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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证恩仇堕马伤芳心 分敌友挥鞭击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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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刚才我们是不敢出来劝解,现在你又要打死姑娘——陈伯煜是我的老友,他死后只留下这一个女儿!你是她的叔父,踢她打她都还可以,只是在我这里,不能叫你伤她!”

    陈仲炎的怒容渐渐地变为凄惨,他就长叹了一声,说:“我哥哥他真可怜。他身遭惨死还不要紧,那是我们江湖上常有之事。但他这女儿真给我们新蔡陈家丢尽了名声,叫朋友跟仇家都要耻笑我们!余大哥,你不必管我家的事了,在你这里我不要她的性命就是,但是我不能再叫她在我的眼前!”

    此时秀侠已被余太太和丫鬟们搀扶起来,她低着头,仍在痛哭。陈仲炎就怒呵着说道:“你快走,不许你再回来!出了门,不许你再姓陈,随你去作什么无耻之事,只不要再来见我就是。”余太太却说:“她一个姑娘家,你可叫她往那里去?”随就同丫鬟把秀侠搀进屋里去了。陈仲炎忿忿的,由地下拾起来白龙吟风剑,一手提鞭,一手提剑,走往前院去。这宅中一场风波就算平息。只有秀侠坐在余太太屋中仍然哭泣。余岳峰也在旁叹息,说:“你叔父的脾气真太暴躁。他既然恨上了你,你还是不宜在这里,既然你也有一身武艺,当初就是一个人从家里来的,如今还是一个人走吧!回到新蔡县家中暂住,反正你叔父暂时也不能归家。等到一两年后,他未必不思念你,那时他的怒气消了,你们叔父、侄女再为见面!”秀侠哭泣着不语。

    待了一会儿,杨大壮和陈正仁又都进屋来。杨大壮说:陈二叔现在还是生气,他叫你立时就走。我想,你既跟张三的儿子相好,你就找到他家,把张三杀死,以后的事就好办了。我们也容易给你求情了!”余岳峰在旁说:京都大地,怎可以随便杀人呢?姑她你若自己有把握,就到张三家中把他捉住,去报官告状,翻起四年前在河南他惨杀你父亲之案,官家查明了必可判他死罪,也就算给你父亲报了仇了。”

    陈正仁冷笑了笑,又向他的堂妹说话:“我跟大壮去帮助你。只是白龙剑现在叫我爸爸收起,他不能再给你用了。”杨大壮又说:“要不然你跟我们一同到前院,你说你愿戴罪立功,领着他去找张三报仇。杀死宝刀张三之后,他也就不再生气了!”余太太吓得脸都白了,说:“嗳哟,你们怎么竟专讲随便杀人呀?我记得陈伯煜活着的时候,他也不能像你们这个样儿呀!”

    秀侠的耳畔听众人这样乱说着,她掩面流着泪,心中却算计着主意。翻来覆去她是忘不了和张云杰的那段柔情,尤其想张云杰已然良心发现吐出实话,并领着自己到他家中去见了他的父亲张三。他也真真可怜,谁叫他又是张三的儿子呢?他庇护着张三,也是因为他不忘养育之思,他确实是个好人。而张三,虽然当年他将自己的父亲害得那么惨,可是现在他已变成了个疯疯癫癫胆小如鼠的人,自己纵能下手杀他,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冤仇既不愿去报,婚姻也不能再结合;叔父也与自己绝恩断义了,故乡也无颜再归。若说去找张云杰,与他同逃,那又显得是太无耻了。

    百般无奈,如处绝途之中,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去处。随就下了决心,拭了拭泪说:“好,我这就走。”杨大壮、陈正仁二人都很喜欢,就齐都兴奋的说:“好了,今天咱们就去要宝刀张三的狗命。”秀侠却摇头说:“我不知张家的住处,我也没有见过张三,你们可以去找他。他大概是住在京城附近,可是张三是该死,但张云杰他又与咱们有什么仇恨呢……”

    杨大壮听秀侠到如今仍不忘情于张云杰,他不由有些生气,说:“师妹你是怎么啦?宝刀张三的儿子你还当是个好东西吗?当初二叔就错了,他不该与张云杰那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交朋友。师妹,我真不愿说你什么。二叔既叫你走,我就给你预备一匹马一口宝剑,你就快走吧!”

    陈正仁也暗暗骂了秀侠一句,他也忿忿地走开。杨大壮出去了多半天才回来,站在院中高声喊叫着说:“师妹!马都给你备好了。”秀侠也没应声,抑郁地走出屋。又到了自已的屋内,把随身的包裹收拾好了,便提着走出。到了门外,斜阳已照着胡同,天色不早了,杨大壮牵着那匹白马在门前,马鞍下挂着一口很平常的宝剑。杨大壮的脸色非常不好,叹了口气说:“师妹,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个人!宝刀张三在什么地方住你全不肯说!咳!你回家去吧!在路上千万要谨慎些。你回去不久,我们也就把事办完了,也就回去了,盘缠你够用吗?”

    秀侠低着眼睛说声:“够用!”她便接过来鞭子上了马,黯然地,一声也不语就向东走去。由东转北,扭头一看,就看见了齐化门的城楼。她心中忽然一动,在马上发呆了一会。就想:今天我又救了张云杰。他也必能想得到,他走之后我必受叔父的斥责,可是他就忍心的不管不顾,逃了他的命就算完了吗?那也太便宜他了!不行,我得找他去!于是秀侠催马向东,一直出了齐化门。

    此时因为天色晚了,许多乡民商贩都拥挤着出城回家,所以秀侠的马匹不能快走;她尚未走出关厢,忽听耳边有人高声叫着:“陈小姐!陈小姐!”秀侠一怔。勒马站住了,向两边去看,却寻不着呼叫自己的人。待一会,就见有个人躲着车马过来,原来正是来升。来升惶惶地问说:“小姐你没有看见我们少爷吗?”

    秀侠不禁一征,问说:“他没有回去吗?”来升摇头说:“没有,由你的家门出来,出了城门,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叫我在这儿等着他,他拿着宝剑又进城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嘱咐我,说是如若到关城门的时候他还不回来,就叫我在这里打店住下。”秀侠发着怔勒住马思索。可是身后的人都喊叫说:“借光!借光!”秀侠只好下了马,将马牵在道旁。又问说:“你们少爷二次进城,他的神情怎样?”

    来升说:“自从今夭回家,他的神情就不好。刚才由您的门里出来,他喘吁吁的,脸色是煞煞的白,半天也没缓过颜色来。他出了您的家门,带着我上马就跑,可是一跑出城来,他又勒住马发怔,脸上像是要哭的样子。忽然下了马,解下宝剑用胳臂挟着就进城去了。他嘱咐我的话就是不叫我跟进城,也不叫我回家。”秀侠猜疑着,心说,这是什么道理?

    来升又指着北边的一座高坡,坡上有一家茶馆,门前的木桩上拴着两匹马,来升就说:“那两匹马就是我跟少爷骑来的。我们少爷的脾气真怪,一会儿就要变主意!”秀侠说:“他既然叫你在这里等他,想他一会必定回来。我也是要见他一面,那么咱们二人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吧。到关城门的时候他若是再不出城,我们再走!”来升接过了秀侠的马,带着秀侠往高坡上的茶馆走去。

    他一面叹息着说:“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我们少爷弄的是些什么事?我们当下人的也不敢多问,刚一多问,他就瞪眼说:‘少说话!’我们少爷没回来的时候,老爷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的,可是家里还平安。现在,简直闹得真是鸡犬不宁;陈小姐!其实我不该多说话,可是我知道陈二爷跟我们少爷很有交情,小姐跟我们少爷也……不错,有什么仇儿也就得解哟!何必这么闹呢?我们老爷终朝每天不出门,一听见外边有点儿什么事,他就脸白身子颤;那样的人还能活多少年?你就劝劝陈二爷饶了他吧!”

    秀侠紧皱着眉,嘱咐说:“别多说话!等你们少爷回来商量!”到了茶馆前,来升将马系在桩子上。秀侠因见茶馆里许多人都在吃饭,她就不愿进去,站在高坡上向下一看。却见道旁有个牵着马的人,仿佛躲躲藏藏的样子,原来正是她的堂兄陈正仁。陈正仁仰面正往坡上来,忽然看见秀侠发觉他了,他赶紧牵马转身就走,仿佛很诡秘的样子。

    秀侠忽然明白了,知道叔父所以逼自己走开,就是想到了自己必然去找张云杰;他们便在后暗暗跟随,就可以找着张三的住处。心中非常惊讶,可是又想:我自己不能去报父仇也就完了,现在张云杰又没在家,难道我还真要给仇人隐瞒着住处吗?随就回首向来升说:“你们老爷现在怎样了?”来升怔了一怔,就说:“他今天不是又吓了半死吗?现在大概是自己把自己给关在大铁门里,不敢出来了!”

    秀侠又凝目想了半天,向坡下看去,陈正仁牵着马已不知往那里去了。秀侠心肠又辘辘地转,悲痛地想到:已经如此了!我索性作个不孝的人,就饶宝刀张三一条命吧!转首见旁边一家店房,自己此时心中十分难过,身上有几处因被叔父踢过,所以也觉得很是疼痛,就向来升说“我要到那店里歇歇去。你在这里等着你们少爷,他若来了,就叫他到店中见我去。”

    来升答应着,连马匹都牵到那家店里,替秀侠找个房间。秀侠到屋中,不禁想起昨夜与张云杰在店中的情景;她又不禁落泪,并且反倒不放心张云杰。店家问她吃什么饭,她也摇头,不说话,就倒在炕上哭泣。身旁有她的行李和宝剑,她一狠心,就抽出半截宝剑,想要自刎;但是又一阵悲痛,泪落在剑锋上。这口剑已不是自己携带多年的那口白龙吟风剑了,而是一口生着锈的顽铁。她心痛欲绝,不禁伏在炕上哭着说:“爸爸……”

    少时,天色黑了,那来升在外面等得人都不大见了,城门都已关上了。交过了初更,还不见他的少爷张云杰回来;他只好也到这里来,找了一间店房,并到秀侠住的屋中看了看。他见秀侠的眼下永远挂着泪珠,独自坐着对灯发怔。他一句话也没敢说,就退身出来。一出屋,忽然有个人一手将他抓住。抓住了他的人,是个年轻汉子,来升吓得“啊”了一声,这汉子却拍了他的肩膀,悄声说:“来!我要向你问点事!”就强拉着来升,到了店门外。

    这汉子就问说:“你是张云杰家里用的人不是?”来升刚摇头说:“不是!”这汉子手中有个明晃晃的很短很尖的东而,已对准了来升的胸膛,冷笑着说:“你别不说实话,我早就知道你住得离此很近,在这里找店房不过是为遮掩我们的眼目。小子你快些实说!告诉我,你主人家住在什么地方?我就放了你,不然……”

    来升吓得浑身哆嗦,连说:“大爷!我说实话就是了!我家主人住在东边六里屯!”这汉子又问说:“在六里屯什么村子?”来升说:“到了六里屯就瞧见是新盖的瓦房,财主张家没个人不知道。”这汉子又问说:“那位陈姑娘她住在这儿是怎么个打算?她跟你家少爷成了夫妻没有?前两天她是住在你们那里吗?”来升摇头说:“不是!”因为有一把短刀对准了他的胸膛,他不敢不说实话,遂就磕磕绊绊地把他们家少爷和陈小姐这几日的情形略略说了。

    这个汉子冷笑着,说:“我是陈小姐的哥哥,你去告诉她,叫她快些离北京,明天一早赶快就走。不然,可连她的性命全都不保!”说毕,气忿忿地转身走去。这汉子正是陈正仁,他如今已问出了宝刀张三的住址,可是黑天沉沉,他当日已不能去我。城门己关闭,他也不能进城去向他父亲报告,他就也在附近找了店房住下。

    这时,天色己交了二鼓,城外如此,城内也出了一件奇事。原来陈仲炎自遣儿子追随秀侠去后,他心中烦恼,晚饭也没有吃;躺在床上,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骂着说:“好个恶贼张三,我非杀死你们父子不可!”又说:“咳咳!秀侠你那无耻的丫头!不想你为了私情竟忘了仇恨!好!等着我!等我杀完了张三父子,我再要你的命!然后我弃了家口,独自去入山修行!”

    正在忿忿地自言自语,忽见床前立起一个人,手持绿光闪闪的一口宝剑。持剑而来的这人正是张云杰。他是趁着这黑夜跳墙进来,偷偷地伏着身,到了屋里,走到床前他才蓦然站起了身,把正在仰面躺卧的陈仲炎吓了一大跳。将要翻身坐起,却被张云杰将他按住,同时,苍龙腾雨剑的锋刃已贴在陈仲炎的脖颈上。

    第一句话,张云杰就问说:“今天我走之后,你的侄女她怎样了?”陈仲炎身子仍然仰卧着,他不敢动一动,就傲然地说:“你问她作甚?她已不是我陈家的女儿了,我已把她驱走了!”张云杰面色一变,又逼问说:“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往那里去了?说实话!”

    陈仲炎忍住气,回答说:“我也不知她往那里去了。她有一身武艺,什么地方不可以去?也许她又去找你。可是张云杰,我的侄女嫁谁都行,但你若想娶她,可是你自寻死路!”张云杰也冷笑着,说:“此时你还敢发横话,我的宝剑再近半寸,你的性命就完了!”陈仲炎笑着说:“那不要紧,我哥哥死了有我替他报仇,我死了还有别人替我报仇。归结一句话,你张家与我陈家,要想解开冤仇,这生这世是办不到了!”

    张云杰听了这话,不禁紧紧地皱眉,说:“我们两家何必如此呢?”陈仲炎说:“何必如此?那你们要问问你们自己。你的父亲为得一口宝剑就惨杀了我的胞兄,你又换名改姓引诱我的侄女,使她迷于私情竟忘了父仇!这种欺侮,就是草木也不能忍受!哼哼,张云杰,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不然我还是要杀你!”张云杰说:“事实并非这样。我父亲张三确实罪无可赦,但是我并非有意引诱你的侄女,不然前天你有意将侄女配我,我就答应了,不会拒绝。”

    陈仲炎说:“我将侄女配你,是要叫你先帮助我们把仇报了,才行。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杀死宝刀张三,我就将侄女配他。假若此时你能把张三的首级送来,我还可以唤回秀侠,叫她嫁你。杀死张三者就是我家的恩人、朋友。庇护张三者就是我家的对头仇人!”张云杰狠狠地握剑,指着陈仲炎说:“你的心也太偏狭!”陈仲炎把眼闭上了,说:“我陈仲炎是铜打铁铸的好汉,你用手段欺骗我,用宝剑威吓我,都是无济于事,誓死我也要报仇!”

    张云杰叹道:“你太拗执,即使你报了仇,于你又有什么好处?我化名与你结识,在正阳桥救了你的性命,全为是化仇为友。不想你只记得仇恨,却忘记了好处。现在你已在我的剑下,但是我还不愿杀你;只请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你若愿意解仇,那我就叫宝刀张三向你赔罪,怎样办都行。即使叫他披麻带孝到你胞兄坟上叩头,他为了顾惜性命,必然也能答应。你是没见着他,他现在可怜极了。四五年前他作镖头时是十分凶悍,但后来他发财享了福,已然变得极为懦弱,你真应当宽恕了他。至于以后,你若愿两家相好,我情愿以厚礼聘娶你的侄女,你若答应了,现在我就走开。这口苍龙腾雨剑我也立时还你!”

    陈仲炎睁开眼睛想了一想,便点点头说:“如果宝刀张三能在我胞兄的坟前披麻带孝去叩四个头,那我也可以干休;但是空口无凭,你须给我写下一个字据!”张云杰说:“可是你也应当写一张字据给我。”陈仲炎点头说:“也行!但是我不会写字,你替我写来,我画押就是了!”

    张云杰看了看陈仲炎的身边并无兵刃,又见远远桌上放有纸笔,他便怃慨说:“好!我写来给你看。你陈仲炎既是好汉子,想你也不能说出话来又反悔!”遂就将苍龙腾雨剑离开了陈仲炎的脖颈,退后几步离了床边,到那边桌旁抽出来纸,打开了墨盒。不想陈仲炎由他的被褥下抄起了一口宝剑,突然翻身而起,一跃下床,抡剑就砍。

    张云杰说:“好!你这个无信的匹夫!”两门宝剑交磕在一起,只听“呛啷”一声各无损伤。陈仲炎挽剑就刺,说:“跟你这贼人之子,我还讲什么信义?”“飕飕飕”,白龙吟风剑连抖连刺,“当啷当”苍龙腾雨剑紧敌紧迎。张云杰跳上桌子踢落了笔砚和胆瓶,陈仲炎在下面举剑直逼,竟不容张云杰还手。室内,双龙宝剑搅起了风雨,两位豪杰决定了生死。

    金铁相击之声传到户外,杨大壮就在院中怪声喊问说:“二叔!你屋里怎么回事?”室内并不回答。陈仲炎的剑若疾风,张云杰也身如飞燕,由桌上跳到椅上,由椅上又跳到床上,陈仲炎紧紧进逼。张云杰翻身下砍,陈仲炎闪身躲开。张云杰跳到地上,陈仲炎一剑直劈下来,张云杰横剑去迎,同时退到外屋。

    屋外的地方一宽敞,二人的剑法都展开,但相逼得愈近,剑接触得愈急。张云杰抵不住陈仲炎的力大,他一边迎战,一边寻找门户,又三四合他就一耸身跳到了院中,却不料杨大壮拿着一口刀又向他砍来。张云杰赶紧闪身躲开,用剑去迎杨大壮的刀。杨大壮抽刀未及,“当啷”一声,他那口刀又被削下去半段,他连刀把也撤了手,赶紧瘸着腿跑开了。

    此时陈仲炎已追出来,身如飞鹤,剑似毒蛇,向张云杰当胸刺去。张云杰转身避开,以伏地回风的剑法向陈仲炎横砍。陈仲炎又避开了,换了剑式,跃起来执剑猛削,一下接连一下。张云杰避免陈仲炎的力大,只以巧妙的身法躲闪,急速的剑法刺戳。如此,两个人又在院中交战了十余合,忽然,张云杰飞身上了北屋,陈仲炎急追上去。张云杰虚晃一剑,转往西房跑去,陈仲炎依然不舍,又追过去。

    又战了两三合,张云杰仍然奋勇抡剑敌挡。这时忽然由墙外又跳进来一个人,进到院中来就飞身上房,手中也持着一口宝剑,说:“陈二哥闪开,叫我来斗斗这宝刀张三的儿子!”来的这人正是袁一帆。他乘虚拧剑向张云杰的左肋刺去。张云杰闪身避开,想以苍龙腾雨剑斩断他的剑,但袁一帆又将剑撤回。同时陈仲炎的宝剑又斜削下来。张云杰孤掌难鸣,勉强招架了几下,回身便跑,却不料袁一帆一剑正砍在他的左臂之上。

    张云杰左臂负伤疼痛难忍,一只右手又招架了几下,就赶紧回身逃走。他惊慌如战败了的一只雄鸡,铩羽而逃。陈仲炎与袁一帆仍然在后紧追,但因陈仲炎的旧伤本未全愈,今天格斗了多番,身体力气已然不能支持;而袁一帆虽然手脚敏捷,但他自知手中的兵刃又太劣,所以就一任张云杰逃走了。张云杰跑过了几道房屋,便跳下平地。这里是一条昏黑无人的小巷,张云杰喘了两口气,赶紧又跑。

    他觉得伤势难忍,血不住地顺臂往下滴流,咬着牙忍痛而行,便回到了东四牌楼他家所开的“得宝首饰楼”。此时已经是更深夜静,首饰楼已然关了门板,可是做手工的屋里还有灯光,有三四个匠人正在那里打首饰。张云杰跳下房去,一进屋便连人带剑栽倒在地;把几个工人都吓得一声惊叫都放下作工的器具持灯来看。他们都认得这是他们的少东家张云杰,就有人问:“少东家你怎么啦?”

    张云杰摆手说:“不要惊慌!把我搀扶起来!到柜房去!小心!不要动我的左胳臂!”他自己也扭头去看,就见左臂鲜血淋漓。这幸亏是被袁一帆的剑砍的,若是陈仲炎的白龙吟风剑,恐怕这只胳臂早已断了。张云杰咬紧了牙根,决不呻吟。

    待了一会本店的掌柜,就披着衣服惊慌慌地跑来,问他是怎么回事。张云杰却绝对不说,只悄声说:“把我抬到柜房歇歇就是了,旁的事你们不必管!明天,无论是谁,不准把这些事向外人去说!”因为他是少东家,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没人敢不答应。当下他就被人抬到了柜房,一夜伤疼得他哪里睡得着觉。

    次日,天色将明,他就嘱咐这里的掌柜去告诉城中住着的他那母亲,请她在十天之内千万别回家。然后叫人雇来了一顶轿子,他带着苍龙腾雨剑卧在轿里,由这里的掌柜跟着轿在晨光熹微之下出了齐化门,去到关厢,就见迎面来了一个人,将轿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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