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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冷热只因财留餐沽酒 聪明还弄舌饯别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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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会发生这些波折。我妈刚才说了,说是凡事都有个缘分,这是真的。”

    大福站在街上,看了他的车子拉去了好远,这才转身向家里走。心里也就想着今天这事算巧,是我碰见他,把他拦回去了。要不然,大家闹个没趣。他提了酒瓶子走回家去,堂屋中间,两男两女,已是打上了牌。桂英眼快,见他真提了两瓶酒回来,心里暗念着,真不知道二十块钱,就有这样大的力量,把他的性情都改变过来了。算是自己错看了人了。不过看他脸上,又有些神色不安定,莫非这两瓶酒,他是不得已的缘故,就请朱氏来替她打上一牌,自己看到大福回屋子里去了,就跟着他也到他屋子里去。他不等桂英开口,向屋子外面张望一下,就低声道:“你看这事巧不巧,我打酒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林子实二爷,他正坐车子,要到我们家来,我就拦住了他,说是家里有客,请他不要来,他说明后天回上海去,明上午十二点钟,请你在味乡楼吃午饭。”桂英听到林子实要回上海去,心里倒踏实了不少,问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吗?”大福道:“他好好的生什么气呢?”桂英更是欢喜了,立刻眉飞色舞的,再上场打牌,这就说有、笑也有了。

    大福一点不加考虑,一直地就向母亲屋子里走来,进门之后,便见桌上放了一套银光灿烂的茶具,另外在桌子靠墙,一字儿排开,又放了四只银饭碗,家中向无此物,当然是王玉和送来的了。屋子里有母亲同张济才夫妇,他们谈话谈得很起劲,似乎商量一件什么事,正在迎刃而解呢。张济才看到他进来,首先笑着相迎道:“家里有客到了,你又出去了。”大福拱拱手道:“真对不住,我是有名的‘混世虫’,每天就是这样瞎混。”张济才道:“你请坐下,我有几句话和你商量。”大福靠了朱氏坐下,答道:“若是为我大妹的那件事,你不用和我说,她不和我为难就得了,我还管得着她吗?这些事只要我母亲答应了,我没有话说。你的意思怎么样?”大福望了朱氏的脸,等她回话。朱氏一来是人有见面之情。二来玉和今天送了这些贵重的物品,而且人家见面就磕了一个头,人家还不曾走,一口咬定,不和他联亲,这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便道:“我们这姑娘的性情,我也没有法子说什么。自由的年头儿,让她自由去得了。”秋云笑道:“这话可不能那样说。要结一门亲戚,总要大家愿意才好。姑娘不愿,父母硬做主,那是害了姑娘一辈子;姑娘嫁定了,父母不乐意,将来走起亲戚来,也是彼此不顺眼。桂英她愿意先跟家里说好了,这个办法很多,你干吗倒要推个干净?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话,让玉和照着那个数目去办。若是有个不即不离儿的,你高高手儿,也就过去了。”朱氏道:“我不是说了吗?到了现在,什么也车成马就的了,我还有什么废话可说呢?我也只要他们以后好好地过日子也就算了,反正姑娘也靠不了一辈子。”大福一听母亲这口吻,大概桂英嫁王玉和就从今天定规了。在里面要做难,已是不成,倒不如明做好人,像今天一样,也许可以得妹妹一些报酬。便道:“不管亲事怎么样,人家今天的来意不差,还有张三爷呢?也是稀客,留着大家在这里便饭。你们先凑合一桌牌,我到馆子里去叫菜,别让人家老闲着坐在那里。”秋云笑道:“难得大哥有这番好意,我们就敬领了。我引着你去和王先生见一见吧!”大福笑道:“这是未免成了笑话了。”

    可是大福这倒是实心实意地让她母亲请客,到了饭馆子里,自行做主,替母亲叫了三块钱的菜,一时高兴在回来的时候,路经酒店,就自掏腰包买了两瓶酒。手上提了酒瓶,笑嘻嘻地向家里走,忽然身后有人连叫了两声大老板。

    到了次日上午,看看朱氏并没有要出门的样子,料着她是不会赴林子实的约会,也就不必再催请她了。到了时候,一人自向饭馆子里来。那林子实要了个雅座,已是老早地在这里等候了,往日见桂英时,他必得起身上前,和她接过斗篷,今天却看了她一人自行脱下,自行挂在衣钩上,而且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座位上,那意思就是要疏远点,隔了桌面坐着。桂英对于这些事,却也不放在心上,就看了放茶的所在很自在地坐下了。林子实拱了拱手,微笑道:“多谢你赏面子,老太太不能来吗?”桂英道:“她是个老古套的人,她知道你要回上海去了,不能和你饯行,倒反要扰你一顿,在情理上未免说不过去,所以她不好意思来。”林子实笑道:“两个人坐着谈谈也好,你要什么菜,我来开单子。”桂英向他微笑道:“老实说一句吧,你的目的不是请我吃饭,我的目的,也不是来图你的吃,菜大可以随便,倒是揭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各说两句肺腑之言,心里都痛快了,然后再来开怀畅饮,你说好不好?这回林二爷回北平来,可是受了一点委屈,这委屈要不说出来,真比害了一场大病还要难受,你说是不是?”她说话时,两手撑桌子上,托住了自己的头,很自在的样子,笑嘻嘻地望了林子实的脸。

    伙计送上酒来了,桂英接过酒壶先向林子实斟满了一杯笑道:“你瞧这酒,红红的,浓浓的,喝到嘴里甜蜜蜜的,咱们交朋友一场,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请你喝这样一杯甜酒。”说着’也将壶向自己杯子里斟下来,然后举起杯子,站着向林子实道:“我们就对干一杯吧。”林子实怎能拒绝,也只好端了杯子站将起来,就向着她喝了。喝后,还照了一照杯。桂英将酒喝下,手按着杯子,点了一点头,笑道:“这杯酒算喝下去了。咱们的事,也就像这杯酒一样,完全没有踪影了,请你以后,把我姓白的忘了。”林子实道:“怎么样子说,我们也是朋友,为什么忘了呢?”桂英笑道:“为什么忘了?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因为你说起了,我心里头就会难过的。喝酒喝酒,不要提了。”说着,二人坐下,继续地吃喝。

    他如此想了之后,更觉得心平气和。吃了一会,就向她道:“北平这个地方,我每年总少不了来一两趟的,将来白老板出了门子以后,你的老太太那里,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找我,没有关系。”桂英笑道:“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找你的了。这一次他们写快信打电报,把你找了来,下次还能写快信打电报把你找了来吗?”林子实只管笑,喝了酒没作声。桂英道:“二爷决定今天走吗?”林子实犹豫了一阵子,笑道:“就把这饭馆子当了火车站吧,你不管我哪天走,是不用送行的了。”桂英想了一想,点点头道:“不送就不送吧,你一定能原谅我,二爷!你瞧过我演的《红拂传》没有?”林子实听她突然提到这出戏上来,倒有些莫名其妙。答道:“瞧过的。白老板!你问这句话,什么意思?”桂英道:“那红拂和虬髯客拜别一场,不是舞了一套剑吗?”林子实笑道:“莫不是白老板也要对我舞剑一场吗?”桂英用嘴对墙上一努,那上面挂了一把胡琴,笑道:“二爷不是喜欢听反调吗?这里反正没外人,我自拉自唱一段,你瞧好不好?”林子实笑道:“那太好。咱们交多年的朋友,我没有听白老板在台下唱过一句。”桂英笑道:“惟其是这样,这自拉自唱,才是难得的了。”说着,她起身取了胡琴下来,半侧的身子坐着,调了一调弦子笑道:“行了,我唱什么呢?”说着,回过脸来,笑嘻嘻地望了林子实。他拱拱手笑道:“白老板唱什么都好的。”桂英笑道:“那么别唱反调了,唱一段甜蜜蜜的《醉酒》吧。”林子实道:“只要白老板赏面子,什么都行。”桂英听他如此说,侧过脸去,果然拉着胡琴,唱了一段《醉酒》,正唱的是那“你若中了娘娘意,合了娘娘心,来朝一本奏当今”。林子实听了,不由他不神魂飘荡。桂英一回头,看他笑嘻嘻的样子,便笑道:“这个不好,咱们朋友分手,还有什么可乐的,我唱一段《起解》的反调罢。”

    他回头看时,林子实由一辆人力车上跳了下来,走向前来笑道:“呵!你今天高兴,打两瓶酒喝。”大福道:“不是我喝,请客。”林子实笑道:“在府上请客吗?我正要到府上去。要叨扰你两盅了。”大福听了这话,倒不由得暗暗连叫两声糟了。昨天,自己曾故意对人说,今天要把林子实请了来,闹一出《男双摇会》,这也是气头上一句话,现在林子实真要到家里去,就不是我请的,妹妹也会疑心是我请的了。

    不到一小时之久,见大福歪戴了呢帽,怒气冲冲地在胡同里,高一脚低一脚地闯了回来。老刘一看他身后无人,这倒和桂英干了一把汗。心里本也想着若是林子实和他一路来了,姓王的吃起醋来,也许和白老板翻脸,现在见大福一人回来,更好打发,便起身相迎道:“今天家里来客啦,你哪儿去了?”大福一瞪眼道:“什么客,我管得着吗?”老刘道:“人家特意拜访你来了,怎么说管不着。”大福道:“我不要认识他这样一个朋友。他在交通部做他的官,我混我的戏饭吃,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管不了谁。”老刘笑道:“您别那样说,将来你们是亲戚啦!”大福大声道:“亲戚?狗屁!”他说着话一脚抢进大门洞子里面来。老刘心里也就为难着,正为难着呢,杨妈却出来了。来不及说话,远远地就把手上捏的一个红纸包高高举起,在半空里摇荡着。大福一看那红纸包,料着就是钱在里面,就迎到她身边问道:“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杨妈笑道:“您先解开来瞧瞧。”大福果然将红纸包打开,一看时,却是五元一张的钞票共有四张。这倒不由他不吃一惊,谁送这样重的份子呢?杨妈也知他的意思,不等他问,便道:“你不知道吧,这是王先生送的。他说,今天来得匆促,没有给你买什么,送你二十块钱你自己去买吧。”大福笑道:“我和他没有见面的朋友,怎好走来就收人家这样一笔重礼呢?”杨妈道:“这就算重吗?你到老太太屋子里去瞧瞧,看人家送了什么了。”大福道:“这总不算少。他现在哪儿坐,我得去见见人家。”杨妈道:“那是他很欢迎的。可是他说了,送这一点儿东西,请你千万别谢,你要谢了,他倒不好意思。”大福笑道:“这个人大概不坏,送礼还知道不让人家谢。”杨妈看他一个人回来,而且笑嘻嘻地,又没有什么怒容,这就放了心,让他自由行动,不加拦阻了。

    于是她又拉着唱了起来。唱到“但愿得与三郎得见一面”,真个回了头向林子实看了一眼。林子实那样的老实人,也就为之黯然。桂英唱完了,将胡琴向桌上一放,笑道:“不好不好。”林子实将桌上一杯凉酒端着,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一拍手道:“白老板!劳你的驾,跟我拉一段。”桂英眉毛一扬。笑道:“好哇,二爷唱什么?”林子实笑道:“我唱戏有调子没有板眼。公司里人,都说我是摇板大家,那么我唱一段连环套天霸下山吧。”桂英笑道:“那么,你把北平城当了强盗窠,我算是窦尔墩啦。”林子实哈哈笑了。然而笑是笑了,桂英依然拉着胡琴。于是林子实对了墙站着,高声唱道:“多蒙寨主宽宏量。”只唱了这一句,却是扫兴,有人来打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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