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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园丛话·丛话二十二 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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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汲古阁

    虞山毛子晋生明季天、崇间,时流贼横行,兵兴无定。子晋本有田数千亩,质库若干所,一时尽售去,即以为买书刻书之用。创汲古阁于隐湖,又招延海内名士校书,十三人任经部,十七人任史部,更有欲益四人,并合二十一部者,因此大为营造,凡三所。汲古阁在湖南七星桥载德堂西,以延文士;又有双莲阁在问渔庄,以延缁流;又一阁在曹溪口,以延道流。汲古阁后有楼九间,多藏书板,楼下两廊及前后,俱为刻书匠所居。阁外有绿君亭,亭前后皆种竹,枝叶凌霄,入者宛如深山。又二如亭左右则植以花木,日与诸名士宴会其中,商扌古今,殆无虚日。又有所谓一滴庵者,为子晋焚修处,中揭一联云:“三千余年上下古,八十一家文字奇”,为王新城尚书笔也。当崇祯末年,谷屡荒,人民扰乱,凡吴郡乡城诸富家莫不力尽筋疲,而子晋处之自若,其用意良深矣。子晋没后,其子名字斧季者,于诸子中最为知名,又补刻书数十种,以承父志,实为海内藏书第一家也。初子晋自祈一梦,梦登明远楼,楼中蟠一龙,口吐双珠,顶光中有一山字,仰见两楹悬金书二牌,左曰:“十三经。”右曰:“十七史。”自后时时梦见,至崇祯改元戊辰,忽大悟曰:“龙,即辰也。珠顶露山,即崇字也。”遂于是年誓愿开雕,每年订证经史各一部,其余各种书籍,亦由此而成焉。

    ◎杨贵妃

    顺治乙未,陕西兴平令贺文龙尝夜梦一女子,明靓妆,由仪门直升堂级,诉人侵地而去。后一日,贺出门经杨贵妃墓,乃悟所梦,为之清界而封树焉。

    ◎许昌

    嘉定有老儒名朱纲,为人方正不苟,颇信佛老之说。一日,忽梦二冥使来召,便随之行,至冥府,心甚怖之。少顷,阎君打鼓升殿,司门者报云:“东昌府知府到。”纲听称其知府,遂不甚惊。纲上阶,阎君下座,相揖分宾主礼。阎君问曰:“公在任时判许昌弑母一案,得无过当耶?”纲一闻此言,前世事忽然现前,对曰:“许昌实不曾弑母,毒杀其母者,乃恶妻也。昌从外归,一知消息,即当黜妻首官正罪,乃以情爱难割,含糊隐忍,犹同枕席,尚得为人子乎?纲拟以春秋许世子不尝药、赵盾不讨贼之例断之,曰弑母,谁曰不宜?”阎君点头曰:“公言是。”乃长揖送下阶,仍命二冥使导之归。遂醒,朱纲自此益信鬼神之事,长斋绣佛,杜绝世故,以终其身焉。此康熙初年事。

    ◎传闻之甚

    钱塘吴志伊检讨著《十国春秋》,最详雅可传。尝作《吴越世家》,读至欧阳《五代史》“考钱氏之始终,非有德泽施于一方,百年之际,虐用其人”云云,乃叹曰:“钱氏据有两浙,几及百年,武肃以来,善事中国,保障偏方,厥功实巨。至竭十三州之物力,以事中朝,国以是渐贫,民以是渐安,何云非有德泽,虐用其人欤?岂仁者之言耶!”乃尽削《五代史》、《江表志》、《归田录》之讥,谓传闻之甚。是夜检讨梦数百骑,皆铁兜鍪,有金甲绣衣者拥一神人,方准丰下,双童如电,朱衣赤舄,揖吴而言曰:“我唐吴越国王钱某也。崎岖山海间,斩蛟刈鳄,保民立国,不为无功,而为欧阳氏滥贬,幸公为我雪千载冤。”再拜去,吴惊悸而悟,戈声剑采犹击耳轮间也。吴农祥就正稿载其事。

    ◎鬼胎

    国初羊尖席氏有老奴朱云者,尝以其女为主人妾。主人逝,女辄梦侍寝,怀孕四五月而堕,则一物如败荷叶,紫色。医者曰:“鬼胎也。”三年凡三孕,后其女遣嫁,梦遂绝。

    ◎自矜埋葬

    刘秀才名大佑,字约斋,长洲人。累举乡荐不售,其所居在察院巷城守署之西,署南有高墩,明季兵燹后,瘗骨累累。雍正初,城守某将尽徙其遗骼而筑照墙,秀才闻其议,为之悯然。而窘于力,因告贷于友朋,得数金,就其骸之藏于瓶者,情人善埋之,计埋一百十一具,而金尽矣。秀才虽心怜之而无如何也。是年秋应省试,仍荐而不售,益郁郁不乐。腊月廿四之夕,秀才因于灶神前具疏,自道其平生虽无大阴德,然掩骼一事,当亦可挽回造化,何神听之不聪也,辞色愤愤。越夕,梦至城隍庙中,神升座呼大佑,谓之曰:“汝读书人,岂不知功名迟速有定,何得自矜埋葬一事,罔渎神听,若再不悛,当褫汝衿矣。汝苟作善不怠,何患不登科第耶?”秀才唯唯而觉,越三载,中雍正己酉科乡榜第一百十一名,后官中书舍人。

    ◎改名

    王奎字效乾,吾邑砖桥人,博学能文,记其《春怨》云:“杨柳依依绿,春风拂拂吹。封侯君自觅,日暮妾心悲。”颇得古意。少时梦家门口贴进学报单,认其名曰余奎,遂易姓名赴试。是年江南学院为余公正健,果入泮。相传余公本无锡人,三四岁时有远客买去为子,犹不忘其旧云。

    ◎梦中判囚

    乾隆廿一年,苏州府前石碑忽倒,观者如堵。缘两童抛球误落碑后,一童爬取,碑倒压死;一童折左腿,有老妇负回。是时府尊萨公载适回署,询知其事,乃谓书吏曰:“昨夜本府梦上官委余判两囚罪,一囚判斩字,再判一囚,有老妇再四哀求,乃判减等,兹闻老妇负回,真符所梦也。”此童系滕疳药之子孙,及其壮也,无恶不作,混名海鬼,以母控忤逆发遣,正合减等之言。

    ◎文敏公逸事

    家文敏公维城以少司寇丁艰回籍,梦见一大碑上书“哀哀哀”三字,心甚恶之,语其弟竹初明府。竹初曰:“三口为品,兄将来当著一品衣耳。”未几卒,诏赠尚书衔,赐葬立碑,乃悟其梦。

    ◎永和银杏

    扬州钞关官署东隅,有银杏树一株,其大数围,直干凌霄,春花秋实。乾隆四十八年冬月,有某观察夜梦一人,长身玉立,手持一纸,上书“甲寅戊辰甲子癸酉”八字,曰:“吾树神也,居此一千五百余年,兴亡屡见,公知我乎?”寤而恍然,乃命精于推算者算得晋穆帝永和十年甲寅三月三十日也。后厄于火,凡一昼夜乃息,既而复青。

    ◎陈太守

    吴门陈太守基德为诸生时,祈梦见一所,似堂皇者,屏门上惟有“皇恩雨露深”五字,遂醒。后入京乡试,以在科场中为人代作文字事发,拿交刑部,会大旱得雨,有旨赦狱犯减等,遂得出。后卒中式举人,充教习,馆期满,挑知县。不数年,擢河间府知府,接印时入公馆,见有新黏楹帖,适“帝德乾坤大”,一门摇转,仅见下联,恍记梦中事。到任未几,旋告病,卒于家。

    ◎梦断龙狱

    金兰畦司寇官部曹时,有同僚梦至一所,灯烛辉煌,侍卫森列,堂上正坐者为兰畦,旁坐更有二人,外闻数千百人呼冤声,拥一龙至阶前。俱诉曰:“孽龙行雨,漂没居民无算。”一吏趋进曰:“据天条当斩。”金不应,旁坐者曰:“依例。”金拍案叱吏曰:“行雨因公,漂没过出无心,法当流徙。”吏以例争,金怒曰:“汝等舞文宜斩!”命即释龙,龙忽跃上天去,呼冤者群詈金,金推案起,遂寤。

    ◎损阴骘除名

    乾隆丁酉科,龚太史大万、姚主政某同典广西试,首题为“斯民也”二句。某房官得一卷欲荐之,忽梦见一人曰:“此人三破人婚姻,损阴骘,不可荐。”某以梦不足信,遂荐之。夜复梦曰:“此卷系抄袭陈勾山旧作,窗稿中有其文可查。荐而不售,衣巾尚在;荐而或售,据新例必除名,汝虽无大处分,何苦害人耶?”某以梦告主司,谓我辈识勾山文,足征眼力。若置前列,恐遭磨勘,附榜末或无害也。主司以为然,及到部磨勘,官复梦如前,遂以抄袭除名。

    ◎写婚书

    苏州有韩生某,能文章,其嫡母有所爱仆妇新寡,与仆某通,欲嫁之。而嫡母主其事,无人为作婚书,命生作。生恐伤阴骘,辞之,母固强之,不得已为作一稿,令他人代书。时值秋闱,生有妇归宁母家。未几,妇翁梦神告曰:“汝婿今科本当乡荐,以为人写婚书除名矣。”醒以询女,女曰:“无之。”后归家与姑言其梦,始告以前事,妇曰:“休矣!”是科贴出,不得终场,后数应试竟不第。

    ◎鲤鱼求救

    苏州娄门金命之之侄媳郭氏,夜梦红衣人伏地叩头曰:“我东海县人也,明日有大难,乞夫人救之。”郭氏不解其言,因谓之曰:“汝住何处?得来救汝。”红衣人曰:“现住吊桥堍下某家鱼桶内。”郭应之。及天明,召老仆告其故。至吊桥堍下某家,果有一赤鲤,不过四五斤重耳。遂送至娄江,摇尾而去。

    ◎贺氏第

    如皋高云庐有妹名兰,生而颖异,通《五经》,工书法,为人持重,寡言笑。年十九,随其叔父涟漪公之衡阳官署。适中元日昼寝,梦有一老妪谓曰:“迓太夫人回故第。”促之登舆,随风飘飘然至一宅院,扁曰“贺氏第。”回廊复道,恍如旧游,惟空旷荒凉,类久无人居者。槛外老梧一枝,风过萧萧有声。堂中设筵席,席上燃香烛,而遂居首坐,老妪旁侍,阶下有苍头祝曰:“主人远宦在外,今届太夫人二十周期,老奴具酒馔冥资,望来受享。”祝毕,焚楮帛金银,倾出,老妪急取纳诸袖中,余散满地。复令登舆送之归,遂寤,以告家人,且曰:“各品吾俱未食,惟食西瓜少许。”觉胸中作恶,吐出瓜瓤犹未化也。是年秋旱,署内久无此物矣。逾年而卒,云庐悼之云:“魂远可能归故土,梦残曾记话前因。”盖纪其事云。

    ◎先伯桂山公索嗣

    先伯父桂山公幼聪颖,十二岁能文,先祖甚爱之,至十六,尚未婚娶,以暴疾卒。卒后七十余年,先君在梦中屡见一少年,并不识认,谓先君曰:“吾汝长兄也,吾既无子,又无祭享,奈何?”醒而异之,遂以第二孙庭兰为公后,且命泳增修其墓,立石存焉。阴阳一理之说,斯可见矣,然隔七十余年,始为示梦,何其迟也。

    ◎沈肯松

    苏州沈念亭孝廉为诸生时,居京师最久,一夕梦侍上侧,捧盘进御,盘中有纸卷数十件,上从盘中掣一卷以与手曰:“就是他。”启视之,乃“肯松”二字,醒而异之。偶归家,适其弟赴童子试更名,以梦告父,父曰:“用此二字可也。”是年肯松果入泮。乾隆癸卯科登顺天乡榜,其明年甲辰,中会试第二,历官河南祥符知县,升归德通判。余游毕秋帆先生幕中,正沈君官祥符时也。

    ◎梦董思翁

    潘榕皋先生书法董思翁,且慕思翁之为人。尝卧病半岁,一夕梦旁徨水滨,一巨舸自远来泊,中有一叟,须眉皓然。潘抠衣入谒,问其姓名。叟曰:“予董其昌也。”潘心喜下拜,起而言曰:“久欲见公,不识公近在何所?”叟云:“欲识吾居,颇忆我所书经否,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彼有人焉,子其无意乎?”潘初不记是何经语,因言“夙昔爱公墨妙,如渴思浆,亦能少酬鄙愿否?”叟起立就几,蘸墨疾书,俄成巨幅,精灵变幻,不可名状。潘喜甚,复请曰:“能再书一幅否?”叟仰天而笑,化成白鹤,望空飞去。潘急起追之,了无所见,惟见莲影摇波,香风四匝,潘手搴莲子嚼而咽之,甘美无伦,遽然而觉,病遂愈。彭二林先生尝记其事。

    ◎司马达甫

    司马达甫江宁人,河东河道总督之公子,中乾隆癸卯副车,以甲辰召试,钦赐中书。坦白无,汲古不倦,常收藏汉铜印谱最多,用顾从义集古印谱之例,分为职官、私印,而私印又分为四声,凡十六册。余游京师,尝寓其家为定甲乙,后一年,中翰忽病没,年才三十二也。时上海赵谦士侍郎尚为御史,亦有同好,遂将印谱借去,隔一二年,侍郎忽梦达甫来索印谱甚急,且曰:“吾生平所好,岂肯割爱让他人耶!”侍郎异之,遂将十六册检出,还其子名淳者,后遂不梦云。

    ◎曹方广

    先君故友曹方广矿,读书自厉,淹贯古今。尝取前人注释诸书,辄为驳正,人笑其迂,惟一生不遇,坎轲终身。嘉庆壬戌十月,族兄啸楼忽梦方广来,补服顶帽,招要同往,啸楼辞以足疾,曹曰:“此躯壳也,至此复何顾耶?吾先来致意,缓日再相请耳。”啸楼曰:“信如君言,则吾将死矣。吾死并无所怖,第不知境何疾苦?”曹曰:“无他疾,亦无所苦也。”遂去,隔数日啸楼果殁,年八十一。

    ◎击蛇

    吴县乡民有往穹窿山进香者,见舟子击一小蛇,某在旁戏语曰:“蛇能索命,击之者往往不祥。”亟避去,亦不救也。是夜,梦有一蛇人立而言曰:“见死不救,何忍心耶!”遂以尾击其腮而醒,觉而齿痛异常,忽出黑血数升,延医视之,曰:“此蛇毒也。”医治半载始痊,而其人之家资已荡然矣。

    ◎十神人

    乾隆五十年丙午,江南大旱,自三月不雨至于七月。时先君子年六十四,偶触暑,腹疾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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