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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集注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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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尾相辽,耳目不接,故设金鼓之声,使之相闻,立旌旗之形,使之相见。视听均齐,则虽百万之众进退如一矣。故曰鬬众如鬬寡,形名是也。】

    人旣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杜牧曰:旌以出令,旗以应号,盖旗者卽今之信旗也。《军法》曰:“当进不进,当退不退者,斩之。”吴起与秦人战,战未合,有一夫不胜其勇,前获双首而返,吴起斩之。军吏进諌曰:“此材士也,不可斩。”吴起曰:“信材士,非令也。”乃斩之。

    ○梅尧臣曰:一人之耳目者,谓使人之视听齐一而不乱也。鼔之则进,金之则止,麾右则右,麾左则左,不可以勇怯而独先也。

    ○王晳曰:使三军之众,勇怯进退齐一者,鼓铎旌旗之为也。

    ○张预曰:士卒专心,一意惟在于金鼔旌旗之号令,当进则进,当退则退,一有违者,必戮。故曰:“令不进而进,与令不退而退,厥罪惟均。”《尉缭子》曰:“鼓鸣旗麾先登者,未尝非多力,国士也,将者之过也。”言不可赏先登获隽者,恐进退不一耳。】

    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火鼓夜之所视听,旌旗昼之所指挥。

    ○杜牧曰:令军士耳目皆随旌旗火鼓而变也。或曰夜战多火鼓其旨如何?夜黑之后,必无原野,列陈与敌,刻期而战也。军袭敌营,鸣鼓然火,适足以警敌人之耳,明敌人之目于我返害,其义安在?答曰:富哉问乎,此乃孙武之微旨也。凢夜战者,盖敌人来袭我垒,不得巳而与之战,其法在于立营之法,与陈小同。故志曰“止则为营,行则为陈”,盖大陈之中必包小陈,大营之内亦包小营,盖前后左右之军,各自有营环遶,大将之营居于中央,诸营环之,隅落钩聮,曲折相对,象天之壁垒星。其营相去,上不过百歩,下不过五十歩,道径通达,足以出队列部,壁垒相望,足以弓弩相救。毎于十字路口必立小堡,上致柴薪,穴为暗道,胡梯上之,令人看守。夜黑之后,声鼓四起,卽以燔燎,是以贼夜袭我,虽入营门,四顾屹然。复有小营,各自坚守,东西南北,未知所攻。大将营或诸小营中先知有贼至者,放令尽入,然后击鼓,诸营齐应,众堡燎火,明如昼日,诸营兵士于是闭门登垒,下瞰敌人,劲弩强弓,四向俱发。敌人虽有韩白之将,鬼神之兵,亦无能计也。唯恐夜不袭我,来则必败。若敌人或能濳入一营,卽诸营举火,岀兵四面绕之,号令营中不得輙动,须臾之际,善恶自分,贼若出走,皆在罗纲矣。故司马宣王入诸葛亮营垒,见其曲折,曰:“此天下之奇才也。”今之立营通洞豁达,杂以居之,若有贼夜来斫营,万人一时惊扰,虽多致斥候,严为备守,晦黒之后,彼我不分,虽有众力,亦不能用。

    ○陈皥曰:杜言夜黒之后,必无原野列陈,与敌人刻期而战,非也。天寳末,李光弼以五百骑趋河阳,多列火炬,首尾不息,史思明数万之众不敢逼之,岂止待贼斫营而巳。

    ○贾林曰:火鼓旌旗可以听望,故昼夜异用之。

    ○梅尧臣曰:多者欲以变惑敌人耳目。

    ○王晳曰:多者所以震骇视听,使慹我之威武声气也。传曰:“多鼓钧声,以夜军之。”

    ○张预曰:凢与敌战,夜则火鼓不息,昼则旌旗相续,所以变乱敌人之耳目,使不知其所以备我之计。越伐吴,夹水而陈,越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遂为越所败,是惑以火鼓也。晋伐齐,使司马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斾而踈陈之。齐侯畏而脱归,是惑以旌旗也。】

    故三军可夺气,

    【曹操曰:《左氏》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筌曰:夺气,夺其锐勇。齐伐鲁战于长勺,齐人一鼓,公将战,曹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乃战,齐师败绩。公问其故。刿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夺三军之气也。

    ○杜牧曰:《司马法》“战以力乆,以气胜。”齐伐鲁,庄公将战于长勺。公将鼓之,曹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晋将氏丘俭、文钦反诸军,屯乐嘉司。司景王衘枚径造之,钦子年十八,勇冠三军曰:“及其未定,请登城,鼓噪击之,可破。”旣而三噪之,钦不能应,退,相与引而东。景王谓诸将曰:“钦走矣。”发锐军以追之。诸将曰:“钦旧将,鸯小而锐,引军内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王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鸯鼓而钦不应,其势已屈,不走何待。”钦果引去。

    ○王晳曰:震慹衰惰,则军气夺矣。

    ○何氏曰:《淮南子》曰:“将充勇而轻敌,卒果敢而乐战,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志厉靑云,气如飘风,声如雷霆,诚积踰而威加敌人,此谓气势。”《吴子》曰:“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设轻重,在于一人,是谓气机。”故夺气者,有所待,有所乗,则可矣。

    ○张预曰:气者,战之所恃也。夫舍生禀血,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若激其士卒,令上下同怒,则其锋不可当。故敌人新来而气锐,则且以不战挫之。伺其衰倦而后击,故彼之锐气可以夺也。《尉缭子》谓气,实则鬬气,夺则走者,此之谓也。曹刿言“一鼓作气”者,谓初来之气盛也,“再而衰,三而竭”者,谓陈乆而人倦也。又李靖曰:“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陈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所谓守其气者,常养吾之气,使锐盛而不衰,然后彼之气可得而夺也。】

    将军可夺心,

    【李筌曰:怒之令愤,挠之令乱,间之令踈,卑之令骄,则彼之心可夺也。

    ○杜牧曰:心者,将军心中所倚赖以为军者也。后汉冦恂征隗嚣,嚣将高峻守高平第一军。峻遣军将皇甫文出谒恂,辞礼不屈,恂怒斩之,遣其副。峻惶恐,卽日开城门降。诸将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今来辞气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后燕慕容垂遣子寳率众伐后魏,始寳之来,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帝断其来路。父子问絶,道武乃诡其行人之辞令,临河告之曰:“父巳死,何不遽还。”寳兄弟闻之忧惧,以为信然,因夜遁去。道武袭之,大破于参合陂。

    ○梅尧臣曰:以鼓旗之变,惑夺其气,军旣夺气,将亦夺心。

    ○王晳曰:纷乱諠哗则将心夺矣。

    ○何氏曰:先须巳心能固,然后可以夺敌将之心。故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司马法》曰“本心固,新气胜”者是也。

    ○张预曰:心者将之所主也。夫治乱勇怯皆主于心,故善制敌者,挠之而使乱,激之而使惑,迫之而使惧,故彼之心谋可以夺也。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谓夺其本心之计也。又李靖曰:“攻者不止攻其城,击其陈而巳。必有攻其心之术焉。所谓攻其心者,常养吾之心,使安闲而不乱,然后彼之心可得而夺也。”】

    是故朝气锐,

    【陈皥曰:初来之气,气方盛锐,勿与之争也。

    ○孟氏曰:《司马法》曰新气胜旧气,新气卽朝气也。

    ○王晳曰:士众凢初举,气锐也。】

    昼气惰,

    【王晳曰:渐乆少怠。】

    暮气归。

    【孟氏曰:朝气,初气也。昼气,再作之气也。暮气,衰竭之气也。

    ○梅尧臣曰:朝言其始也,昼言其中也,暮言其终也。谓兵始而锐,乆则惰而思归,故可击。

    ○王晳曰:怠乆意归,无复战理。】

    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李筌曰:气者,军之气勇。

    ○杜牧曰:阳气生于子,成于寅,衰于午,伏于申。凢晨朝阳气初盛,其来必锐,故须避之。候其衰,伏击之,必胜。武德中,太宗与窦建德战于泥水东,建德列陈,弥亘数里。太宗将数骑登高观之,谓诸将曰:“贼度险而嚣,是军无政令。逼城而陈,有轻我心。按兵不出,待敌气衰,陈乆卒饥,必将自退,退而击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陈自卯至午,兵士饥倦,悉列坐石,又争飮水。太宗曰:“可击矣。”遂战,生擒建德。

    ○陈皥曰:有辰巳列陈至午未未胜者,午未列陈至申酉未胜者,不必事须晨旦而为阳气,申午而为衰气也。太宗之攻建德,也登高而望之,谓诸将曰:“贼尽锐来攻,我当少避之。”退则可以骑留之,以明不须晨旦也。凢彼有锐则如此避之,不然则否。

    ○杜佑曰:避其精锐之气,击其懈惰欲归,此理气者也。曹刿之说是也。

    ○梅尧臣曰:气盛勿击,衰懈易败。

    ○何氏曰:夫人情莫不乐安,而恶危好生而惧死,无故驱之就卧尸之地,乐趋于兵战之场,其心之所畜,非有忿怒欲斗之气,一旦乗而激之,冒难而不顾,犯危而不畏,则未尝不悔而怯矣。今夫天下懦夫心有所激,则率尔争鬬,不啻诸刿,至于操刃而求鬬者,气之所乗也。气衰则息恻然而悔矣。故三军之视强冦如视处女者,乗其忿怒而有所激也。是以卽墨之围,五千人击却燕师者,燕劓降掘塜之怒也。秦之斗士倍我者,因三施无报之怒,所以我怠而秦奋也。二者治气有道,而所用乗其机也。

    ○张预曰:朝喻始,昼喻中,暮喻末,非以早晚为辞也。凢人之气,初来新至则勇锐,陈乆人倦则衰,故善用兵者,当其锐盛则坚守以避之,待其惰归则出兵以击之。此所谓善治巳之气,以夺人之气者也。前赵将游子远之败伊余羌,唐武德中太宗之破窦建德,皆用此术。】

    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李筌曰:伺敌之变,因而乗之。

    ○杜牧曰:《司马法》曰:“本心固”,言料敌制胜,本心巳定,但当调治之,使安静坚固,不为事挠,不为利惑,候敌之乱,伺敌之哗,则出兵攻之矣。

    ○陈皥曰:政令不一,赏罚不明,谓之乱。旌旗错杂,行伍轻嚣,谓之哗。审敌如是,则出攻之。

    ○贾林曰:以我之整治,待敌之挠乱,以我之淸净,待敌之諠哗,此治心者也。故太公曰:“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黙也。”

    ○梅尧臣曰:镇静待敌,众心则宁。

    ○王晳同陈皥注。

    ○何氏曰:夫将以一身之寡,一心之微,连百万之众,对虎狼之敌,利害之相杂,胜负之纷揉,权智万变而措置于胷臆之中,非其中廓然方寸不乱,岂能应变而不穷,处事而不迷,卒然遇大难而不惊,案然接万物而不惑。吾之治,足以待乱。吾之静,足以待哗。前有百万之敌而吾视之,则如遇小冦。亚夫之御冦也,坚卧而不起,栾箴之临敌也,好以整又好以暇。夫审此二人者,蕴以何术哉?盖其心治之有定,养之有余也。

    ○张预曰:治以待乱,静以待哗,安以待躁,忍以待忿,严以待懈,此所谓善治巳之心,以夺人之心者也。】

    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

    【李筌曰:客主之势。

    ○杜牧曰:上文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

    ○杜佑曰:以我之近,待彼之远,以我之闲佚,待彼之疲劳,以我之充饱,待彼之饥虚,此理人力者也。

    ○梅尧臣曰:无困竭人力以自弊。

    ○王晳曰:以余制不足,善治力也。

    ○张预曰:近以待远,佚以待劳,饱以待饥,诱以待来,重以待轻,此所谓善治巳之力以困人之力者也。】

    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曹操曰:正正,齐也。堂堂,大也。

    ○李筌曰:正正者,齐整也。堂堂者,部分也。

    ○杜牧曰:堂堂者,无惧也。兵者随敌而变,敌有如此则勿击之,是能治变也。后汉曹公围邺,袁尚来救,公曰:“尚若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此成擒耳。”尚果循西山来,逆击,大破之也。

    ○梅尧臣曰:正正而来,堂堂而陈,示无惧也,必有奇变。

    ○王晳曰:本可要击,以视整齐,盛大故变。

    ○何氏曰:所谓强则避之。

    ○张预曰:正正,谓形名齐整也。堂堂,谓行陈广大也。敌人如此,岂可轻战。《军政》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又曰:“强而避之”,言湏识变通,此所谓善治变化之道,以应敌人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

    【李筌曰:地势也。

    ○杜牧曰:向者,仰也。背者,倚也。逆者,迎也。言敌在高处,不可仰攻,敌背丘山下来求战,不可逆之。此言自下趋高者力乏,自高趋下者势顺也,故不可向迎。

    ○孟氏曰:敌背丘陵为陈,无有后患,则当引军平地,勿迎击之。

    ○杜佑曰:敌若依据丘陵险阻陈兵待敌,勿轻攻趋也。旣驰势不便,及有殒石之冲也。

    ○梅尧臣曰:高陵勿向者,敌处其高,不可仰击。背丘勿逆者,敌自高而来,不可逆战,势不便也。

    ○王晳曰:如此不便,则当严陈以待变也。

    ○何氏曰:秦伐韩,赵王令赵奢救之。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陈以待之,不然必败。今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奢从之,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后周遣将伐高齐,围洛阳。齐将段韶御之,登邙坂欲观周军形势,至太和谷便値周军,即遣驰告诸营与诸将结陈以待之。周军以歩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歩我骑,且却且引,得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并即奔遁。

    ○张预曰:敌处高为陈,不可仰攻,人马之驰逐,弧矢之施发,皆不便也。故诸葛亮曰:“山陵之战不仰其高,敌从高而来,不可迎之,势不顺也。引至平地,然后合战。”】

    佯北勿从,

    【李筌杜牧曰:恐有伏兵也。

    ○贾林曰:敌未衰,忽然奔北,必有奇伏要击我兵,谨勒将士,勿令逐追。

    ○杜佑曰:北,奔走也。敌方战,气势未衰,便奔走而陈兵者,必有奇伏,勿深入从之。故太公曰:“夫出甲陈,兵纵卒乱行者,欲以为变也。”

    ○梅尧臣同杜牧注。

    ○王晳曰:势不至北,必有诈也,则勿逐。

    ○何氏曰:如战国秦师伐赵,赵奢之子括代廉颇将,拒秦于长平。秦阴使白起为上将军,赵出兵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璧,璧坚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絶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絶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絶,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闻赵食道絶,王自之河内,发卒遮絶赵救及粮食。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阴相杀食,括中射而死。蜀刘表遣刘备北侵至邺,曹公遣夏侯惇、李典拒之,一朝,备烧屯去,惇遣诸将追击之,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不听,惇等果入贼伏里,典徃救,备见救至,乃退。西魏末,遣将史寜与突厥同伐吐谷浑,遂至树敦,即吐谷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其主先巳奔贺真城,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寜攻之伪退,吐谷浑人果关门逐之,因回兵夺门,门未及阖,寜兵遂得入,生获其征南王,俘获男女财寳,尽归诸突厥。北齐高澄立,侯景叛归梁而围彭城,澄遣暮容绍宗讨之。将战,绍宗以梁人剽悍,恐其众之挠也,召将师而语之曰:“我当佯退,诱梁人使前,汝可击其背。申明诫之。”景又命梁人曰:“逐北勿过二里。”会战,绍宗走,梁人不用景言,乗败深入,魏人以绍宗之言为信,争掩击,遂大败之。唐安禄山反,郭子仪围卫州,伪郑王庆绪率兵来援,分为三军。子仪陈以待之,预选射者三千人,伏于璧内,诫之曰:“俟吾小却,贼必争进,则登城鼓噪,弓弩齐发以逼之。”旣战,子仪伪退而贼果乗之,乃开垒门,遽闻鼓噪,矢注如雨,贼徒震骇,整众追之,遂虏庆绪。

    ○张预曰:敌人奔北,必审眞伪。若旗鼓齐,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不可从之。若旗靡輙乱,人嚣马骇,此眞败却也。】

    锐卒勿攻,

    【李筌曰:避强气也。

    ○杜牧曰:避实也。楚子伐隋,隋臣季良曰:“楚人尚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隋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不从。隋师败绩。

    ○陈皥曰:此说是避敌所长,非锐卒勿攻之旨也。盖言士卒轻锐,且勿攻之,待其懈惰,然后击之,所谓“千里远斗,其锋莫当”,盖近之尔。

    ○梅尧臣曰:伺其气挫。

    ○何氏曰:如蜀先主率大众东伐吴,吴将陆逊拒之。蜀主从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帛爵赏诱动诸夷,先遣将吴班以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诸将皆欲击之,逊曰:“备举军东至,锐气始盛,且乗高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必大。今但有奖励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备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人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衘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贼已固守,击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巳乆,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逊曰:“吾巳晓破之之术。”乃令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备因夜遁。魏末,吴将诸葛恪围新城,司马景王使毌丘俭、文钦等拒之。俭钦请战,景王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锋未易当。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令诸将高垒以弊之,相持数日,恪攻城力屈,死伤太半。景王乃令钦督锐卒,趣合榆,断其归路。恪惧而遁。前赵刘曜遣将讨羌,大酋权渠率众保险阻。曜将游子远频败之。权渠欲降,其子伊余大言于众中曰:“往年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晨压子远垒门,左右劝出战,子逺曰:“吾闻伊余有专诸之勇,庆忌之捷,其父新败,怒气甚盛,且西戎劲悍,其锋不可拟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击之。”乃坚壁不战,伊余有骄色。子逺候其无备,夜分,誓众秣马蓐食,先晨具甲扫垒而出,迟明设覆而战,生擒伊余于陈。唐武德中,太宗率师往河东讨刘武周江夏王,道宗从军,太宗登玉壁城覩贼,顾谓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对曰:“羣贼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与力争。令众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徒,莫能持乆。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太宗曰:“汝意见暗与我合。”后贼食尽,夜遁,一战败之。又太宗征薛仁杲于折墌城,贼十有余万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请战。太宗曰:“我卒新经挫衂,锐气犹少。贼骤胜,必轻进好鬬。我且闭壁以折之,待其气衰而后击,可一战而破,此万全计也。”因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乆之,贼粮尽,军中颇携贰,其将相继来降。太宗知仁杲必腹内离,谓诸将曰:“可以战矣。”令总管梁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贼大将宗罗睺自恃骄悍,求战不得,气愤者乆之。及是,尽锐攻梁实,冀逞其志。梁实固险不出,以挫其锋。罗睺攻之愈急。太宗度贼巳疲,复谓诸将曰:“彼气将衰,吾当取之,必矣。”申令诸将迟明合战,令将军龎玉陈于浅水原,南出贼之右,先饵之。罗睺倂军共战,玉军几败。太宗亲御大军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睺回师相拒,我师表里齐奋呼,声动天。罗睺气夺,于是大溃。又李靖从河间王孝恭讨萧铣,兵至夷陵。铣将文士弘率精卒数万屯淸江,孝恭欲击之,靖曰:“士弘,铣之徤将,士卒骁勇。今新出荆门,尽兵出战,此是救败之师,恐不可当也。宜且泊南岸,勿与争锋,待其气衰,然后奋击,破之必矣。”孝恭不从,留靖守营,与贼战。孝恭果败奔于南岸。

    ○张预曰:敌若乗锐而来,其锋不可当,宜少避之,以伺疲挫。晋楚相持,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以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又唐太宗征薛仁杲,贼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咸请战。太宗曰:“当且闭垒以折之,待其气衰,可一战而破也。”果然。】

    饵兵勿食,

    【李筌曰:秦人毒泾上流。杜牧曰:敌忽弃飮食而去,先须尝试,不可便食,虑毒也。后魏文帝时,库莫奚侵扰,诏济阴王新成率众讨之。王乃多为毒酒,贼旣渐逼,使弃营而去。贼至,喜竞饮,酒酣毒作,王简轻骑纵击,俘获万计。

    ○陈皥曰:此之获胜,盖非偶然,固非为将之道,垂后世法也。孙子岂以他人不能致毒于人腹中哉,此言喻鱼若见饵,不可食也,敌若悬利,不可贪也。曹公与袁绍将文丑等战,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卽知饵兵非止谓寘毒也。食字疑或为贪字也。

    ○梅尧臣曰:鱼贪饵而亡,兵贪饵而败,敌以兵来钓我,我不可从。

    ○王晳曰:饵我以利,必有竒伏。

    ○何氏曰:如春秋时,楚伐绞,军其南门,莫敖屈瑕曰:“绞小而轻,轻则寡谋,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从之。”绞人获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役徒于山中。楚人坐其北门而覆诸山下,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又如赤眉佯败,弃辎重走,车载土,以豆覆其上。邓弘取之,为赤眉所败。曹公未得济而放牛马,马超取之,而公得渡。又如曹公弃辎重,文丑、刘备分取之,而为公所破。又如后魏广阳王元深以乜列河诱拔陵,竟来抄掠拔陵,为于谨伏兵所破,此皆饵之之术也。

    ○张预曰:《三略》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言鱼贪饵则为钓者所得,兵贪利则为敌人所败。夫饵兵非止谓寘毒于飮食,但以利留敌,皆为饵也。若曹公以畜产饵马超,以辎重饵袁绍,李矩以牛马饵石勒之类,皆是也。】

    归师勿遏,

    【李筌曰:士卒思归,志不可遏也。

    ○杜牧曰:曹公自征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絶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表与绣复合兵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竒兵歩骑来攻,大破之。公谓荀文若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

    ○孟氏曰:人怀归心,必能死战,则不可止而击也。

    ○杜佑曰:人人有室家,乡国之往,不可遏截之,徐观其变而制之。

    ○梅尧臣曰:敌必死战。

    ○王晳曰:人自为战也。勿遏塞之,若犹有他虑,则可要而击。曹公攻邺,袁尚来救,诸将以为归师不如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则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擒耳。”盖大道来则归意,全循山来则顾负险且有惧心也。

    ○何氏曰:如魏初曹操围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絶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到安众。绣与表合兵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竒兵,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乃纵竒兵,歩骑夹攻,大破之。公谓荀彧曰:“虏遏吾归师,与吾死地,是以知胜。”齐建武二年,魏围锺离,张欣泰为军主,随崔慧景救援。及魏军退而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断路攻之。欣泰说慧景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慧景乃听过也。前秦符坚征晋,至寿春兵败,还长安。慕容泓起兵于华泽,坚将符叡、窦冲、姚苌讨之,符叡勇果轻敌,不恤士众,泓闻其至也惧,率众将奔关东。叡驰兵邀之,姚苌谏曰:“鲜卑有思归之心,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叡弗从,战于华泽,叡败绩,被杀。后凉吕弘攻叚业于张掖,不胜,将东走,业议欲击之,其将沮渠蒙逊諌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曰:“一日纵敌,悔将无及。”遂率众追之,为弘所败。

    ○张预曰:兵之在外,人人思归,当路邀之,必致死战。韩信曰:“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克。”曹公旣破刘表,谓荀彧曰:“虏遏吾归师,吾是以知胜。”又吕弘攻叚业不胜,将东走,业欲击之,或諌曰:“归师勿遏,兵家之戒,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不从,率众追之,为弘所败。古人似此者多,不可悉陈。】

    围师必阙,

    【曹操曰:《司马法》曰:“围其三面,阙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

    ○李筌曰:夫围敌必空其一面,示不固也。若四面围之,敌必坚守,不拔也。项羽坑外黄,魏武围壷关,卽其义也。

    ○杜牧曰:示以生路,令无必死之心,因而击之。后汉妖巫维汜弟子单臣傅镇等,相聚入原武城,劫掠吏人,自称将军。光武遣臧宫将北军数千人围之,贼食多,数攻不下,士卒死伤。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明帝时为东海王,对曰:“妖巫相劫势无乆立,其中必有悔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小挺缓,令得逃亡,则一亭长足以擒矣。”帝卽勑令开围缓守,贼众分散,遂斩臣镇等。大唐天寳末,李光弼领朔方军与史思明战于土门,贼众退散,四面围合,光弼令开东南角以纵之,贼见开围,弃甲急走,因追击之,尽歼其众,是开一面也。

    ○杜佑曰:若围敌平陆之地,必空一面,以示其虚。欲使战守不固而有去留之心,若敌临危据险,强救在表,当坚固守之,未必阙也。此用兵之法。

    ○梅尧臣同曹操注。

    ○何氏曰:如后汉初,张歩据齐地,汉将耿弇总兵讨之。歩使其大将费邑军历下,又分守祝阿、锺城。弇先击祝阿,自晨攻城,未日中而拔。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锺城。锺城人闻祝阿巳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又朱隽与徐璆共讨黄巾余贼,韩忠据宛乞降,不许,因急攻之,连城不克。隽登山覩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急逼,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其害甚矣。今不如彻围,幷兵入城。忠见围解,则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旣而解围,忠果出战,隽因破之。又魏太祖围壷关,下令曰:“城抜,皆坑之。”连月不下。曹仁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日乆。今顿兵坚城之下,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太祖从之,开城,遂降。又后魏末,齐神武起义兵于河北,尒朱兆天光度律仲远等四将同会邺南,士马精强,号二十万,围神武于南陵山。是时,神武马二千,歩卒不满三万人。兆等设围不合,神武连系牛驴,自塞归道,于是将士死战,四面奋击,大破兆等。

    ○张预曰:围其三面,开其一角,示以生路,使不坚战。后汉朱隽讨贼师韩忠于宛,急攻不克,因谓军吏曰:“贼今外围周固,所以死战。若我解围,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果如其言。又曹公围壷关,谓之曰:“城破,皆坑之。”连攻不下。曹仁谓公曰:“夫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许之必死,令人自守,非计也。”公从之,遂拔其城。是也。】

    穷宼勿迫,

    【杜牧曰:春秋时吴伐楚。楚师败走,及淸发,阖闾复将击之,夫槩王曰:“困兽犹鬬,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汉宣帝时,赵充国讨先零羌,羌覩大军,弃辎重欲渡湟水,道阨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穷寇也。不可迫,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将曰善。虏果赴水,溺死者数万,于是大破之也。

    ○陈皡曰:鸟穷则搏,兽穷则噬也。

    ○梅尧臣曰:困兽犹鬬,物理然也。

    ○何氏曰:前燕吕护据野,王阴通晋,事觉,燕将暮容恪等率众讨之。将军傅颜言之恪曰:“护穷寇,假合王师,旣临则上下丧气,殿下前以广固天险,守易攻难,故为长乆之策。今贼形不与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费。”恪曰:“护老贼,经变多矣。观其为备之道,则未易卒图也。今围之于穷城,樵采路絶,内无蓄积,外无强援,不过于十旬,弊之必矣,何必残士卒之命而趋一时之利哉!此谓兵不血刀,而坐以制胜也。”遂列长围守之,凡经六月而野王溃。护南奔于晋,悉降其众。五伐晋将。符彦卿、杜重威经恪北鄙,遇虏于阳城,戎人十万围晋师于中野,乏水,军人凿井取泥,衣绞而吮之。人马渴死甚众。彦卿曰:“与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国。我今穷蹙。”乃率劲骑出击之,会大风扬尘,乗势决战,戎人大溃。此彦卿为虏十万所围,乃穷蹙之寇,遂致死力以求生,戎人不悟之,致败也。

    ○张预曰:敌若焚舟破釡,来决一战,则不可逼迫,盖兽穷则鬬也。晋师败齐于鞌,齐侯请盟,晋人不许,齐侯曰:“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晋人惧而与之盟。吴夫槩王谓困兽犹搏。汉赵充国言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盖亦近之。】

    此用兵之法也。

    孙子集注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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