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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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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矣。”乃以数千得之。道修自是嬖惑此婢甚欢,而向之人不复至矣。盖是怪依附此婢之体,而道修见之乃向之人耳。庞竟离归。道修与此婢生男女数人,亦无他怪。待制之犹子温孺润甫言,后问之胡氏,信然。

    宣和间,朱勔应奉进为节度使,子汝贤庆阳军承宣使,汝功静江军承宣使,汝文阁门宣赞舍人,弟绩阁门宣赞舍人,汝翼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汝舟明州观察使,汝楫华州观察使,汝明荥州刺史,孙絺、绎、约、绚、纬、绶并阁门宣赞舍人,绰、绅并阁门祇候。一时轩裳之盛,未之有也。靖康之初,籍其家并追夺,悉窜岭外。

    蔡君谟作福守日,有一书生投诗来谒,云:“远入青青叠叠峰,峰前真宰读书宫。半岩冷落高宗雨,一枕凄凉吉甫风。烟锁豹眠闲雾露,井凋凤宿旧梧桐。九龙山下英雄气,尽属君家世胄中。”君谟异之,寻令人伺其所归。至一山下忽不见,四顾无人,唯一社屋尔,意其社神也。

    王荆公女适吴丞相之子封长安县君者,能诗。尝见亲族妇女有服者,带白罗系头子者,因戏为诗云:“香罗如雪缕新裁,惹住乌云不放回。还似远山秋水际,夜来吹散一枝梅。”其姑丞相鱼轩李氏侍从徐宥之女也,亦能文,有诗云:“絮如柳陌三春雨,花落梨园一笛风。百尺玉楼帘半卷,夜深人在水晶宫。”皆妇人有才思者,可喜也。

    邦基从伯康孙字曼老,时彦榜高科。宰溧阳日,晨有道士来谒,授以药二粒,且以橡栗四十枚付之,戒曰:“此去千日,当有大厄,宜封识如法,勿令妾妇见之,庶缓急可为备。”后至扬州,遇母舅钱勰穆父携二侍姬来,偶探药囊而未及取。寻而得疾,取药无有矣。计其时正三年,竟不起云。

    宣和戊戌冬,予道由颍昌之汝坟驿,壁间得廖正一明略手题三诗,其一云:“阿怜二十颇有余,秀眉丰颊冰琼肤。无端欲作商人妇,更枉方寻海畔夫。”其二云:“阿梅笄岁得同欢,懊恼情深解梦兰。莺语轻清花里话,柳条弱嫩掌中看。”其三云:“淮源距襄阳,亭候逾十舍。征鞍背绣帏,云雨阙四夜。双艳尽倾城,一姝偏擅价。独怒蕙心轻,误许商人嫁。”初不晓其意。是年至唐州外氏家,因举是诗,邦人任喻义可云:顷年明略与郡之二营妓往来,情好甚笃,其一小字怜怜,其一名梅。时怜怜将为大贾所纳,明略既去,道过汝坟作诗,盖有所感也。怜怜竟随贾去。“方寻海畔夫”,用海上有逐臭之夫事讥之也。

    禁中旧有鸭脚子四本,俗谓之银杏,大皆合抱。其三在翠芳亭之北,岁收实至数斛,而所托阴隘,无可临赏之所;其一在太清楼之东,得地显敞,可以就赏而未尝著花也。裕陵尝临观而兴叹,以为事有不能适人意者如此。越明年,一枝遂花,而结实至十余,莹大可爱。裕陵大悦,命宴太清楼赏之,分赐禁从有差。迨次年,则不复花矣。中官带御器械石璘者,老于禁掖供奉,常为何正臣去非言之。正臣尝记是事,且谓:凡草木之华实,盖有常性。人主者为起一念,乃能感格穹壤,使阴阳造化之功,为之巧顺曲从,以适其一时之所欲。岂为天子者,凡一言动致穹高之鉴听若影响之速耶?由是观之,为人上者,使有宋景公之言,时发于诚心,则召应岂俟终日哉!正臣所论如此。邦基尝以正臣之子薳子楚见其手书,因复记之。

    翟三丈公巽,少年侍龙图,出守会稽时,尝赋《猩猩毛笔诗》,甚奇妙。何去非次韵和之云:“貎妍足巧语,躯恶招歋歈。赋形具人兽,宁脱荆榛居。肉尝登俎鼎,饷馈传甘腴。失计堕醉乡,颠踬无与扶。柔毫传束缚,航海归仙癯。浴质逸少池,摛藻知章湖。杀身固有用,赋芋从众狙。坐令宣城工,无复夸栗须。宣城出栗鼠须也。文房甲四宝,万兔惭蒙肤。数管友十年,闭门赋《三都》。之子信豪迈,嗜学每致劬。未冠游胶庠,已推经行儒。蓬山天禄阁,峥嵘凌碧虚。期予早登蹑,同舍校鲁鱼。”公巽之诗恨未见,有《绿毛龟诗》,皆少年所作也。

    予在四明时,舶局日同官司户王璪粹昭,郡檄往昌国县宝陀山观音洞祷雨,归为予言宝陀山去昌国两潮,山不甚高峻,山下居民百许家,以鱼盐为业,亦有耕稼。有一寺,僧五六十人。佛殿上有频伽鸟二枚,营巢梁栋间,大如鸭颊。毛羽绀翠,其声清越如击玉。每岁生子必引去,不知所之。山有洞,其深罔测,莫得而入。洞中水声如考数百面鼓鼙,语不相闻。其上复有洞穴,日光所射,可见数十步外,菩萨每现像于其中。粹昭既致州郡之命,因密祷愿有所睹。须臾见栏楯数尺,皆碧玉也,有刻镂之文,为阙路如世问宫殿所造者;已而复现纹如珊瑚者亦数尺,去人不远,极昭然也。久之,于深远处见菩萨像,但见下身如腰,而上即晦矣,白衣璎珞,了了可数,但不见其首。寺僧云:顷有见其面者,乃作红赤色,今于山上作塑像,正作此色,乃当时所现者。三韩外国诸山在杳冥间,海舶至此,必有祈祷。寺有钟磬铜物,皆鸡林商贾所施者,多刻彼国之年号,亦有外国人留题颇有文采者。僧云:祷于洞者,所视之相多不同,有见净瓶者、缨络者、善财者、桥梁者,亦有无所睹者。洞前大石下有白玉晶莹,谓之菩萨石。粹昭平生倔强,至是颇信向云。

    唐人诗行役异乡怀归感叹而意相同者,如贾岛云:“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窦巩云:“风雨荆州二月天,问人初雇峡中船。西南一望云和水,犹道黔南有四千。”柳宗元云:“林邑山联瘴海秋,牂牁水向郡前流。劳君更问龙池地,正北三千到锦州。”李商隐云:“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时共翦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皆佳作也。

    段承务者,医术甚精,贵人奏以不理选受恩泽,居宜兴,非有势力者不能屈致。翟公巽参政居常熟,欲见之,托平江守梁仲谟尚书邀之始来。乃日平江一富人病,求段医。段曰:“此病不过汤剂数服可愈,然非五百千钱为酬不可。”其家始许其半,段拂衣而去,竟从其请。复以五十星为药资,段复求益,增至百星始肯出药。果如其说而差。段载其所获而归,中涂夜梦一朱衣曰:“上帝以尔为医而厚取贿赂,殊无济物之心,命杖脊二十。”敕左右牵而鞭之。既寤,犹觉脊痛。令人视之,有捶痕,归家未几而死。

    东坡性喜饮,而饮亦不多。在黄州尝以蜜为酿,又作《蜜酒歌》,人罕传其法。每蜜用四斤炼熟,入熟汤相搅,成一斗,入好面曲二两,南方白酒饼子米曲一两半,捣细,生绢袋盛,都置一器中,密封之,大暑中冷下,稍凉温下,天冷即热下,一二日即沸,又数日沸定,酒即清可饮。初全带蜜味,澄之半月,浑是佳酎。方沸时,又炼蜜半斤,冷投之尤妙。予尝试为之,味甜如醇醪,善饮之人,恐非其好也。

    苏子由在政府,子瞻为翰苑。有一故人与子由兄弟有旧者,来干子由,求差遣,久而未遂。一日,来见子瞻,且云:“某有望内翰,以一言为助。”公徐曰:“旧闻有人贫甚,无以为生,乃谋伐冢,遂破一墓,见一人裸而坐曰:‘尔不闻汉世杨王孙乎?裸葬以矫世,无物以济汝也。’复凿一冢,用力弥艰。既入,见一王者曰:‘我汉文帝也,遗制:圹中无纳金玉,器皆陶瓦,何以济汝?’复见有二冢相连,乃穿其在左者,久之方透。见一人曰:‘我伯夷也,瘠羸面有饥色,饿于首阳之下,无以应汝之求。’其人叹曰:‘用力之勤,无所获,不若更穿西冢,或冀有得也。’瘠羸者谓曰:‘劝汝别谋于他所。汝视我形骸如此,舍弟叔齐岂能为人也?’”故人大笑而去。

    梅挚公仪龙图,景祐初以段中丞知昭州,昭号二广烟瘴水土恶弱处。公常为说,其略云:仕亦有瘴,急催暴敛,剥下奉上,此租赋之瘴也;深文以逞,良恶不白,此刑狱之瘴也;侵牟民利,以实私储,此货财之瘴也;盛拣姬妾,以娱声色,此帷簿之瘴也。有一于此,民怨神怒,安者必疚,疚者必殒,虽在辇下,亦不可免,何但远方而已。仕者或不自知,乃归咎于土瘴,不亦谬乎?予读此方,慨然有感,莅仕者当书于座右,亦可为训也。

    世谓子瞻诗多用小说中事,而介甫诗则无有也。予谓介甫诗时为之用,比子瞻差少耳。如《酬王贤良松诗》云:“世传寿可三松倒,此语难为常人道。”寿倒三松,见裴铏《传奇》。《春日晚行》云:“兴尽无人楫迎我,却随倦鸦归薄暮。”楫迎汝见古乐府王献之《桃叶歌》。《金陵西斋诗》云:“黄奴三倒频璚树,小砑红绫斗诗句。”小砑红绫见《大业拾遗》。《舒州》云:“巫祝方说茶不救,只疑天赐雨工闲。”雨工见《洞庭灵怪传》。

    徽庙见研石有纹如眉者,谓之眉子石,东坡尝作《眉子石研歌》,极有连蜷弯环可爱者。东海宫声应中有一砚,尉氏孙宗鉴少魏舍人为作铭:“襄城愁,京兆妩,北窗散黛,东家翠羽。棱棱笔锋,与此等伍,胡不类子,英气妙语。”又曰:“夕锋既去,碧落方暮。澹疏星之微明,横青霞之数缕。想像沉寥,夷犹毫楮。俾子之文,万丈轩翥。”梁冀妻孙寿封襄城君,作《愁眉啼妆诗》云:“北窗朝向镜,锦帐复斜萦。娇羞不肯出,犹言妆未成。散黛随眉广,胭脂遂脸生。试将持出众,定得可怜名。”宋玉《好色赋》:“东家之子,眉如翠羽。”用斯事也。

    杜子美有《忆郑南玭诗》云:“郑南伏毒守,潇洒到江心。”殊不晓伏毒守之义。守当作寺,按《华州图经》有伏毒寺,刘禹锡外集有“贞元中侍郎舅氏牧华州时,予再忝科第,前后由华觐谒陪登伏毒岩”,今世行本皆作守,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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