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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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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罷夷簡為武勝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練州。及宣制,夷簡大駭,不知其故。素厚內侍閻文應,使為中詗。久之,乃知事由皇后。其後再相,贊成廢後之議,實原於此。《談苑》所載皆不合,且節度使檢校太傅而不加平章,亦非使弼。文德殿宣佈。惟參政一員押麻。余宰執皆不住,宰相亦不當押麻。其書疑近世不知典故所為,必非孔氏本真。至景祐四年四月,夷簡自昭文相罷為檢校太師同平章事鎮安軍節度使判許州,王曾自集賢相罷為尚書左僕射資政殿大學士判鄆州,當以《遺事》為正。初,命曾知青州,既入謝,求改鄆州。又僕射典州不當雲知,遂貼麻改命綬。時參知政事亦同罷云,第曾初拜相、夷簡執政皆在乾興元年七月,時仁宗已踐阼。真宗末年,曾參知政事、夷簡知開封府而已,《遺事》謂曾相真宗、夷簡參知政事,亦誤也。

    沈存中《筆談》云:穎昌陽翟縣有一杜生者,不知其名,邑人但謂之杜五郎。所居去縣三十餘里,惟有屋兩間,其一間自居,一間其子居之,室前有空地丈餘即是籬門。杜生不出籬門凡三十年矣。黎陽尉孫軫曾往訪之,見其人頗蕭灑,自言村民無所能,何為見訪孫問其不出門之因,笑曰:「以告者過也。」指門外一桑曰:「十五年前亦曾到此桑下納涼,何謂不出門也但無用於時,無求於人,偶自不出耳,何足尚哉」問其所以為生,曰:「昔時居邑之南,有田五十畝,與兄同耕,後兄之子娶婦,度所耕不足以贍,乃以田與兄,攜妻至此,偶有鄉人借此屋,遂居之。惟與人擇日又賣□藥以具饘粥,亦有時不繼,後子能耕,鄉人見憐,與田三十畝,令子耕之,尚有餘力,又為人傭耕,自此食足。鄉人貧,以醫自給者甚多,不當更兼其利,自爾擇日賣藥,一切不為。」又問:「常日何所為」曰:「端坐耳,無可為也。」問:「頗觀書否」曰:「二十年前亦曾觀書。」問:「觀何書」曰:「曾有人惠一書冊,無題號,其間多說《淨名經》,亦不知《淨名經》何書也。當時極愛其議論,今亦忘之,並書亦不知所在久矣。」氣韻閒曠,言詞精簡,有道之士也。盛寒但布袍草履室中,枵然一榻而已。問其子何如,曰:「村童也,然質性甚淳厚,未嘗妄言,未嘗嬉游,惟買鹽酪則一至邑中,可數其行跡,以待其歸,逕往徑還,未嘗傍游一步也。」蔡絛《鐵圍山叢談》云:靖康末,有避亂於順昌山中者,深入得茅舍,主人風裁甚整,即之語,士君子也。怪而問曰:「諸君何事挈孥能至是耶」因語之故。主人曰:「亂何自而起乎」眾爭為言。主人嗟惻久之,曰:「我父乃仁廟朝人也,自嘉祐末卜居於此,因不復出,以我所聞,但知有熙寧紀年,亦不知於今幾何年矣。」洪文敏《夷堅志》有云:陳元忠少魏,漳州龍溪人,客居南海,嘗赴省試過南安,會日暮,趨城尚遠,投宿野人家,茅茨數椽,竹樹茂密可愛。主翁雖麻衫草履,而舉止談對宛若士人,几案間有文籍散亂,視之皆經子也。陳叩之曰:「翁訓子讀書乎」曰:「種園為生耳。」「亦入城市乎」曰:「十五年不出矣。」問:「藏書何用」曰:「偶有之。」因雜以它語。少焉暴風雨作,其二子荷蓑負鋤歸。大兒可十八九,小兒十四五,倚鋤前揖,人物可觀,絕不類農家子。翁進豆羹享客,不復共談,遲明陳別去,至城以事留一日。偶適市,見翁倉惶而行,陳追詰之:「翁雲十五年不入城,何為到此」曰:「吾有急事,不容不出。」問其故,不肯言,固問之,乃大兒於關外粥果失稅,為關吏所拘。陳為謁監征,至則已捕送郡。翁與小兒偕詣庭下。長子當杖,翁懇白郡守曰:「某老鈍無能,全藉其子贍給,若渠不勝杖,則翼日乏食矣,願以身代之。」小兒曰:「大人豈可受杖某願代兄。」兄又以罪在己,甘心焉。三人爭不決。小兒來父耳旁語,若將有所請,翁叱之,兒必欲前,郡守頗疑之,呼問所以對。曰:「大人元繫帶職正郎,宣和間累典州郡。」翁急拽其衣使退曰:「兒狂妄言。」守詢誥敕在否兒曰:「見作一束置甕中,埋於山下。」守立遣吏隨兒發收,果得之。即延翁上坐,謝而釋其子。次日枉駕訪之,室已虛矣。三事略相似。世之慕紛華、汨利祿、事表暴者,聞其風泚其顙矣。杜生真有道之士。南安翁棄官而晦其跡,亦人所難能。順昌山中主人避世者耳。南安翁大兒不能保身,幾禍其父,其亦有愧於杜生之子矣。

    顏之推《家訓》云:昔侯霸之子孫稱其祖父曰家公,陳思王稱其父曰家父,母為家母,潘尼稱其祖曰家祖。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今南北風俗,言其祖及二親無雲家者,田里猥人方有此言。之推北齊人,逮今幾七百年,稱家祖者復紛紛皆是。名家望族亦所不免。家父之稱,俗輩多有之,但家公、家母之稱名少耳。山簡謂「年幾三十,不為家公所知。」蓋指其父,非祖也。

    吳曾《能改齋漫錄》云:仁宗嘗御便殿,有二近侍爭辯,聲聞御前。仁宗召問之,曰:甲言貴賤在命,乙言貴賤由至尊。帝默然,即以二小金合各書數字藏於中。曰:「先到者保奏給事有勞推恩。」封秘甚嚴。先命乙攜一往內東門司,約及半道,命甲攜一繼往。無何,內東門司保奏甲推恩。仁宗怪問之,乃是乙至半道足跌傷甚,莫能行,甲遂先到。與時按:唐張鷟《朝野僉》載魏征為僕射,有二典事之長參。時征方寢,二人窗下平章。一人曰:「我等官職總由此老翁。」一人曰:「總由天上。」征聞之,遂作一書遺曰此老翁者,送至侍郎處,雲與此人一員好官。其人不知,出門心痛,憑由天者送書。明日引注,由老翁者被放,由天上者得留。征怪而問焉,且以實對,乃歎曰:「官職祿科由天者,蓋不虛也。」二事蓋只一事,曾傳聞之誤耳。聖君、賢相一嚬,一笑,猶當愛之,豈肯激於一夫之言,而輕用慶賞鄭公之事已不足信,而我仁宗皇帝豈為是哉?

    開禧丙寅,眉州重修圖經,號《江鄉志》。末卷《雜記門》云:佛日,大師宗杲每住名山,七月遇蘇文忠忌日,必集其徒修供以薦。嘗謂張子韶侍郎曰:「老僧東坡後身。」張曰:「師筆端有大辨才,非老先生而何」鄉僧可昇在徑山為侍郎者親聞此語。今按杲年譜,蓋生於元祐四年己巳,而東坡卒於建中靖國元年辛巳。此時杲已十三歲矣。杲生平尊敬東坡,忌日修供或有之,必無後身之說,可昇之妄也。

    封國公者,先小國,次次國,後大國。已至大國者,許於本等內改封,國朝之制也。洪忠宣以子貴,追封鄒,徙封衛。乾道三年十二月改封魏矣。至七年四月又再封魏,其誥前銜稱贈太師,追封魏國公,余如故。範文穆《行詞》略云:「魏,大名也,其命維新。」或謂既不改封他國,何必命詞給告他人,未見有重複如此者。然余讀許崧老《外制》,有大禮封贈曾祖,追封楊楚國公贈太師者,逸其姓名。注云:元贈太師,追封楊楚,今再封。制略曰:封兼楊楚,位極公師。雖寵數不可以復加,而申命用昭其無斁。則知已有前比矣。

    《後漢.陳寵傳》云:十三月陽氣已至,天地已交,萬物皆出,蟄蟲始振,人以為正,夏以為春。又《隋書.牛宏傳》云:今十一月不以黃鐘為宮,十三月不以太蔟為宮,便是春木不王,夏土不相,則知正月亦可稱十三月。魯氏自備,但記陳寵一事云。

    今世男子初入學,多用五歲或七歲。蓋俗有男忌雙,女忌隻之說,以至笄冠亦然,按《北齊書.李渾弟繪傳》:繪,年六歲,便自願入學,家人以偶年俗忌約而弗許,伺其伯姊筆牘之間,而輒竊用,未幾,遂通急就篇,內外異之,則其來久矣。陶穀《五代亂紀》載:黃巢遁免後,祝發為浮屠。有詩云:「三十年前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問,獨倚危欄看落暉。」近世王仲言亦信之,筆於《揮塵錄》,殊不知此乃以元微之智度師詩竄易磔裂,合二為一,元集可考也。其一云:「四十年前馬上飛,功名藏盡擁禪衣。石榴園下擒生處,獨自閒行獨自歸。」其二云:「三陷思明三突圍,鐵衣拋盡納禪衣。天津橋上無人問,閒憑欄干望落暉。」

    齊己《折楊柳詞》:「穠低似中陶潛酒,軟極如傷宋玉風。」以中酒之中為去聲,於義為長。徐邈中聖人《三國誌》,既無音,未可懸斷為平聲也。

    「毋持布鼓過雷門」,漢王尊語。師古註:謂雷門,會稽城門也,有大鼓,越擊此鼓,聲聞洛陽,故尊引之也。布鼓謂以布為鼓,故無聲。曾文清詩「敗鼓無聲強自撾,不堪持過阿香家」,似用王語點化,而誤以雷門為雷霆之雷。洪文敏《續筆》謂城門名用一字者為雅馴,歷舉《左氏》、《公羊》諸書所載,亦獨遺此。

    鮑明遠《行路難》首云:「奉君金卮之美酒,玳瑁玉匣之瑤琴。七彩芙蓉之羽帳,九華蒲萄之錦衾。」黃魯直《送王郎》:「酌君以蒲城桑落之酒,泛君以湘累秋菊之英。贈君以黟川點漆之墨,送君以陽關墮淚之聲。」正用其體。

    漢儋耳郡,本朱崖之地,唐為儋州,本朝為昌化軍。中國極南之地也。《山海經》:「儋耳之國,在大荒北,任姓禺號,子食谷北海之渚中。」郭景純注云:「其人耳大下儋,垂在肩上。朱崖、儋耳鏤畫其耳,亦以放之也。」《呂氏春秋.審分.覽任》數篇亦曰:「東至開梧,南撫多〈嬰頁〉,西服壽靡,北懷儋耳。」高誘注云:「北極之國。」又《恃君覽》云:「雁門之北,鷹隼所鷙,須窺之國,饕餮窮奇之地,叔逆之所,儋耳之居,多無君。」注云:「北方狄無君者也。」則是極北別有一儋耳。朱崖之名蓋晚出云。

    古今論天體者,言人人殊。然天主乎動,地主乎靜,未有謂地動者也。惟考靈曜曰:「地有四游,冬至,地上北而西三萬里;夏至,地下南而東三萬里;春秋二分,其中矣。地恆動不止,譬如人在舟而坐,舟行而人不覺。」其說獨異。

    陸放翁《入蜀記》載其入沌後,見舟人焚香祈神云:「告紅頭須小使頭,長年三老莫令錯呼錯喚。」問:「何謂長年三老」云:「梢工是也。」長讀如長幼之長。乃知老杜「長年三老長歌裡,白晝攤錢高浪中」之語蓋如此。因問:「何謂攤錢」云:「博也。」按梁冀能意錢之戲,注云:即攤錢也。則攤錢之為博亦信矣。予以世人讀杜詩者,多以長字為平聲,故載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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