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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相见呢!

    济南车站上,那天人不大多,待车室里只有三四个人。待车室外月台上却有好些苦力,喘息着。推车的穷人,拖男带女的背着大麻布包,破笼破箱里总露着褴褛不堪的裙子衣服。我在窗子里看着他们吸烟谈笑,听来似乎有些是逃荒出去的,————山东那年亦是灾区之一。————有的说,买车票钱短了两毛,幸而一位有良心的老爷赏给我半块钱,不然怎能到天津去找哥哥嫂嫂,难道饿死在济南破屋子里么?又有一个女人嚷着:“买票的地方挤得要死,我请巡警老爷替我买了,他却要扣我四毛钱,叫我在车上拿什么买油果子吃呢!”————“怎么回事……”忽听着有人说,火车快来了。我回头看一看,安乐椅上躺着的一位“小老爷”,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上身一件半新不旧的玄色缎马褂,脚上缎鞋头上已经破了两个小窟窿,正跷着两腿在那里看北京《顺天时报》上的总统命令呢。我当时推门走出待车室。远看着火车头里的烟烘烘的冒着,只见一条长龙似的穿林过树的从南边来了。其时是初秋的清早,北地已经天高风紧,和蔼可亲的朝日,虽然含笑安慰我们一班行色匆匆的旅客,我却觉得寒风飕飕有些冷意,看看他们一些难民,身上穿的比我少得多,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冷。火车来了。我从月台桥上走过,看见有一面旗帜,写着“北京学生联合会灾区调查团”,我想他们来调查灾区,————也算是社会事业的开始。————也许有我们“往民间去”的相识的同志在内。过去一看,只见几个学生,有背着照相架的,有拿着钞本簿籍的,却一个也没有相熟的。火车快开,也就不及招呼,一走上车了。

    我坐的一辆车里,只五六个人。中间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英国工头模样,一个广东女人,他的妻子,两人看来是搭浦口天津通车到天津去的。英国人和他妻子谈着广东话,我一句也不懂。停一忽儿,茶房来向他们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说,今天火车到天津了,讨几个酒钱。英国人给他一块钱。茶房嫌少,不肯接。英国人发作起来,打着很好的上海话说道:“你们惯欺外国人!你可得明白,我在中国住了三十多年,什么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必得给你两块钱?不要就算了。”我听得奇怪————这种现象,于中英两民族交接的实况上很有些价值,因和他攀谈攀谈,原来他也是进京,就那东城三条胡同美国人建筑医院的豫王府工程处的工头之职,谈起来,他还很会说几句北京话呢。

    一个坐在车里,寂寞得很,英国人又躺下睡着了。我呆呆的坐着思前想后,也很乏味,随手翻开一本陶渊明的诗集,看了几页又放下了。觉着无聊,站起来凭窗闲望。半阴半晴的天气,烟云飞舞,一片秋原,草木着霜,已经带了些微黄,田地里禾麦疏疏朗朗,显得很枯瘠似的,想起江南的风物,究竟是地理上文化上得天赋较厚呵。火车的轮机声,打断我的思潮,车里却静悄悄地,只看着窗外凄凉的天色似乎有些雨意,还有那云山草木的“天然”在我的眼前如飞似掠不断的往后退走,心上念念不已,悲凉感慨,不知怎样觉得人生孤寂得很。猛然看见路旁经过一个小村子,隐约看见一家父子母女同在茅舍门口吃早饭呢。不由得想起我与父亲远别,重逢的时节也不知道在何年何月,家道又如此,真正叫人想起我们常州诗人黄仲则的名句来:“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这天当夜到天津,第二天就进京,行期快了。其时正是1920年10月初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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