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元禪師語錄卷第十五

    詩偈

    福嚴寺化齋糧

    破寺寥寥一物無，驢兒踢踏屎腸枯，驀頭磕著知音者，出手相將盡力扶。

    殘臘賦白雲歸

    偶離寒巖一歲餘，閒房盡付白雲居。寄言珍重銜花鳥，莫動床頭古篆書。

    其二

    白雲候我不歸山，朝暮窗前影復還。我慰白雲今且去，明年春半接衰顏。

    其三

    我是巖中一老僧，入廛疏曠卻難能，閒雲扶我同歸去，古路雖高亦可登。

    其四

    楖栗橫擔歸去來，冷雲深處好生埋，聊擎一缽千山供，舌卷蓮花頂上開。

    聞山中有事似外護諸居士

    一杖橫挑在處閒，如何獨戀舊青山？不愁雲水無依怙，恐那煙波沒聖顏。

    舟中偶成

    獨泛輕舟接上流，機峰相觸滿灘頭。一溪碧映春三月，浸殺虛空得自繇。

    掃塔哭天童老和尚

    摸著瘡痕恨祖翁，恨教徹骨動悲風，這場冤屈向誰說？淚洒青山片片紅。

    過小白嶺遇兇逆有感

    掃塔旋歸小嶺巔，群兇猖獗撼青天，渾身割截無遺恨，太白雲侵最可憐。

    雞冠花

    出萃簪纓，報早秋，雄雄卓立，戰風頭一團英氣天然別泣露虫疑顫未休。

    中秋寓西林禪院

    銀河皎潔映秋深，玉露香飄寄此心，不昧當年行腳處，霜輪又轉向西林。

    示賣油僧(冒稱得法)

    裨販天童稱上流，面皮厚也不知羞，福城如許英靈漢，肯聽油僧賣嘴頭。

    時僧誇文章為勝義故示之

    可憐一等雕虫僧模，寫虛空夢，未曾流俗，不明正法，眼之乎也者，當宗乘。

    折江梅

    瘦影橫江春事奇，鱗龍如許戀香枝，陌頭盡是仙阤客，折得孤標寄向誰？

    掃瑞天祖塔

    稽首瑞天燦祖塋，兒孫踢踏滿榕城。今朝不肖重拈舉，杲日昭回萬古明。

    壽道山印天耆舊

    讚道山兮罵道山，舌頭無骨自忙閒，眉毛剔起三千劫，惟見道山不改顏。

    覺予禪人乞偈重興顯鏡寺

    素聞聖跡在湄洲，老倒頭陀欲避休。顯鏡重光含萬象，善人有願共來修。

    示達禪人

    本色衲僧鐵脊梁，巍然一座獨全彰，三千剎海毫端現，遍界氤氳優缽香。

    示南山禪德

    幾回打草自忙閒，惹得霜花入鬢斑。踏遍乾坤無覓處，誰知鱉鼻在南山？

    化香燈田

    慧燈炤徹塵沙界，福報莊嚴億萬生，寄語閻浮諸善信，可來佛地種光明。

    修普同塔

    翠竹林間無縫塔，百千舍利現其中，大悲同體雖非別，殊勝莊嚴在爾躬。

    募香燈田

    山前一片閒田地，幾欲思歸舊主人。聊借玉毫光出現，滿堂佛日又重新。

    示以乾楊居士回潮

    杖頭殺活剪春風，兩岸花驚半斂紅。莫遣落英隨水去，恐教浪濺動蛇龍。

    又

    腳跟在處是家鄉，何事區區獨自忙？空手而來空手去，幸無半點污君腸。

    隔墻梅

    渾身鐵骨迥牢關，如許偷心空自還，霜露恩深難盡昧，聊伸幾點播塵寰。

    示超塵善人

    日用騰騰沒點塵，不須穿鑿也天真。現成活計如相委，便是蓮花國裏人。

    示王性德優婆夷

    世事漚華奚足憑？百年如夢總非真，祖師門下無多語，秪要回光炤本人。

    龍江修水陸普度夜懷五首

    誰迷方寸混天經，百萬華居一斬平，故國英賢何處去，唯餘孤月炤空城。

    其二

    睫得眼來春復秋，海門浪吼更添愁。兩城人物今何在？一片悲風起髑髏。

    其三

    眾生未徹本來源，業識茫茫永夜昏，一自惡風輕捲後，撞頭磕額出無門。

    其四

    劈面一刀酬債畢，皮囊脫落寄誰家？愧無道力資君福，聊借金風剪業花。

    其五

    頭陀磊落出煙霞，各展神通豈有涯？不涉人間幻夢事，單提佛子盡歸家。

    為雪臺曾居士薦母

    赤體條條歸去來，了無一物惹塵埃，到頭真個婆心切，又放光明炤雪臺。

    中天祖開光偶占

    憶想恩深向上關，抬眸忽見紫雲還，千秋隱隱青峰裏，一點光明炤世間。

    禪人送黃菊戲占三絕

    卻子多年影亦灰，何緣今日有花開？金文浪籍閒房裏，擬是陶公遠寄來。

    其二

    幽骨偏為霜月期，淡情初放使君知，不圖紅粉沽名譽，秪恐人間錯此時。

    其三

    肅肅天威妒艷芳，群英落節暗淒涼，羨君隱隱東籬下，聊寫清幽對法王。

    戊子中元夜夢遊龍潭，有道者進謁，謂和尚能詩，此潭獨無，何也？余頷之，乃占一絕授之而去。醒來囑侍者錄以紀夢遊之勝。

    峭壁何勞動素琴，空巖無耳孰知音？不來以踐蒼龍信，恐負寒潭一片心。

    復位中居士

    素飲談言可解紛亂離師友那堪聞？空巖喜得無餘物，一塵清風洗白雲。

    次十龍鄭居士韻

    采隱深山日上遲，夢雲何事困男兒？含羞不忍看塵世，引壁偷光炤兩眉。

    募萬安福善堂中天始祖香燈

    水有源兮山有宗，溯源返本見全功。人人卓立中天下，誰不挑燈炤祖翁？

    示汀洲妙融禪人

    闍黎好個沒來繇，要我閒言遮面羞，自有春風生足下，飄然一葦上汀洲。

    送無得首座住萬安

    雲孕澄潭幾曉昏，養成頭角始驚群。掀翻白浪三千尺，噴出驪珠炤海門。

    送良冶西堂住旗山

    忽然一擊破三關，信步崚嶒氣象閒，掣得勝旗峰頂豎，龍蛇影裏走千山。

    送也懶西堂住高峰

    自入林中孰共班？完全毛羽拍空還，一飛直上高峰頂，五彩文明炤世間。

    示連江縣維祥張居士

    三月連江春正肥，半舒柳眼笑黃鸝，喚回如許未歸客，腳底風光映四維。

    示聯壁丘居士

    善人卻有大因緣，自種靈苗般若田，喜得高峰甘露洒，開花結子正當年。

    寄示良者禪人化糧

    西江吸盡沒生涯，口閣虛空待晚霞，豈料山山竟日雨，眉毛打濕眼添花。

    其二

    單提一缽過千家，平等心求豈有涯？莫謂爹貧累子苦，通身淨潔混泥沙。

    其三

    遍尋無物塞饑瘡，個個盧都對法王，可有神通來獻供，免教破篾束枯腸。

    示碓房行者

    腳跟有據休勞讓，碓嘴生花勿計功。一踏須教直到底，不孤墜石祖家風。

    示化圊頭僧

    生佛原無半點塵，秪因不覺惹通身，這回滌盡無明垢，又見本來清淨人。

    示化禪帳僧

    及第心空卻悄然，那知蚊子外錐針，生成徹骨無遮護，任爾全功布幔天。

    次無價趙居士遊石門韻

    愛客長年不掩關，石床寂寞待雲還，寒心一片澄潭月，徹底分明炤萬山。

    其二

    潦倒年來懶戲毬，無言竟日思休休。相知一滴曹溪水，買茗無錢罵趙州。

    其三

    荷佛擔儒宇宙中，半舒肝膽對晴空，密移寸步驚山鬼，撼醒雲頭一钁翁。

    示良守禪人禁步

    放下身心萬事休，不移寸步遍皇洲。人情佛法從教爛，剩得虛空印鐵牛。

    募漆大殿柱

    渾身是膽，要撐天皮外揩磨，任大賢一且豁然，光宇內分明不愧法王前。

    示古木禪人

    古木巖前一兀禪，謾將聖箭攪三玄。恐教錯入名言裏，笑破虛空口半邊。

    示化紙禪人

    玄沙慣用三張紙，黃檗頻添億萬言，法眼分明遍大地，請君收拾在雲牋。

    示行童性派

    老倒無，聊自放憨雷轟電掣當司南山童會得機前句，緊捎芒鞋上竹庵。

    別士荃林居士

    雲懶寒巖送客遲，怪聞萬籟占先機。慇懃細囑峰頭月，早向鰲江候紫微。

    送玄生西堂

    竟日敲推一字，無者回相見。又盧都雖然個事離情，謂翻轉舌來解罵吾。

    山居閒詠

    幾莖白髮玷青山，一念回機萬境閒。坐久那知天地老，行雲流水不相關。

    示雪立禪人

    檗岫雲堆古到今。迷蒙影裏自沉吟，遲留天界半輪月，水炤寒潭一片心。

    格外風光世莫論，五雲深處獨稱尊，杖頭卓出遼天水，洗盡青山萬點痕。

    寄懷姚居士

    閒坐巖房彈古今，局開南戶冀知音，青山突兀應流水，流水還曾炤此心。

    滿目風光總是塵，幾能個裏返留神？源頭一點明如鏡，何事茫茫混海濱？

    道中吟

    狂吟數里野人家，杖撥秋風入路賒，四句伽陀誦未已，行行不覺到龍華。

    仰天巖

    萬石林中獅子子，仰天長嘯一聲孤，眼空不辨龍蛇影，那管人間有與無？

    龍華寺

    古剎巍巍迥碧空，竟年搖曳白雲中，不知若個風顛漢，能續前朝蓋代功。

    又

    莫謂僧閒到處遊，杖藜興發滿林秋。娑婆原是祖田地，直撞橫眠得自繇。

    文榕

    歷盡風霜不改顏，千秋蒼翠蔭人間。雖然老大非材用，曾占鰲頭第一班。

    南林寺

    信宿南林誰與齊？林成果有鳳來棲，道人亦愛秋山好，到處風光一杖藜。

    登金剛頂

    金剛頂上結跏時，瘦骨稜稜徹四維，定久不知誰是我，憑風吹動兩莖眉。

    贈若石禪人住山

    住山一钁舊生涯，荷月鋤雲帶晚霞，翻去覆來能恰好，何妨撒手在懸崖。

    遊九鯉湖二首

    瀲灩湖光映碧天，千山撼影動珠聯。間移竹杖深機語，逗漏雷轟句占先。

    又

    遊罷名潭夢醒時，言歸猶恨翼飛遲，無勞喜雨紛紛送，恐濕老僧兩道眉。

    贈天壺巖朗玄山主

    磨歷風霜幾劫春，一番徹骨一番新，偶來挑出壺中月，惟炤巖頭舊主人。

    留題南山

    鳳宿蒼梧氣象閒，金仙現處別人間，到來始見家風舊，獨占閩南第一山。

    贈獅岩慧門首座

    僧風紊亂祖庭衰，何事藏牙萬石堆？趁出峰頭獅子子，遼天哮吼一聲雷。

    贈斂石木菴首座

    渾淪祖道不勝哀，推出撐天拄地來。雲斂也知山有骨，石頭迸裂頂門開。

    贈後堂心盤公

    白雲影裏路崔嵬，步步風高獨往回。接得檗山拄杖子，險崖敲出句如雷。

    贈廣超堂主

    祖師心印，人人具也。要經天緯地才撐拄石門須鐵漢，虛空撲碎眼弘開。

    示太鏡禪人

    念念圓明淨似鏡，了無一物滯真性，上人返炤於其中，直下超凡而入聖。

    嘆鳳山也懶首座

    悶來窗底嘆離騷，眾角何殊鳳一毛？不忍唾餘混細壑，通身手眼出洪濤。

    示龍峰巖正可禪人

    求法闍黎沒曉分，誰知孟浪不成文？莫教惹著無明發，打破龍峰幾甕雲。

    贈明祥褚居士

    劬勞恩大最難酬，一股刳來孝道週。不獨慈風彌宇宙，縱教千古振徽猷。

    小溪十詠

    老來偶得天休兀兀，百無所求，此去石門不遠，笑看一帶狂流。

    適意直下便休，豈更區區外求？倘來黃金百鎰，爭如一枕溪流？

    怖頭狂走無休，狂歇夫復奚求？巖靜鳥啼花落天空，雲散水流。

    不是世間濁漢，亦非格外名流。寓目好山好水，任他呼馬呼牛。

    數寶終非己，益，算沙徒自勞求。偶憩小溪一夢，頓忘五百春秋。

    濃淡扶疏蓋頂潺湲，濯足清流無垢淨光，發現併吞萬億神洲。

    選石溪邊坐臥招雲嶺上，優游物外一團景，況誠難訴與高流。

    蠅利無勞，競取蝸名。奚足貪求，巢父聞聲？洗耳淵明，一賦歸休。

    幽鳥喚予出洞，懶雲移我歸休。一念機忘物化，聲光萬古同流。

    曩是東林俗子，今為黃檗比丘，名相既無定準，不如盡付東流。

    燈夜

    處處空懸，明月家家。門掛燈毬，暗地千思，百想豁然，一見便休。

    化鐘樓

    尋個格外，知音共振，禪林禮樂，忽然嘉聲，遠揚妙在，高掛一著。

    示良矣禪人求刻語錄

    正眼瞎驢滅卻，旁觀何處尋蹤？自覺夢中說夢，任君褒貶流通。

    示尼日照

    苟能直下心灰，坐斷生死去來冷地一聲爆響，千門萬戶齊開。

    山房十詠

    木落山容冷淡江清瘦影橫斜，幾葉漁舟到岸一天，明月蘆花。

    浮世百年一夢，皮囊脫寄，誰家喚醒茫茫業識進前，且喫杯茶。

    剎那放下，無事久煉，身心罔然，捉月狂猿，澗底吞霞，狡兔雲邊。

    老來百事無知兀坐竟年似癡山鬼，尋嘗作怪抬遊南北東西。

    年深霜露果熟，春到柳花自妍，白牯眼睛脫落，狸奴鼻孔撩天。

    買山羞澀，無錢退步。高於進前，錯腳踏翻，泥水團圞，蓋覆青天。

    渾淪白石，含玉輕薄，紅英逐流，年少妖嬌，賣俏老來，無處藏羞。

    一葦東西，南北半瓢，四海五湖，踏破乾坤，幾片歸來，仍舊盧都。

    慧命等于碧落，法身充滿閻浮，聊借須彌一榻，豁開日月雙眸。

    威音王佛非先樓至如來，不後一槌擊殺三千，免使將來漏逗。

    龍峰六詠似裏劉諸居士

    修逕妙于進步，植松久已成陰，山谷陡然富貴，日來滿地篩金。

    三寶巖前晏坐千峰，列供其前，有求未免，業累無事，即是神仙。

    既知伯業如夢，胡不深山活埋？巖靜閒雲借榻窗開明月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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