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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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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六十五    宋 司马光 撰论二

    知人论【嘉佑二年作】

    考制度习威仪辩牢饩之等详笾豆之数此宗人之职也察清浊别正邪恊律吕之音肄缀兆之容此太师之职也练士卒简器械战必胜攻必取此将帅之职也明法令审狱讼禁强御诛奸回此士师之职也丰衣食衍货财通有无纡滞积此司会之职也便舟舆利器械守法度禁淫巧此工师之职也考龟筮占祲祥相吉凶视休咎此太卜之职也谨盖藏吝出纳治文书精会计此府史之职也若夫选贤而进之量能而任之成功者赏败官者诛此则人君之职也夫天下至广也兆民至衆也万机至繁也而天子兼而有之必将以一人之耳目智力为之则所及者寡所废者多矣是以明主择辅佐以论官师论官师以正羣吏正羣吏以和万民则治约而事无旷矣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此言君明则臣良矣良则事康也立政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又曰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此为人君急於知人缓於知事也魏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於音臣恐其聋於官也是以笑荀子曰治国有道人主有职若夫贯日而治详一日而曲列之是所以使夫百吏官人为也不足以是伤游玩安燕之乐若夫论一相以兼率之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乡方而务是夫人主之职也人主者守至约而详事至佚而功垂衣裳不下簟席之上而海内之民莫不愿得以为帝王夫是之谓至约乐莫大焉人主者以官人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为能者也人主得使人为之匹夫则无所移之百亩一守事业穷无所移之也今以一人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使人为之也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必自为之然後可则劳苦耗悴莫甚焉如是则虽臧获不肯与天子易势业以是统天下一四海何故必自为之自为之者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说也论德使能而官施之者圣王之道也儒之所谨守也传曰农分田而耕贾分货而贩百工分事而劝士大夫分职而听建国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揔方而议则天子恭已而已矣由是言之人君之事守莫大於知人也昔者舜导百川不如禹殖百糓不如稷布五教不如契听五刑不如臯陶典百工不如垂典山泽不如益典礼不如伯夷典乐不如夔然而明此八者之本能知其人而任使之者舜也譬如车之有毂宫之有栋人之有心此羣圣所以为之役而归之功也呜呼帝王之事美矣大矣固不可得而言也齐桓公兄弟争国暴於犲狼闺门不治甚於狗彘然独能知管仲之贤举国而委之一则仲父二则仲父是以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指麾左右而诸侯莫敢不从後世言桓公者徒知其贤而不复知其恶也孔子言卫灵公之无道季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佗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齐文宣帝荒淫狂悖甚於桀纣然而知杨愔之贤悉以国事委之时人以为主昏於上政清於下凡此皆淫昏暴乱之君也徒以能知贤人而用之大者以霸其次以安小者以存况乎以圣君而用贤臣是犹王良之御六骥逢蒙之关繁弱孟贲之挥干将何适而不逹何射而不中何击而不断哉或曰人主之职在知人则既知之矣抑以尧之圣而失之四凶孔子之圣而失之宰我子羽夫人岂易知也哉曰是则然矣夫射者必志於的弓矢既调专精审固而发之虽或不中亦鲜矣与夫冥冥而射者不犹愈乎昔臯陶陈九德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肃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彰厥有常吉哉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李克曰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逹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是亦知人之术也顾人主不深察而已矣

    三勤论

    扬子曰民有三勤政善而吏恶一勤也吏善而政恶二勤也政吏骈恶三勤也愚谓勤民者一未尝有三也何则吏者民之司命吏良则民斯逸矣未有吏善而政恶者也亦未有政善而吏恶者也度吏之才而任之者君之政也形民之力而用之者吏之政也吏苟得人安有谷人不足於昼丝人不足於夜者乎故为人君者谨於择吏而已矣佗奚足事哉

    十哲论【庆历二年作】

    十哲於经无见而学者多称之国家祀孔子十哲则祀於堂上其余门人祀於东西庑下俎豆之数皆异焉愚窃以为过矣是十人者孔子虽以四科第之非谓门人之中唯十人为贤也至於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岂谓唯此四人为不肖邪以此观之尊十哲非孔子意明矣必若以一善取之则门人之贤者非止十人也以尽善取之则德行之外未有无过者也孔子谓宰我曰朽木不可雕於予与何诛谓子贡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谓冉有曰求也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谓子路曰由知德者鲜矣谓子夏曰商也不及然则岂为尽善邪又十哲之外孔子之所称誉多矣曾点与子路冉有俱侍坐各言其志而孔子独曰吾与点也曾参以至孝显孔子为之语孝经又谓子贱君子哉若人然则十人之余岂可尽诬邪且政事言语文学之高者不足以当德行之卑者是十人者其中固有差等矣岂可为之一槩耶

    四豪论【庆历二年作】

    战国之时天下礼义消亡下陵上替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陪臣之间有能约身抑志尊贤养士不爱烦费以树声名者齐有孟尝魏有信陵赵有平原楚有春申虽不能以礼义佐其君以政教和其民合於至公槩於大道然自奋於浊世天下谈士异口同舌咸谓之贤铨於四人臧否优劣亦可闻欤论者曰夫人臣者上以事君中以利国下以养民释此三者非人臣也臣而不臣圣王当世必为诛首孟尝君养士赖匿亡命废公法树私恩媮采名誉以窃国相之任迹其行事皆为身耳非能为国与民谋也至其晚节遂挟仇敌以覆宗国保薛中立自比诸侯臣而不臣孰甚於此春申君进书春宫解楚国社稷之忧纵楚太子而自以身当不测之诛智勇忠信有足称者至其柱石楚国权宠无贰割江东之封穷僭奢之乐十余年间楚国益弱又纳邪人之言造奸伪之谋乱其国嗣洿败王家方诸田文罪又甚焉终为李园所袭身首屠裂则其智勇忠信果安在也平原君行事大仿孟尝至於贪上党之田致邯郸之祸遂至国家大败社稷几亡于以知其智谋尤出数子之下也然赵奢戮平原君之客奢谕释以公义而平原君荐奢於朝卒着功名且平原君臣人之节终始无亏此其贤於孟尝春申远矣信陵君以母弟之亲卿相之尊抱关鼓刀之人亲执驭而事之诎而不耻劳而不倦非有高世之材孰能如此且向使侯生朱亥皆实庸人公子虽事之如是不足称也然公子所以降身诎志者审知二子之贤耳以区区之魏惴惧之衆当秦乘胜十倍之兵一战却之邯郸全六国安信陵君之功也秦乘公子之去魏急攻大梁公子一悟毛薛之言飜然易虑归救宗国复破秦军闭诸函谷可谓能矣魏王信谗猜阻公子公子遂灭迹酣饮全身远害以其夀终可谓智矣智能如此而又守之以仁行之以恭必若采善於乱世论贤於侠游则彼三人者蔑以加其上矣故校其臧否当以信陵为首平原次之孟尝又次之春申为其下矣或曰无忌盗国兵符矫杀晋鄙以赴平原君之私交虽有功於魏非忠臣也何以贤於三子对曰赵魏唇齿之国以虎狼之秦攻危亡之赵赵亡则魏毙理势然矣魏王不逹事宜徒畏强秦之空言坐拥盛兵以观成败计之大失无过於此故无忌矫夺其军以救赵非独赴赵之难亦为魏谋也奚其不忠哉汉高祖过大梁辄祠信陵君为置守冢者彼三子则皆无旌异高祖英主也盖有以知之矣

    管仲论

    孔子称管仲之器小哉先儒以为管仲得君如此不勉之以王而仅止於霸此其所以为小也愚以为周天子存而管仲勉齐桓公以王是教之篡也此管仲所耻而不为孔子顾欲其为之邪夫大人者顾时不用则已用则必以礼乐正天下使纲纪文章粲然有万世之安岂直一时之功名而已邪管仲相桓公霸诸侯禹迹所及冠带所加未能使之皆率职也而偃然自以天下为莫已若也朱紘而镂簋反坫而三归此其器岂不小哉扬子曰大器其犹规矩凖绳乎先自治而後治人斯言得之矣

    荀息论

    晋献公使荀息传奚齐荀息曰臣竭其股肱之力不济则以死继之及里克杀奚齐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杜元凯以为荀息有此诗人重言之义以愚观之元凯失左氏之意多矣彼生与君言死而背之者是小人穿窬之行君子所不讥也夫立嫡以长正也献公溺於嬖宠废长立少荀息为国正卿君所倚信不能明白礼义以格君心之非而遽以死许之是则荀息之言玷於献公未没之前而不可救於已没之後也然则左氏之志所以贬荀息而非所以为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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