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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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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力薄弱,不足以解州城之圍,眾議推江赴湖南乞援。及自楚返,全州城陷,團潰,江之父母悉被擄,時寇趨道州,江遂往投之,其父方陷寇中職牧馬,母在酋所司烹飪,江白之酋,願迎還父母,酋憐其孝,許之。咸豐壬子六月杪,勞文毅公崇光方督師謀復道州,江先開城迎降,遂復道州。勞欲敘其功,力辭,乃奉其父母歸全州。

    菜孝子臨死念母

    番禺賣菜傭某,佚其姓名。性至孝,日以百五十錢奉父,父歿,事母維謹。人稱曰菜孝子。咸豐甲寅,紅巾匪竊發於澳門,孝子為軍人所獲,誣為賊,將殺之。忽與其女兄遇,有軍人某方餉孝子以酒肉,孝子謂女兄曰:「弟已誣服,母在,無人供養,可以此遺母,但言弟不知流落何方可也。」遂相持痛哭,俄而孝子死矣。

    葛秉珩贖母

    葛秉珩,武進人。幼有神童之目。年十六,補博士弟子員。咸豐中葉,粵寇擾常州,擄其母妹以去,秉珩即馳赴寇營曰:「吾父年高,倘必奪我母妹,則我父將不保。」寇曰:「得百金可贖之。」秉珩竭蹶求得五十金,寇僅還其母,乃與妹訣曰:「我去,汝即死。」寇聞之,遂遮道不放,欲並留秉珩為書記,且曰:「汝能勸妹順我,當惟汝所欲。」秉珩大罵不從,寇攢刀剉殺之。於是百計誘脅其妹,妹大罵求死,寇悅其色,猶不忍加誅,割髮裂衣以恐之。妹仍罵不已,遂被殺,時年十七耳,其父收尸瘞之。

    殷潤之殉母

    殷春生,名潤之,丹陽人也。值粵寇之亂,舉家遷泰興之季市,家焉。其後伯叔繼死,父亦逝,家中落,其兄玉彬衣食於奔走,春生則依叔東橋以為生。嘗語人曰:「吾少孤,吾有母而不能事,何以為人?」遂辭叔歸,作傭於人以養母。

    母茹素佞佛,終日喃喃禮大士,果食之類,殷皆以母可口者遺之,日數至家,不憚煩。母病風痺,全體不仁,目又盲一,轉側需人,口食不能自就,而春生飼之,溲溺不能自便,而春生侍之,如是者有年,而無難色無怨言。一夕,夜闌矣,春生之市市溫水,注器為母濯足,突聞鉦聲聒耳,火光燭天,市人曰:「此殷某鄰也,不戒於火。」殷家距市半里許,聞之,狂奔而歸,呼號求救曰:「小人有母,若不出,安用生為?」搶地呼天,礔踊至再,口鼻血涔涔然,遂殉母而死。

    顏氏子思親而瞽

    咸豐時,粵寇之攻興安縣者為韋正。既陷城,俘虜中有一顏氏子,年十八,兩目異常人,夜不燈火,能作蠅頭細字,復能以繡花針數十枚於暗室中以髮貫穿。屢試皆然。韋大異之,撫為己子。而其性純孝,以思念父母,日夜哭泣,月餘,淚不乾,兩目遂盲。韋多方撫慰,終不止,不半載,竟憂鬱以歿。

    吳廷棟甘受母撻

    霍山吳彥甫少寇廷棟為咸、同間理學名臣,母葉太夫人博通書史,吳四歲即授之以經籍,過目成誦。有過,手撻之,吳泣,大夫人曰:「汝頭有鯁骨,痛吾手矣。」吳捧母手,拊摩再四,曰:「母再撻兒,可用絓紬裹也。」太夫人為之霽顏。

    左白玉為翁姑母割臂

    陽湖左小蓮,名白玉,杏莊中丞輔之女孫,常熟言良鉁室。工詩詞,性純孝。在室時,割臂愈母疾。既嫁,翁忠傑、姑鄭氏同時病篤,值良鉁應京兆試未歸,白玉復割臂肉以療之,沒時,家人見其兩臂刀痕宛然。其遺稿名《餐霞樓集》。

    馮孝子傭耕養母

    馮孝子,佚其名,太倉老閘鎮人。少孤貧,傭耕以養母。粵亂平後,無田可耕,乃行乞於市,得錢則市酒肉以進,歌俚曲以侑之。同治丁卯,母卒,乞得義塚地,并其父柩合葬之。日則仍行乞,夕於墓旁宿焉。每日外出,必攜數石以歸,環墓成垣,自結草廬,寢處其下。後數年,無病卒,鄉人即葬之於其所廬處,知州方傳書立碣表之,曰「馮孝子墓」。

    姚立孝父母

    姚立,居金山之溫河涇,為博士弟子。髫齡即善承父母顏色。母楊氏苦腹脹,立年十四,恆撫摩之,問所苦。後十年,母以微疾終,擗踊不欲生,父曲諭之,乃進一溢米。

    父以跌傷足,立方他出,即心動,歸而捧父足哭,延醫治之,傾其貲。尋愈。既而疽發於項,危甚,瘍醫顧某居黃橋,距所居二十里,立走邀之。會雪甚,至斜塘,無渡者,則立而大號,漁者憫而渡之。抵顧所,顧亦感動,具舟與俱來,盡劑愈。又嘗苦痢,廢眠食六十餘日,父亦瘳,而立以勞殆,故病。病咯血,輒自諱,懼貽父憂也,然自是父出必與偕。同治戊辰冬,泛舟泊泖濱,父欲登岸,忽傾踣落水中,立倉猝亦自投水。時已薄暮,風大作,觀者方頓足無如何,立瞀罔中忽己兩手抱父立於荻叢,去所泊舟處三四里矣,父卒無恙。

    立既脫父於水,則感寒疾,殗碟以歾。臨歾,視某妻許曰:「吾不能終事父,汝能代吾飬父,不使父眠食失所,吾不死矣。」遂卒,卒時年三十,父年七十矣。鄉尚臚列其行上之有司,得旌如制。

    朱孝子為愚孝

    寶應界首鎮有朱孝子者,以理髮為業。性至孝,其事父母也,晨夕必問安,進食有定則,肴饌果餌必請於父母而始購之。及父母相繼歿,日至墓供奉如生時,風雨無阻。母生時懼雷,每雷雨時輒至墓旁,大呼曰:「兒在此,勿懼也。」同治丙寅,清水潭壩倒,狂流急注,一片汪洋,乃於墓旁立木樁,以繩之一端繫樁,一端束己腰,而呼曰:「兒在此,長伴父母,大水雖來,亦不能沖兒去矣。」水至,距墓前不遠,四面皆壁立,如城然。堤岸救水之官民望見之,大驚異,詢其人,乃咸知為朱孝子也。墓之四周,田約九百餘畝,未遭水害,後收穫極佳。李文忠公奏請為建坊,並以表旌之。然朱習舊業如故。曾文正督兩江時,聞其名,召之至,賜坐,令改業,朱曰:「此為吾祖業,歷代相承,不敢改也。」曾聞其語,稱之為愚忠愚孝。

    莊曾炎代父戍

    同治朝,陽湖有莊曾炎者,事父母,以孝聞。父逢吉,入貲得山東某縣縣丞,坐法戍奉天。曾炎方弱冠,痛父遠行,奔訴於郡守,欲走代之。守有難色,曾炎號泣於庭曰:「人孰無父哉!奈何獨沮於我也?」左右為之請,太守亦鑒其誠,獲如其請。曾炎遂即日上道,詣京師,伏闕上疏曰:「臣父縣丞逢吉,不幸罣吏議,謫戍遼陽,筋力就衰,不能執事。大母范,春秋踰九十,旦夕想念,恐染霜露疾,無以遂其菽水之忱,終天之憾,或及其身。臣犬馬之齒方殷,願代父作勞,使其終養,雖即死,無恨。聖天子以孝治天下,惟哀矜焉。」疏入,穆宗惻然從之。

    曾炎乃易短衣,欣然就道,無難色。然體質尫弱,不勝負任之苦,越十月,以疾歾。臨卒,謂吏役曰:「毋使父母及祖母知,恐傷老人心也。」曾炎通《毛詩》,善歌辭,賦性剛直,讀古忠孝事,歛衽久之,且曰:「使曾炎生於其時,亦當若是。」遇友朋患難,舍身赴援,蹈湯火不辭也。卒年僅二十二。

    祝世喬尋父

    祝世喬,字子遷,江西人,神谷子也。方襁褓時,父遠游,久未歸,及世喬年十五,乃孑身遠出以求之。歷楚及秦,數瀕於危。

    神谷精醫術,楚有楊某者,德神谷之療其疾也,思報之。及見世喬,亟欲妻以女,世喬泣辭曰:「父尚未見,敢言妻哉!」遂辭去。而秦西山高地寒,值嚴冬,皸瘃無完膚,自分必死。久之,乃遇父於西和縣,相抱而泣,奉之至高陵,始卜室焉。世喬雖在窮途,讀書不輟,後卒知名於庠序。

    郭孝子伏墓衞母

    瀏陽郭孝子,村氓也。早孤,以力食於人,得值以養母。母畏雷,孝子因之不遠出,春夏之交,故多雷,輒棄其所事以歸,聞雷聲,即持抱母,一日,母曰:「幸兒衞我,得無怖,若在九泉,誰衞我者?」孝子慰之曰:「母百年後,若逢陰雨,兒嘗守母如母生時。」後母卒,葬畢,即宿墓旁。旁有小巖,可容一人,乃廬其中,晴則出,陰則守。每雷電交作時,即伏墓側而呼曰:「兒在此,母無恐。」率以為常。

    馬賊亦知教人以孝

    馬賊出沒奉、吉,以乘騎繫鈴,行時有聲,故又曰響馬。恣睢殺人,旅客遇之,輒無幸。陽湖惲某以省母南歸,途遇長髯客四五人,怒馬而前,喝令止,惲曰:「財帛恣君取之,但得生還見母,斯幸耳。」皆斥其詐言,欲殺之,其一獨曰:「吾輩任俠,當教人以孝。彼以省母歸,孝子也。」搜其篋,見有朱提五笏,取其三,以二還之,縱之去。

    劉某殺虎救母

    童子劉某,遂安人。年十四,采薪以養母。一日,自山中歸,且行且歌,鄰人奔告曰:「虎銜爾母去,猶歌耶?」劉大驚,棄薪而歸,荷鐵叉以出,走逐虎。及之,以叉籍其後,虎怒釋母,還噬劉,張其口,呀呀然。劉摏以叉,中其齶,虎躍,劉亦躍,叉益進,貫其頤,乃榰叉於地,虎口不得噏,兩前足在空際,不能用功,困甚,久之復躍,帶又而仆。劉亦仆,起,亟負母歸,呼鄰人往視虎,則死矣。納之官,官賜錢十萬,母傷不甚重,藥之而愈。

    馮竹儒歸父櫬

    蘇松太道馮焌光,字竹儒,廣東南海人。以舉人從曾文正、李文忠軍,歷保同知,總辦江南製造局。留心經世之學,設局譯瑙書數十種,又購明代實錄置於廣方言館。造第一輪船成,欲乘之以環地球,志甚壯也。父玉衡先以事戍伊犂,同治壬戌,卒於戌所。同人陷伊犂,竹儒方從文正於安慶軍次,告假往求遺櫬。出歸化城,歷蒙古草地,至古城子不得進,慟哭而反。光緒丙子,左文襄定伊犂,竹儒已官觀察於滬,求解官,再往訪柩。奉旨,賞假一年,不必開缺。時回疆雖定,道路猶梗,非商賈不能往。竹儒之從父祖雨澍,乃詭為賈服裝,先發,竹儒隨其後。祖雨澍果得玉衡柩於伊犂廣東義園,載以東反,竹儒遇之於安西州,扶柩歸葬,至江寧龍江關,疾作,抵上海而卒。

    方竹儒之歸也,中途,有旨寄諭疆臣:「馮某不論行抵何處,著即入都引見。」蓋將大用也。

    傅氏女殉父

    傅氏女,湖南人。幼從其父宦於中州,父甚愛憐之。年十六而嫁,已首途矣,父自送之數十里外,將返,解所衣半臂授之,曰:「途中以此禦寒。」既嫁,夫婦甚相得,又柔和,善事其舅姑,一家無間言。已而其父死,舅姑秘不以聞,夫告之,女大慟,舅姑爭慰藉之,女曰:「蒙舅姑過愛,新婦敢不自愛乎?」乃止不哭,然不數月,竟奄然而死。死後有小婢言女於密室中懸其父所與半臂,向之而拜,拜已,輒飲泣,良久始出。對舅姑,則愉色婉容,仍如平常,其在幽閒無人之所,未嘗不涕淚橫集也。

    馬氏婦孝姑

    馬氏婦。湖南人。其姑病且死,泣曰:「姑婦二人相依為命,設不可為諱,則新婦煢煢何所依?形單影隻,亦就死耳。」姑曰:「汝勿憂,我死,且為鳥,仍與汝居。」已而姑死,果有鳥止於室中不去,時集於其婦之懷,乃日以米飼之。至月餘,婦泣而祝曰:「姑憫我孤苦,化鳥,以卵翼我,甚善,然我心何安?請自便。」祝畢,鳥去,不復來。

    史氏婦鬻子葬姑

    高密史立言以家貧故,率妻子奉其母出外謀生。至萊陽,母病歿,遂厝柩於廟,屬妻居烟臺暫待,而自赴吉林謀生。妻以姑柩未葬,日夜懸念,乃以五齡之子易銀幣二十元,扶柩歸里,謀葬焉。

    柴氏婦願鬻身養姑

    歷城西門外有柴氏婦,其夫賈也,頻歲折閱,資盡不能養母,婦詰夫曰:「母與妻孰重?」夫曰:「母重。」「事夫與事姑孰重?」夫曰:「事姑重。」婦曰:「然則鬻婦以養姑乎?」夫泣,婦亦泣,鄰人乃醵金遺之,婦卒不鬻。

    張大觀拯母斷手

    某歲秋,伊洛大溢,水破外堤灌城,洶洶有聲,民皆避水於魁星樓,張大觀者,亦奉母登焉。水撼急,樓傾,眾皆溺,大觀左手為樓石柱所觸,腕折,不斷如縷,血漂波赤,不顧,入奔濤求母。孫號救,大觀叱之去。望見母髻露水中,得之,負出水。有老樹橫偃衢口,大觀曳其斷手,獨以右手舉母,騎樹枝上,復泅而覓食以食母。母撫其斷手而泣,佯慰曰:「兒手雖折,幸不創,母自愛,毋憂。」水退,負母歸家,猶屏當衣食,是夜創重,竟死。

    蔡應泰護母柩

    蔡應泰母方死,而伊洛溢,水將至,以繩縛母柩,流轉洪波中,相與上下,柩與手若兩翼飛,瞬息八十里,下鞏縣神隄灘。神隄灘者,北邙山尾也。山橫洛口,遏黃河,河漲,倒灌洛流,縈旋灘上。柩忽為沙擁,村民異之,以長鉤引至岸,舁之上,蔡亦無恙。日將暮,聞鄰村喧救兩人,趨視之,其妻與子也。眾嗟歎,醵錢送之歸。

    楊璞襁母逃水

    伊洛水溢之年,楊璞者,與其弟奉母居,弟饒於資。璞懦且貧。水至,弟以筏載其妻逃北山,母呼之不應,竟去。璞怒,棄其妻子,襁母於背,將浮沈。抵北窰,水勢奔驟,若有挈之者,旋躍入大溜中。山上人望之,如黿鼉畾大潰不沈,亦下神隄灘,村民救之登岸。頃之,有一婦人抱子漂下,母遙望,忽號曰:「吾婦與孫也。」拯之,果然,翌日歸。其弟舟將抵北山下,山石崩,壓舟,夫婦俱溺死。

    蔣少穎移居念母

    武進蔣樹德,號少穎,幼孝母,及母年七十而寢疾逾歲,朝夕奉事,督其婦煮藥,嘗而後進,夜則與婦番宿遞侍。嚴寒大溲,以身掖護之,使婦承之以器,終宵惕息,即倦,假寐而已,自寢疾至歿,未嘗一日安枕也。後十餘年,為光緒中葉,移居新廈,歎曰:「母在時,思得新屋以居,以貧故未能,今不及矣。」因淚下。

    中州丐殉母

    中州丐者,不知其名,亦不詳其姓氏,人於中州道上見之,因之得稱焉。年二十餘,面目黧黑,鶉衣百結,奉母棲古寺中,日必市酒肉以歸,不得錢,雖昏暮,猶膝行號於市。市人厭之,怒叱曰:「若貪酒,宜丐也。」曰:「以供母。」或有疑其罔者,潛偵之,則攜酒跪母前,雜出餕餘,陳之几,母少啖,則大喜;不食,則跪而泣且勸,呢呢若小鳥之反哺。或拊手歌唱,曳杖跳舞,或蹲地作沐猴舞,及鷄鳴犬吠聲。母死,號泣三晝夜不絕聲,里人憐之,集資殯焉。又號泣三晝夜,不食而卒。

    李明安鬻子養母

    李明安,嘉魚人。有母,年逾六旬。妻劉民,亦賢淑,生一子,僅四歲。某年,以霪雨為災,不舉火者亙三日,李泣謂其妻曰:「勢迫矣,母命促矣,奈何奈何?」妻曰:「今有一計,與其使母作餓鬼,遺恨終天,不如以此子售之於人。此子逃生,母命得保,豈不兩全耶?」乃以子售之某船,得錢二十緡,以養母焉。

    王承基傭工養祖母

    濟南西關有約承基者,年十五,父歿,祖母尚存,年八十矣。家貧,自知祖孫難以存活,因傭於修造工程處,日得工錢三百文以養祖母。

    毛勝孝母

    毛勝,上海人,父亡母老,無兄弟,平居無恆業,惟日取贏於博場以為生。然性孝,事每惟謹,與人爭,母至輒解,或毆辱人,人訴之其母,母譙責之,亦俯首受命。里有新設藥肆者,一日,肆中人方朝餐,毛顧肆主曰:「腹餒甚,可飯我。」肆主知其無賴也,為具餐焉。比暮又至,如是數日,肆主無如何,而毛益貪得無厭。自是而索魚索肉,偶不應,輒洶洶,欲用武。一日,早餐稍遲,毛至,罵曰:「此時不飯,胡為者?」肆夥應之曰:「主人有家祭,稍遲耳。」毛盛氣入,見肆主夜冠跪拜於地,遽怒曰:「過時不飯,而匍匐於此,是何狀耶?」盡毀其祭器,大呼速具飯來。肆主不得已,為之具飯,飯至,不及半,掉臂去,蓋又往博場矣。

    肆主至是積不能堪,就商於鄰,鄰人曰:「彼凶惡已極,無敢攖者。然其母甚賢淑,毛甚畏之,盍訴諸?」肆主乃往覓毛之居而往訴焉。扣戶,有出應者,毛母也,遂盡以前事告。母聞之,亟為負荊,遣人覓毛至,嚴責之,毛俯首長跪無辭。母怒甚,執鞭重笞之數十,毛嗚嗚泣,不稍動。主人乃代為乞免,母乃叱毛起,戒以後毋得再犯,毛唯唯。肆主返,而毛之跡竟絕於藥肆之門矣。

    其後,毛以事被控,縣令欲發充極邊,毛泣而告曰:「小人固當刑,有老母,不能供饔飱,是所痛耳。」令召其母至,曰:「子不肖,罔知法紀,自宜按律處置。」令曰:「若子能養若乎?」母曰:「能。」毛大聲呼母救命,且曰:「兒今後誓不為惡矣。」叩頭無算,母亦泣。令釋之,毛亦由是不復作惡。毛有子曰南,始亦有父風,後得其姊夫勸導而改行焉,蓋亦為惡不終者。

    王繼穀殉母

    王繼穀,會稽諸生也。父英瀾,為鄞縣教諭,全眷隨侍任所。繼穀志趣超卓,能文,工詩,善書法,處骨肉間無間言。某年,英瀾病,與其兄子獻太史繼香禱於神,爭死甚力,英瀾卒不起。繼穀哀毀骨立,瘞髮殯所,忽產靈芝一莖,人以為孝感所致。翌年三月,母又病且殆,繼香方返會稽,乃為疏,禱於神曰:「去年父病乞代,以志行未堅,未能感格。今母抱疴日亟,刲肱割肝,不免傷殘肢體。曷若削兒紀算,續母桑榆。晨昏尚有諸昆,似續已延弱息,塵世名利,況非本懷,身後毀譽,在所不計,湛湛月湖,寸心可鑒。」遂投湖以死。死後,其家人乃於案上得遺札云:「去來有期,此行甚樂。」並處分身後事甚悉。又題字於湖亭之柱曰「漱六道人歸真處,道人隨父之鄞縣學任所,父卒越百八十日,入月湖以去,時年二十九」云云。家人如其札中所言,索之賀公祠畔,果得尸,植立水中,冠服不亂。時宗湘文觀察源瀚方守甬,訪知其事,詳請浙撫,專摺旌表。浙撫以事近奇僻王道不取駁之,宗固請,卒如其議。遂為立碑於月湖之旁。

    孫蘭貞殉母

    襄陽孫蘭貞者,孝女也。性溫柔,年十五,父早喪,寡母撫之成人,家無遺產。嘗從母紡績,母病痰喘,不能吐,蘭貞乃口含母唇而吸之。晨夕侍奉,割肱進湯,然終不見效。及亡,蘭葬之,禮成,痛哭,絕食七日而亦死。死時方嚴寒,女單衣,蓋已質棉衣等物以葬母也。鄉人賢之,為葬於母旁。

    殷雪雪感犬而孝

    殷雪雪,廬陵西鄙人也。父母具存,無兄弟,家貧甚,綯索織草履。不讀書,父教之綯,母教之織,皆不應,酣然而嬉。常命之入市,鬻索賣履,得值,不奉其親。悉數易酒肉飽口腹焉。偶呵之,則惡言厲色以抗,偶抶之,則應手揮拳以報,如是者有年。

    家畜一犬,雪雪愛之,故得食必分之犬,犬固馴,能習雪雪頤指。後犬生子,子長而母犬老矣,犬子得骨肉輒先獻其母。未幾,犬母病,毛脫皮爛,犬子輒為母舐傷處。越三日,犬母死,犬子狂號,其聲如哭,不食亦不飲,號一日夜亦死。雪雪見之,忽大感悔,引手自搰其面曰:「予過矣,予過矣。犬,畜類耳,其孝也如此。予,人也,今乃不犬若耶?」乃疾趨至父母前,拜泣不能起,叩額有聲,仰而哀曰:「阿爺,阿娘,兒知罪矣,今不敢復爾矣。」其父母覩狀,殊駭異,則曰:「起,起。誰教汝者?」雪雪曰:「兒觀犬子猶能以身殉其母也。」父母叱之起,曰:「汝能孝,予無憂矣。」自是而後,雪雪起敬起孝,能以力養,終日綯且織,積三日一出售,以錢易米,負而歸,炊以奉父母,父母既飽,食其餘。既而更樵淤山,漁於水,所入較豐,乃得以甘旨養父母。雪雪年三十一始有室,室人不德,動違翕姑意,出之,再娶,舉二子。父年至七十一,母年至七十五,父先卒,母越二年逝。雪雪髮斑矣,猶作孺子啼曰:「予十八年前,苟即能孝養,則可多博父母十年之歡。今日思之,大有憾矣。」未幾,竟抑鬱以終,鄉人咸稱之為殷孝子。

    羅義進養父

    肉之類,備列無遺。父年老,飯益健,義進侍側,頤動眉肆,若自饜者,父食稍減,則退亦弗食,如是三十餘年。同治戊辰,父患目疾,結厚障,西醫將啟以刀,義進大啼,父卒就西醫館,啟其障。義進日載珍膳,即館以哺父,夜復即?下宿,歷百有五日,疾愈。

    義進同懷兄二人,均有子。義進壯時,嘗佐人貿遷,受直輒奉親,父將為之娶,義進語人曰:「兩兄所獲,僅庇其孥,我娶,我父安得養?我終不以婦人奪己之養也。苟大宗勿廢祀,我寧為其不孝者?」故終身鰥。

    光緒甲午,父目疾復作,義進策父年高,不可更即西醫,乃五更起,似舌舐父目,既設案中庭,搏顙籲天,遲明始已,凡二十四閱月,而義進病。

    先是,義進有足疾,常患脛腫。至是,家人戒勿夜起以增困,曰:「父愈,我病,庸何傷?」疾幾殆,猶即枕上禮佛弗輟。乙未某月卒,年五十有三歲。

    義進晚年屏落世事,專以養父為急。恆於父前作嬌昵,若嬰兒,父年高,亦忘義進之歲,以為尚三十許也。嘗曰:「吾子三十矣,未娶,奈何?」其死時猶喃喃呼父也。

    李氏女斷指救父

    東臺李氏女,父貿鹽,不納有司賦,官捕得,法當死,簿已伏,刑有日矣。女求見運使,泣愬於庭曰:「某七歲而母亡,蒙父私盜官利,衣食某身,為生厚矣。今父因養女而獲罪,女當坐法。若不可,官能原乎?原之不能,請隨坐之。」運使憐而原之,因為減死。女大泣曰:「某之身,前則父所育,今則官所賜,願去髮為女道士,以報官德。」自以女子之言難信,因出利刃於懷,斷一指以示決心,血淋漓,見者皆驚。運使益義之,竟赦其父,女乃即披剃為尼。

    藍忠殺虎救父

    藍忠,漳浦人。生有膂力,事親孝。妻卓氏尤盡婦道,宗族稱之。所居村在萬山中,常患虎,嘗有一巨虎為近村伏弩所傷,憤跳怒吼,聲裂山谷,居民閉戶莫敢聲。忠與叔比屋居,時夜深人靜,虎咆哮,撲其叔門。其家以世居山中,防虎患,門內植兩柱,衞以橫木。虎猛撲,不能入,其叔恐,大呼,虎聞聲,狂跳登屋,被瓦桷直下,斃其叔。

    忠之父聞弟有虎患,發聲助喊,虎復狂跳破屋,撲其父仆地。忠於是手長刀,直前鬬虎,卓攜杵從之。虎舍其父撲忠,忠持刀刺虎,中其喉,刃入腹三尺許,拔刃,不得出,手餘脫柄,虎負痛復撲忠。卓棄杵,急自後抱虎,雙耳搤虎頸,虎既重創,不能脫。忠持手中柄連擊數十,惶急山,卒無以斃虎。卓呼曰:「斧。」忠急覓取斧力劈之。比雞鳴,夫婦力皆疲,瞪目熟視,則虎已死矣。急視父,尚臥地呻S吟Y,乃共扶入寢所,以藥敷治之。翌日,其父竟死。

    忠屠虎祭父,哀痛極切,喪葬悉如禮。里中父老謀白其事於令長,請旌表,忠泣辭甚力,僉曰:「無傷孝子心也。」乃已。

    范仲光為父刲肱

    范仲光,桂陽人,農家子也。幼聰慧,父母命入塾讀書,過目輒成誦,以故師及同學咸愛敬之。年十八,父遘危疾,醫藥罔效,仲光潛刲兩肱,家人莫之知也,見其慘淡無人色,竊異之。未幾,父竟死。仲光宛轉眩瞀,神支離,不自克,如欲無生者。其母懼失子,踰兩月,召其同學者數輩強掖之至塾。仲光重違母意,忍涕習所業,手掣縮,艱上下,人靜,輒絮泣。其曹疑之,陽與語,時而袒其臂,則左右各去肉倍寸許,赭如渥。仲光哭,其曹皆哭,人始知其割肱也。免喪就試,補弟子員,舉一子,終以毀故,病咯血,年二十有五遽沒。妻何氏為守義撫孤,克自立焉。

    姜冠東為父復仇

    姜士剛以拳術鳴於淮徐間,天下聞風而慄,過其門者,咸側目焉,往與較武者,輒斃之。光緒癸卯,有僧叩門入,見姜,再拜而言曰:「敝寺長老,震君名,特遣僧相迓。」言畢,出百金為壽,姜許之,遂行。

    姜子冠東從行,至寺,僧入報,未幾,老僧引數十僧出迎。老僧貌崢嶸,餘僧亦赳赳,冠東搴父袪,姜曰:「我何畏哉?」既登殿,僧率徒下階拜,並請登高閣飲宴。姜諾,循梯而上,冠東曰:「宴殿上可耳。」僧急伏地謝曰:「公子膽怯,不敢請登閣矣。」姜自許勇敢,命他僧引冠東出,冠東不允,姜怒,拳之,冠東乃泣而去,曰:「父好自為之。」老僧再拜曰:「君開誠布公若此。」旋令左右進酒為壽,且飲且行,及至高閣,提窗四顧,但見四周危山高聳,下臨絕澗,悸然心動,然已半醉,肢力微弱。突聞鳴鐘一響,老僧及其徒皆出鐵尺撲姜,姜大驚,急以手拒,戰數合,斃其徒十餘,傷者不可勝計,然亦卒為老僧所殺。

    冠東聞父被戕,乃匿殿側,伺老僧出,以刃斫其頭,頭不為動。冠東急奔,得脫,號啼於荒山之麓。有樵父問之,冠東告以故,樵父慨然曰:「予為爾復仇,何如?」冠東曰:「能復父仇,雖頭不吝。」樵父曰:「誠然。」冠東曰:「惡僧勇甚,其頭,利刃不能傷也。吾懼吾頭雖割而仇不得報耳。」樵父以拳撲山巖,山巖崩,曰:「惡僧頭視此何若?」冠東乃三叩首而自刎,樵父取其頭往面老僧請賞。僧命之入,口未啟而樵父已引刃斬其頭。樵父乃還頭於冠東之尸,埋於山麓。

    韓氏女為父復仇

    馮雄,濟南人。少年入綠林,勇冠儕輩,然運使武器,率不中規矩。壯游燕、趙,從名師習技擊,藝遂大進。後為鏢客,十餘年名大著,遠近莫敢攖其鋒。

    一日,馮護軍餉至陝,申途舟泊大嶺下。時值炎暑,倦而假寐,恍惚間,舟略動,馮驚醒,見一人短衣窄袖,在艙面攜一銀包躍上嶺去。急起逐之,其人忽徐忽疾,或奔或躍,竭力馳驅,終不及。須臾,至一巨第,第有牆,牆闢一洞,徑不盈尺,其人縱身上,虵伏以入,馮體大,不能容,乃登垣躍而下,中無人跡,甚異之。緩步入內,見一室,有榻,羅帳低垂,露纖足,纖不盈掬,所失銀包在足下。馮駭異,欲徑前取銀包,而堅不能動,急返身出,忽聞語聲,回顧,則姿容無世之十七八好女子也。馮欺其弱,遽放一鏢,女接去,連放連接,而鏢已盡,急拔佩刀相拒,女又從容以飛劍破之,馮亟伏地請罪。女笑曰:「余兄妹二人隱於此,久聞君名。吾兄攫銀無他意,欲一較技也。」遂令馮就坐,復令馮與其兄相見,設酒饌款之,遂共飲,席次詢之,知為韓姓,父亦豪客,為仇所害,女善父術,能水上行,兄雖得父傳,然遠不如女。兩人之隱於此者,以父已死,兄妹具此絕技,恐人疑也。馮辭去,女即以銀包授之。

    馮抵陝而還,順道再訪,其兄已他適,惟女留守。馮自陳願隨女學,女許之,居三年,盡得其技。女曰:「可矣。」遂遣馮去,馮依依不忍別,女曰:「勿爾,此間亦非余等久居之地,徒以大事未了,故不得不溷跡耳。君此去,前途尚須自祕,且毋以余等蹤跡告人也。」馮唯唯而去。

    馮自是藝益精,然凜女戒,卒不敢露圭角。棄鏢業,隻身作汗漫游,道出會稽,有異僧,就廣場演拳術,往覘之,見僧飛身凌空,翻縱騰躍,所習與己相似。遂入場求一角,僧頷之,甫交手,僧曰:「止,是吾道中人,無須角,但請以令師姓名告我,異日當踵門謝罪也。」馮固請較技,僧乃與馮相盤旋,十餘合外,僧忽騰一右足起,馮不及避,中胯下,顛數十步,僧竟去。馮大窘,幸為輕傷,急赴陝告女,女詢其狀,曰:「是我父仇也,技不逮余父,然終非汝所敵。幸渠識為道中人,猶未加毒手耳。此去度不遠,汝再往跡之,當為汝援。余兄訪之三數年,卒未能得,今乃在是。」馮悚然,女遂偕之行。果復與僧遇,女先隱身去,僧見馮笑曰:「前日幸恕冒犯。」馮曰:「無妨,今日可再一決耳。」僧曰:「彼此一家人,何苦仇?」馮不可,求必再角。僧怒曰:「後輩何得無禮?豈莫欺老衲龍鐘耶?」遂與馮搏,三五合,馮已不支,方危急間,突見白光一縷,直奔僧喉際而入,僧出不意,大吼一聲,據跌百步外。就視之,氣已絕,顧視女,亦不見。再往訪之,則廬舍燼矣。

    英人旌表孝母之吳二魁

    孟家莊距威海四十里,為英國租借地。居民有吳二魁者,事親至孝。某日,母病劇,吳割股肉以療之,病果愈,事為威海英官所聞,奏明英皇,給一等金牌及銀幣十圓,且令二魁攝影以寄英,並語二魁曰:「汝事母心誠,感動上帝,必降福於汝。此後汝母設再病,來此陳之,當令醫至汝家為汝母診治,不需資也。」言畢,驗其股,創痕固宛在也。

    江孝通戀母

    歸善江孝通孝廉逢辰,孤高自喜,人世一切營謀,若未知也。性孝母,家貧,不可為活,嘗游番禺梁節庵按察鼎芬門。梁後至鄂,乃言於張文襄,延江至鄂,分校某書院,即主於梁。後回粵,又數年死,臨死猶戀寡母也。

    陳永勝廬母墓

    陳永勝,衡陽人。為縫人,性奇孝。家貧甚,母目失明,永勝侍左右,所入必市甘旨以進,母有所之,必負以行,常負而徒步越數百里。遭火,永勝臥疾,厥然起,負母劍弟以出。時火光燭天,永勝自赤烟中躍而過,衣不燃,見者歎異之。年二十二父歿,明年,從母之江寧,貧愈甚,無所得食,日號於軍壘前。軍士憫之,曰:「若何能?」曰:「能縫紉。」乃言於軍校,使司匡,然所得殊微,乃節縮其饋以供母。逾年,母歿,永勝慟甚,既厝冶山側,廬於墓,及三年之喪畢,猶不出。光緒戊甲,江督蘇撫奏旌之。

    永勝不識詩書,初不解廬墓為名高,蓋依母為命,母厝而猶不忍離耳。程一夔嘗過冶山下,見茅屋中有一人執糉拂趺坐,不言亦不笑,意為學道之士,訊之旁居人,始知為永勝也。聞旁居婦嫗競為具食,且護衞之。

    張四殉母

    張四,宣統時延慶州人。貌寢而有力,人呼曰大力哥。二弟一妹皆夭亡,四捕獸養母,以孝聞。嚴冬霜雪封山谷,無所得食,則仰天歎曰:「使弟妹而在,吾可出謀升斗,甚矣,天之困我也。」村之長者聞而憐之,則稍稍濟其乏。四曰:「人稱吾大力,吾不敢辭,稱吾哥,何若稱吾丐乎?」四嘗捕一狼,相持終日,馳逐六七十里,乃斃之。又嘗徒手縛一豹曰土豹者,猛獸也。其多力如此。後母死,葬之山中,觸石殉焉。

    史久宬為父復仇

    史久宬,字青照,大興人。父悠釗,幕遊關外,光緒初,以縣丞需次遼東,被檄勘案山中,為馬賊所擄,索千金,無所得,支解之。久宬方十六齡,見父久不歸,疑有變,辭母曰:「不得父,不生歸見母也。」於是短衣匹馬,手短銑,日伺賊山谷間,無所得。既而投其黨,得賊魁姓名,且知父死所,密具祭品禱祀之,謂:「兒飲忍含痛,冒險至此,父果有靈,其助兒殺賊。」祭畢,取牲埋之,遂手銑,狙伺賊於其寨中。

    一日,賊方飲讌,羣賊環侍,無所措手。久宬乃佯報某地有大隊賈客過,賊喜,命羣賊出擊,以久宬為導。方出寨半里許。揚言欲急溲,謂諸君且前行,當自後躡至,遂脫身而奔。返寨,魁方據鞍大嚼,且醉,出不意擊之,腦裂。羣賊失久宬,倀倀無所之,使人返跡之,不獲,正躊躇間,久宬喘息至,謂山後有虎,幾為所噬,求眾先殪之。其中一人號最有力,奮臂前,復出不意,銑擊之,立殪,遂持銑大呼曰:「抗予者請飲此銑中彈。余已斃汝魁,今長汝曹矣。」眾大駭,或奔返寨中,或下馬聽命。久宬慰之曰:「吾本為父讎至此,今仇已授首,汝曹能聽余命者,則以後悉受余羈勒,不可傷無辜一人。」遂返寨,立誓約,並覓父尸,復祭告而葬之。居數日,久宬揖眾曰:「吾故不能為此生活,行矣,將返報母。諸君幸各事正業。」並為之陳利害,眾感泣,誓不復為賊,遂散。

    久宬扶父櫬歸葬,遂居京師。會母卒,乃隻身走魯豫關隴間,凡數年,既而曰:「得之矣,天下事尚可為也。」以策干當道,當道莫之識,不果行,復遨遊關外數年。宣統己酉,皇甫鵬九遇之於燕市,一見如故,相與縱談天下事。時監國攝政王戴澧初枋政,載洵、載濤兄弟握兵權,久宬慨然曰:「二百六十餘年之天下,其終於此乎?天下將亂,吾不獲為虬髯客,覓海外扶餘,君年少,當目擊其事也。」庚戌,卒於京師,無嗣。

    劉禮為父仇殺熊

    東三省地廣人稀,其邊鄙之境,森林彌望,豺虎踞之,亙古未開闢。而氣候奇寒,八月降雪,嚴冬冰雪蔽山谷。無虎狼蹤跡,惟熊性耐冷,恆蹣跚荒山老樹間,而無所得食,則漸入村落人家,獵者乃設阱而陷之。蓋熊性猛而蠢,力能敵虎豹,以銃射之,彈中其心腹,猶能負創傷人,故必誘而取之也。有山東人劉禮者,獨能以短銃制熊。銃,鐵管木柄,其射法亦無異於他獵,每天寒雪下,必荷之以伺山谷間,或枯樹穴口。熊自遠來,逆而敵之,不數步,銃發,熊乃反奔,人立而長號,再擊之,而熊猶前奔不已,彈三發,追逐半里,然後倒,而劉無傷也。劉之言曰:「吾技豈異於人哉?知獸性耳。蓋熊受擊必反奔,自後擊之者,適阻其反奔之路,鮮不被其蹂躪者。擊其面,熊一返而不復回,故無傷。」劉又曰:「老夫行獵三十年,手斃猛獸以千百計。顧有時不能捕一鼯鼠,非力不足也,不知其性耳。」

    劉年五十許,鬚髮蒼蒼然,而精神矍鑠,過於壯夫。無家室妻子,隻身客吉林,以獵為生,有時操江南音。或有知其詳者曰:「其父商於吉林,為熊所食,乃痛哭,誓殺熊,遂習獵。得老獵師授以察獸性之法,於是發無不中,而所至之地,輒無巨獸入村落為患。」或曰:「察敵之性而後擊之,獵之道也,可通於用兵。」

    黃氏女鬻身養父母

    黃氏女,蕭山黃秉奎女也。其先世蓋顯者,至秉奎,習為農,體弱,弗任勞苦,女常助之。會歲歉,益貧。鄉有傅姓少年,睹女而豔之,願以二百金買為妾。秉奎泣曰:「雖貧,奈何鬻女?」將逐其使,女亟止之,曰:「父弗爾。錢在彼,允否在父,洶洶然,徒示人以不廣。」秉奎曰:「何如?」女曰:「父允之。女在家,無益於父,滋益家累,不如昂其值而嫁之。父得金稍置產,庶不憂凍餒。女雖弗肖,頗知順道,敬以事夫,和以下嫡,蔑不濟矣。」母楊氏初頗不願,聞女言,亦慫恿,秉奎歎息而已。女毅然出,語使者曰:「吾家非鬻女者,茲以貧,旦夕委溝壑,自願鬻身養父母。歸語若主,可將三百金來,吾即從若去。」使者返命,傅諾,如女言,遂嫁之。

    傅名子文,席父遺業,酗酒賭博無晝夜,又弗精,輒為人算。女常勸之,而怒,待之漸薄,女不敢怨,侍奉益謹。李氏悍而奇妬,幸女賢,不爭夕,且以子文不愛女故,略優容之,女因得免荼毒。李生一子而死,女視子如己出,撫育保抱,殷勤備至,子文亦漸賢之。子文本中人產,不善營生,而賭博所耗不貲,寖困,漸至鬻產,不足,益以家藏器具珍玩。女勸曰:「富而不知儉,其結果輒如此。曩進藥石言,君輒罵余騃,余固早知有今日也。然否泰循環,天道善變,窮通貴賤,寧有種邪?」子文奮然曰:「卿之言然,今請舉室聽子。」因擇日告親友,立女為正室,令主家政。女乃貨其巨廈,賃城中小屋居之,設肆權子母,延秉奎經紀之。數年,業大興,復稱小康矣。

    張梅依母

    張梅為九江農民文榜女,生有異稟,未讀書,能識之無,性慈善,終歲茹素。十數齡時,父命飯牛於外,羣女皆嬉戲,女獨趺坐草間,畜牧之暇兼及針刺,不苟言笑。年及笄,有求字者,不樂,曰:「吾欲終身依吾母,出入賴之,生死以之耳。」

    孫夏峯救弟

    孫夏峯,名奇逢,有弟韻雅,坐事被逮,繫刑部獄,凡五年。將遠徙,夏峯具橐饘以從,病,則為致藥餌,朝夕相顧視,且周卹其同繫者。夏峯故貧,斥產以供弟,故交贈遺皆拒不納,嘗以省弟故,徒步烈日中,兩足皆腫。一日,遇暴風雨,失道,幾溺死,饑渴困頓,遂病。每假寐,口中喃喃,皆其弟事也。頃之,竟不起,彌留時,猶張目曰:「吾弟免矣。」遂卒,年五十有五。不數日,弟事漸解,免流徙。

    魏和公樂受兄笞罵

    江西寧都三魏,即善伯名詳、叔子名禧、和公名禮者是也。和公少叔子五歲,父命叔子授以書,笞罵皆樂受,曰:「叔兄愛我也。」比弱冠,益刻苦自勵,學日進,兩兄儼以畏友待之。

    魏和公省兄

    魏和公嘗省某兄善伯於潮州,賊方殺人,流血在道,趣負擔者行,曰:「彼方得貨,不遽出也。」卒無恙。及善伯客燕,又省之。

    蔣壯其與兄俱歸

    順治初,中原寇起,睢州蔣壯其孝廉奇猷移家避河朔。未幾,返,而高許之變旋作。兵刃顛踣中,隴畝荷鍤,身自經理之,卒未嘗廢學。與第五兄刻志砥礪,凡道傍柳蔭、古剎。簷隙,皆坐臥吟誦。以故聲震於庠,兄弟相繼登賢書,人皆榮之。上春官,不第。己丑中副車時,謁選,例得司李,五兄勸就銓,以不忍獨留,遂與兄俱歸。

    李雍熙待弟

    長山李雍熙篤友于,有兩弟,明熙官濟南都司僉書,將移家別墅,乃分宅與之,不忍離析。延熙卒,遺孤貞之在襁褓,為置田園,撫之成立。延熙有女,則盛匳具嫁之,撫從弟時熙遺孤亦如之。族弟以先壟宰木求售,給直而返其券。族人某與其兄弟爭產,則出私錢別置腴田,如其所爭之數而歸之,爭遂息。

    徐華國待弟

    徐元英,字華國,吳江人。少貧,與仲季二弟分田,仲曰:「季田腴,必易之。」相爭不決。華國謂仲曰:「我田亦腴,可昇汝,毋與季易。」於是兄弟以和。

    惲長祉待弟妹

    武進憚哲有狂疾,數侮其兄長祉,恆踞其臥榻,溺於食器,且焚屋,長祉弗瞋也。哲袴單,脫己袴與之,曰:「吾弟寒。」易粟斗,分數升與之,曰:「吾弟飢。」孫讀書,則教其姪曰:「吾弟亦望兒讀書也。」妹食,給以麪,暑夜,自驅牛磨之,婦執簁苦蟁,無怨也。長祉,字壽侯。

    劉國友養寡姊

    劉國友有姊,喪夫殤子,無以為家。劉迎之同居,衣食從厚,令家人禮敬之,數十年如一日。

    李振陽感兄待姊

    李振陽,名生春,商邱人。世居邑西南鄙,薄有田廬,力耕而好義。有從伯善治生,纖嗇自刻苦,銖累所積至八百金。比病革,趣召振陽至,則無所語,如是者數,終不及語而卒。振陽往視其喪,則管簉者迎哭戶內,已而指橐中裝,語之曰:「此汝伯終身所蓄也,遺命畀汝,與而兄平分之。向之所以屢召汝而終無言者,凡為此耳。」振陽聞之,哭曰:「伯雖無子,固有女在。此八百金皆伯忍嗜慾瘏手足所經畫而積貯者也,豈不欲有子而遺之?不幸終身無所出,而至於大故,顧以義割恩,不畀女而畀某兄弟,某何心私擅之?昧義而傷伯之隱,向之所以數召而終無語者,固命我矣,願以某所應分者均之二姊焉。」及兄至,奉其半以進,告之故,兄曰:「汝能是,以我為匪人耶?其悉輟以資伯之女,勿更言受金事也。」

    李氏兄弟交讓

    鄞縣李叔則,名士楷,叔範,名士模,兄弟也。叔範初讀書,叔則已補諸生,有名,遂讓其兄使專治經史,而自理家務。已而承父命,使分產,叔範逡巡不忍答,輒曰:「有長兄在,凡田宅,俱請受其下者。」叔則亦曰:「吾家之田一畝屋一廛,皆吾弟所益,吾當受其下者。」兄弟交讓不置,里中聞者競嗟歎,至以其名呼曰:「李氏兄可為模,弟可為楷。」

    張仲嘉友愛

    張文嘉,字仲嘉。性友愛及於羣從。其從姊有適錢氏者,病危,為置棺衾,合姊壻而葬其祖墓之旁。同產女弟二人,則撫恤之者尤至。兄弟同居共爨垂數十年,經歷變故。某歲,屋焚,始分產別居,然亦取其荒瘠者。

    施詧食魚思弟

    施譽,宣城人,詧之弟也,讀書陽羡。會秋薦新穀,與客會食,烹池魚,詧忽泫然曰:「吾弟出門時,魚方二寸許,今盈尺矣。」遂嗚咽廢箸。兄弟間自為知己,常恐年壽不齊,輒於月下相抱持而哭,願世世為兄弟。

    林湛分弟憂

    康熙初,閩有七才子,林湛,其一也。湛與弟成之友愛甚篤,成之為靈台令,使人相迎,則寢疾數月矣。口授次子,使作書,以報成之曰:「吾平生為弟分憂,今弟當分我憂。」時問疾者繞牀,意謂湛將以家累屬成之也。既而曰:「治民事上,雖竭精殫慮,猶懼不免,今不事事而為人所愚,實遺垂死之兄以憂也。」其後,成之果敗。

    吳紹先尋弟

    吳紹先,稷山人。少讀書,略解文義。十三歲而喪父,十六歲而喪母。有二弟,季年十一,偶與其從兄出,遂失蹤。又數年,仲以博負逃。紹先負販以跡之,南出襄洛,西歷劍州,東至黑龍江,積十有六年,卒同時得之。其求仲也,出塞,抵寧古塔,而仲方在某豪家為奴,以情請,不許,乃冒公人入軍府訟。軍吏庇豪,欲威懾紹先,以應對失儀,捶其面,血淋漓,紹先詞愈強直,卒白大帥,持其弟以歸。

    時仲冬沍寒,被經大臥磯,紹先與弟相推輓,顧而曰:「此中人未有如吾樂者也。」比入塞,爪甲灰爛,無存者。至京師,待季偕行。知其事者爭傳說,公卿賢士多就而禮之,紹先赧然若無以自容。衣敝履穿,或贈遺,終不受。有與同寓者,聞其哭失聲,就視之,則讀《魯論》「父母之年」章也。紹先生康熙朝,以是名動於時。

    方百川愛弟

    方舟,字百川,諸生也,為望溪侍郎苞之兄,長望溪二歲。時家貧,無僕婢,望溪五六歲輒與之同臥起。百川赴蕪湖之歲,將行,伏望溪背而流涕。其後稍長,即各奔走四方,望溪歸,百川常在外,百川歸,望溪常在外。百川嘗曰:「吾與汝得常家居,俾二大人無離別憂。春秋佳日,與二三同好步北山,徘徊墟莽間,候暝而歸,吾願足矣。」

    周輿則待弟

    錢塘周軾,字輿則,有兄弟七人,次為五。既喪父,兄輿載、輿正、輿述亦相繼而歾,輿則哀毀盡禮,獨泫然曰:「鄉者有父兄在,今父兄之責,萃予一人,較不竭力。」異母弟輿衞、輿封、輿閑並幼,友愛甚篇,其教兄子雨三,一如輿載之教輿則者,曰:「吾以報長兄德也。」每祭集家廟時,羣從子弟五十餘人,諄諄以孝弟禮義相勸勉,間有犯者,必稱祖宗命,涕泣切責之,甚者予杖焉。

    康熙乙巳七月,輿則病卒,易簀之日,忽起坐,徧召親友,勞苦如平生,告家人曰:「吾祖宗累世同居,子孫宜法之。必不得已,分產為七,必均。雖我自勞力而獲,微先人之德,不至此,其敢為己功乎?」又曰:「吾向著家譜,凡我族人,當恤其不足,毋使凍餒以貽先人羞。以我貲資之,不以累爾曹也。」處分後事,小大畢周,曰:「守我成法,亦足保世。」諸弟問兄何往,則曰:「我主麒麟殿使者,候之久矣。大丈夫訣別,寧作兒女態?慎毋哭,徒亂人意耳。」及聞難鳴,曰:「吾去矣。」誦佛號百聲而逝。

    賀行素待弟

    獲嘉賀莊幼為流寇所掠,其兄行素憂傷感泣,嘗為哭弟詩,聞者悲之。至是,偵知養於晉中,急迎歸,復往晉,厚報其人。居數年,共議析產,行素曰:「先世數椽,兩弟共避風雨。」餘無多業,僅取田一區,樹數株,存先人遺澤而已。

    魏石如訪兄

    嘉善魏正鎧,字冬木,有弟正錡,字石如,忠烈公後也。友愛無間,皆博土弟子員,教授於鄉,相距數十里。一日,石如忽憶冬木,亟拏扁丹,至其館。冬木聞之,欣然延入,一揖後坐定,相對不語,涕泗交作。館主人為具餐,食訖,遂辭還。冬木送之至門,望不見舟而入,終無一言。

    胥端生事兄

    胥汝衍,字端生。篤友愛。其兄庶出也,事之惟謹,生為營產業,歿為備殮葬。兄之遺孤方數齡,撫之如己子,俄而夭,仰天號泣曰:「吾兄懋德,奚至此耶?」後言及,輒悲痛,竟日不食。

    沈去矜讓屋於兄

    沈去矜,名謙,仁和人。性孝友,父歿,毀瘠嘔血。會東鄉盜起,縱火殺人,焚其堂,堂固分屬兩兄者,既燼,去矜即割己宅居之。久之,兩兄欲徙去,去矜念兄貧,無資可僦屋也,固留之。

    李鍇以產讓兄

    漢軍李鍇,字鐵君,號豸青山人。家世貴盛,淡於名利,析產時,悉以屋及珍物讓兩兄。

    胡餘規尋兄

    胡恢舜,字餘規。生負異稟,有文章名。充雍正乙卯選拔貢生,以母老疾,不赴朝考。母卒,哀毀盡禮。初,有兄亡於外,餘規跡至天津,已婚王氏而家焉,泣請偕其嫂以歸。頃之,又出亡,復走數千里徧跡之,不可得,涕泣反,贍其嫂終身。

    桂天士待姊

    慈谿桂貴,字天士。有女兄適魏氏而貧寡,天士往省,即親取姊廁牏滌之,復代之任舂焉。魏居魏家橋,距天士所居二十里,姊年九十,天士亦八十餘矣,魏家橋人無月不見其再三至也。

    吳粲玉待弟

    吳璟,字粲玉。與諸兄弟友于,無間言。其後食指繁,乃析爨,其第舍完整,季宅窳陋,乃曰:「吾弟幼,不任土木。」乃相與易之。母孺人之養老公田,盡以讓其幼弟,曰:「吾以承慈幃志也。」

    康子厚事兄撫弟

    康惇,字子厚,興縣人。有兄弟四,年既長,讓分居,乃拓地建屋數十間。既成,讓諸兄弟,而自居故宅。或問之,曰:「長兄,吾所事,弱弟,吾所撫也,吾不可以懷安也。」

    張惻庵待弟

    張惻庵,名大俊。友愛諸昆季,析產,取其瘠,讓其腴。諸昆季或中落,復給貸無倦容,匄金至數百緡,至於母息無所償,有見之而赧者,即焚其券,曰:「昆季,吾同體也,義重則財輕,若之何以錙銖計乎?」

    高宗友愛和果二王

    高宗友愛和、果二王,賦詩飲酒,陪宴無虛日,然不使干預政事,和少時驕抗,恆優容之。嘗命監試八旗子弟於正大光明殿,日已晡,上未退朝,和請上退食內宮,恤臣僚也。後以齋宮為更衣殿,不復駐蹕。

    馬嶰谷愛兄弟如一體

    祁門馬曰琯,字嶰谷,家揚州。兄曰楚,出後世父,嫡母洪恭人出。弟曰璐,與嶰谷同母,皆陳恭人出。嶰谷至性過人,受經後,嘗據案靜坐,矻然若老儒。說經嶽嶽,不可撼,難兄穉弟,考校文藝,評隲史傳,旁逮金石文字,自相師友。後雖授室,風雪凄其,未嘗不抵足聯牀,恒曰:「吾三人如一體,不能暫分也。」

    施舊山兄弟相愛

    施謨,號舊山,嘉興人。出嗣於錢塘謝氏,為之治生產。尋歸禾,兄弟故相愛,往依之。一日,告其兄曰:「二兄以勞苦農務致畜聚,而弟顧閒居,坐享其逸,不忍。向在謝氏,與杭人習,當就彼謀營,以冀自拔。」二兄慨然,各贈以金。量受其半。遂之杭州,賃屋以居,稍積貲,歸金英兄。兄拂然曰:「弟乃以我為非人耶?」曰:「非也,人事消長不可知,萬一蹉跌,欲更貸兄金,兄詎不可復見與耶?且與為耗散而重困,孰若得子而歸母。由此以思,金之歸,弟之福,兄之所樂也。」二兄曰:「善。」自是家於杭。後二兄相繼歿,歸為經紀其喪,撫遺孤,俾成立。

    臧和貴事兄

    武進臧和貴處士,名禮堂,與其伯兄名庸字用中者,並以博學聞於時。有兄弟四人,敦友愛,少師事伯兄,敬愛彌加,然有過,輒規誡無隱。仲兄嗜博,諫不聽,則日追隨之,並約至父墓立誓,弗再犯乃已。伯應京兆試,聞仲蕩產,致家累不支,寓書切責,辭頗激,連陳二書。和貴歷引經史往蹟以勸之,纍纍數千言,伯因而感釋。至其為季弟謀安全者,亦無微不至也。

    蔡居拙事兄

    蔡居拙,句容人。性癡騃,與兄同居,家僅有田可耕耳。兄力田。居拙服賈,致產數萬金。當始為賈時,人多笑之,曰:「是癡騃耳。黠者猶多折閱,況彼耶?」然居拙廢貯鬵,財奇贏,多出意外,倍於能心計者所得遠甚。兄與析產,乃不言此數萬金者為己有,以十之九推與兄,曰:「吾兄有六子,累滋重,吾僅一子,無用多金為也。」築屋數十間,僅取其一,餘悉以歸兄。

    阮世恩祈死代兄

    阮世恩,字聿修,桐城人。兄世忠,為學官弟子。友愛無間,一人以事出,則終日徬徨不寧,夜常同榻而臥,有疾病,則親視湯藥,未嘗頃刻離。世忠讀書佛寺,忽嘔血,世恩時以為憂。乾隆丁卯春,世忠自為棺,而世恩監匠者髤漆其上。匠言兄死當在七八月,世恩即慘愴悲懷,自以二子小伯曉日皆成人,而兄僅一子無母,且幼未授室,願以身代。禱於上下神祗,凡刺血書詞十七紙,而世恩是年遂得疾。踰年,世忠病甚,醫多言不治。世恩與同榻臥,而使其二子更迭候夜,且復禱如前,又刺血書詞十七紙。世忠尋愈,而世恩遂以是年七月初四日卒。

    蒲宗瑾六世同居

    蒲宗瑾,沅州人,六世同居。自祖父及宗瑾,三傳兄弟得五人,四傳得十七人,五傳得四十一人,六傳得六十人,男女共一百二十三人。秩以分,聯以情,主持家政,規條嚴飭,人無私財。乾隆己巳,知縣張淑獎以額,曰:「聚順可風。」

    楊瓊華愛弟

    乾隆戊子,楊重英既被執於緬甸。其女瓊華,當父在緬時,素服持齋,時遣人周卹其弟。

    李嵩泉愛弟

    甘泉李濱石,名鍾泗,有兄鍾源,字嵩泉。嵩泉愛某弟,能教之,每弟會文友家,家無僕,輒自持鐙或雨具立其門外,待弟出與歸,雖寒夜,常露立雨雪中。弟屢泣辭之,終不改。自不娶,為弟聘婦,竭力營一室,將遷居而歿。先是,焦里堂過其門,必以餅餌延焦食,自不啖,而勸於旁曰:「吾弟年少學淺,望勿以為市交也。」乾隆甲寅,里堂與濱石同舟試於省,嵩泉送之,坐舟中良久、復諄諄以弟相屬,語次嗚咽。八月二十日,濱石歸而嵩泉死矣。

    張聘九析產與弟

    武威張聘九增生應舉事親孝,親歿,弟求析產,止之不可,則與以田之上腴者半,他器物稱是。未幾盡,弟欲析應舉之所有者,又與之,盡,更與之。凡七析而無以食,乃授徒自給,猶時時與弟共所有。弟歿,及殯乃已。

    周白民推產與弟

    山陽周振釆,字白民。象素封,有瞽弟聽讒言,求析居,悉推產與之。及弟破產,時周贍之,且撫其子如己子。

    趙鎮寰愛弟

    上虞趙鎮寰茂才如山為諸侯老賓客。乾隆時,客江左者二十年,然恆以大比年歸試於鄉。及歸,輒與諸弟話兒時事,至嗚咽流涕。諸弟以次將婚,歸時,必與之同臥起。手摩其肥瘠以為憂樂。瀕行,每欷歔久之。

    顧東巖以忍愛弟

    顧我魯,號東巖,諸生,性友愛。有弟出後世父,意漸自外於東巖。會東巖客蔚州,而里之人有自蔚州來者,言南中食物至其地,得值皆倍。弟思獲厚利,捆載而往,然不得貿易要領,既至,物不售,則以委之東巖,謂資本百金,皆質婦匲物,非得倍稱息,則慚負其婦,不能歸。東巖乃竭蹶措百金與之,而弟必欲取盈二百,以無現金,令東巖籍記之,以俟異日。東巖夙諗其畏婦,唯嗺聽之。

    其後數年,東巖自蔚州歸,弟婦遽語之曰:「昔貸錢者月取二分息,踰三歲,即子母相侔,今此百金已踰十載,為子母相侔者三,計當八百金矣。」於是東巖罄資裝,猶不足以償。婦日搏膺譟呼,時太夫人猶在堂,不堪其擾,東巖乃以所居室立券付弟,而奉母別居。然屋小,不足抵八百金,衣飾器皿,恣所攫取,故東巖移居,家具蕭然,見者皆歎息。時袁湘湄為書門帖曰:「長物祇餘詩一卷,寄居聊借屋三間。」方家難作時,顧蔚雲贈詩,有「早識訟師由飲食,疊書忍字保彝倫」。皆實錄也。

    姚夔待弟

    姚夔,晃州諸生,為友愛。方兄弟欲析產時,勸止之,不聽,則曰:「吾平生僅愛一馬,幸以予我,田廬雜物,任兄弟分之,吾不問也。」析爨日,諸宗姻皆會,而夔已先期避去矣。歸時,妻子呶呶以生計為言,夔但問馬在否,不及其他。

    李台三哭弟

    李台三太學應卜有弟應會亡,遺孤緝方一歲,哭之慟,一夜鬚髮皆白。其撫緝也,食必呼共案,出必視而行,返必問其在何所。緝病瘡,醫針甫下,淚滾滾落曰:「吾有何方為汝分痛?」緝每出,望其早歸。易簀前一夕,緝歸稍遲,更深矣,猶坐以待。及至,厲聲責曰:「獨不念吾望爾乎?」

    奎壯烈為兄復仇

    奎壯烈公林,勇力過人。高宗以其兄明瑞殉節滇南,故不使臨戎,而奎乞請者再,至痛哭殿陛間,願殺賊復兄仇,上為動容。乾陸丁亥壬辰,從征緬甸、金川,皆以趫捷建功。

    洪霞城事兄

    洪煒,字霞城。至性過人。其仲兄瞽淤目,煒扶持之,常不離。乾隆戊辰,竟璋與之同試於越城,有傳言仲兄病者,即命舟而返,距試期才一二日,而已不及時矣。

    包慎伯待姑太太

    包慎伯,名世臣。嘗有家書一通,其文曰:「興實見字,十八日之書,至二十六方到,此次遲延至八天,可詫之至。昨責汝阿辛薪水一節,汝須細思之。我少而貧窶,壯而游四方,堂上二老,皆賴姑太太女代子職,若無姑太太,我何能奔走謀甘旨?溯我落拓江湖四十餘年,一貧如昔,而菽水不缺,兒輩宦成,果誰之力,微姑太太,汝輩有今日哉?況汝少受姑母鍾愛,視如掌上珍,乃既壯大,並不知報德,而並其子之四金之薪水亦吝之,我不責汝,天亦不福汝矣。做人道理,全要明白。我在天長時,佐人書記,月得三千,而以二千濟鄭大哥,不足,又為稱貸以益之,此事汝知之。我於鄭大哥尚爾,況汝於姑太太哉!粉飾之詞,我不願聽。總之,阿辛薪水必送,且與汝之任期相終始,至屬至屬。李提戎之潤筆,三千乎?三金乎?便望寄來為要,七月晦,父字。」末附一行云:「百合粉並不見佳,下次不必寄來。」

    傅麟瑞七世同居

    乾隆己酉夏四月,高宗以河南魯山縣生員傅麟瑞七世同居,特御製詩章、御書扁額以賜之。

    周仲壽以束脩奉兄

    周錫麟,字仲壽,乾、嘉間人,長沙諸生。有同母兄二,皆力田。仲壽為童子師,束脩所入,雖一絲半粟,悉以奉兄嫂,未嘗自新一衣。

    李九以雪兄冤而死

    李九,贛榆青口人。邑人罕識其名,問李九,則無不知者。兄七,與鄰人訟隙地,縣官索賄,七弗與。鄰人賂之,繫七典史署,朝暮逼迫,繼以搒掠,飲食又不以時至,七憤而縊。時縣令吳蕊元、典史費長春也。九方午食,聞七死,掀案而起曰:「所不與兄復此仇者,非丈夫也。」投狀海州,州不為理,控諸監司,仍檄州。

    九念外省官吏上下徇庇,終無能為兄雪冤者,乃徒步入京,具狀都察院。事聞,下蘇撫集訊。九既多歷風霜,又到省貲罄,日受挫折,瘡疥發於腹背,臥病中,惟祝七冤得雪,即身死無撼。九婦聞之,日夜涕泣,焚香告天,求夫生還,願以身代。而蕊元、長春賄屬承憲官,責九健訟,鞭笞慘毒,身無完膚,九忍死不少屈。蕊元等度終不可威脅,因屬其素所親信者就旅舍,置酒召美妓,反復開陳,餌以重利。九始終閉目不一言,既而曰:「吾與若厚,不忍牽累,不然,今日之舉,即公堂左證也。」蕊元等聞之,益懼,計無所出,乃議以毒手取九命矣。

    初,醫士某為九診病,長春與相識,夜往謁之,曰:「李九必欲殺我,奈何?」因袖出餅金為壽。醫士佯驚謝,長春曰:「不寧惟是,今日長春一命,吳公一官,懸於君手。君誠能因九病,藥而酖之,報德方長,不食言也。」醫諾,約以十日乘便行事。時陳繼昌按察江蘇,方蒞任,微聞其冤,即日提案,詳摘蕊元等頂帶,將加刑訊。九則躃踊堂上,眼枯無淚,長涕而號。蕊元等竟不能諱,盡得實情。獄具,蕊元褫職,長春戍邊,吏役正法者二人。九至是喟然歎曰:「今而後死無憾矣。」時受病已深,奄奄一息,歸至半途竟卒。鎮中紳士以鼓樂迎其櫬,其妻見櫬,觸額求死,姻黨勸慰,乃歸。

    彭陶養兄弟

    彭陶,字菊村,衡山人,父賈於郴,遂為郴人,方十餘歲,父負債數千金,常累日不會以養父,父沒,為債家所迫,繫於官者月餘。陳某憐之,解其訟,因教之學,曰:「子,有造才也。」見其容若病者,問之,曰:「無食。」食之。年餘,補學官弟子員,去為童子師,而以文字就正於陳,文日進,數年食廩餼。是時館穀漸豐,而養其兄弟六人,且為之娶婦,長兄死,葬之,撫其孤,母又老疾,醫藥甚勤。年三十六,母曰:「汝以予與兄弟故而無妻,如嗣續何?汝其娶以慰予。」娶妻踰月而母卒,踰年,妻又卒,貧益甚,乃不續娶而教季弟學,亦補弟子員。三兄死,葬之,撫其孤,而自亦病。道光辛卯卒,年四十三。

    林屏芬愛弟妹

    咸豐初,鄞縣林屏芬避難至羅江,中途失夫,所從者惟弟妹,裙布蕭然。寓羅氏宗祠,不得食,或憐之,時周以升斗,則先飽弟妹,而己食其餘。然識字能文,羅氏故多富者,因延之,教子女,凡六年,多所成就。復歸鄞,自是而弟成立,妹嫁矣。

    徐司馬懸賞覓兄子

    咸豐時,徐若洲司馬鴻謨以薄宦出入兵間,嘗作尉江甘。方受代,而有袁江之役,眷留廣陵。寇猝至,城陷,家屬倉卒出城,中道相失,歷數月,始會於如皋,失一女與其兄子。司馬揭於衢曰:「得我兄子者,予錢十萬。」果得之,曰:「是可以慰吾寡嫂矣。吾女,聽之耳。」俄而亦至。司馬有子琪,字花農,光緒朝,署兵部侍郎。

    程某代兄死

    咸豐戊午科場之獄,大學士柏葰罹大辟,副主考程文桂以其子炳寀賄買關節,私遞名條,父子幾同日棄市,後從末減,文桂得免死,僅貴炳寀於法。其實正法者非炳寀,乃其弟某。先是程有兩子,長炳寀,次某,皆隨父在京,事發時,炳寀已先逃,三大臣會訊時,弟冒兄之名,力承其事。獄定,始知罪應繯首,顧已無及。刑日,其婦奔赴菜市口,欲向監斬者申訴,為衞兵所阻,不得上,夫婦抱頭大哭,絕而復蘇者再,劊卒皆下淚。蓋其婦方少艾,婚未久也。後文桂遣戍,炳寀不敢歸,潛隨文桂往新疆,而次子之婦則竟以痛夫死。

    曾文正哭弟

    粵寇起,曾文正公國藩既奉詔治軍,而其弟愍烈公國華。靖毅公貞幹亦帥偏師勦寇,後相繼殂逝。文正夙友愛,至是哭之慟。愍烈亡於三河,文正方在鄂,以聯輓之云:「歸去來兮,夜月樓臺花蕚影;行不得也,楚天風雨鷓鴣聲。」靖毅亡於金陵,以聯輓之云:「功名百戰總成空,淚眼看河山,憐予季保此人民,奠此疆土;慧業三生磨不盡,癡心說因果,願來世再為哲弟,並為勛臣。」

    愍烈,名國華,字溫甫。由監生應京兆試,不遇,歸而講求經世之畧。咸豐乙卯,文正督師豫章,粵寇石達開竄江西,周培春等復自廣東竄至,與之合,迭陷名城。愍烈倍道走武昌,乞師於胡文忠公林翼,遂受檄,與劉騰鴻等率五千人行,乃攻克咸寧、蒲圻、祟陽、通城、新昌、上高六縣。文正嘗言:「使吾有生還之伺,愍烈力也。」戊午,李忠武公續賓勦寇皖中,愍烈助之,連下潛山、太湖、桐城、舒城四縣,遂乘勝擣三河鎮,十月初十日,力戰死之。

    靖毅,名貞幹,原名國葆。文正奉詔督師,靖毅率六百人從。咸豐庚申,改從兄忠襄公國荃圍安慶。辛酉,克之。同治壬戌,克繁昌等三縣,復會師進薄金陵雨花臺,與寇血戰四十六日,遘疫,遂不起。

    楊某待庶妹

    楊某,山西人,官貴州。有妹,庶出也,妹甫生而所生母死,育於其母。幼而明慧,父母皆奇愛之,父臨終,謂某曰:「必善視此妹。」母臨終,亦謂某曰:「此女雖非我所生,我愛之逾所生,必善視之。」某承父母遺意,遇此妹甚厚,其妻頗賢,待小姑亦甚厚。女美而且才,家中事悉女主之。已而其妻死,繼室亦賢,仍以內政讓女。女年長矣,某擇配良苛,凡求娶者,某視之,輒曰:「非吾妹偶也。」因循久之。其繼室又死,未幾,又贖娶一婦,婦不能如前兩人之賢,輒怏怏曰:「奈何以小姑主家政?」然不敢訟言於其夫。女知之,乃往往託疾,有以家事關白者,讓以與嫂。如是年餘,家中事遂悉決於嫂,然兄之飲食衣服,女尚手自料理。嫂意不樂,自是而家庭間有違言,女鬱鬱成疾,是時女年幾三十矣。某急欲為擇壻,終以未得其人,無成議。某偶于役於外,聞女疾甚,馳而歸,則女死矣,乃撫膺大慟曰:「吾知遺言謂何?吾母遺言謂何?吾妹死,吾何面見父母於地下乎?」痛哭嘔血,未數月亦死。

    譚賽花為兄報仇

    譚賽花,俠女也,佚其里居,從其兄某流寓通州之營防港。性沉靜,不苟言笑,精柔術,尤善用單刀。某亦以技擊鳴,生而驍健,貌陋。嘗強貸富人金,於黑夜投貧乏家,然人僅知其為盜,不知其為俠也,輒目之曰大盜。賽花數諫之曰:「柔術一道,造詣功深,原當救人息難,刦富濟貧,不能大白於天下,竊為兄不取。今莫若歛手,否則將遇害。」某不聽。諸富人乃欲得之以去後患,聞某寺僧有奇勇,出金以招,僧諾。

    一日,僧喬裝游方者抵譚門,口喃喃誦經,賽花見之,語某曰:「此有道者也,不可不獻小技。」某遂以小錢一枚,擲入木魚中,且語曰:「速去,毋喋喋。」僧以錢還原處,亦語曰:「區區一錢,何足重輕?量何小也?」脫然去,某亦不與較。僧急往,告富人曰:「譚技藝過人,非僧所敵,不若誣以某案,請兵會剿。」眾然之,白其事於州牧,遣人守要處,僧率捕十餘人往擒。與某遇諸途,途次有溝,水可八尺許,某恐眾寡不敵,一躍入河,僧隨之下。未幾,僧舁某出矣,送州牧訊鞫,諸貧者爭為之判白,而知州某卒以受賄故,以嚴刑供認。既刑,賽花殯之,操短刀入僧寺,越樓窗而進,既誅僧,復仇,乃割髮為尼,自是終身不復研究柔術矣。

    梅寶之以悌教人

    梅寶之,江寧人。同治時,居崑山百坡塘,羣呼為梅先生而不名。某年,鄰村有兄弟議析厝而相爭者,弟曰:「欲得其平,必請梅先生來。」兄諾。弟遂跨驢造梅門,梅曰:「此至易解,第須小住於此。」因使與子弟共寢處。見少長咸集,雍雍如也,已漸悟,復使偕其孫出游,鄰人詢得其故,皆曰:「兄弟不可析居,吾村人向無兄弟析居之事也。」弟大慚,返而告梅曰:「小人知過,無煩先生矣,今將歸。」會其兄亦來探其弟,遂對持而泣,梅更婉導之,兄乃攜弟而去,同居如初。

    徐舍人事兄謹

    錢塘徐印香舍人恩綬篤於友于,事其兄昆生封翁惟謹。舍人嘗司鐸姚江,以兄方罷幕家居,相隔數百里,僅歲時一歸,猶未盡聯牀情話之樂也,輒以書問往復,縷述朝章國故及家常細事鄉里瑣聞以相娛樂。時郵政未舉,函件必付信局,局取寄資必向受信人索之。嫂性慳甚,聞旬月所出信資鉅,戒閽者毋納信人。兄鬱鬱者旬日,久始知之,貽書告舍人,自是舍人寄書,輒令信人歸取信資,而魚書雁帛乃如故。

    封翁夙有季常之懼,其游幕時,脩脯所入,歲恆數千金,悉為婦所有,斥之以施僧尼,封翁不得過問也。舍人居貧,則月奉銀幣果餌以為常,且不使嫂知也。

    沈北山脫裘寄兄

    沈北山太史鵬,常熟人。事兄謹。嘗肄業國手監南學,一日,相國翁同龢以事至,見其未裘而憫之,是日,天寒甚,翁命從者取皮裘贈之。翌日,又遇於鄉人席次,則猶衣敝縕袍也,詢裘所在,則云已寄兄矣。

    汪穰卿教弟

    錢塘汪穰卿舍人康年幼從父宦粵,失怙而歸,振綺堂舊廬已非所有矣,乃賃屋以居。弟頌閣、社耆從之讀,實教學相長也。嘗於午夜,圍坐一方案,一燈如豆,穰卿中坐,頌閣、杜耆則分坐於旁,各治所業,所不解者,穰卿為講解之,賞奇析疑,無倦容。三人者,皆應敷文、崇文、紫陽三書院月課,人作數卷,又皆月應詁經精舍之試,往往合作一卷,穰卿任經解,頌閣任詞賦,而社耆故善書法,為之謄寫,每徹夜不輟。比事畢,即挾卷往投於收卷之門斗家,出其門,天甫破曉也。曉風吹人,腹中覺飢,咸就道旁賈漿家啜一盂以為常,啜既,則三人者相與扶持,談笑而歸。光緒戊戌,移居上海,乃築屋於靜安寺路,三人同居,如在杭時,兄弟怡怡,固不改其樂也。頌閣,名詒年,能文。社耆,一字鷗客,名洛年,善書畫鐫石,皆有名於時。

    潘書琳願代兄死

    潘某,直隸人,宦於江蘇。子二,長書瑛,次書琳。琳篤於友愛,從兄返里,居濟南村店,沽酒對酌,適門外來一丐索錢,兄不與,琳竊與之。丐喃喃罵其兄,兄怒,時已醉,乃取几上椀遙擲之,觸丐額,血溢不上,撫之已絕。村人大譁,拘其兄,就質於官。琳隨兄往,堅承丐為己殺,兄大驚,謂汝何能殺人?琳笑曰:「兄自憐我耳,我殺丐,安忍累兄。」官亦弗能辨,然憐琳幼,思開脫之,遂監弟兄於獄,而函告潘某,使以金來賄丐者家屬,活兩兒。潘聞之大驚,急謀諸婦,婦不許,曰:「若何言?金自勞苦得之,兒死,當聽之耳。」潘不能強。官不得已出兄,乃坐琳誤殺,論絞,此光緒甲辰事也。

    劉伯箴讓產與弟

    宣城劉伯箴年二十而喪父,遺弟二,一五齡,一周晬。踰年,母又死,伯箴夫婦鞠以成立,授室誕子。而二弟皆荒嬉無度,羣惡少嗾其與兄析產,冀沾潤,二弟遂日與伯篾相牴牾,伯箴弗獲已,從之。田百畝,伯箴取三十,弟各與三十五畝,屋二區悉歸二弟,自僦居焉。未半載,二弟蕩其產,伯箴乃設筵延其舅氏及弟曰:「弟等不用良言,今若此,舅胡以教我?」舅曰:「若輩所為宜餓死,尚可言?」伯葴曰:「不然。兄弟手足也,手全而足廢,身何安?弟能改轍,曩事何足校?吾所受田三十畝,仍父產也,可各取十五畝以資生,第須努力,毋再耗耳。」

    二弟得田稍稍悔,而羣惡少涎焉,百計誘之,未幾,十五畝又屬他人矣。大愧,不敢面兄,伯箴聞之,泣曰:「家何不幸哉?」復招舅告之,舅曰:「然則奈何?」曰:「天下無不可為善之人,教之不服,以意感之,未有再三而不化者。數年來,殖產治廬已如父數,再量與之,何如?」舅未答,伯箴妻自內出,曰:「若爾,是蹈前轍也,非愛之,適屢形其過耳。吾家屋宇閒曠,盍羣處而合業焉,則產莫能移,兩叔庶無苦。」伯箴大喜,卜日迎二弟合居焉。

    至是,二弟感甚,叩頭至流血,自悔昔非人,誓不再耗,併力贊助。十餘年。益田數千畝,屋舍連亙,寖成巨室。伯箴年六十,綜核財產三分之,二弟辭曰:「此兄物,衣食足矣,奚敢取。」伯箴曰:「毋爾也。昔由分而合,冀今日之成;今由合而分,杜後日之患。蓋諸弟非復似昔,自可守其財,吾子孫未必如我,或難繼吾志耳。」

    陸某感牛而愛弟

    浙人陸某性橫恣,時與弟相尤。某畜牝牛產犢,販之鄰,弟轉鬻之,繼又產一犢,某自飼焉。後弟之犢在牧場隨某所畜犢歸,宿某之牛圈中,弟力挽之不得出。翌日,某之犢亦隨弟所畜犢歸,宿弟之牛圈中,自是日同牧,夜同宿,若自知其為同母生者。陸於是涕泣語弟曰:「我過矣,我過矣。獸猶如此,可以人而不如獸乎?」自是遂和好。

    胡氏女撫弟姪

    安東胡氏女以醜聞,年二十,父母欲嫁之,女不可,曰:「世未必有好德如好色者,嫁而失所,徒供人凌藉耳,何如家居侍養父母之為得也?」自是,輒織袵刺繡,市甘旨奉父母。及年三十,長兄死,父母慟之,亦相繼沒。期年,嫂不能守,竟別嫁。女零丁孤苦,撫孤姪二,弱弟一,姪年不滿十歲,弟年可十一二歲。女畫繡而夜織,弟姪捧書圍坐,女雖不識字,然聽久,能以耳辯書聲,其書聲朗暢如流者,則知書已熟矣,乃令就寢以為常。

    其鄰有黃貢生者,設帳授徒,弟姪皆從黃讀者也。黃、胡兩家僅隔一牆,中夜起,常聞機聲書聲,又時聞女訓其弟姪之言,心賢而哀之,乃不取束脩。女不可,曰:「師禮不可廢,今以十指勞力自給,雖貧,是戔戔者尚非不能供,弟姪幼,非可以無端受惠者。」黃力卻,終不聽,心益敬之。會黃妻病卒,女有舅氏,亦黃素識也,則從之求婚。舅以告女,女仍不可,舅具述黃意,且曰:「此知己也,不可負之。」女意稍轉,惟曰:「弟姪皆幼,必視其成婚,方可議及一身事。」舅以告,黃曰:「遲數年,何害?」黃有幼妹,請以配女之弟,舅徑為主持,各行聘焉。越四年,女弟已娶,女盡以家事授之,己乃嫁黃。

    劉昭容教弟

    劉昭容,一名十三旦,漢口女伶也,唱花衫。其為人也,婉靜儉約,寡言笑。幼字於韓,而早失怙恃,遺兩弟,曰森,曰庚。時森年十四,庚年十一,而昭容十六,乃以針黹度日,使森、庚出就外傅。既而見女伶之為世所重而易得多金也,乃曰:「森、庚學費不貲,僅仰十指,非久遠計也。森、庚而果成立者,吾雖死,吾亦甘之,更何恥於伶?吾其現身舞臺以說法乎?」好事者慫恿之,於是遂隸樂部,京、津、滬、漢,所至享盛名,而月入多不妄費。自是而森、庚益得肆力於學,入大同學校,更勗之曰:「而姊以色身示人,不得已也。若勉之,若不自立,而姊終身不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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