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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歃血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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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我们这里出生的一样。为了确认这一点,他本来应该和阿帕奇的每一个战士抽和平烟斗。但我们可以不按这个老习惯行事,因为他将和温内图两人互饮彼此的鲜血,这样,‘老铁手’就成了我们血中的血,肉中的肉。阿帕奇的战士们同意吗?”

    “同意,同意,同意!”人群中爆发出三声快乐的欢呼。

    “那么,就让‘老铁手’和温内图到棺材这儿来,把他们的血滴在兄弟情谊的水中!”

    这就是歃血为盟!它在许多野蛮、半野蛮的民族那里都有,结盟的人或者将血混和在一起喝下,或者彼此喝对方的血。这样做了之后,按照古老的信仰,这两个人从此将更加亲密无私地结合在一起,就像他们是亲生兄弟一样。

    我们的做法是,温内图和我彼此钦对方的血。我们站在棺材的两边,“好太阳”先把他儿子的小臂暴露出来,用刀子在上面划了个小口子,于是从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伤口中流出了几滴血,酋长用水碗将其接住。我也是一样的过程,另一个水碗接住了我的血。温内图和我端起盛有对方鲜血的水碗,“好太阳”用英语庄重地说道:

    “灵魂居住在鲜血中,这两个青年战士的灵魂将彼此交融,成为一个灵魂。‘老铁手’所想的,从此也将是温内图的思想;温内图的意志,也将是‘老铁手’的意志。喝吧!”

    我和温内图都一饮而尽。那水就是“丽日”从河里取来的水,我们的血掺在里面,已经尝不出来了。随后酋长将手伸给我。

    “从此你就像温内图一样也是我的儿子、我们部族的战士了,你的事迹将传遍四方,没有一个战士能超过你。你以阿帕奇首长的身份出现,所有的部落都会把你当作酋长一样来爱戴!”

    我升得有多快啊!不久以前,我还是圣路易斯的家庭教师,然后成了西部铁路的测绘员,而现在已被尊为“野人”的首长了!但老实说,比起前一段时间我所接触的大部分白人,我更喜欢这些野人。

    “好太阳”结束他的讲话后,所有的阿帕奇人都站起来,大声喊“就这样吧!”以示赞同。随后“好太阳”又补充道:

    “现在,我们又拥有了一个新的、活着的克雷基-佩特拉,那么我们可以安葬死者了,兄弟们动手吧!”

    他指的是那些参与建坟的阿帕奇人。我请他稍等一下,然后就向霍肯斯、斯通和帕克招手。他们过来后,我在棺材旁简短地说了几句。接下来,那个人的遗体便被送进了石头坟里,印第安人们随之将开口堵死。

    这就是我在印第安人那里第一次参加葬礼。它深深地吸引了我。我不愿批评他们在“好太阳”的引导下所做的一切,虽然真理与很多不甚了了的东西掺杂在一起。但不管怎样,他们呼唤救赎,他们将它表达出来,虽然救赎只存在于内心和头脑之中。

    坟墓被封上的时候,印第安人的挽歌又响起来了。直到最后一块石头填好,葬礼仪式才算结束。每个人都回去做他自己的事情,首先是吃饭。我受到了“好太阳”的邀请。

    他住在前面提到过的石堡那一层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里面布置得非常简单,但墙上汇集着印第安人各式各样的武器,它们吸引了我。“丽日”照料我们吃喝,包括他父亲、温内图。我发现,她是做印第安食物的好手儿。大家没怎么说话,几乎什么也没说。红种人本来就喜欢沉默,今天又已经说了那么多话,所以,该谈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况且吃完饭后天很快就黑下来了。

    “我的白人兄弟想休息了,还是愿意跟我一起走?”温内图问我。

    “我跟你走。”我说,并没有问他要去哪儿。

    我们下了石堡,向河边走去。这正是我意料中的:以温内图那样深沉的性格,他一定会再度到他老师的坟前去的。我们在那儿并肩坐下,温内图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一言不发,而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打破沉默。

    这里我得再插上一句: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阿帕奇人,并不都住在石堡里。石堡虽大,但也装不下那么多人。只有“好太阳”和他最出色的战士及其家属住在里面,构成了居所并不固定的美斯卡莱罗一阿帕奇人的中心。他们有的放牧马群,时而在这儿,时而在那儿;有的则四处游猎。他从这里向他的部落发号施令,也从这里出发前往其他尊他为最高酋长的部落,那就是兰奈罗人、基卡里拉人、塔拉科纳人、乞利卡胡阿人、皮纳兰霍人、吉兰霍人、米姆布兰霍人、利潘人、铜雷一阿帕奇人等,就连纳瓦霍人也习惯于听从他,虽然他并不向他们发号施令。

    不住在石堡里的美斯卡莱罗人,葬礼结束后就走了,只有那些奉命看守奇奥瓦人缴来的马匹的人留了下来,马匹都在附近吃草。我和温内图坐在克雷基-佩特拉的墓边,没人看见我们。墓的四周第二天果真种上了橡树籽,后来发了芽,现在那些树还耸立在那里。

    终于,温内图打破了沉寂。

    “‘老铁手’你会忘记我们曾是敌人吗?”

    “这事已经让我忘了。”我向他保证。

    “但有一件事你是不会原谅的。”

    “什么?”

    “我父亲对你的侮辱。”

    “什么时候?”

    “我们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

    “啊,他向我脸上吐唾沫的事吗?”

    “对。”

    “我为什么不原谅这件事呢?”

    “因为唾沫只能用吐唾沫之人的血来擦掉。”

    “温内图不用担心,这件事也已经让我忘掉了。”

    “说的话我无法相信。”

    “你可以相信。事实早已证明我把它忘了。”

    “怎么证明?”

    “我当时并没有对你的父亲‘好太阳’发火。如果‘老铁手’把向他脸上吐唾沫看成是侮辱的话,会不用拳头回敬他吗?”

    “是的,我们后来是觉得很奇怪。”

    “温内图的父亲不会侮辱我。我自己把唾沫擦掉了,这事也就被原谅并且遗忘了。我们不用再提它了!”

    “但我还是要提,这是我欠你——我的兄弟的。”

    “为什么?”

    “你还得多了解我们民族的习俗。没有一个战士乐于承认他犯的错误,酋长就更不行了。‘好太阳’知道他做得不对,但他不能向你请求原谅,因此他委托我同你说——温内图替他的父亲请求你原谅。”

    “不必。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因为我也侮辱了你们。”

    “没有。”

    “有的!用拳头不算是侮辱吗?我用拳头打了你们。”

    “那是在战斗之中,不算是侮辱。我的兄弟非常高尚,这我们是不会忘记的。”

    “我们说些别的吧!——今天我成了阿帕奇人,那么我的三个伙伴呢?”

    “他们不能进入我们的部落,但他们是我们的兄弟。”

    “不用什么仪式了吗?”

    “明天我们要和他们抽和平烟斗。在我的白人兄弟的家乡大概没有这个吧?”

    “没有。所有的基督徒用不着举行什么仪式,就都是兄弟。”

    “兄弟?他们之间没有战争吗?”

    “还是有的。”

    “那么这个国家的人一点也不比我们好。你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故乡呢?”

    红种人不习惯问这样的问题,但温内图可以问,因为他现在“是我的兄弟,需要了解我。但他的问题不只是出于好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为了在这里寻找幸福。”我解释道。

    “幸福?什么样的幸福?”

    “财富,但我……”

    当我说出这个词时,他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我的手,眼睛里闪出光来。我知道,他这会儿觉得自己还是看错人了。

    “财富!”他打断了我的话,“你错了,钱只能给红种人带来不幸。正是为了钱,白人把我们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使我们慢慢地、但却无可挽回地走向灭亡。金钱是导致我们灭亡的原因,我的兄弟不该看重金钱。”

    “我没有看重金钱。”

    “没有?但你说,你要在财富中求得幸福。”

    “我是这样说的。但我指的不是你想的那种财富。财富有不同的形式,有金钱财富,有智慧的财富,有经验的财富,还有健康的财富,荣誉的财富,仁慈的财富。”

    “噢,噢!你指的是这个!那么你追求的是哪种财富呢?”

    “最后一种。”

    “上帝的仁慈!这么说你是个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好基督徒,这只有上帝知道,但我很想做一个好基督徒。”

    “那么你认为我们是异教徒唆?”

    “不,你们信仰大神,不崇拜偶像。”

    “那么满足我的一个请求吧!”

    “很乐意!是什么请求?”

    “不要再向我提信仰的事了!永远不要试图让我改变信仰!我非常喜欢你,我可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联系被扯断。正像克雷基-佩特拉说的,白人的信仰也许是对的,但我们红种人还不能理解它。要不是基督徒逼迫我们,屠杀我们,也许我们会认为他们是好人,他们的信条也是好的;也许我们就会有时间去学习需要了解的一切,以理解你们的圣经、你们的教士。可谁要是一步一步地被逼入死地,他就不会相信逼他的人的信条是爱的信条。”

    “你应该把表面上信仰它,实际上却不依照它行动的人区分开来。”

    怕人都这么说。他们喜欢称自己是基督徒,但却不按照基督徒的准则行事。可我们有我们的玛尼图,他要求所有的人都做好人。我努力要做个好人,也许我比许多自称是基督徒,心中却并没有爱,而只知谋求自己的利益的人是更好的基督徒。所以别向我谈信仰的事,永远不要试图把我变成一个被称作基督徒,却并不一定是基督徒的人!这就是我对你的请求!”

    我满足了他这个请求,再没向他谈过我的信仰。但这用得着谈吗?行为难道不是比话语有力得多、令人信服得多吗?“你们应该从他们的果实中认识他们。”——《圣经》中这样说。通过我的生命、我的行为,而不是通过我的话语,我成了温内图的老师,直到多年以后一个我难以忘怀的夜晚,他要求我同他谈谈。当时我们坐在一起,在那神圣的时刻,所有在沉默中播下的种子都发芽并结出了硕果……

    “‘老铁手’你怎么会和偷土地的贼混在一起了呢?难道不知道这是对红种人的抢劫吗?”

    “我本来该想到这个的,但我没有。那时我很高兴能成为测绘员,因为报酬不错。”

    “报酬?可我想,你们还没完工吧?工作完成之前就付给你们报酬吗?”

    “不是。我得到了预付款以及装备。我的报酬到工程结束后才会付足。”

    “这么说你得不到这笔钱了?”

    “是的。”

    “很多吗?”

    “就我的处境来说,是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我很遗憾,我们让你遭受了损失。你不富裕吧?”

    “从钱的角度看我很穷。”

    “你们还需要多久才能测量完?”

    “只还需要几天。”

    “噢!如果我那时像现在这样了解你,我们会再等几天再去攻打奇奥瓦人。”

    “使我能够完成工作吗?”我问,被这种慷慨感动了。

    -“是的。”

    “也就是说,你会让我们完成这次‘偷盗’了?”

    “不是让你们完成偷盗,只是让你们完成测量。你们画在纸上的线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危害,这还没有开始抢劫。如果白人工人们来了,开始修铁路了,那抢劫就算开始了。那我就会……”

    他说着说着停下了。像是要想清楚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随后,他接着说:

    “你要想挣到钱,是不是一定得有刚才我说到的那些纸?”

    “是的。”

    “噢!那你永远也得不到钱了,你们画的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毁了。”

    “那我们的测绘仪器呢?”

    “它们落入了一些战士手中。战士们想把他毁了,可我没让。虽然我没上过白人的学校,但我知道这些东西很贵重,因此我下令好好地保存它们。我们已经把它们带到这儿来了,好好地保存着。我会把它们还给你的。”

    “谢谢你。我很乐意接受这一礼物,虽然它们对我没有用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些仪器交上去。”

    “这么说它们对你没用?”

    “对。除非我继续测量。”

    “但你没有那些纸啊,它们已经被毁掉了!”

    “没有。我很谨慎,画了两份图。”

    “你还拿着另一份?”

    “是的,在我口袋里。你下令不让他们搜走我的东西,你真是太好了!”

    “噢,噢!”

    这叫声半是惊奇,半是满意,然后他又沉默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一个高尚的想法;几乎没有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过了一阵,他站起身来。

    “我们回家吧,”他说,“由于我们白人兄弟遭受了损失,温内图要想法儿弥补。但你得先在我们这里彻底地恢复好。”

    我俩回到了石堡。今天是我们四个白人数日来头一次作为自由人在石堡里睡觉。第二天,霍肯斯、斯通、帕克与阿帕奇人之间举行了隆重的抽和平烟斗的仪式,仪式上又作了些长篇的演讲,其中最好的要数塞姆的演讲,充满了他特有的诙谐,害得印第安人不得不费尽力气,以保持他们那种庄严态度。这一天,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尚未明了的地方得到了澄清,那天晚上救“好太阳”和温内图的经过又成了话题,霍肯斯则又教训了我一番:

    “您是个狡猾透顶的人,先生!一个人对朋友应该是诚实的啊,尤其是,您又从我们这儿学到了那么多东西。当初我们在圣路易斯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是个什么呀?一个家庭教师,翻来覆去地教他的学生背ABC和小九九儿的家庭教师。要不是我们那么热情宽容地接受了您,您现在还是个不幸的家伙。是我们把您从倒霉的小九九儿里拉了出来,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们看护了您,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看护她的小孩子,或者,像一只母鸡看护它孵出来的小鸭子。在我们身边,您渐渐地懂点儿事儿了;是我们训练了您的头脑,使它偶尔也能开开窍儿。总而言之,我们对您,那就是父亲、母亲、叔叔、阿姨啊;我们用手托着您,用肥嫩的肉喂养您的身体,用智慧和经验喂养您的头脑。我们总该得到您的尊重、敬畏和感谢吧,您总不该像鸭子一样溜到水里去,而让我们这些母鸡可怜巴巴地淹死吧。您总是做我们禁止您做的事。看到这么多的爱和牺牲换来的却是这么不听话、忘恩负义,我这颗者心好痛啊。我要是一件件列举您捣的那些鬼,那简直就没个完。最严重的就是,您救了那两个阿帕奇人,却不跟我们说。只要我还活在这副旧皮囊里,我就会一直对您耿耿于怀的。本来我们昨天可以在刑柱上被烤上一顿,今天在印第安魂灵们那可爱的猎场里醒来,可结果呢——人家认为我们根本不配!现在我们皮毛无损地住在这么个偏僻的石堡里,让人变着法儿用美味佳肴毁我们的胃,还把一个‘青角’捧得跟半个神一般!这些倒霉事儿全都多亏了您,尤其是因为你是个无耻透顶的游泳家。但不管怎么着爱都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婆娘,你越是虐待她,她就越舒坦;所以这次我们还是不会把您从我们中间和我们心中驱逐出去,而是衷心地希望您好好反省,重新做人,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是我的手,您愿意改过吗,亲爱的先生?”

    “好的。”我一边摇着他的手,一边向他保证。“我会努力地以您为榜样,让人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塞姆-霍肯斯。”

    “最可敬的先生,这个您就算了吧!这是白费力气。您这样的‘青角’,还想像塞姆-霍肯斯一样!绝对不可能!就像是一只林蛙想当歌剧演员……”

    这时,迪克-斯通笑着、不耐烦地把他的话打断了。

    “停!住嘴吧,你这个老饶舌鬼!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你在这儿把什么都颠倒过来了,把右手的手套戴到左手上!我要是‘老铁手’,才不会容许你没完没了地叫我‘青角’。”

    “那他还想怎么样呢?千真万确,他就是个‘青角’!”

    “胡说!我们能活命,多亏了他。包括你和我们在内,在一百个有经验的牛仔中,恐怕也找不出一个能像他昨天那样。不是我们保护他,而是他在保护我们。你记着!要不是他,我们现在不可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儿,你也不会一根毫毛不缺地顶着你那个假的破发套!”

    “什么?假的?别再跟我这么说!这是个真正的假发套,你要是不知道,我就让你看看!”

    他把假发拿下来,往别人面前伸过去。

    “拿开,拿开这张皮!”斯通笑道。

    小个子又把假发套在头上,接着骂道:

    “你不害臊吗,迪克,把我头上的装饰叫做皮!一个像你这样的好伙计会说出这种话,真让我想不到啊!你们全都不尊重你们的老塞姆,我要蔑视你们,作为对你们的惩罚。我去找我的玛丽了,我得看看,她是不是也像我过得这么舒服。”

    他轻蔑地一挥胳膊,走了。我们在他背后快活地笑着,你实在没法儿生他的气。

    第二天,去跟踪奇奥瓦人的探子们回来了。他们报告说,敌人的队伍没做停留,已经离开了,他们没打算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

    接下来是一段安宁的日子,但对我来说却是紧张繁忙的日子。塞姆、迪克和威尔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阿帕奇人的好客,做彻底的休息。塞姆给自己找的惟一一件事情,就是每天遛他的玛丽,用他的话说,好让它“学会佩服他的高雅”,也就是说,要习惯他骑马的方式。

    温内图对我进行了“印第安式的训练”。我们经常在外面,骑马走很远的路,我得练习所有打猎、作战用得着的技能。我们在林子里爬来爬去,他教我怎么匍匐潜行。他带我一起进行战斗演习。他经常给我布置作业,离开我,让我找他。他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足迹,让我想方设法地去找。有多少次,他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或是站在佩科河的水中,被灌木挡着,看我怎么行动。然后指出我的错误,给我演示该怎么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课真是大棒了,他怀着极大的乐趣教我,我则满怀喜悦和钦佩地做他的学生。他从来没称赞过我,但也没责备过我。印第安人必须具备的一切技能,他都是好手,教起课来也很在行。

    我经常是累得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回到石堡还要上课,还要学阿帕奇语。我有两位男老师,一位女老师:“丽日”教我美斯卡莱罗人的方言,“好太阳”教兰奈罗人的方言,温内图则教我纳瓦罗人的方言。这些方言十分接近,词汇量也不大,因此我学习的进度也很快。

    温内图和我外出并不远离石堡的时候,“丽日”偶尔也同我们一道去。看得出,每当我圆满地解决了问题,她总是非常高兴。

    有一次我们在森林里,温内图要我马上离开,一刻钟之后再回到原地,到时他们两个已经不见了,我得把藏起来的“丽日”找到。于是我走了一大段路,大约等了一刻钟的工夫,就返回了原地。两个人留下的痕迹开始还相当清晰,可后来那女孩儿的脚印儿突然就不见了。当然我知道她走路很轻,但地面很软,无论如何也会留下痕迹。可我就是什么也没发现,连被踩例或折断的小草也没有,虽然这里长着很多柔软敏感的青苔。温内图的足迹十分清晰,这与我无关,因为我不是要找他,而是要找他的妹妹。他肯定是藏在附近,看我犯没犯错误。

    我兜着圈子找了一遭又一遭,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可怪了,我可得好好想想。“丽日”无论如何也得留下点儿痕迹,因为在这里,一只脚不可能接触了地面而不在柔软的青苔上留下痕迹。脚接触地面?——啊,对了!假如“丽日”根本没有接触地面,那会怎么样呢?

    我仔细地观察温内图的脚印——脚印很深,比开始的时候要深,他会不会是双臂抱着他的妹妹,把她抱走了呢?于是,从这一时刻起,他给我出的题目,在他看来很难,在我看来却非常容易了。

    由于负重,他的步子踩得更深了。要找到那姑娘留下的痕迹——这我当然就不能在地上找了,而是要往上找。

    如果温内图是一个人在林间行走,他的手臂是自由的,穿过灌木丛也不会费什么力气;如果他是抱着他的妹妹走,会有树枝被折断。我跟着他的足迹走,眼睛并不看地面,而是盯着灌木丛。果然!由于负重,他在穿过灌木丛的时候没能小心地拨开枝枝权权,“丽日”也想不到做这件事;于是我发现了多处被折断的树枝和毁坏的叶子,如果温内图是一个人,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足迹笔直地通向一个林木稀疏的地方,然后又直直地过去了。两人肯定就藏在对面沙地的边缘处,正暗地里乐不可支,认为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呢。

    我本可以径直地走过去,但我想做得更妙些,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于是我悄悄地、仍然隐蔽着沿着沙地的外围溜过去。到了对面,我先找温内图的足迹:如果他继续向前走了,那我就顺着足迹找下去;如果找不到,那他一定是和”丽日”藏起来了。我伏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匍匐前进,并注意让树丛掩护自己。没有看到脚印,他们是藏起来了,像我猜测的那样,藏在那片空地的边缘,而且就是与我跟踪的脚印相交的地方。

    我轻而又轻地向那里爬过去。他们大概悄无声息地呆在那儿,他们训练有素的耳朵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声响,因此我必须格外小心才行。这时我看见他们两个了,他们紧挨着坐在野李树丛中,背对着我,他们肯定认为我要是过来了,将会出现在他们对面。他们正在交谈,在窃窃私语,所以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极其兴奋地盼着抓住他们的那一刻,爬得离他们越来越近。现在,我离他们近得已经可以用手触到他们俩了。我准备伸出手臂,从后面抓住温内图了,这时却又被一句话阻住了。

    “我是不是该去把他带来?”

    “不,”“丽日”说。“他自己会来的。”

    “他不会来的。”

    “‘老铁手’会来的。”

    “你错了。他很快就学会了所有的东西,可是你的踪迹在空中,他怎么找得到呢?”

    “他找得到。你告诉过我,最近一段时间,‘老铁手’已经不会再受迷惑了,可现在又不这样说了?”

    “今天我给他出了个顶难的题目,难得不能再难了。他的眼睛找得到任何踪迹,可你的踪迹只有用脑子才能找到,这他可还没学过——

    “可他还是会来的。凡是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

    她这些话只是轻声的耳语,但从她的语气里却听得出一种信心,一种信任,对此我感到自豪的。

    “是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像他这样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轻而易举地入门儿,”温内图点点头。“只有一件事他是不会入门儿的,这使我觉得很遗憾。”

    “是什么事?”

    “就是我们大家的那个愿望。”

    我本来准备在这个时候出现,可温内图刚好提到了一个愿望,我要再等一等。这些可爱的人,有什么愿望我能不十分乐意地去满足他们呢?如果我听到那到底是什么事,就能出乎意料地满足他们的心愿。因此我仍然不做声,悄悄地听着。“你和他说过这事吗?”

    “没有。”

    “我们的父亲也没和他说过?”

    “没有。他想说,我不让他说。”

    “不让?为什么?‘丽日’非常爱这个白人,而她是所有阿帕奇人的最高酋长的女儿。”

    “这没错儿,而且还不仅如此。任何一个红种人战士或者白人如果能以我的妹妹为妻都会快乐的,只有‘老铁手’不会。”

    “我的哥哥温内图怎能知道呢——既然他并没同他谈过这事?”

    “可我还是知道,因为我了解他。他和别的白人不一样,他的追求比他们的都高;他不会娶一个印第安女子为妻的。”

    “他说过这话吗?”

    “没有。”

    “也许他的心已经属于一个白人女子了?”

    “也不是。”

    “你肯定吗?”

    “是的。我们谈论过白人妇女,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他的心还没有交给别人。”

    “那这颗心会交给我的。”

    “我的妹妹可别抱这种希望!‘老铁手’的想法和感受和她想的不一样。如果他要给自己选一个女人,那她在女子中所处的位置,一定得像他在男人中所处的位置一样。”

    “我不是这样的女人吗?”

    “在红种姑娘中,你当然是的,我美丽的妹妹超过所有的红种姑娘;可问题是要和白人的女儿们一比,你见识过什么?你学过什么呢?你了解红种女人的生活,可一个白种女人学些什么,她们必须知道什么,对此你却毫无所知。老铁手并不看重金子的光芒和形体的美丽,他看重的是其他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他在一个红种姑娘身上是找不到的。”

    她垂下了头,沉默不语,于是他用手怜爱地抚摩她的面颊,试图安慰她。

    “让我的好妹妹伤心,这使我很难过,但温内图习惯了总是说真话,即使真话不好听。也许他知道一条路,能让‘丽日’达到目的。”

    她立刻抬起头来问道:

    “一条什么样的路?”

    “到白人的城市里去。”

    “你说去那儿?”

    “是的。”

    “为什么?”

    “为了让‘老铁手’爱上你,你必须学习。”

    “那我去,马上就去,立刻就去!哥哥你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吗?你去和我们的父亲‘好太阳’说说吧!请求他允许我到白人的大城市里去!他不会说不的……”

    我没有听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这时我又蹑手蹑脚地爬回去了;我觉得偷听兄妹俩这场对话简直是做坏事,可别让他们发现了!要不他们该多尴尬啊,我就更不用说了!我离开的时候得比靠近他们的时候更得小心翼翼,再小的一点儿响动都可能会使我暴露,让他们发现我已经知道了那美丽的印第安女孩儿的秘密。那样的话,我只好当天就离开我的红种朋友们了。

    还好,我成功地退了回去没被他们发现。到了适当的距离之后,我站起来,赶快沿着空地跑到又能见到足迹的地方。随后我从开始来的方向向空地上走了两三步,喊道:

    “我的兄弟温内图过来吧!”

    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我继续喊道:

    “我的兄弟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他了!”

    还是没有动静,我便又喊了一遍:

    “温内图就坐在对面的野李树丛里,要我过去把他叫出来吗?”

    这下树枝晃动起来,温内图出来了,但只有他一个人。他无法再躲着不出来,但还想隐瞒他妹妹的藏身之所。他问道:

    “我的兄弟‘老铁手’,你找到‘丽日’了吗?”

    “找到了。”

    “在哪儿?”

    “在灌木丛里,她的踪迹把我引到那儿了。”

    “你看到她的踪迹了吗?”

    他的声音显得很惊奇,他不知道我的本事,认为我是不知怎么的搞错了。

    “是的,”我回答。“我看到了。”

    “但我的妹妹很小心,肯定不会留下能被发现的痕迹的。”

    “你错了,她留下了痕迹,不在地上,是在树枝上。‘丽日’没有用脚接触地面,是你抱着她,你们把树枝折断,还弄坏了树叶。”

    “噢!我抱她来着?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的脚印——它们突然变深了,因为你变重了。既然你不可一能改变你的体重,那就肯定是负重来着,这只能是你的妹妹,我看到她的脚没再接触过青苔。”

    “噢!你错了,你退回去,再找一遍!”

    “那就白费力气了,也没必要,‘丽日’就坐在你刚才坐过的地方。我去把她叫出来。”

    说着我便真的穿过空地,她这时已经走出灌木丛,心满意足地对她哥哥道:

    “我向你打过包票,他会找到我的——我说对了。”

    “是的,我的妹妹说对了,而我错了。我的兄弟‘老铁手’不仅能用眼睛,而且能用头脑发现一个人的踪迹。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学了。”

    “哦,还有很多,非常多呢!”我反对道。“我的兄弟夸奖我,可我还不配,不过我要继续向他学习我现在还没有掌握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称赞,我得承认,我对此感到的骄傲就像过去听到我的任何一位老师称赞我一样。

    这天晚上,他给我送来一件做工精细的猎装,是鞣成白色的皮子做的,还有红色的印第安刺绣做装饰。

    “我妹妹‘丽日’请你穿上这件衣服,”他说。“对于‘老铁手’来说,你的衣服不够好。”

    他说的当然有道理,我的衣服就连印第安人看着也嫌寒碜。我要是在欧洲的某个城市里穿着这么一身,肯定会被人当成流浪汉的。我能接受“丽日”的这件礼物吗?温内图像是猜出了我的想法。

    “你可以收下这件衣服,”他说。“是我要她做的,它是被你救过性命的温内图的礼物,不是我妹妹的礼物。在白人那里是禁止从一个女人那儿接受礼物的吧?”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妻子或者亲戚的话。”

    “你是我的兄弟,所以‘丽日’和你是亲戚。但不管怎么说这礼物是我送你的,而不是她送的,她只不过是为你缝制了它。”

    第二天早上我穿上这件猎装的时候,发现它合适得就像从我的模子里做出来的一样,就算是纽约的男装裁缝也不可能比它做得更合体了。我穿着它在我美丽的印第安女伴儿面前亮相,我的称赞使她十分快活。不久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到我这儿来了,告诉我,他们和塞姆也得到了馈赠,是崭新的印第安烟斗,部落里妇女们的手工精品。又过了一阵,我到峡谷里去练习投战斧,这时,一个小小的、形体奇特步态庄重的人向我走来。一件崭新的印第安式皮衣下面是一双旧的、巨大的绵羊皮靴,上面则是一顶更旧的皮帽子,帽檐儿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帽檐儿下探出一部乱糟糟的大胡子、一只硕大的鼻子和两只狡黠的小眼睛。我认出这是我的小个子塞姆-霍肯斯。他叉开两条细瘦的罗圈儿腿,大模大样地立在我面前,向我发问:

    “先生,也许您认识此刻站在您面前的人吧?”

    “Mmm,”我说,”这我可得看看!”

    我抓住他的胳膊,将他转了三个圈儿,从各个角度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

    “看起来真像是塞姆-霍肯斯,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是的,大人!您没有搞错,正是我本人,一根毫毛不少。您发现什么了吗?”

    “倍儿新的衣裳!”

    “我看也是!”

    “哪儿来的?”

    “用您送我的熊皮做的。”

    “这我看出来了,塞姆;可如果我问‘哪儿来的’,那我想知道的是做衣服的人。”

    “人?Mmm!哦对,是人,先生!是这么回事——她其实不是一个‘人’”

    “那是什么?”

    “是个‘小人儿’。”

    “怎么?”

    “呐,您不认识漂亮的‘克莉乌娜-爱’吗?”

    “不认识。‘克莉乌娜-爱’是月亮的意思,她是个姑娘还是个女人?”

    “都是,或者不如说都不是。”

    “那是个老奶奶喽?”

    “胡扯!如果她既是女人也是姑娘或者不如说两者都不是,那她肯定是个寡妇啊。她是上一次与奇奥瓦的战斗中一个阵亡的阿帕奇人留下的女人。”

    “也是您想要安慰的女人吧?”

    “是的,先生,”他点点头。“我一点儿都不讨人嫌。我拿一只眼睛瞟了她,或者不如说两只眼睛都用上了。”

    “可是,塞姆,一个印第安女人!”

    “那又怎么了?我甚至还会娶个黑女人呢——如果她不黑的话。再说‘月亮’是个出色的伴儿。”

    “为什么?”

    “因为在全部落里,数她鞣的皮子最好。”

    “您想让她躁您的皮吗?”

    “别开玩笑,先生!我是认真的。一个安乐窝——您明白吗?她有张丰满的圆圆的脸,就像月亮一样。”

    “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

    “我再次请求您,别拿月亮开玩笑!她是满月,而我要娶她,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但愿别弄出个新月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正是通过鞣皮子。为了那张熊皮,我去打听谁鞣的皮子最好,有人就把她介绍给我了。我就扛着熊皮去找她,并且立刻就感觉到她很中我的意。”

    “对熊皮吗?”

    “胡说八道!当然是对我了!”

    “由此可见她的趣味如何了,塞姆!”

    “可不!她可有趣味了!噢,她可决不是缺少教养的!这一点,凭她不仅给我鞣了皮子,还立刻给我做了这件衣裳,就足以证明了。您觉得我怎么样?”

    “太时髦儿了!”

    “不是吗,先生?是的,先生!她看见我穿上这件衣裳的时候,简直都陶醉了。您就相信好了,先生:我要娶她!”

    “您那件旧衣服呢?”

    “扔了。”

    “您看,您看!过去您还说过,您的老外套决不出卖呢!”

    “过去是过去,过去还没有克莉乌娜-爱呢。时代变啦——就是这么回事!”

    穿着熊皮的小个子追求者转过身,骄傲地跺着地走了。他对那印第安寡妇的好感并没有让我难过或者心存疑虑。你只要看看塞姆,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双大得不合比例的脚,那伸不直的小细腿儿,还有那张脸——噢,天呐!

    他还没有走得很远,又一次转过身来冲我喊道:

    “这张新皮可是完全不同的,先生!我就像获得了新生一样。旧的那件我不想再看见它了。塞姆现在要去求婚了,嘿嘿嘿嘿1”

    第二天我在石堡下面碰上了他,他的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您在转什么天文学的脑筋呢?”我问他。

    “天文学?干吗偏得是天文学的?”

    “因为您这副样子就像是打算发现一片新星云似的。”

    “差不多,我想着是个扫帚星,看来也可能是星云吧。”

    “谁?”

    “她,克莉乌娜-爱。”

    “噢!满月今天成星云了,为什么呢?”

    “我问她可想再要个男人,她回答说‘不’。”

    “这可不能妨碍您满怀信心放眼未来啊,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我的新衣服也不是一个钟头就缝好的——您说得对,先生,我再去求一次婚。”

    他爬上梯子,又去造访他的克莉乌娜-爱了。

    第二天,我正在给我的马上马鞍,准备和温内图一起出去打野牛,塞姆向我走来,问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先生?”

    “去捕野牛吗?不!您现在可是要追捕一头更棒的野物啊。”

    “可她不干!”

    “是吗?”

    “是的。她还提出了要求。”

    “怎么?”

    “我又去过她那儿了,她说,那衣服是她依着温内图的命令给我做的。”

    “这么说不是出于爱情了?”

    “好像不是。她又接着说,鞣皮子是我找的她,为此我得给她点儿什么。”

    “算是付帐吗?”

    “是的!这难道是爱的表示吗?”

    “我不知道,在这种事上我没有经验。孩子爱他们的父母,可父母还是得为他们花钱。也许那恰恰证明了您的满月对您的爱呢!”

    “满月?哼!现在大概只剩下下弦月了。这么说您不带我去了?”

    “温内图想和我一个人出去。”

    “那我就没法儿反对了。”

    “再说您会把您的新猎装弄坏的,亲爱的塞姆!”

    “可不,真是这样。这么好的衣服弄上血点子就糟了。”

    他走了,可又转过头来问了句:

    “先生,您不觉得我的老外套更实用吗?”

    “可能吧。”

    “不光是可能,而是极有可能。”

    今天的事情至此就告一段落了,可接下来的几天里,塞姆变得越来越心事重重,越来越少言寡语了。他的月亮看起来越变越小了。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他从屋里走出来——穿的竟是那件旧外套!

    “这是怎么回事,塞姆?”我问他,“我想,您早就把这件外套搁在一边儿了,或者用您的话说是给‘扔了’?”

    “是这样的。”

    “可还是又把它翻出来了?”

    “是的。”

    “是气得吧?”

    “当然!我气坏了!”

    “对那下弦月吗?”

    “已经成新月了。我不能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克莉乌娜-爱了!”

    “看来我当初说的没错!”

    “是的,事情正是像您想的那样。可还有件事把我气得不行。”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可以,我告诉您。昨天我又去她那儿了。她这几天待我很不好,几乎都不正眼看我,回答我的问话也总是短短的。昨天我在她那儿坐着,头靠在一根木桩上。那根木桩上大概是有根刺儿,把我的头发绞住了。等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尊贵的脑袋被猛地拽了一下。我一回头儿,看见了什么呀,先生——我看见了什么?”

    “我猜——是您的假发?”

    “对,我的假发挂在了那根刺儿上,帽子被扯下来了,掉在地上。”

    “这下当初那个漂亮的满月自然就变成新月了?”

    “可不!她先是站在那儿,瞪着我,就像——就像——就像瞪着一个脑袋上没长头发的人。”

    “然后呢?”

    “然后她就号起来了,就好像她自己长了颗秃头似的。”

    “最后怎样?”

    “最后?最后就成新月了,她冲出去,没影儿了。”

    “也许她不久又会像上弦月一样在你面前出现呢?”

    “不会了!因为她让人给我捎话儿了。”

    “什么话儿?”

    “我不该再去找她了;她如果再嫁的话,也得嫁个头上长头发的丈夫——这不是很蠢吗?”

    “哼!”

    “没什么可哼的,先生!一个女人要结婚的话,她本不必在乎她丈夫的头发是长在脑袋上还是长在假发上,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如果是长在假发上,那还更尊贵呢,因为那可是要花钱的。长头发又有什么用呢!”

    “我要是您,还是愿意让它再长出来,亲爱的塞姆!”

    “尊敬的先生,您见鬼去吧!我怀着爱情的忧伤和婚姻的烦恼到您这儿来寻求安慰,听到的却是挖苦。我希望您也有个假发,也有一个印第安寡妇把您扔到门外去!祝您顺利!”

    他气哼哼地跑了。

    “塞姆,”我在他背后喊,“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停下脚步,问道。

    “它哪儿去了?”

    “什么?”

    “新猎装。”

    “我又把它送回去了,不想再知道有关它的事儿了。本想穿着它结婚,举行婚礼的。既然现在婚礼吹了,我也不想要那衣服了。就这么着吧!”

    就这样,我的塞姆和那越变越小的红月亮克莉乌娜-爱之间的友谊结束了。顺便提一句:没过多久,塞姆的情绪就又好起来了,并向我承认他很高兴自己仍然是个未婚的单身汉,从此他再也不会同他的老外套分手了,因为它比所有印第安女裁缝做的所有衣服都更好更方便也更舒服。一切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塞姆做丈夫就是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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