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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塞姆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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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划到右岸上,把昏迷不醒的酋长儿子弄到草地上,拿走了他的武器。随后,我把系船的皮带割断,用它来绑俘虏。我还推了一下独木舟,让它漂走;不能让它暴露我。我把皮达的胳膊和身体紧紧绑在一起,把他扛在肩上,向我们的岛走去。

    这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倒不是因为俘虏太重,而是因为皮达醒过来以后,虽然被绑着,可还是激烈地反抗。

    “你是谁?”他终于怒气冲冲地问道。“一个讨厌的白人,我的父亲唐古阿明天就会抓住你,叫你完蛋!”

    “你父亲抓不住我——他不会走路啊。”我回答道。

    “可他有很多战士,他会派他们来找我的。”

    “你们的战士只会叫我笑话。每个敢跟我对阵的,都会和你父亲的下场一样。”

    “哦?你和他打过仗吗?在哪儿?”

    “就在我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膝盖,他倒下的地方。”

    “噢!噢!这么说你是‘老铁手’?”他惊惧地问道。

    “你这会儿才问!我可是一拳把你打倒在地了。除了温内图和‘老铁手’,谁还敢潜到你们的村子里,把首长的儿子劫出来呢!”

    “啊呀!那我要死了。但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听到哀叫!”

    “我们不杀你;我们不是凶手。如果你父亲交出你们那儿的两个白人,我们就放了你。”

    “桑特和霍肯斯吗?”

    “对。”

    “他会把他们交出来的,因为对他来说,他的儿子顶得上一百个霍肯斯,桑特更是什么都不值。”

    从这时起他不再与我为难了。

    温内图的预言说中了:天开始下雨,雨遮挡住视线,我找不到河岸上对着我们那个岛的地点了。于是我找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在树下等着雨停或者天亮。

    这可是对耐性的考验,雨既不停,天也不亮。唯一的安慰就是,我已经湿得不能更湿了。湿带来了寒冷,我只得不时地站起来,做几个体操动作让自己暖和起来。我很同情年轻的首长之子,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比我能吃苦。

    我的两个愿望终于同时实现了:雨停了,天色也开始发白。但周围是一片浓雾;尽管如此我还是能找到地方了。我冲那边大喊了一声“哈罗”。

    “哈罗!”温内图的声音立刻回答了我。“是我的兄弟卡尔吗?”

    “我抓了个俘虏,给我派一个游泳好手儿过来,再带上几根皮带。”

    “我亲自来!”

    他没有落在奇奥瓦人手里,我是多么高兴啊!很快我就看到他的头在雾与水之间浮现出来。他上了岸,一见那印第安人,十分惊讶。

    “嘿!酋长的儿子皮达!你在哪儿逮住他的?”

    “在河岸上,离霍肯斯所在的那个岛不远。”

    “你看见霍肯斯了吗?”

    “没有,但是我听见他和这个奇奥瓦人说话了。我本来还可以和他说上话,也许还能把他救出来,但这时你被发现了,我只能离开。”

    “当时的情形真可气,我没办法。我已经快到桑特的帐篷了,这时来了几个奇奥瓦人,要从那里经过。我不能够跳起来,只能滚到一边。他们站住了,结果其中一个人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他们向我冲过来,我只好跳起来逃跑。火光照亮了我,奇奥瓦人认出我来了。我向东边跑,游过河,逃脱了。桑特我自然是没看见。”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这个年轻的战士很乐意拿自己和桑特以及塞姆-霍肯斯交换,而且我相信,酋长也会愿意这样做的。”

    “哦!这太好了!我的兄弟抓住了皮达,这真是大勇敢了。对我们来说没有更好的事儿了。”

    我说了他会很快见到桑特——我说中了,而且比我想的早多了。我们把俘虏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绑牢,使他和我们肩膀挨着肩膀,头露在水面上,在游的过程中他的腿还可以帮上我们一把。我们下了水,皮达没有反抗,而是在我们的脚已经够不到河底了以后,和我们步调一致地奋力蹬起水来。

    雾低低地笼罩着河面,六个人的身长加起来的距离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众所周知,在雾中可以听得更清楚。我们离开河岸还不远,温内图就说:

    “轻点儿!我听见什么了。”

    “是什么?”

    “像是船桨在水里划动的声音,就在我们上面。”

    “真的,听!”

    我们把动作放到最轻,只够让我们浮在水面上,因此也就不发出声音。没错,温内图听得很准,有人从上游划着船下来了。他一定很着急,尽管河在这里是有落差的,他还要用桨。

    他迅速接近了我们,该让他看见我们吗?他也许是敌方的探子,我们最好先弄清他是谁。我向温内图投去疑问的目光,他明白了,轻声地回答:

    “不用后退!我要知道他是谁。他大概看不见我们,因为我们浮在水上不动。”

    我们可以不被发现,因为我们只有头露在水面上。于是我们没有后退。皮达也和我们一样紧张。他只要一喊救命,就会暴露我们,但他知道自己反正也能获得自由。

    划桨的声音离我们已经很近了,一只印第安式的小船在雾中浮现出来,船中坐着一个白人。我们本来是想俏不做声的,但温内图一看见那人,一声喊叫便脱口而出:

    “是桑特!他逃了!”

    死敌的突然出现使我平素那么冷静的朋友激动不已,他竭尽全力要将胳膊和腿挣脱出来,游向独木舟。可他还跟我们,主要是跟皮达系在一起,一时脱身不得。

    “呸!我得出来!我得过去抓住他!”他喊着,抽出刀子割断了把他和皮达绑在一起的皮带。

    桑特一听到温内图的喊声,立时扭过脸来,看见了我们。

    “见鬼!”那凶手惊骇地叫起来。“是这帮……”

    他停住了,惊骇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代之以幸灾乐祸——他看清了我们的处境,伸手抓过枪,瞄准我们。“你们这些狗,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水上旅行了!”他喊道。

    幸好,就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温内图猛地一蹬,同我们分开了,这使我和皮达一下子离开了桑特瞄准的一点,子弹没打中。

    在我看来,此刻的温内图与其说是在游水,还不如说是在水面上弹射。他牙齿间叼着刀子,向敌人飞扑面去,就像一粒打水漂儿的石子。桑特的枪膛里还有一发子弹,他举枪对准那阿帕奇人,嘲笑着叫道:

    “过来呀,该死的红鬼!我送你去见鬼!”

    他以为对付温内图轻而易举,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行了——这他可看错了人。温内图立即潜入水中,要从水下游过去,将船掀翻。如果他成功了,桑特就会掉到水里,他的枪也就没用了。接下来肯定是一场搏斗,身手矫健的阿帕奇人无论如何都会是赢家。桑特明白过来,赶快撇了枪,重又操起桨。这对他来说也是千钧一发,因为他刚开始划桨,温内图就冒出头来。桑特放弃了进攻,猛划了几下桨,划开了,还喊着:

    “你抓到我了吗,狗?我给下次再见留着这颗子弹!”

    温内图用尽全力要追上他,但却是徒劳的。没有一个游泳好手儿——哪怕他是世界冠军——能追上一只在湍急的水中顺流划下的船。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分钟,桑特即将在雾中消失的时候,几个听到了呼喊声和枪声的阿帕奇人立刻从岛上跳进了水里,助我们一臂之力。我把他们叫到我这里,让他们帮我把皮达弄到岛上去。当我把他和我分开的时候,已经回到岸上的温内图对他的人下达了命令:

    “兄弟们赶快做好准备!桑特刚刚乘着一只独木舟顺河下去了,我们得去追他!”

    我很少见到他像此刻这么激动。

    “是的,我们必须马上去追他。”我表示赞同。“但是塞姆-霍肯斯和我们那两个俘虏怎么办呢?”

    “我把他们交给你。”他决定道。

    “让我留在这儿吗?”

    “是的。温内图得去抓那个杀害他的父亲和妹妹的凶手桑特,而你有义务去救你的伙伴塞姆-霍肯斯。我们只好分开了。”

    “分开多久呢?”

    他想了一会儿。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会什么时候再见。”他开口了。“人的愿望和意志听命于大神。我本来以为能和我的兄弟卡尔在一起呆更长的时间,可大神现在突然反对了。他想让事情成为另外一个样子。你知道桑特为什么要离开吗?”

    “我能猜出来。他们知道我们来了,而且不把他抓住、不把塞姆救出来就不会罢休。桑特害怕了,想溜之大吉,尤其是他很清楚,他在奇奥瓦人和唐古阿那里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那他为什么选择了水路,而不骑马呢?”

    “那是因为害怕。他担心我们会发现他的踪迹而跟踪他,因此他坐独木舟逃跑,独木舟可能是他用马换的。你觉得你们骑马能追上他吗?”

    “很难,但是有可能。我们得抄近路,不沿河的拐弯走。”

    “这不行,我得告诉你,这样做是错误的。”

    “为什么?”

    “因为桑特很容易会想到离开这条河,在陆上继续逃跑。既然不知道他会从河的哪一侧上岸,你们就得分成两部分,沿着红河的两边追他。”

    “你说得对,我们就照你说的做。”

    “你们必须非常注意,别错过桑特上岸的地方,可惜这很费工夫。那段拐弯也不能省掉,要不,一队人少拐了一个弯,而对岸的一队却得绕个更大的远,这样你们就会走散了。”

    “确实是这样,我们只能顺着河拐所有的弯儿,所以我们现在连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了。”

    “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但我确实有义务去救塞姆-霍肯斯,我不能抛下他不管。”

    “温内图永远不会让你做违背你的义务的事情,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但如果大神愿意,我们过些日子还会再见的。”

    “在哪儿?”

    “如果你从这儿往前骑,路是通往这条河与波科索河交汇处的。如果我们有会面的可能,你就会在两河合流的左岸找到我的一个战士。”

    “要是我见不到你的战士呢?”

    “那就是我还在追桑特,并且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所以也就不能告诉你该去哪儿。如果是这样,你就和你的三个伙伴到圣路易斯那些要修铁路的白人那里去吧!但我请求你,只要善良的玛尼图允许,你就回到我们这里来。在我们佩科河边的石堡里你总是受欢迎的,假如我不在那儿,你也会得知该怎么找我。”

    我们说话的工夫,阿帕奇人已经做好上路的准备了。他把手伸给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同他们告别,然后又转向我:

    “你还记得,我们在佩科河边启程的时候,心中是多么快乐。可这次旅行却给‘好太阳’和‘丽日’带来了死亡。如果你有朝一日回到我们那里,也不能在石堡里再听到阿帕奇人最美丽的女儿的声音了。现在仇恨要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但爱会再次把你带回我们那里的。我很希望能在下面波科索河的河口处给你送信儿,但如果不行,你不要在东部的城市里呆得太久,尽快回到我这里来吧!你愿意向我保证吗,我最最亲爱的兄弟卡尔?”

    “我向你保证。我的心和你在一起,我亲爱的兄弟温内图。你知道我对临死前的克雷基-佩特拉发过什么誓,我会坚守誓言的。”

    “那就让善良的玛尼图引导你的每一步,在所有的路途上保佑你吧!心愿如此!”

    他拥抱了我,然后向他的人发出简短的命令,上了马,准备涉水。接着阿帕奇人分成了两队,一队游向河的右岸,温内图和另一队游向河的左岸。我目送着我亲爱的温内图远去,直到他消失在雾中。我觉得,我自己的一部分离我而去了,而分离也使他心情沉重。

    斯通和帕克看出了我是多么悲伤,前者用他那种真诚的口吻说:

    “您不要太难过了,先生!我们很快就会把塞姆救出来,我们就去追他们。所以交换俘虏的事不能再耽搁了。您打算怎么做这件事呢?”

    “让我先听听您的意见,亲爱的迪克!您比我有经验。”

    我的称赞使他感到很舒坦,他摸了模下巴,说道:

    “我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我们抓住的那个奇奥瓦战士到唐古阿那里去,告诉他儿子在哪儿,什么条件下我们才放他。你觉得怎么样,老威尔?”

    “哼!”帕克哼了一声。“你还从来没出过这么蠢的主意!”

    “蠢?我?见鬼!怎么蠢了?”

    “如果说出来我们在哪儿,唐古阿立刻就会派他的人来,把皮达从我们手里抢走,而我们却得不到塞姆。要是我的话,会另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离开这个岛,往草原里走上一段,那儿开阔,看得远。然后我们就派那个奇奥瓦人去村子里提条件:只能让两个战士——多了不行——把塞姆给我们带来,这样他们就可以把皮达带回去。要是来的人超过两个,可能是来打我们的,那我们从远处就能看见他们,可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您不觉得这样最好吗,先生?”

    “我还想再保险一些,根本不用送信儿的。”我答道。

    “不用送信儿的?那唐古阿怎么能知道他的儿子……”

    “我会让他知道的。”我打断了他的话。

    “您?您想亲自到村子里去吗?”

    “是的。”

    “听着,先生,您还是算了吧!这很危险,他们马上会把您抓起来的。”

    “我想不会。”

    “肯定会的。”

    “那样皮达就完蛋了。我可不想让两个俘虏中的一个去送信儿,这样就损失了一个人质。”

    “这当然是对的,但为什么一定得是您去村子里冒这个险呢?我也可以去做这件事。”

    “我相信您有这个胆量,但我还是觉得由我亲自去和唐古阿谈好些。”

    “可您想,他心里对您存着多大的火儿啊!比起让他一看见您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去见他更容易让他接受我们的条件。”

    “正因为他一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才要亲自去。就是要让他生气。我敢去找他,而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就是要让他为这个生气。如果我派另外一个人去,他也许会认为我怕他,我可不想有这种嫌疑。”

    “那就按您想的去做吧,先生!但我们这期间呆在哪儿呢?就呆在岛上吗?还是去找个更好的地方?”

    “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那好吧!如果您在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两个俘虏可就要倒霉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决不会手下留情的。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才走?是不是太晚了?如果顺利的话,交换俘虏到中午就完事儿了。然后我们就去追赶温内图。”

    “然后大批的奇奥瓦人就会跟上我们,把我们消灭!”

    “您这么想吗?”

    “是的。唐古阿为了得到他儿子,很愿意把塞姆交给我们。可一旦得到儿子,他立刻就会动用一切力量向我们报复,因此交换必须得在晚上进行。然后我们就骑马离开,夜里赶路他们没法儿追我们,这样我们就能大大地领先一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越晚酋长就越为他儿子担心,这会让他更听话。”

    “确实。但如果我们在这之前就被发现了呢?”

    “那也不要紧。”

    “他们肯定在找皮达,那么也可能会找到这儿的。”

    “他们不会到岛上来,我们能在岸上看到他们。他们肯定会在那儿发现温内图的踪迹,就会以为我们已经带着皮达离开了。这会让唐古阿更担心的。你们听!”

    远处传来了人声。雾气开始上升,我们能够看清河岸了。好几个奇奥瓦人站在那边,正互相大声说着各自对刚发现的马蹄印儿的看法。很快他们就又都不见了,连一眼都没有往岛上看。

    “他们走了,像是很着急的样子。”迪克-斯通说。

    “他们肯定是回村子向唐古阿报告发现的踪迹去了,估计他会立刻派人去跟踪追击的。”

    不到两个小时,这个预言就获得了证实。一队骑兵从河对面下来了,找到马蹄印后便跟踪而去。用不着担心奇奥瓦人会追上温内图,他的速度至少和他们一样快。

    这里还得提一句:我们三个说话的声音很轻,用不着让俘虏听见我们在说些什么;他们也没看见河岸上发生的一切,他们被绑着躺在灌木丛后面。

    上午,太阳温暖地照耀着我们,令我们感到十分愉快。它不仅晒干了我们的宿营地,也晒干了我们自己,使我们舒舒服眼地一直休息到晚上。

    刚过中午,我们看到一样东西顺流而下,向岛的方向漂了过来,被垂进水中的灌木枝叶阻住了。那是一只独木舟,里面有一只桨;主人用来系船的皮带被割断了——原来这就是我拐走皮达的那只船。它被水流带走了,可能在什么地方被卡住了,所以这么晚才漂过来,这对我来说正合适,我把它拖到岸上,留待晚上用。这下我用不着游水,弄得全身透湿了。

    天一黑,我就背上猎熊枪,把船推到水里,划着它逆流而上。

    斯通和帕克都祝我好运,我告诉他们,除非我第二天早上还回不来,否则他们用不着替我担心。

    逆流而上是很慢的,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才靠近村子。我靠了岸,用早已准备好的一根皮带把独木舟系在一棵树上。

    像昨天一样,我又看到燃着的火堆;男人们坐在火边,女人们则忙碌着走来走去。我原以为,今天村子会严密地防守起来的,其实不是这样。奇奥瓦人发现了阿帕奇人的踪迹,派出了前去跟踪的战士,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唐古阿今天依旧坐在他的帐篷前,只有两个小儿子和他在一起。他垂着头,目光阴郁地盯着火。这一次,我是从流经村庄的盐河左岸来,然后在右边的河流拐弯处离开河边,从帐篷的后面抄过去,直到面前出现了唐古阿的住处。我很运气,因为附近没有人。我不会被发现。就这样,我趴在地上,朝帐篷的后半部爬去。这时,只听唐古阿唱起了低沉单调的悲歌——他是在按照印第安人的方式哀悼自己失去了爱子。于是我绕过帐篷,爬到另一边,站起身,一下子站到了酋长身边。

    “唐古阿为什么唱起悲歌来了?”我问道。“一个勇敢的战士是不该让人听到痛苦的声音的;哭哭啼啼是老太婆的事。”

    我突如其来的出现给他的惊吓用言语简直无法形容。他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想跳起来,却因为受伤的膝盖而只能坐在哪儿。他睁大了眼睛楞楞地瞪着我,就好像我是个幽灵似的。最后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老……铁……铁……哦!啊呀!你怎么……你在……你们还在……还没走?”

    “这你看见了,我还在这儿。我到这儿来,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

    “‘老铁手’!”他总算完整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他那两个男孩儿一听这个,立刻就逃到帐篷里去了。

    “‘老铁手’!”酋长又重复了一遍,还没有从最初的惊骇之中恢复过来。紧接着他的脸上就布满了怒气,他冲着其他帐篷喊出一声命令。我没听懂,他用的是他们自己的语言,但其中出现了我的名字。

    片刻之后,愤怒的吼声便响彻了整个村子,我觉得,大地似乎都在我脚下颤抖起来了。村儿里的战士都向我们跑过来,带着随手抄起的武器。我抽出自己的刀子,对着唐古阿的耳朵大声喊:

    “你想让皮达被捅死吗?是他让我到你这儿来的!”

    虽然他的人吼声震天,可他还是听清了我的话,举起了右手。这一下就够了,四周安静下来。奇奥瓦人在我们周围围成了一个半圆。从他们那似乎要吞掉我的目光看起来,我今天是甭想活着离开这里了。我靠近唐古阿,镇定地盯着他由于我的勇敢而惊呆的脸,说道:

    “唐古阿和我是死敌,这不是我的错,但我也不反对,我是不是害怕他,这,他从我的这次行动总该看得出来。让我们长话短说:皮达在我们手里,如果我不能在说好的时间内回到我的同伴那里,他们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

    周围的红种人——我认出了其中的许多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这显示出我这番话的力量。酋长的眼里闪着怒火,因为他要想不使他的儿子受到威胁,就不能把我怎么样。他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一句问话:

    “怎么……他怎么会……落到你们手里的?”

    “我昨天到了岛上,就在他和塞姆-霍肯斯说话的时候,我打倒了他,把他带走了。”

    “喔!‘老铁手’是恶神的宠儿,又一次受到了他的保佑。我的儿子在哪儿?”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以后他自己会告诉你的。你从我最后的话里听得出,我并不打算杀死皮达。我们还抓住了你们的另外一个战士,如果你能把塞姆-霍肯斯交给我,你的儿子和他就能获得自由。”

    “呸!你可以得到他,但得先把皮达和另一个奇奥瓦战士送回来!”

    “送来?休想!我了解唐古阿,知道什么也不能信他的。我用两个换一个,对你们够便宜、够大度的了,你们不要耍任何花招儿。”

    “那你先要向我证明皮达确实在你们那里!”

    “证明?你想什么呢?我既然说了,说的就是真的。‘老铁手’和奇奥瓦人的酋长不一样。让我见塞姆-霍肯斯!他肯定不在下面的岛上了,因为你们觉得把他放在那儿不保险了。我有话跟他说。”

    “你想让他干什么?”

    “我要听他亲口说出他在你们这儿过得怎么样,然后才谈得到其它事。”

    “唐古阿要先和他的老战士们商议一下,你到旁边帐篷那儿去等着,然后就会知道我们是怎么决定的。”

    “好!但得简短一点儿,如果你们有意耽搁我,使我不能在定好的时间回去,那皮达就会被绞死。”

    对红种人来说,被绞死是一种非常耻辱的死法儿;你可以想见唐古阿的怒气有多盛。我走到旁边的帐篷那里坐下,为了以防万一,用猎熊枪对着奇奥瓦人,唐古阿把他的几个老战士喊到一块儿,商量起来。每一束投向我的目光里都燃着一簇火,只是考虑到皮达才没将我烧毁。同时我也注意到,我的勇敢无畏给他们造成的印象极为深刻。

    过了一段时间,酋长派走了一个红种人。那人消失在一个帐篷里,而后把我的塞姆带了出来。

    我跳起来迎上前去。

    他一看见我,就欢呼起来:

    “我的天,‘老铁手’!我就说嘛,您无论如何也会来的!您大概还是希望有老塞姆在您身边吧?”

    他伸出两只被绑在一起的手来问候我。

    “是的,”我肯定了他的话。“青角”来了,来给您颁发证书——正像您已经证明的那样,您是最杰出的侦查大师;不管跟您说什么都是白搭,您还是要跑到相反的方向上去!”

    “还是以后再责怪我吧,我最亲爱的先生!您现在最好还是先给我讲讲我的玛丽是不是还在。”

    “她和我们在一起呢。”

    “那利迪呢?”

    “那根棍子我们也救下来啦。”

    “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来,让我们想办法离开这儿吧!我在这儿简直都呆得无聊起来了。”

    “耐心点儿,好塞姆!您这样子,就好像到这儿来救您纯粹跟儿戏似的。”

    “没错啊,是儿戏,但只对您来说是儿戏;我倒想知道知道有什么是您干不了的。即使我没留神跑到月亮上去了,您都会把我弄下来的——嘿嘿嘿嘿!”

    “您就知道笑!这么看来,您在这儿过得不太糟嘛!”

    “糟?您想到哪儿去了!我过得很好,好极了!每个奇奥瓦人都爱我像爱自己的孩子似的,那么多的爱抚、亲吻,我简直闹不懂是怎么回事。他们填饱我,就像我是参加婚礼的客人似的。我要是想睡觉,根本就用不着躺下,因为我总是躺着的!”

    “他们搜您的身了吗?”

    “那还用说,我的兜儿都被掏空了。”

    “如果东西还在,您会全数收回的。他们好像商议完了。”

    我告诉酋长,如果他的儿子还想活命的话,我就不能再等下去了,接下来便开始了一场简短然而硬碰硬的讨价还价,最后我赢了,因为我丝毫不肯让步,而酋长却为他的儿子担心。最后的结果是,属于塞姆的东西全数交还给我,另外,派四个不带武器的战士驾两只独木舟送我和塞姆走,并把在我们那儿的两个俘虏接回来。为了防止有更多的奇奥瓦人偷偷跟踪我们,我用皮达的死威胁他们。

    我要把塞姆一起带走,要求的委实不少——我完全可以用计摆脱掉四个印第安陪同。但他们相信了我的话,并且以后也总是相信‘老铁手’的话。至于我们要划船去哪儿,我没有说。松绑以后,小个子塞姆举起胳膊,大叫道:

    “自由了,我又自由了!我永远不会忘了您的,先生!以后如果您那两条有福气的腿再往右跑,我说什么也不会往左跑了。”

    我们要走的时候,四周是一片愤怒的嘟囔声。印第安人不得不放走俘虏,尤其是得放我走,这把他们气坏了。唐古阿咬牙切齿地冲我说:

    “在我儿子回来以前你不会有事儿,可他一回来,我们整个部落的人都会追着你不放。就算你飞到天上去,我们也能找到你的踪迹,把你抓住!”

    我认为没必要理睬这一恶狠狠的威胁,就领着塞姆和四个奇奥瓦人到了河边,每两人上了一只独木舟,我和塞姆在一块儿。从我们离岸的一刻起,身后就响起呼号之声,一直跟了我们好远。

    划船的时候,我得给塞姆讲他被俘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温内图不得不离开我们,这令他觉得很遗憾。

    尽管天很黑,我们还是安然抵达了小岛的岸边,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欢呼着迎接了我们。他们在我走了以后才真正意识到我冒了个多大的险。

    我们放了两个俘虏,他们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们等到听不见返回的独木舟的划桨声为止,然后便上了马,把它们带到河的左侧去。今夜可要十分辛苦地骑马赶路了,好在塞姆对这个地方多少有些了解。他在玛丽的鞍子上直起身来,气势汹汹地向身后挥舞起拳头。

    “现在他们又在那边儿把脑袋凑在一块儿,商量怎么再把我们抓到他们的爪子底下!让他们等着瞧吧!塞姆-霍肯斯不会再那么蠢,掉到一个窟窿里,还得让一个‘青角’去把他拽上来。再也不会有哪个奇奥瓦人能把我抓住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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