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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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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可以控制他人心灵;搞不好他能在另一艘太空艇中,读取你我的心灵内容;搞不好他能迅速闯过太空海关站;搞不好他能用重力推进降落,而使边境巡逻不加理会;搞不好他能运用心灵影响力,使得路人都不想进入旅游中心。”

    “众星在上,”崔维兹现出愤慨的神情,继续说,“循着这条线索,我可以一直追溯到刚毕业的时候。我并没有跟他一起旅行,我记得是我自己不想去。这是不是他影响了我呢?一定是他必须单独行动,他真正的目的地又是哪里呢?”

    裴洛拉特把面前的杯盘推开,好像是想腾出一点地方,以便有足够的思考空间。没想到这个动作却召来了机械茶房————一个自动的小餐车,于是两人便将杯盘与餐具移到餐车上。

    等到餐车离去后,裴洛拉特才说:“这可是疯狂的想法,别忘了,任何事都有可能自然发生。一旦你开始怀疑有人在控制一切,你就会顺着这个思路解释每一件事,从此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或任何事。别这样,老伙伴,这些都是偶发事件,端看你如何解释,可别陷入妄想而不能自拔。”

    “我也不愿过度乐观而无法自拔。”

    “好吧,那就让我们用逻辑来推理一番。假设他是第二基地的特务,他为何要冒着让我们起疑的危险,而把旅游中心腾空呢?他究竟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即使附近有几个人————而且大家一定各忙各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简单,詹诺夫。他得将我们的心灵置于严密观察之下,不希望有其他的心灵造成干扰。也就是说不要有杂讯,不要有造成紊乱的机会。”

    “这又是你自己的解释。他跟我们的那番对话,到底又有什么重要性?我们大可认为,正如他自己坚称的那样,他来找我们,只是为了解释他的作为,并且向你道歉,同时警告我们可能出现的麻烦。除此之外,他还可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此时,位于餐桌一侧的小型刷卡机发出柔和的闪光,并显示出这一餐的费用。崔维兹伸手从宽腰带中摸出信用卡,这种具有基地印记的信用卡全银河通用,基地公民不论走到哪里,只要一卡在手便能通行无阻。他顺手将信用卡插入槽孔,不一会儿就结清了账。崔维兹(出于天生的谨慎作风)检查了一下余额,才将信用卡放回口袋。

    他又转头四处看了看,确定了其他客人都没有露出可疑的神色,这才继续说:“还可能有什么其他目的?还有什么目的?他跟我们谈的可不只这些,他还谈到了地球。他告诉我们地球已经死了,并且极力怂恿我们去康普隆。你说我们该不该去?”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葛兰。”裴洛拉特坦然承认。

    “就这样子走掉?”

    “等我们把天狼星区调查完毕,还可以再回来。”

    “难道你没有想到,他来找我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转移我们对赛协尔的注意,让我们自动离开此地?不论我们去哪里都好?”

    “为什么?”

    “我不知道。听我说,他们原本希望我们去川陀,那是你原先的目的地,也许他们的确指望我们这样做。我却从中搅局,坚持我们应该来赛协尔,这一定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所以必须设法使我们离去。”

    裴洛拉特显得十分不悦。“可是,葛兰,你是在妄下断语。他们为何不希望我们留在赛协尔?”

    “我不知道,詹诺夫,但我知道他们想让我们走就够了。我偏要留下来,我绝不打算离开。”

    “可是……可是……你听我说,葛兰,第二基地若想要我们离开,何不直接影响我们的心灵,让我们自动上路呢?何必花这么大的工夫,派人来跟我们讲道理?”

    “既然你提到这一点,教授,他们难道没有对你动手脚吗?”崔维兹眯起双眼,露出狐疑的神色。“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裴洛拉特吃惊地望着崔维兹。“我只是认为这样做颇为合理。”

    “倘若你受到影响,当然会这么认为。”

    “可是我并没有……”

    “如果你真的受到影响,当然会发誓绝对没这回事。”

    裴洛拉特说:“如果你用这种方式把我套牢,我根本无法反驳你的武断指控。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留在赛协尔,而你也得留下来。你自己无法驾驶太空艇,所以如果康普影响了你,他就是选错了对象。”

    “好吧,葛兰,我们就留在赛协尔。等到发现其他该走的理由,那时再走不迟。毕竟,我们无论如何不该吵架,或去或留都比起内讧来得好。好啦,老弟,如果我真的受到影响,难道会这么轻易改变心意,像我现在打算做的这样,高高兴兴依着你吗?”

    崔维兹考虑了一会儿,突然仿佛福至心灵,不但露出笑容,并且伸出手来。“我同意,詹诺夫。我们回太空艇去吧,明天再从另一个管道着手————希望我们想得到其他管道。”

    05

    曼恩·李·康普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被吸收的。原因之一是他当时年纪还小;原因之二,是第二基地的特工行事极为谨慎,一向尽可能湮灭行迹。

    康普是第二基地的“观察员”,第二基地分子若遇到他,都能立刻认出他这个身份。

    这代表康普熟悉精神力学,能和第二基地分子用他们的方式沟通到某种程度,可是在第二基地成员中,他处于最低的阶层。他也能窥视他人的心灵,但无法进行调整,他所接受的训练从未达到那个境界。他只是观察员,并非一名执行者。

    因此,他顶多只能算第二基地的二等成员,但他并不在意————并不很在意。他晓得自己在一个大计划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第二基地在建立之初,低估了任务的困难度,认为以其为数不多的成员就足以监控整个银河;只需要偶尔在某些地方作最轻微的调整,就能维护谢顿计划的正常运作。

    骡的出现,打破了他们这种错觉。这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突变异种,发动的攻势令第二基地措手不及,因而束手无策(第一基地当然也一样,不过这点并不重要)。足足过了五年,第二基地才策划出反击行动,并牺牲了许多性命,才终于遏止骡的攻势。

    在帕佛的领导下,又花了令人痛心的代价,谢顿计划才完全回到正轨。痛定思痛之余,帕佛终于决心采取适当措施。在避免暴露踪迹的前提下,他决定大举扩张第二基地的活动,因此成立了“观察团”。

    康普不晓得银河中总共有多少位观察员,就连端点星上有多少也不知道,因为这并非他应该知道的事。在理想状况下,任何两名观察员都不能有明显的联系,如此才能避免互相株连。第二基地的每一位观察员,都是直接与位于川陀的高层联系。

    康普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踏上川陀。虽然他明白这种机会极小,却也知道的确有观察员调升到川陀,只不过极为罕见。一位优秀的观察员所具备的条件,绝不足以将他送上圆桌会议。

    就以坚迪柏为例,他比康普年轻四岁,想必跟康普一样,自小即被第二基地吸收。不同的是,他直接被带往川陀,如今已成为一名发言者。对于这个事实,康普从未怀疑有什么不公平。从两人近来的频繁接触中,康普体会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心灵力量。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康普连一秒钟也无法抵挡。

    对于自己的低下地位,康普并未常常察觉,更没有什么机会感到自卑。无论如何,那只是就第二基地的标准而言(他想,其他观察员的情况一定也差不多)。在川陀以外的世界上,在不受精神力量主导的社会中,观察员都很容易获得极高的社会地位。

    以康普自己来说,他求学的过程一帆风顺,而且始终有许多优秀的朋友。他也能轻易挪用精神力学的技巧,来增强自己与生俱来的直觉(他十分肯定,自己当初会被吸收,正是由于这种天生的直觉)。借着这种能力的帮助,他成了超空间竞逐赛的明星,进而成为大学中的英雄人物,这就等于在政治生涯中迈开第一步。一旦渡过目前这个危机,他的政治前途更是难以限量。

    假如这个危机获得圆满解决————这点他可以肯定————谁会忘记是康普首先发现崔维兹异于常人呢?(这是指崔维兹的心灵,并非他的外表,后者谁都看得出来。)

    他是在大学时代认识崔维兹的,起初,只是将他当做一个乐观活泼、心思敏捷的好朋友。然而有一天早上,康普从昏睡中醒来,在半睡半醒的无我境界中,他的意识之流激荡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崔维兹未被第二基地吸收,是何等令人遗憾的事。

    当然,崔维兹根本不可能被第二基地吸收。他是端点星土生土长的居民,不像康普,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移民。即使不考虑这个因素,如今也为时已晚。唯有十几岁的少年才有足够的塑性,能够接受精神力学的传授。过去,第二基地的确曾将这门技艺(它并非仅仅是“科学”)强行灌输到成年人僵固的大脑中,不过仅限于谢顿之后的第一和第二代。

    既然崔维兹不具备成为第二基地一员的资格,而且早已过了被吸收的年龄,康普为何会关心这个问题呢?

    再度碰面时,康普钻入崔维兹的心灵深处,终于发现令他不安的真正原因。崔维兹的心灵结构极其特殊,许多方面都和他所学的规则抵触。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它考倒。当他观察这个心灵的运作时,他又看到许多空隙。不,不是真正的空隙,不是一无所有的真空,而是崔维兹心灵中深不见底的部分。

    康普无法判断他的发现有何意义,可是从此以后,他就循着这条线索观察崔维兹的言行举止。不久他就怀疑,崔维兹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根据看似不充分的资料,做出正确的结论。

    这点是否跟他心灵中的空隙有关?当然,这是精神力学上的深奥问题,绝对超出康普的能力范围,或许只有圆桌会议的成员能够解答。事实上,崔维兹自己对这种能力也并不十分明了,这使得康普产生一种焦虑,并想到自己也许可以……

    可以做什么?康普本身的知识无法提供正确答案。对于崔维兹拥有的这种能力,他几乎能看出其中的意义,但并非完全清楚。他仅仅得到一个直觉式的结论,或许只能说是猜测:崔维兹有可能成为极其重要的人物。

    既然有此可能,就要把握机会,于是康普冒险从事似乎超越自己权限的行动。反正,只要自己猜得正确……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他能够坚持到底。起初,他的报告根本无法送达圆桌会议,总是在半途便遭到搁置。后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好(自暴自弃地)去找圆桌会议中最资浅的成员。最后,史陀·坚迪柏终于有了回应。

    坚迪柏耐心地听取他的报告,而且从那时候开始,两人就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康普之所以和崔维兹维持友谊,就是为了替坚迪柏搜集情报。而在坚迪柏的指示下,康普诱使崔维兹一步步走入陷阱,终于令他遭到放逐。唯有透过坚迪柏,康普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感到有希望了),在有生之年调升到川陀。

    然而,他们所作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把崔维兹送到川陀。如今崔维兹擅自改变行程,着实令康普大吃一惊,而且(康普认为)坚迪柏也未曾预见这件事。

    总之,坚迪柏已匆匆赶来此地与康普会合,这使得危机感更浓了。

    康普送出了超波讯号。

    06

    坚迪柏在睡梦中,心灵突然感到一下轻触。由于它直接影响“唤觉中心”,因此效率极高,而且不会使人有任何不适。下一瞬间,坚迪柏便已清醒。

    他在床上坐起来,被单随即从身上滑落,露出健壮而肌肉饱满的躯体。他认得出那是谁发出的轻触,因为对一位精神学家而言,每个人的精神力量各有特征,正如主要借着声波沟通的普通人,能够根据声音分辨出是谁在说话。

    坚迪柏送出一道标准讯号,询问对方能否稍等一会儿,结果收到“无紧急状况”的回讯。

    于是,坚迪柏不慌不忙地开始晨间的梳洗工作。而再度进行接触时,他尚未离开太空船的淋浴室,洗澡水正在排入回收系统。

    “康普吗?”

    “是的,发言者。”

    “你跟崔维兹还有另外那个人谈过了吗?”

    “那个人叫裴洛拉特;詹诺夫·裴洛拉特。我跟他们谈过了,发言者。”

    “很好。再给我五分钟,我来安排视觉接触。”

    他向驾驶舱走去,半途碰到了苏拉·诺微。她一脸困惑地望着他,好像有话要说,他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央,使她立刻打消那个念头。坚迪柏对于她心灵中强烈的爱慕/崇敬情绪仍旧感到有点不自在,可是说来奇怪,它却渐渐成为一种令人欣慰的正常氛围。

    他伸出一条精神触须勾住她的心灵,这样一来,若有任何外力入侵他的心灵,她一定同时受到影响。由于她的心灵单纯无比(坚迪柏忍不住想,凝视着那种朴实的匀称美感,总是给人带来无穷的喜悦),附近倘若出现任何异类心灵场,保证可以侦测出来。当初,他们两人站在大学门口时,她表现出令他感动的谦恭态度;正是由于她对学者的崇拜,才使她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出现。坚迪柏想到这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他呼叫道:“康普?”

    “我在这里,发言者。”

    “请你放松,我必须检视你的心灵,希望你千万别介意。”

    “请便,发言者。我能否请问目的是什么?”

    “要确定你并未遭受外力侵扰。”

    康普说:“我知道你在圆桌会议中有政敌,发言者,可是他们绝对不会……”

    “别乱猜,康普,放轻松。很好,你没有受到侵扰。现在,请你跟我合作,我们马上建立视觉接触。”

    接下来发生的事,若用普通文字描述,就是两人同时产生幻象。这种影像普通人绝对看不到,也没有任何仪器能侦测出来。唯有训练有素的第二基地分子,才能凭借精神力量,帮助对方捕捉这种影像。

    所谓的视觉接触,就是将对方的面容投射到自己的心灵幕上,但即使是最高明的精神学家,也只能产生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此时,坚迪柏仿佛透过一层晃动的薄纱,看到康普的脸孔映在半空中,而他很清楚,如今在康普面前,自己的脸孔看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物理科学发展出的超波,能将清晰的影像送到遥远的地方,双方即使相隔一千秒差距,通讯时也有面对面的感觉。在坚迪柏的太空船上,当然也有这种装置。

    然而,精神视觉自有优点。最主要的是,第一基地所拥有的任何装置都无法截收,甚至第二基地分子彼此之间也截收不到。虽然心灵活动或许会被他人察觉,但是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精神视觉通讯的精髓,全在于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至于那些反骡,嗯,只要诺微的心灵保持澄净,就足以保证他们不在附近。

    坚迪柏说:“康普,把你跟崔维兹以及裴洛拉特的谈话经过,精确地告诉我,要精确到心灵深处的程度。”

    “当然没问题,发言者。”康普说。

    他的转述虽然达到心灵深处的精确度,远比鹦鹉学舌内容丰富得多,整个过程却没有花太多时间。因为利用语音、表情与精神力场的组合,可将讯息的密度压缩许多倍。

    坚迪柏专心望着面前的影像,因为在精神视觉中,几乎没有冗余的讯息。在普通的肉眼视觉中,甚至在跨越数秒差距的超波影像中,都包含大量的光学资讯,远超过辨识上的需要,即使漏失一大部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损失。

    然而,如同雾里看花的精神视觉,虽然具有绝对安全的优点,代价则是不能忽视任何讯息。每一个位元,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在位于川陀的第二基地上,流传着许多骇人的故事,导师总是喜欢借着这些故事,对弟子强调全神贯注的重要性。其中最常被转述,也是最不可靠的一则故事,内容是说在骡尚未攻占卡尔根之前,第二基地驻外人员已经注意到骡的动向,并利用精神视觉向川陀回报。可是负责通讯的低层工作人员,却以为那是一种像马的动物。因为其中有一个微小讯号,注明那是一个“人名”,但他或是没注意到,或是根本没有看懂。所以他认为整件事毫不重要,不值得将这个消息转给高层。等到下一个报告送来,第二基地已经来不及立即采取行动,只好展开为期五年的艰苦奋战。

    这件事几乎肯定是子虚乌有,但这并不重要。它本来就是个戏剧性的故事,目的只是要鼓励弟子养成专心一意的好习惯。坚迪柏记得自己在求学过程中,曾在接收精神视觉讯息时犯了一个小错,他自认一点都不重要,也不至产生任何误会。但是他的师父老肯达斯特————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立刻发出一阵冷笑,并说:“一种像马的动物,坚迪柏学员?”这么一句话,便足以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康普转述完了。

    坚迪柏说:“请你估算一下崔维兹的反应。你比我,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康普说:“目前的情势已足够明显,精神指标显示得一清二楚。他认为我的言行代表我亟欲劝他们离开,无论去川陀也好,去天狼星区也好,去任何地方都好,就是不要他们前往原来的目的地。根据我的推测,这就代表他会坚决留在原地。简言之,我一再强调他应该离去,促使他认为这点极为重要,由于他自认立场和我有一百八十度的差别,凡是他以为我希望他做的事,他都会故意反其道而行。”

    “你有把握吗?”

    “相当有把握。”

    坚迪柏考虑了一下,断定康普的看法的确没错。他又说:“我很满意,你做得很好。那个地球毁于放射性的故事,你选得极为恰当,不必直接操控心灵,便能使对方产生适当的反应。值得赞赏!”

    康普似乎自我挣扎了一下子。“发言者,”他说,“我无法接受你的称赞。这个故事并不是我捏造的,而是千真万确的。在天狼星区,真有一颗叫做地球的行星,而且大家的确认为它就是人类的故乡。它很早就带有放射性,不知道是原本就有,还是后来才发生的变故。由于情况愈来愈恶劣,这颗行星最后终告灭亡。当年也真有人发明出心灵强化装置,只是一直无用武之地。在我祖先的母星上,这些都被视为历史。”

    “真的吗?实在有趣!”坚迪柏显然并非十分相信,“这样更好。知道真话何时派得上用场,也是可佩的本事,因为假话总是无法说得那么真诚。帕佛曾经说过:‘谎言愈接近真话愈好,而真话本身若运用得当,则是最佳的谎言。’”

    康普说:“我还有一件事报告,由于你曾经指示,在你抵达赛协尔星区之前,要不计任何代价让崔维兹留在此地,我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因此,他显然已经怀疑我受到第二基地的影响。”

    坚迪柏点了点头。“我想,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这是无法避免的。他的偏执狂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即使没有第二基地踪迹之处,他也能够无中生有。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发言者,假如崔维兹绝对有必要留在此地,以便你亲自处理,不如让我前去与你会合,用我的太空船带你回来。这样一天之内就能……”

    “万万不可,观察员。”坚迪柏厉声答道,“你绝不能这样做。端点星晓得你的下落,你的太空艇上有个无法拆卸的超波中继器,对不对?”

    “没错,发言者。”

    “既然端点星知道你登陆了赛协尔,他们一定已经通知驻赛协尔大使,而那位大使也一定知道崔维兹亦在此地。假使你来接我,超波中继器就会泄露你的行踪,让端点星知道你曾经离开,前往几百秒差距之外,然后又迅速折返。可是那位大使却会向端点星回报,崔维兹始终留在原地。根据这些情报,端点星上的人会怎么想?不管怎么说,端点市长总是个精明的女人,我们最不愿意犯的错误,就是做出令她起疑的举动,让她因而提高警觉。我们绝不希望她率领舰队远征此地,无论如何,这个可能性高得令人担心。”

    康普说:“对不起,发言者,既然我们能控制舰队司令的心灵,又何必怕什么舰队呢?”

    “不论我们多么有恃无恐,没有舰队出现总能再减一分顾虑。你就留在原地,观察员,我抵达后立刻与你会合。我会登上你的太空艇,然后……”

    “然后怎样,发言者?”

    “然后,就由我来接掌一切。”

    07

    关上精神视觉之后,坚迪柏并没有离开座位。他坐在那里,沉思了良久。

    相较于第一基地的先进科技,他的太空船显得相当原始,因此前往赛协尔的旅程不免十分漫长。他刚好利用这段时间,阅读了有关崔维兹的每一份报告,这些报告几乎涵盖前后十年的时间。

    不论是根据崔维兹的条件,或是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件,坚迪柏都百分之百确定,崔维兹可以成为第二基地的优秀成员。可惜自从帕佛时代,就传下一个严格规定,不准吸收端点星出生的人。

    其实几世纪以来,第二基地不知错失多少绝佳的人才。银河总共有数千兆的人口,不可能一一加以评估。然而,不会有任何人比崔维兹更具潜力,更没有任何人曾经处于比他更敏感的地位。

    坚迪柏微微摇了摇头。无论崔维兹是不是端点星土生土长的,他都绝对不该遭到忽视。好在康普观察员独具慧眼,实在功不可没,更何况当时崔维兹早已成年。

    当然,如今崔维兹对他们毫无用处。他的年纪已经太大,早就没有可塑性。可是他仍然具有天生的直觉,能够根据相当有限的资料,猜测出正确的答案。此外……此外……

    老桑帝斯虽然步入晚年,但终究是第一发言者,而且整体而言,他还是相当优秀的一位。当时,他手头没有相关资料,也没有预见坚迪柏在这趟旅程中才作出的推论,但桑帝斯却看出了那个“此外”,认为崔维兹正是这个危机的关键。

    崔维兹为什么来到赛协尔?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他究竟在干什么?

    绝对不能轻易动他!这点坚迪柏极为肯定。在弄清楚崔维兹的确实角色之前,任何企图改造他的尝试都是天大的错误。那些反骡————不论他们是何方神圣————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假如对崔维兹(尤其是崔维兹)采取了错误的行动,很可能等于在自己面前,引爆了一颗威力无穷的“微太阳”。

    他突然感到另一个心灵在附近徘徊,想也不想就随便一挥,像是挥走那些川陀特产的蚊虫,只不过他用的不是手劲,而是发自心灵的力量。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外来的痛觉,于是抬起头来。

    苏拉·诺微用手掌捂着皱起的额头。“对不起,师傅,我的头忽然感觉痛苦。”

    坚迪柏马上后悔不已。“很抱歉,诺微,我没有注意,或者应该说太专注了。”他以迅速而温柔的动作,抚平了被他搅乱的精神纤维。

    诺微随即展现快活的笑容。“忽然就消失没有了,师傅,你说话的声音可以帮我治病。”

    坚迪柏说:“好极了!有什么问题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并没有自行找出答案,因为他愈来愈不愿意侵犯她的隐私,所以禁止自己进入她的心灵深处。

    诺微显得犹豫,微微俯身凑向他。“我在担心。你的眼睛没有在看哪里,嘴巴发出声音,脸孔还扭曲。我待在这里,吓得不敢乱动,惊怕你系身体虚弱————生病了————不明白该怎么做。”

    “我没事,诺微,你不用害怕。”他轻拍着她的手背,“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你了解吗?”

    恐惧,或是任何强烈的情绪,多少都会扭曲或搅乱她心灵的匀称状态。坚迪柏希望她的心灵永保平静、安详、愉悦,却又不愿靠外力达到这个目的。他刚才对她做的微调,她还以为是言语造成的效果,他相信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他说:“诺微,何不让我叫你苏拉呢?”

    她抬头望向他,现出苦恼的神色。“喔,师傅,请不要这样做。”

    “可是我们认识的那一天,鲁菲南就是这么叫你的。何况现在我跟你很熟了……”

    “我很明白他系这样子叫我,师傅。一个女孩还没有男人,还没有订亲,还系……单独一个人,男人系这样叫她没错。如果你叫我诺微,我会更加光荣,我会感觉骄傲。虽然说我现在没有男人,但我有师傅,所以我快乐。我让你叫我诺微,希望你不会感觉生气。”

    “当然不会,诺微。”

    她的心灵立时显得光润美丽,坚迪柏因此很高兴,简直是太高兴了。他应该感到那么高兴吗?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想到,当年的骡应该就是如此受到影响,被那个第一基地女子贝泰·达瑞尔吸引,因而导致他的失败。

    自己的情形当然不同。这个阿姆女子是他抵御异类心灵的武器,他自然希望她能发挥最高的效率。

    不,这并非真正原因!如果他不再了解自己的心灵,甚至故意欺骗自己而回避现实,他就不配做一位发言者。他觉得欣慰的真正原因,是她在没有受到自己的影响下,就能显现出内生的平静、安详与愉悦。换句话说,他之所以欣慰,纯粹是由于她的表现,而这(坚迪柏在心中辩解)根本没有什么不对。

    他说:“坐下来吧,诺微。”

    她依言坐下,却坐在离坚迪柏最远的地方,而且只坐在椅子的最外缘。她心中盈溢着崇敬之情。

    他开始解释:“当你看到我发出声音的时候,诺微,我正在用学者的方式,跟很远的人在讲话。”

    诺微突然难过起来,双眼凝视着地板。“我懂了,师傅。邪者的方式我有太多不了解,而且想象不到,那系像山一样高的技艺。我却来找你想要成为邪者,我感觉羞愧。师傅,为什么你不要嘲笑我?”

    坚迪柏答道:“企望一些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物,并没有什么好惭愧的。想要成为像我这样的学者,你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但你永远可以多学点新东西,多学点以前不会做的事。我将教你一些有关太空船的知识,等到我们抵达目的地,你就会对它了解不少。”

    他感到心情愉快。这又有何不可?他有意要抛弃对阿姆人的成见。无论如何,多元化的第二基地成员,究竟有什么权利抱持如此成见?他们的下一代,只有少数适合担任重要职位;而发言者的子女,则几乎无人具备发言者的资格。三个世纪前,据说有祖孙三代皆为发言者的例子,但始终有人怀疑中间那位并非真正的发言者。果真如此的话,这些一直关在大学校园里、把自己摆到神坛上的人,到底算什么呢?

    他看到诺微眼中闪出光芒,又因而感到欣慰。

    她说:“我会努力学习你教我的全部,师傅。”

    “我相信你一定会的。”他说————然后犹豫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刚才和康普交谈的时候,始终没有提到自己并非单独行动,也未曾暗示自己另有同伴。

    带着一名女子同行,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至少康普绝对不会大惊小怪。可是,一个阿姆女子?

    虽然坚迪柏早就想通了,既有的成见却再度主宰他的心灵。一时之间,他发觉自己竟然感到庆幸,康普从来没有到过川陀,因此不会认出诺微是阿姆人。

    他随即挥掉这个念头。康普知不知道并没有关系,任何人知道了都没有关系。自己是第二基地的发言者,只要行事不违背谢顿计划,他爱怎么做都行,没有任何人能干涉。

    诺微突然问道:“师傅,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我们会分离吗?”

    坚迪柏双眼盯着她,他的语气或许比自己的预期更重了些。“我们不会分开的,诺微。”

    这位阿姆女子露出羞答答的笑容,看起来跟银河中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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