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不白之冤。
午夜的钟声响了。门还是没有开。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在这期间,玛丽·安托瓦内特问了夏尔尼不止十次,那些骗子是否每次老师准时赴约的。
在凡尔赛的圣·路易教堂敲响了午夜后的三刻钟。
王后烦躁地跺着脚。
“您会发现,他们今天不来啦。”她说,“我尽碰到这样的倒霉事。”
她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盯着夏尔尼看,如果她在他的眼睛里攫住一丝胜利或嘲弄的神情的话,看样子会和他找碴儿吵嘴。
而他呢,又开始猜疑起来,脸色也逐渐转白,但还是保持着极其严肃和忧郁的神情,当然,这时在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地又同时反映出殉道者和天使的泰然自若和坚毅来。
王后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他们刚才歇脚的栗树下面。
“您说,”她轻声地说,“您是在这儿看见他们的。”
“就是在这儿,夫人。”
“在这儿,那个女人把一朵玫瑰花献给了一个男人。”
“是的,王后陛下。”
王后在这湿漉漉的花园里待的时间过长,已经筋疲力竭,不由得把身子靠在树干上,头垂到了胸脯上。
她的双腿也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夏尔尼没伸出胳膊去挽她,于是她与其说是坐下来,还不如说是跌在青草的苔藓上了。
他呢,还是一动不动地,忧郁地待在一旁。
她把双手掩着脸,夏尔尼没能看到,一颗泪珠顺着王后细长而白皙的指缝往下淌。
她猛地抬起了头说:
“先生,您说得对,我是有罪的。我本想今天证实是您污蔑了我,但上帝不愿意,我只得认命了。”
“夫人……”夏尔尼喃喃地叫唤着。
她继续说:“我做了任何一个女人处在我的地位上都不会做的事情。我还不说是任何一个王后。啊!先生,王后连一个男人的心都征服不了,这个王后又算得了什么?当她不能得到一个正直的男人的尊敬的话,这个王后又算得了什么?来吧,先生,至少您得帮帮忙把我扶起来,让我好离开这里,别蔑视我到不屑搀扶我的地步吧。”
夏尔尼象失去理智似的跪倒在她的膝下。
“夫人,”他边磕头边说,“倘若我是一个深深爱着您的不幸的人的话,您会原谅我,是吗?”
“您!”王后苦笑着大声说,“您!您爱我,而您还认为我可耻呢……”
“啊!……夫人。”
“您!……您大概总还记得,您指控过我在这儿给过玫瑰花,在那儿,献出一个吻,在另一个地方,向另一个男人献出了我的爱情……先生,别扯谎了,您不爱我!”
“夫人,这个幽灵在这儿,这个热恋着王后的幽灵啊。在我现在站着的这块地方,曾经待过她的情人的幽灵。请把我的心掏出来吧,既然这两个下流的形象老是盘踞在我的心中,咬噬着它。”
她抓起他的手,出神地把他拉向自己。
“您看见了!……您听见了……这千真万确是我,是吗?”她哽咽着说,“……啊,这是我啊,别去找其他的吧。好吧!假如在同一个地方,就在这同一棵栗树下面,我就象当时那样坐眘,您就象那人那样跪在我的脚下,假如我握紧您的手,假如我把您压紧在我的胸膛,假如我搂抱着您,假如我说:夏尔尼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以前、现在、以至将来只爱一个人……那就是您!……我的天!我的天啊!为了说服您,在我流着历代女王的血液的心中,燃烧着象这样一种爱情的情火的话,这一切表现对您够不够啊?”
夏尔尼象濒临灭亡的人那样哀叹了一声。王后在向他说话时,用自己的呼吸已经把他吹得醺醺欲醉,他只是感觉到她在说话,她的手灼热着他的肩膀,她的酥胸燃烧着他的心,而她的呼吸把他的双唇都整个吸进去了。
“让我感激上帝吧。”他喃喃地说,“啊!假如我不想到上帝的话,我会把您想疯啦。”
她慢慢地站起来,双眼注视着他,眼中的泪花淹没了燃烧着的烈火。
“您要我的生命吗?”他失魂落魄地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把胳膊交给我吧,”她说,“把我带到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去。首先在这儿————在这儿,那人献出了一朵玫瑰花……”
她从她的裙子里取出一朵玫瑰花,她胸中燃烧着的爱火把这朵花灼得暖和和的。
“拿着吧。”她说。
他吸着花儿的芬芳,把它贴在自己的心上。
“这儿,”她又接着说,“另一个人把一只手伸出来给他吻?”
“一双手!”夏尔尼说。当他的脸被王后灼热的双手捧住时,几乎是魂飞魄散,不能自持了。
“这是一个圣洁的地方。”王后高兴地微笑着说,“下一步,他们不是同去过阿波罗浴室吗?”
夏尔尼呆痴痴地停了下来,显出半死不活的神情,就仿佛天塌了下来那样。
“这个地方啊,”王后轻松愉快地说,“我一直是大白天才进去的。我们一块儿去看看王后的这个情人溜走时经过的那道门吧。”
她高高兴兴地吊在受着上帝祝福的最幸福的人的胳膊上,快步穿过了矮树丛和围墙之间的一块草坪。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这道门前,在这道门的后面,马蹄形还是清晰可辩。
“就在这儿,在外面。”夏尔尼说。
“我什么钥匙都有。”王后说道,“请把门打开,夏尔尼先生,我们进去吧。”
他们走出来了,相互倾身探视着。月亮从一片云里钻出来,似乎是为了帮助他俩传递着脉脉的温情。
王后把脸枕在夏尔尼的胳膊上,同时倾听着,看着周围的矮树丛,柔和似水的皎洁的月光在她秀美的脸盘上荡漾着。
当她感到满意以后,就轻轻地把伯爵向自己一拉,示意他回去。
他俩走出去后,门又关上了。
两点钟打响了。
“再见。”她说,“您回家吧。明天见。”
她握了握他的手,没再说一句话,沿着林荫小道,向宫堡的方向急速走去。
在他们刚关上门的那边,一个男人在荆棘丛中站了起来,并且消失在大路旁的树林里。
这个人走时,也同时带走了王后和秘密————
①希波吕托斯,古希腊悲剧作家欧里底得斯(约前480——约前406)悲剧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