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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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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拉-尼帕利斯这个汽车旅客旅馆,帕特罗尼斯完全可以为它写一本广告小册子。它是混杂着早期罗马和现代地中海建筑风格的别墅,那木制的和粉刷的混合结构,如果不是因为从审美学的角度看不值得称道外,倒还是挺引人注目的。韦拉-尼帕利斯的60套房间,分两个水平线,懒懒散散地杂建在长长的山脊上。从上层的游廊里望去,其景色倒够壮观的——西边,在湿润的薄雾后,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东边,在一所大学校园前升起了一块林木覆盖的绿色山丘;在正下方,在热水游泳池和杂色庭院休息室的大圆形水泥围墙的远处,在那坡度很陡的双边排有棕榈树的砾石路的那边,桑赛特沥青环形道弯弯曲曲地穿越布里阿斯。

    埃米尔-阿克曼事先就在韦拉-尼帕利斯预定了房间——一套给查普曼博士住,一个两人间给保罗和霍勒斯,一个单间为卡斯,另一个单间供塞尔比小姐用——因为这家旅馆相对来说比较新,过路的名流有时也屈尊在这里下榻;再因为该旅馆的业主过去曾受惠于阿克曼,所以答应削价两周租给他用;还因为该馆向东一英里就是绿色的村庄和罗姆拉宫,而妇女联合会就坐落在该区内。查普曼博士通常太忙,无心顾及临时住所的好坏和档次,对韦拉-尼帕利斯印象不错,对他的政治庇护人感激之情竟至溢于言表。

    这时是星期天的早上,查普曼博士身穿运动衫和亚麻便裤,在一柄大格条阳伞下,坐在一张白色的金属桌子边,与霍勒斯和卡斯一起用早餐。查普曼博士吃着鸡蛋和熏猪肉,心里却在考虑着事情。霍勒斯沉静地吃着薄饼,而卡斯心思并不在他的法国烤面包上,两眼一直盯着一位不太熟练的16岁的碧眼金发姑娘,这个女孩子从帐篷房中出来到跳水板那里去。

    “哦,”查普曼博士说,用叉子叉了一块熏猪肉。“我很高兴我们将在这里结束调查。”

    “我想你曾告诉我——不过我忘记了——有多少志愿参加人?”霍勒斯问。

    “结果令人非常满意。”查普曼博士说,“这个联合会共有286名会员,其中有220名符合我们调查的条件。贝尼塔有确切的数字,可我认为有201或202是志愿参加者。假使是7%至10%不到场的话,我们仍有足够的人选。我已经发了个电报取消我们去旧金山的拟议中的访问。”

    他转回到他的熏猪肉和鸡蛋上去。霍勒斯用他的最后的薄饼擦净了盘上的果酱。卡斯继续观察着那位16岁的姑娘。只见她跪在池子旁沾一下水,然后走到跳板的边缘。现在她正在起跳。做了一个优美的躬身,干净利索地劈开水跳了进去。不大会儿,她突出了水面,她那长长的拨动着的双臂很快使她来到水池扶梯边。她爬出游泳池,头发一绺绺像线一样湿漉漉的,脸和四肢向下滴着水,黄色的衣服紧紧贴着小巧的圆Rx房和臀部。她避开卡斯的视线,快速地把裙子向下拉低。

    当她小跑回到跳板时,卡斯戳了一下霍勒斯的胳膊,并朝她点了点头。“看那后边。”他耳语道。

    霍勒斯摸了一支雪茄,“属幼女,”他小声说,“我倒喜欢完全成熟的。”

    “各人都有段好时光,”卡斯说。他的眼光一直尾随着那个女孩。“我想,几乎所有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几年后她们并不是都漂亮,但眼下都是。青春本身就是美丽的。身体上的每根线条都是新的。这以后——”他转回到桌边,并且摇了摇头,“从此以后,她们都成了破旧和耗损的了。太令人伤心了。”

    查普曼博士并没有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这时他也抬起头来,“什么使你烦恼,卡斯?”

    “人类的状况,”卡斯淡淡地说,“就女性的特征而言。”

    传来一阵下木梯的声音,他们都转身去看。原来是保罗-拉德福特,他穿着白色的网球衣和短裤。他那多肉结的双膝和光腿使他的身高更加突出。他向他的同事致以问候,然后,几乎是随便地向查普曼闪了一下手式,查普曼博士哼一声即刻从坐着的柳编椅中站起来。

    保罗和查普曼博士闲逛着穿过石板天井,直走得别人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保罗停住了脚步。“我刚和乔纳斯博士谈过了。”他说。

    “单独交谈的?”

    “是的。他正在家里。”

    查普曼博士等他说下去,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很简短,”保罗继续说,“我只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告诉他我们将在这里结束调查,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周——并且——呐——并且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他。”

    “对此,他说了些什么?他对访问感到吃惊吧?”

    保罗思考了一下。“不,不感到吃惊。很正常,我感到他倒盼望从你或者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那里听到情况。他说他知道我们在城里,他看报得知的。”

    “他是个诡计多端的人,那个家伙。”

    “也许是,”保罗说,“他听着倒挺务实,说话入耳——真的很友好。”

    “不要受了他的蒙骗。我非常了解他,你要保持警惕。”

    “那当然。我特别小心。”

    “说真的,”查普曼博士说,“他是否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没提一个字,他只是说他感到很高兴。我觉得做一点解释工作符合常理。我说,‘乔纳斯博士,我们拜读过你写的有关查普曼博士的工作的文章。我们对您所做的公开评论十分关注——甚至不安。它引起了其它的兴趣,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印象。’我像这样地说了一气;我告诉他,他和我们四人从某种意义上说研究的是同一个领域,目标是一致的,尽管我们的方法不同。我想,我与他交谈可能有所教益,而我还告诉他,通过与我会见,他也可能获得某种有用的东西。他很和蔼,很随和。”

    “他有没有问起过我?”查普曼博士很想知道。

    “一句也没说,直到我们约定下次会见时,他才说,‘当然-,拉德福特,也邀你的老板一起来。’”

    “你的老板——他是这么说的?”

    “这没有什么不尊敬的地方。他的措辞是用的非正式的语言。”

    “你打算什么时候会见他?”

    “星期一晚上——明天——晚饭后,8点左右,在他的住所。他有所房子在切维欧特山上。我想离这里有半小时的路。”

    查普曼博士咬着下唇,努力思考着。“呐,我很高兴,”他说,“如果他像你说的那么友好,他也许接受我们的建议。让我今天把一切通盘考虑一下,今夜晚饭后再找你碰碰头。”

    “好。”

    “做好准备,”查普曼博士说。“正如圣经上所说,‘整装待发,点亮火把。’”

    保罗看见贝尼塔-塞尔比手提一个大纸袋,急急忙忙穿越庭院朝他们走来。她凯旋似地举着袋子。“全整好啦。”她说。

    查普曼博士转过身。“什么全好啦?”

    “我把整个的会见程序全编制好啦。”她说,“并且把所有的邮卡也全填完了。”她拍了拍纸袋。“他们都在里面。”

    “多少邮卡?”查普曼博士问。

    “精确数字是201。”

    “让我看看,”查普曼博士说。一边计算着数字。“你们三个要参加会见——这次我就请免不参加了,保罗,因为我想赶写论文——那么,好吧,每天,你们三个每部分可接谈六个妇女。每天一共接谈18人。11个工作日可以接谈198个妇女——比出席的还要多,我敢担保。好,这就是说,除掉下一个星期天休息外。我们将在两周后离开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见,贝尼塔?”

    “星期二,博士。她们明天早上都会接到通知,星期二可以开始接谈。”

    “计划从今天算起两周后我们离开这里。”

    “明天我将把房间预先计划好。”贝尼塔说。

    “现在,你们最好把那些明信片寄出去。”查普曼博士说。“礼堂对过就有一家邮局,现在已经关门了,不过门前有个邮筒。今天下午,还有几次检信时间。我们租了两辆汽车——一辆新福特和一辆道奇——一小时以前就开过来了。它们在停车处,49号、50号。”他将手插进裤兜,掏出两串钥匙。“开走福特。”

    “上了制动闸了吗?”贝尼塔问,“我老是担心——”

    “我带你去,”保罗说,“我还要顺道搞点烟丝。”他从她手里接过马尼拉纸袋,瞧了一下。“呐,但愿我们的最后的一季收成最好。”

    “不用担心,”查普曼博士说,“星期五,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些妇女,是这些月以来我所见到的最有知识的一批。再说,埃米尔不可能把布里阿斯吹得太高。他说,有的是这个城里最好的家庭。”

    “我倒不在乎是不是最好的,”保罗说,“我只是关心她们是不是些最有趣的人。我要在12天里去听66个人谈情况。”

    “正如精神病学家所说,‘谁听?’”贝尼塔说。

    “请把那些明信片邮走吧。”查普曼博士说,口气中带着一种奉献的执着口气,一个曾经降低狨、狐猴和人类中的男性地位的人的口气。

    邮局的分支机构立即效力。布里阿斯为邮政人员配备了三轮燃汽七个半马力的摩托板车。这种车漆有红、白、蓝三色,挨家挨户高效率地递送明信片。这些户主因它们的大围院彼此相距很远,这些邮递员驱动着邮递摩托车快速地从一个邮箱到另一个邮箱,将信件塞进每个盛信的箱子里去,接着开大摩托油门驶向下一个投信点。如此这般,所有的送往这些布里阿斯户主的信件要在中午前全部递放进信箱里去。星期一也照干不误。

    寄给凯思琳-鲍拉德夫人的明信片的背面上,写着这样的话:“您的会见时间定在5月28日,星期三,4点至5点15分;地址,布里阿斯妇女联合会大楼。”这个通知的字体,除了时间星期几、月、日是用钢笔写上的以外,其余都是油印的。

    明信片放在起居室的茶几上,与其它一些不重要的星期一早上的日常邮件堆在一起——两本杂志,一家百货公司的通知,牛奶卡,新的汽油信用卡,一份为慈善事业而举行的时装表演的邀请函,一封半月定期从佛蒙特已婚的姐姐那里寄来的淡紫色的家常信。

    凯思琳将那杯热咖啡举到唇边,从杯子顶上,她可以看见那堆邮件。J-罗纳德-麦茨加尔到来的前几分钟,她曾翻阅了一下,看过那份明信片。她已决定等到麦茨加尔一走,她就把它撕碎。如果有人打电话,她就借口生病。生的是一种拖泥带水的病,在那位博士和他的小分队在布里阿斯逗留的两周的时间内一直不见好。这时,她意识到,麦茨加尔仍在说着话,半个小时了,他一直像这样不间断地说着。她转过脸去,装着理解的样子。

    麦茨加尔这个人,她早就对他有所观察,是在生活中一直扮演自己的角色的那号人。他看上恰像这样一个人,62岁的年纪了,仍然打网球而不去打高尔夫,竟然能从社会圈子里娶上了第三个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得多,而且风韵十足),仍能担任诸如拉德康尼飞机公司这类既重要又富得吓人的机构的总经理。他那飘逸的银发,无框眼镜,少而整齐的小胡子,刮得光溜溜的银行家似的脸,确有总经理的派头。他的身材约在6英尺以下,与其说他肥胖,倒不如说他粗壮,他对自己的健康沾沾自喜。他说话嗓门高,既冲又急。据说他生意上很精明而机敏,不过在某些方面凯思琳暗下觉得,也只平平庸庸,言过其实。

    一大早,麦茨加尔就从圣佩备罗,打过电话来,说他要返回谷地的工厂里去,想于10点左右看望一下凯思琳。他差一分10点到达,坐着一辆由汽车司机开来的黑色小轿车。把车停在外边的车道上,光就他的一次夏威夷的度假事,闲聊了半个钟头。聊到劳工问题,谈到由于管理机构太多出现的无能为力的通病,以及最近的对用原子能做动力的飞机的调研等等。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这整个的过程中,凯思琳怀疑,他来访定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她见他的咖啡杯喝干了,便打断说:“杰伊——”博伊恩顿总好喊他杰伊,夫唱妇随,她也只好跟着喊起杰伊来——“让我喊阿伯蒂再倒些咖啡来。”阿伯蒂是一个瘦健的、打扮得头紧脚紧的白天打工的混血姑娘,一口金黄牙齿,戴利达丽对她的金牙羡慕得不行。她每周来五次,收拾床铺,给一半的家具除尘,冲刷杯子,睡觉前给戴利达丽用唱歌的调子读书给她听。

    “不用,谢谢,凯蒂。几分钟后我得上路。”

    “你不过刚刚到嘛。”礼节而已。

    “这样唐突的造访,我觉得,怪不合适。可总是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事我总是代理不过来。博伊过去总好说,‘甭管它,杰伊;生命只有一次——要享受生活,及时行乐。’这你知道,他啥时这样说的。为什么我半道辍学,我得去盘点操劳。对我来说,我得说,他的哲学是对的。我确实应该明白一两天了。把自己从桌子上松开。我从来未能知道再有人比他更理解生活的意义和价值。”

    凯思琳不吭一声。

    麦茨加尔瞥了她一眼,像任何人一样,也许比任何人更甚地想反了。“对不起,”他说,“我猜,我脑子里总离不开他——总离不开。提起来令你伤心。”

    她想大喊出声,但28年前开始的文明化过程上紧了控制的夹子。“这事不再使我烦恼了,”她坚定说“生活继续下去。博伊恩顿过去活着,他现在已经死了。这是事实。这样的事都会轮到所有的人身上。”

    她肯定,麦茨加尔不喜欢她这话。他一直用手捋自己的胡须,对着咖啡杯不停地眨着眼睛。“呐,自然啦。我想也只能持这种态度——这是健康的。”他终于说道,拿不准似地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实在说,我想对你说说博伊。这对我们俩有关。吉姆-斯考威尔告诉我,他上周见到过你。”

    “是的,很短时间。关于书,他有最后几个问题。”

    “这本书,”麦茨加尔像一个神父念圣经一样,“你知道,凯蒂,我们想让这本书代表博伊的一切方面。”

    “我肯定会这样,吉姆非常认真——也许是崇拜。”

    听了这样轻率的措辞,麦茨加尔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的表情。“我强烈地感到——而且我知道你也是——我们决不能让与博伊在书中值得怀念和真正代表的形象有任何损害的事情发生。”

    “我不明白您的话。”

    “吉姆-斯考威尔顺便提到,你让自己牵扯进性调查中——那个查普曼博士的什么玩艺。我确信,这是吉姆弄错了。”

    “一点也不错,”凯思琳说,“我是一个非常受尊敬的俱乐部的成员,这个俱乐部被选中回答问题,而我与所有其他成员一样志愿报名参加。”

    “不过,凯蒂,你难道不明白——你与所有其他人不一样。你在公众的眼中具有一个特殊的非一般的地位。你嫁给了一个英雄。对许多人来说,那样做将剥夺掉他留给你的信任——那将是令人失望的——如果你让别人强迫自己去……去讨论有关博伊和你自己的某些纯属你们自己的私事。”

    凯思琳感到自己的神经纤维的剧烈抽动。“我的上帝,杰伊,你试图把我变成——或者把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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