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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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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回答:“是,有一个。”

    卡斯发现,很难保持他声音中不流露出不满的口气。“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发生的?”一定存在情有可原的情况。肯定是,很久以前的事,她那时还傻乎乎的,不成熟,喝醉了酒。

    她却回答。“刚才。”

    这个淫妇。他的脑子抽动了一下。他很生气地划掉了他已经写上的符号。他在划的时候在纸上都戳上了个洞。

    她愚弄了他,因而他对她很鄙视。通常,他对这种回答司空见惯,思想上早有准备。但她的外貌和先前的历史把他欺骗了。

    会见定在上午9点进行,卡斯因睡过了头来晚了。当他从会议室到他办公室时,他看见贝尼塔领着她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他看见她那柔和的头发在后面挽成了一个旧式的髻,戴着一副本本分分的眼镜,穿着一件很整洁的、有点守旧的方格衣服。那眼镜,那平跟鞋,成熟的身材,那副进步的、体面的家庭妇女的整个外表骗了他,不过,主要还是那副眼镜。

    当她在屏风后安顿好之后,而她也准备好了——这个萨拉-戈德史密斯——她的历史进一步加深了他对她的尊敬之情。她的回答会是理所当然、合乎道理的。她35岁。她丈夫并不是劲头十足的人,他在提问中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配她也许恰到好处。结婚12年,两个孩子,大圣日①到犹太教堂祈祷。不愧是一个贤妻良母。

    ①犹太教重要节日。

    “什么时候发生的?”对她的不忠实询问了一句。

    “刚才。”她回答过了。

    下流的荡妇。她本应该猜到。这些是最糟糕的。这些洗衣工、烤面包师和家具清洁工、这个穿方格布衣服的妓女。

    当他在问题单上确切地记录答案时,旧疮疤揭开并溃烂了,由此而引起的痛疼直射脑门。

    他的母亲,照他所记得的,把她的头发挽成一个髻,只有那一天早晨——早晨!除外——他那天出其不意地返回家,他原先并没有安排回去,因为受了点显而易见的委屈,趁休息时间,逃离校园,跑回家去寻求她的安慰。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他记得,他母亲的那对大Rx房,她与那个不是他父亲的皮包骨的男人在一起的诲淫姿势。每当记起她,就记起了那个景象,就对她看不起,以致于感到恶心——与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的老女人,已经做了母亲的那个老女人。

    很久以后,有一次,他那时已上了大学,但仍对此耿耿于怀,他曾经查索过他母亲出生的年月,以便定出出事时她那时的年龄。经这么一算,不禁大吃了惊,他母亲在发生此事时才29岁。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最坏不过的是,总是感到做了母亲的她是个老女人,而现在证实,她那时很年轻,在他长大成人时她才变老了(她厚颜无耻地为了公事从城里来访问他父亲的那年夏天之后过了很久才成了老女人的)。然而,无论如何,在他的脑子里,事情好像是永远不变的:他很小时她就老了,做了母亲,是个下流女人——一个毫无贞节的卑鄙的、放荡的妓女,对他既坏又不忠实。

    在屏风的另一边,萨拉烦躁地在椅子里移动了一下,手里搓弄着手帕。会见者竟然沉默了这么长的时间。是不是她说错了话?不可能,查普曼博士不是说过他们要的是地地道道的事实吗?没有任何人会看见这些事实,那些奇特的密码语言,那个存储保险箱,还有那架STC机。说归说,她的焦虑还是在增加,她为什么没有先求一下弗雷德-塔帕尔?万一不慎泄露出去怎么办?什么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她此时比什么都希望她没有说出这桩事来。她为什么同意这么办?她为什么把实话都说了出来?难道是因为她为充满着内心的秘密而感到骄傲的缘故吗?为了那孕育着的新自由,她想大声向什么人,向任何人诉说的缘故吗?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异乎寻常的粗劣。“拖延了一会,请原谅。”他说,“我们为每种不同的情况列出了一些选答题。既然你告诉我说今天有过婚外遇行为,我必须找到正确的题组范围。呐,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

    她突然感到害怕起来。“我不知道,”她不知怎么便说起来,“也许我不应该——”

    竹屏风那边的男子声音即刻变得和蔼和担心起来。“请勿害怕,夫人。我晓得这对你很重要。在这种情况下,实话实说很困难。不过,我们的目的是纯科学的,舍此别无它求。对我们——对我——你是无名氏,只是一位志愿帮做好事的妇女。你做完后,这用不了很长时间,别的妇女会替代你在这间房子里的位置,她们将披露有关事实,那些对她们来说,同样或者更加难于讨论的行为。今天结束时,你们所说的一切情况会难以辨认地用潦草的笔迹记录在若干纸张上,你千万别有任何害怕心理。”

    那话语听起来很令人慰藉,萨拉无声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们会很快将此项搞充,你说过的这个男子——有多长时间啦?”

    “3个月。”

    “按平均数算,你能否回顾出每月与他发生性行为的次数?”

    “每个月吗?”

    “哦,如果容易算的话,按每周也可。”

    她犹豫起来。说真情会让她显得如何呢?会使她变得低下,或者正常,或者有吸引性?她想到弗雷德和她本人的感奋和复兴的心态,感到自己十分骄傲。“一周四次。”她说。

    “每周四次,”他重复了一下,他的声音奇怪的压抑。“你的性伙伴是单身还是结了婚?”

    “他……他结了婚。”但是,千万别误解了。她并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我最好解释一下,”她快速补充说,“他是结过婚,但是已经分居了。他老婆硬是不和他离婚。”

    “我明白。”

    他的问题使她很不安。理所当然,弗雷德想离婚,他告诉她许多次。离不了是因为他老婆发难。要不,他何以分居生活呢?

    “你能说出一个或更多的牵连到婚外遇的理由吗?”

    “我真的说不出。”

    “也许,我可以把这个问题弄得容易些。”卡斯开始列举了已婚妇女为什么变成奸妇的各种各样的理由(“当这个题目不能给予直接的回答时,”查普曼博士总是这样告诫他们:“可给她们举出其他妇女对这个问题所做的答案例子。”)。卡斯举出了第五种可能的例子,萨拉打断了他的话。

    “不错,是因为这。”她说。

    “哪条?最后的吗?”

    “是。”

    “你对丈夫感到不满足吗?”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为什么对一次回答不满足?为什么继续这么问?她如何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他知道萨姆吗?难道是他与萨姆一起生活了12年吗?他能够理解每一新月及每一新年的具有腐蚀性的单调生活吗?他能够懂得每个妇女只能最大限度地享用一次生命,一次嫁妆吗?一旦这也被浪费掉,白白地浪费掉的话,还会有第二次吗?“不,我不满足,”她最终说道。“好像缺少点什么。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不是我去寻找它,就这样发生了。”

    “你和这个男子第一次性交期间,你是主动者,或是被他诱奸,或者这次性行为是一次共同的行动?”

    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她怎么能够忠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呢?但她必须公正地对待弗雷德,无论如何要对得起他。他不是毫无心肝、滑头滑脑的唐-朱安。而她,也不是……邪恶的杰泽贝尔。她决定,取中间是最忠诚的。“我想那是共同的行动。”她说。

    “你认为你比你丈夫性欲相同、更强还是更弱?”

    “我丈夫?”她重复这个词,对他们又回到萨姆身上感到有些出其不意。

    “不错。”

    “呐,是更强了。”

    “还有,你拿自己与那个……那个不是你丈夫的男人相比较呢?”

    “我们相同,我想。”

    “很好,现在问另外的多项选择问题。就你所能知道的,你说你丈夫知道不知道你眼下的风流事件?你可以回答‘他知道,因为他听说了;他知道因为他发现了;他也许有怀疑;他不知道。’你怎么回答?”

    “他不知道。”她断然地说。

    卡斯坐在卡片桌前,在答案上勾划着。不知道,不知道。怒火在他的喉管里涨升得老高。这是最坏的一种,那个装成埃丝特的东西,对儿童讲演,为典型写作,搜集新出的邮票,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装成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却给丈夫戴绿帽子和使他蒙受耻辱——一周4次,他记得,在五斗橱上的那本圣经上的话。“与人通奸的妇女就是这样:她吃过之后擦嘴,并且说道,我什么错事也没有干。”

    他向后摸了下头,看了看下一个问题。他应该缩短这部分,他再也忍受不了啦。

    他开始盘问。每一个回答像炸弹一样落在她头上。他把她的淫荡无度与她丈夫的禁欲主义做了比较,卡斯的心飞向了她的丈夫,工作过度的、筋疲力尽的可怜傻瓜,一味地想方设法去取悦某个不感满意的人。为了这位丈夫,为了她自己,为了查普曼博士,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那位丈夫,卡斯想知道她的背信弃义的程度。

    “你俩性交的时间多长?”

    “现在时间更长了。”

    “更长到什么程度?”

    她吞吞吐吐地述说了一下通奸时的经过和所用的时间。

    卡斯的前额出了汗。他完全放弃了问题单的排列顺序。“你的伙伴的样子使你感到兴奋吗?”

    “不。”

    “一点也不吗?”

    “不很兴奋。”

    “是什么使你感到兴奋?”

    一阵沉默。

    “总该有什么东西使你感到兴奋。”卡斯不耐烦地说,“是什么?你能告诉我。”

    她的回答几乎听不出来。“性交。”她说。

    “仅仅是这个吗?”

    “继续再继续。”她说。

    他的铅笔在纸上悬置不动了。他努力想象他在走廊里瞥见她时的形象。头上紧紧地挽着一个发髻,丰满的女性臀部。然而后来,他又想象出过去他曾经真正见到的形象,“头发披散在肩上,肥大赤裸的大腿——那个与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的老女人。”

    萨拉-戈德史密斯离开联合会大楼20分钟时,正是10时35分。她驾驶旅行汽车从威尔希尔转弯向南,走过两道街面,到了弗雷德的寓所。她原已告诉他,她上午不可能去见他了。但是会见结束后,她突然迫切地想和他在一起。通常,她十分谨慎,可是这天早上,她却任着自己的性子去干了。

    这次会见对她的思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作用。它帮助理出了事情的头绪。由于明确地说出婚姻史和婚外性史,她得以能够更加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选择。直到那时,何去何从的问题还未提出过。然而现在,她实际地看见了萨姆——和她本人。也真实地看见弗雷德——和她本人。

    她将车停在榆树底下,越过安静的街道,走进了那座公寓楼房。在楼房的一侧,只有两户房客,一位头发漂染成浅色的年龄不详的金色女郎和一大群难以数计的泰国猫生活在一楼。弗雷德的居室在楼顶。萨拉进入凉爽的门厅,正在拾级而上时,她不禁吃了一惊,她看见一位妇女从上面朝她走下来。

    萨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位妇女只能从一间居室走出来。只见那人耸然而立在上面,约有片刻时间。她身穿洁白的凸纹布网球服套装,40刚出头的年纪,灰黑色的头发做成波浪式,一副严厉的、一本正经的、贵族式的面容,修长的直板板的身材。她一步一步向下走,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萨拉。然后,越过去,目光向前直视着。萨拉向旁边闪开一点,好让她过去,这时她开始向上走。到达楼梯顶时,萨拉朝下一望,只见那个高个女人正在门口处,朝着她瞅。一时间,她们的眼光相遇了。萨拉的手指捏得紧紧的。那位妇女走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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