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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亨格利·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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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在弗拉拉上空随烈火一起消逝。当时,上帝正在安息,麦克沃特将飞机调了头,约塞连引导他飞至目标上空,作又一轮轰炸飞行,因为第一轮轰炸飞行时,阿费慌了手脚,结果,约塞连没能扔下炸弹。

    “我想我们只得再往回飞了,是不是?”麦克沃特通过对讲机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

    “我想是吧,”约塞连说。

    “是吗?”麦克沃特问道。

    “是的。”

    “那好吧,”麦克沃特说,“只好如此了。”

    他俩重新飞回目标上空,而其他小队的飞机在远处盘旋了一圈后,便安全飞走了。这时,地面上赫尔曼-戈林师的每一门火炮,便都一齐对准他俩猛烈开炮。

    卡思卡待上校是个极果敢的人。只要有什么现成的轰炸目标,他向来毫不迟疑地主动提出请求,让自己的部下前去摧毁。在他的飞行大队看来,任何一个目标,不管有多危险,都是攻无不克的,正如对阿普尔比来说,在乒乓球台上没有什么险球是救不起的。阿普尔比是位很出色的飞行员,又是一名球艺超绝的乒乓球选手,尽管眼睛里有苍蝇,却从未失过一球。对阿普尔比来说,要让对手输得丢尽脸面,发二十一次球便足够了。他的乒乓球球技实在是高超非凡。只要举行球赛,他必定是场场都赢。后来,有一天晚上,奥尔喝过杜松子酒和威士忌后,醉醺醺地跑去找阿普尔比打乒乓球。开局时,他接连发的头五个球,全让阿普尔比给猛抽了回去,于是,他便拿起球拍,把阿普尔比的前额砸了个口子。奥尔扔掉球拍,纵身一跃,跳到乒乓球台上,紧接着一个急行跳远,从台子的另一端猛跳了下去;两脚恰好踩在了阿普尔比的脸上,立时一片混乱。阿普尔比差不多花了足足一分钟,才好不容易挣脱掉奥尔的拳打脚踢,摸索着爬了起来,一手揪住奥尔的衬衣前胸,把他提了起来,另一手握成拳头缩回去,正欲猛力击去,把他打死。就在这当儿,约塞连跨步上前,把奥尔从他身边拉走。这一夜对阿普尔比来说,是充满意外的一夜。阿普尔比和约塞连一样魁梧粗壮,他挥起拳,狠狠地打了约塞连一拳。这一拳打得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乐不可支,于是,他转过身,照准穆达士上校的鼻子也重重击了一拳。德里德尔将军可高兴极了,便让卡思卡特上校把随军牧师逐出军官俱乐部,又命令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搬进丹尼卡医生的帐篷,这样,每天二十四小时他就可以得到医生的照料,身体健康也有了保障,这样,德里德尔将军什么时候要他拳打穆达士上校的鼻子,他便可以再应付了。有的时候,德里德尔将军带着穆达士上校和护士,特地从联队司令部下来,只是想让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在他女婿的鼻子上狠狠打一拳。

    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是极愿意留在他跟弗卢姆上尉合住的那间活动房里的。弗卢姆上尉是中队的新闻发布官,不爱说笑,性情烦闷。每天晚上,他总要花上一大半时间冲洗白天拍摄的照片,然后跟他的宣传稿一同发出去。他每天晚上尽量留在暗房工作,之后,便躺在自己的帆布床上,交叉着食指和中指,脖子上缠了只兔子的后足,想足了法子不让自己睡着。跟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合住,他始终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他脑子里老是困扰着一个念头:说不定哪个晚上,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会趁他酣睡之际,悄悄走到他的床前,一刀切开他的咽喉。他之所以生出这么个念头,也全因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本人。有天晚上,弗卢姆上尉正打着盹儿,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确实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前,极凶险地用尖利的嘘声威胁道:总有一天晚上,趁他,弗卢姆上尉,熟睡的时候,他,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会一刀割开他的咽喉。弗卢姆上尉吓得浑身直冒冷汗,睁大了双眼,抬起头,直愣愣地注视着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那双离他仅几英寸远的闪闪发亮的醉眼。

    “为什么?”弗卢姆上尉最终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总算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的答复倒是极干脆。

    此后的每个晚上,弗卢姆上尉尽量迫使自己不睡着。亨格利-乔的噩梦着实给他帮了极大的忙。他一夜夜专注地倾听亨格利-乔疯狂般的号叫,渐渐地仇恨起他来了,真希望哪天晚上,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会悄悄地走到他的床前,一刀割开他的咽喉。其实,大多数晚上,弗卢姆上尉睡得很沉,只是梦见自己醒着。这些梦极其真实,结果,每天早晨他从睡梦中醒来时,已是筋疲力尽,顷刻又复睡去。

    自弗卢姆上尉发生惊人的巨变后,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渐渐地喜欢上他了。那天晚上,弗卢姆上尉上床时,还相当活泼开朗,可第二天上午起身时,却变得阴郁寡欢,性格内向。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很自豪地视这个新的弗卢姆上尉为自己创造的作品。他从未打算要割断弗卢姆上尉的咽喉。他扬言这么做,就如同他说要死于肺炎、要给穆达士上校的鼻子狠狠一拳或者要同丹尼卡医生比角力,全都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每天晚上,他醉醺醺地蹒跚着走进帐篷,想做的头一桩事,便是即刻睡觉,可亨格利-乔经常让他入睡不得。亨格利-乔梦魇时歇斯底里地狂叫,吵得他烦躁不安。于是,他便经常希望有人悄悄溜进亨格利-乔的帐篷,从他脸上把赫普尔的猫拎走,再一刀割开他的咽喉。这样,中队上下除弗卢姆上尉外,就可以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了。

    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不时地替德里德尔将军重重拳击穆达士上校的鼻子,纵然如此,他依旧还是个局外人。中队长梅杰少校也是个局外人。梅杰少校在从卡思卡特上校那里得知自己晋升中队长的同时,发现自己本是个局外人。杜鲁斯少校于佩鲁贾上空阵亡后的第二天,卡思卡特上校坐了他那辆特大马力的吉普车,飞速驶进中队驻地。卡思卡特上校在离那条铁路壕沟几英寸的地方,嘎然把车刹住。壕沟就横在吉普车和那片倾斜的篮球场之间。

    卡思卡特上校一到,梅杰少校便遭到那些球友——几乎和他交上了朋友——的拳打脚踢,左推右搡,还有乱石的袭击,最终,被逐出了球场;

    “你现在是新任的中队长,”卡思卡特上校隔着壕沟朝梅杰少校高声喊道,“不过,别以为这有什么了不起,因为这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是由你来担任新的中队长罢了。”

    卡思卡特上校来得突然,去得也同样突然。说罢,他就猛地掉转车头,车轮一阵飞转,扬起一片细砂砾,吹了梅杰少校一脸,于是,车便轰隆隆地开走了。这个消息把梅杰少校惊呆了。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瘦长的身体愈发显得难看,两只长手捧着一只磨损了的破篮球,看着卡思卡特上校如此迅速播下的仇恨的种子在他身边的士兵们心中扎了根。而这些弟兄一直跟他打篮球,又允许他像先前谁都乐意的那样跟他们交朋友。梅杰少校两眼毫无光泽,眼白增大,模糊不清,嘴巴翕动着,极想说些什么,可就是出不了声,那种熟悉的、驱赶不了的孤寂,再一次飘来,似令人窒息的烟雾,将他团团困住。

    像大队司令部的其他所有军官——丹比少校除外——一样,卡思卡特上校亦极具民主精神:他认为,人生来是平等的。所以,他便以同样的热情,一脚踢开了大队司令部以外的所有官兵。不过,他信任自己的部下。正如他在简令下达室常跟他们说的那样,他相信,同其他任何部队相比,他们要强得多,至少可以多完成十次飞行任务。同时,他还认为,谁要是对部下没有这样的信心,他就可以滚出去。不过,他们要滚出去,唯一的办法,就像约塞连飞去见前一等兵温特格林时探听到的那样,便是完成这另增的十次飞行任务。

    “我还是搞不明白,”约塞连抗辩道,“丹尼卡医生究竟是错还是对?”

    “他说是多少次?”

    “四十次。”

    “丹尼卡说的没错,”前一等兵温特格林认可道,“就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来说,只要完成四十次飞行任务就可以了。”

    约塞连听了心花怒放。“这么说,我可以回家咯?我已经飞了四十八次。”

    “不行,你还不能回家,”前一等兵温特格林纠正道,“你不会是疯了吧?”

    “为什么不能回家?”

    “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这样。”

    “第二十二条军规?”约塞连很感吃惊。“第二十二条军规跟回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亨格利-乔开飞机送约塞连回皮亚诺萨岛后,丹尼卡医生极耐心地答复他说,“你自始至终得服从指挥官的命令。”

    “但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说,我完成四十次飞行任务就可以回家了。”

    “可他们没说你必须回家。军规明文规定,你必须服从每一个命令。圈套便在这里。即便上校违反了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的命令,非要你继续飞行不可,你还是得执行任务,否则,你违抗他的命令,便是犯罪。而且第二十七空军司令部必定会问你的罪。”

    约塞连彻底灰了心。“这么说,我必须完成规定的五十次飞行任务咯?”他极伤心地问。

    “是五十五次,”丹尼卡医生纠正道。

    “什么五十五次?”

    “上校现在要求你们大家完成五十五次飞行任务。”

    亨格利-乔听了丹尼卡医生的后,如释重负地深叹了一口气,咧嘴笑了笑。约塞连一把揪住亨格利-乔的脖子;迫使他立刻开飞机跟他一块回去见前一等兵温特格林。

    “要是我拒飞的话,”约塞连极信任地问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我?”

    “我们或许会毙了你,”前一等兵温特格林回答他说。

    “我们?”约塞连吃惊地大声叫道,“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一边了?”

    “要是你给毙了,你指望我跟谁站在一边。”前一等兵温特格林反驳道。

    约塞连畏缩了。卡思卡特上校又一次让他上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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