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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竹千代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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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朝霞不能变成血肉的人,自然成不了大将,也不能成为一个好的武士。人与人有贤愚巧拙之别,你认为原因何在?”

    “这个……”

    “便在朝霞的吃法上。当然,这并非你一人之事,你的父母也一样。如不好好用那片朝霞……也就是说,如不能进行正确的呼吸,自然不行。但即使你的父母进行了正确的呼吸,生下了一个完美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的呼吸不够正确,那也不行。你明白吗?空气中蕴含着天地间的精气。从空气中摄取精气的多少,决定了一个人器量的大小。”

    竹千代似懂非懂。奥山传心看在眼里,哈哈大笑。“雪斋禅师考问佛家公案,已令你困苦不堪,我不再折腾你了。雪斋禅师教你坐禅时,是否让你先从调节气息开始?气息紊乱则不能做任何事。无论痛苦、悲伤、高兴,还是志气昂扬,如能呼吸摄取天地间的精气,将来就大有作为。雪斋禅师用心良苦,就是为了培养这样的人呀!”

    竹千代点了点头。奥山传心不过是想给最近在临济寺学习坐禅的他一些点拨。“好了,今日刭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吃完,奥山传心腾地站起,迈步就走。竹千代赶紧将炒米袋子束在腰间,匆忙跟上。就在二人从小路迈上官道时,一个衣衫褴褛、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男孩的女子在他们面前站住。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腰间挂着短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背上背着一个破布卷。她身边那个孩子满脸菜色,耳朵和眼睛显得特别大,如乞丐一般可怜。

    “哦……”奥山传心先于竹千代站住了。如果不是因为腰间带着刀,那女人简直就像一个正在赶路的乞丐。“你似乎是长途跋涉到这里的,是武士的家人吗?”

    “我想去骏府的少将宫町。”

    “少将宫町……”奥山传心回头望了望竹千代,“你为何不堂堂正正从官道上走?”

    “是。但您也看到了,我还带着个孩子。”

    “哦,你好像是从三河来。边走边说吧,请问你是谁的家人?”

    女人警惕地看着奥山传心。“我要去一个叫智源院的小寺。”

    “智源院?住持智源法师,寺内还有一位结庵而居的源应尼……”说着,他靠近了竹千代,低声问道:“你有印象吗?”

    竹千代轻轻摇了摇头。他感觉似听说过,又似没听说过,一时竟想不起来。

    “你来背那个孩子。他好像非常疲劳了。”

    竹千代好似下定决心,蹲到那孩子面前:“我来背你,我们同路。”那孩子也不客气。他看上去疲惫至极,沾满鼻涕的脸蓦然贴在竹千代背上。女人再三致谢,“听说冈崎的松平竹千代也住在少将官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在,在。”奥山传心回答道,“你和他有瓜葛?”

    “不。”女人赶紧摆手道,“我男人活着的时候,倒是有些缘分……”

    “噢,你……松平氏已然如此,你们的生计想必也是不易。”

    “是啊。”

    “我曾到过冈崎城。你的亡夫,叫什么?”

    那女人又警惕地看着奥山传心:“本多平八郎。”

    “哦?原来是本多平八郎夫人,这个孩子,定是他之后了。这孩子将来定能继承他父亲的风骨,夫人……”

    奥山传心连声赞许,并回首望着竹千代,“真是个好孩子。这可是闻名遐迩的勇士的儿子。你也要向他学习。”

    竹千代已是双眼通红,加快了脚步。

    到骏府后,竹千代看到过许许多多流离失所的老百姓,他们大多是妇女、孩子和身残之人。他们既不能抢,又不能偷,处处被驱赶,最后又返回到城下。“天下有多少这样的流民呢?”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隐隐作痛。当他把这些告诉雪斋禅师时,禅师表情痛楚地自言自语道:“能够统一天下的人,必须尽早出现。”玩乐的时候,竹千代就把流民之事抛之脑后。但是,眼前的这一幕令他心头无比难受。

    他们便是祖母经常向他提起的一门忠烈本多家的人。如今趴在竹千代背上的这个孩子,其祖父忠丰在首次进攻安祥城时,为了保护竹千代之父英勇献身;忠丰之子忠高,在三年前再次进攻安祥城的战斗中,为打开进攻的缺口,死于敌人的箭雨之中。据说那时,忠高年轻的妻子正有孕在身。

    听说祖母曾将忠高的夫人带到骏府。但性格倔强的女人不想在此生下忠高的后代,她只希望返回三河。她说,即使混迹于男人们之间,也要一边在三河耕种,一边抚育本多家的遗孤。“那样才能让生出来的孩子继承祖父和父亲的斗志。”听到这些,一股暖流久久在竹千代身体中流淌。

    我有着这样的家臣……他与其说感到自豪,不如说被深深的悲哀笼罩了。难道那一门忠烈的本多家人也终于要离开三河,沦落为流民吗?竹千代轻轻摸了摸后背上这个孩子的衣服。衣料果然就是母亲嫁到冈崎城时带过去的种子种出的棉花织成的。那布此时异常粗糙,甚至连纹理都已看不出来。那女人的前襟也散发着阵阵恶臭。唉,竹千代向背上的孩子默默致歉。

    奥山传心一边悄悄观察着竹千代,一边若无其事地对女人道:“自从今川的城代去了冈崎,冈崎人的日子好过些吗?”

    “没有。”

    “更严苛了?”

    女人没有正面作答:“因为要随时防备尾张。”

    “松平的家臣生计怎样?”

    “唉。家臣有孩子出生,却没听说做过新衣。”

    “哦……那么,身在骏府的竹千代,便是你们唯一的寄托了?”

    “是。而且……”

    正在此时,竹千代背上的孩子突然哭泣起来,大概是太饿了。竹千代赶紧解下拴在腰上的饭袋,递给那孩子。

    在少将官町入口处,竹千代和奥山传心告别了本多夫人。她说要去拜访智源法师,也定会顺便去拜访源应尼。

    连祖母都赞不绝口的品行高贵的本多夫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难道松平氏的人竟已困苦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待那女人牵着孩子的手走进智源院的山门,奥山传心装得若无其事,拍拍竹千代的肩膀,道:“你心中可好受?如果大将不坚强,他的部下就只能是如此下场。”

    竹千代不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也已十一岁,该向众人展示你的力量、捍卫自己的领地了。”奥山传心佯作轻松地笑道,“现在还不迟。三河人心未散。你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依然那么清澈!那就是靠食朝霞而生存的人!”

    “哦。”

    “你可以去和下人们玩耍了。我现在去见雪斋禅师。”走到门前,他高声叫道:“竹千代回来了!”然后迅速离去。

    竹千代迈进大门,冷冷地看了看匆忙出来迎接的平岩七之助和石川与七郎,一言未发就进了卧房。鸟居元忠规规矩矩地跪在卧房里等着他,但是竹千代不予理会。他倚着桌子颓然坐下,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您有心事吗?”元忠问道。十四岁的元忠体格已十分健壮。

    “元忠!”

    “在。”

    “你应该知道一些冈崎的事情,他们的生活,都很艰难吗?”

    “是。”

    “填饱肚子都很难吗?”

    “应该是。除了少量粟和麦子,他们只能靠草根勉强果腹。”

    “可有衣穿?”

    “去年秋天,平岩金八郎第一次给女儿做了新衣。”

    “第一次?”竹千代十分惊讶,“他女儿多大?”

    “十一岁。”竹千代睁大眼睛盯着元忠。来到这个世界十一个春秋了,居然第一次穿新衣服!

    “除此之外,我没听说过有其他人做过新衣。”

    “退下!”

    “是。”

    元忠下去后,竹千代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些都是实情。如果因为听到实情而发怒,就太不应该了。但理解毕竟战胜不了感情。此时,退下去的元忠又回来了。“少主。”他伏在门口。这时竹千代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怒不可遏地吼道:“可恶!什么事?”

    元忠直直地盯着竹千代,“松平的使者来了,求见少主。”

    “松平的使者?”竹千代顿感如芒在背,不禁眉头紧皱,“有什么事情?你去应付好了。”

    但元忠并没有退下去,依然紧盯着竹千代。

    “我今天不想见人!”

    “少主。”元忠打断竹千代的话,“您知道故国家臣们的心情吗?您知道他们生活在何等境况之中吗?”

    “怎么,你要抗命?”

    “不错。”元忠向前挪了挪,毅然道,“家臣们如今不能昂首挺胸……不能理解家臣痛苦的主君,我当然要反抗!”

    竹千代双眼喷火,盯着元忠。元忠毫不示弱。两个少年的眼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元忠!你是否想说,家臣们是为我着想,才被迫向骏河人低头?”

    “不!”元忠激动地反驳道,“如只是为主君着想,他们决不可能忍受那样的屈辱。”

    “那么,他们是为谁忍辱负重?”

    “一旦有战事,冈崎人就毫不犹豫地去冲锋陷阵,父亲战死了,就把儿子顶上去;而现在,却要每天饿着肚子,咬牙忍泪,在骏河人的统治下忍辱偷生……但他们在战斗时,却高举武器英勇前进,敌人闻风丧胆……主君见过这样的场面吗?您认为,他们只是为主君着想才如此英勇吗?元忠不这样认为!他们在期盼,希望能够将未来托付给主君!因为满怀期待,才能忍辱负重。”

    “哼!”

    “他们并非仅仅为主君着想,因为主君的处境也和他们一样。正因如此,他们才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您怎可不见他们?您为何不让他们看到,您对他们的痛苦了如指掌?为何不告诉他们‘再忍耐忍耐’?”说到这里,元忠已泪如雨下。

    竹千代激动得浑身颤抖,半晌没有做声。眼下他终于明白,鸟居忠吉为什么要特意将儿子元忠送到他身边。“就连我元忠也知道,不能将家族中人团结起来的主君就是无能之君,能够不负众望的主君才是明主。您还要让我代您去接见他们,还要继续辜负他们、亏欠他们吗?”

    竹千代转过头去,避开元忠的视线。元忠所言不差,作为主君,如仅仅让家臣们想着、盼着,那就有负于他们。要做一个值得被臣下期盼的主君,就必须按照元忠所建议去做。

    “元忠,”竹千代的声音缓和下来,“来者是谁?”

    “是、是本多忠高的夫人。”

    “本多夫人?”竹千代失声道,“快请进来。你说得对,快请她进来。”

    竹千代原以为,本多夫人是流落到此地,没想到竟是故国派来的使者。她大概是考虑到路途艰险才那样打扮,但毕竟太悲惨了。一想到家臣们的苦难……不,一想到家臣们对他的殷殷期待,竹千代就感到双肩沉甸甸的。“必须时刻给自己增加重担。没有负担的人做不成任何事情。”雪斋禅师经常训导他的那句话,此时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房。

    元忠出去后不久,就带着本多的夫人和孩子进来了。源应尼也跟在后边,她平静地数着念珠。

    “噢,本多夫人……一路辛苦了。”本多夫人跪伏在台阶上,没敢抬头看竹千代。

    “终于,终于见到少主了……”她强忍泪水,满怀感慨。大概是事先已经交待过,孩子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跪在母亲旁边。

    竹千代心中一阵难过。元忠看到这一切,也不禁背过脸去,紧咬着嘴唇。

    女人已换掉那身褴褛的衣衫,齐齐整整穿着一件和服,乱糟糟的头发也梳理过了。虽然不至与刚才判若两人,却也透露出她光彩照人的高贵气质。“首先转达久松佐渡守夫人对少主的问候。她猜测您平日里可能不太自由,叮嘱您一定不要泄气,要满怀信心地等待来日……这是夫人给您的礼物……”她边说边取出於大托她捎带的三件夏衣,呈绐竹千代。当她一抬头,才失声惊呼一声。原来竹千代就是刚才背着她孩子的少年。“原来是您……”

    竹千代摆摆手,伸手取过一件衣服,“就给孩子穿上这件。我一个人穿这么多,太奢侈了。”

    女人呆了一呆。她终于明白了竹千代的意思,不禁放声痛哭:“太罪过了。穿在他身上,太罪过了。这孩子……这个孩子……”

    竹千代打断她道:“真是个幸运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抱孩子。来,我抱抱。”那孩子也已经看出对方就是刚才给他饭吃的人,于是噔噔地走过来,在竹千代膝上坐下。

    “这,平八……”女人慌忙摆手,但源应尼微笑着阻止了,“不要客气。这个孩子将来也会成为竹千代的得力干将……真是忠心奉公的祖孙三代!”

    鸟居元忠眼望别处,用手指悄悄擦拭着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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