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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田乐洼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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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不不,说输还言之过早。”也有些十分仰慕信长的人,充满希望,流露出乐观的情绪。“这可不是落荒而逃……他们还没穿上战服就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这么勇猛!肯定会蠃的!”

    人马渐渐多了起来,但即使手下全部集中起来,兵力仍然太少了。这其中,还有些临时招募的人。一旦双方交战,他们只能挥舞着大旗,在加藤弥三郎的指挥下,到兵力匮乏之处迷惑敌人。

    信长一马当先,当后面的部队跟不上时,藤吉郎就会自作主张,将马牵到路旁的草丛中,在那里休息等待。那藤吉郎虽然具有大将的风度和品性,却不知道如何停马,只会慌慌张张地扯缰绳。

    热田海岸正在涨潮,汹涌的潮水塞满天白川,军队无法直接去大高城。

    信长拨转马头,从镰仓驿道拐进了旧街道,开始沿黑末川向古鸣海前进。敌人正沿本街道向笠寺前进,葛山信贞攻打清洲的部队无疑会从这里经过。如果和葛山的部队遭遇,尾张所有兵力必被牵制。

    巳时。“猴子,停马!”信长命令。

    从古鸣海可以看到丹下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了浓浓的烟雾,那是鹫津和丸根在燃烧。

    “唔……”信长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看到三三两两的伤兵从前线撤下来。

    信长的眼里放射出骇人的光芒,但他的内心甚是平静。丸根在燃烧,鹫津也被烧了,但那不过是必然发生之事。凭借丸根和鹫津,根本不可能阻挡住倾巢而出的今川大军。战机在此之后。

    今川义元听了前方传来的捷报,必然欣喜异常,悠然自得地指挥主力前进。在什么地方和义元的主力部队遭遇,将决定信长一生的命运。

    城里的家臣及其妻子儿女,显然不会认为织田信长会在奉若神明的热田宫附近赢得胜利。按照信长那激烈的性格,他既不可能投降,也不可能据城死战。

    “停!”信长喝道,拦住败逃的伤兵,“你是何人?”

    “啊……主公!”两个伤兵搀扶住的一个武将手捂腰际,痛苦地抬起头。

    他脸颊和脖子沾满黑黑的血块,头发糟乱,紧咬牙关:“鹫津的守将织田玄蕃!”

    “战况如何?”

    “主公,防守不成,丸根的佐久间大学战死。”

    “哦。”信长呻吟着,重重点头,“其他人呢?”

    “鹫津的饭尾近江……”说到这里,玄蕃勉力以武刀支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跟在玄蕃后面的战马发出了哀戚的悲呜,它大概觉察到了主人的异常,而且它的脖子和屁股上也中了箭。

    “主公!无……”没有听到信长的回话,玄蕃猛地睁开了眼睛,但身体极度虚弱的他,已经看不清信长的面容了。此时,云彩渐渐出来了,玄蕃的视线渐渐模糊在沉闷的空中。

    信长伸手阻挡住溃败的伤兵,突然单膝支在马鞍上,直起身来。玄蕃这时踉跄一下,仆伏在地上。

    “看!”马背上的信长突然从铠甲下掏出一串闪闪发光的、如绳子一样的东西。

    “念珠……”

    “银制的大念珠。”

    众人大感意外,齐齐将视线集中到信长身上。信长利落地将念珠挂在胸前。

    “众人听好了。这是我织田信长的决心。马背上的这个信长已经死了!你们明白了吗?”

    “啊!”

    “把你们的生命交给我。愿意把生命交给我的,就跟上我,走!”这时的信长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高大,简直如一个巨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拔出武刀,激动地挥舞着。

    败退的伤兵顿时一振,纷纷跟在信长后面,与家臣和士兵一起,组成了进攻的队伍。

    经井户田进入山崎,靠近古鸣海时,从丹下败退的佐佐正次部下约三百人又加入了信长的队伍,信长命他们防守鸣海,负责为主力部队殿后并保证右翼安全,他自己则率领主力绕过敌方大将冈部元信的五千人马,直指善照寺。信长攻击的目标显然是义元,他对其他人不屑一顾。

    途中,有消息称被驱逐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正指挥三百人马在信长背后鏖战,但信长并未停下马来,单说了声“好”。

    此时的士兵,无不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但是今川军到今天拂晓为止一直处于卸装休息的状态,从体力方面考虑,织田军根本无法与今川军相较。

    烈日高悬,洒下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烤得兵士们全身发烫。

    队伍行进到田乐洼,善照寺已近在咫尺。这时,探马来报,派驻鸣海的佐佐正次战死。信长牙皎得咯咯作响,纵马向中岛驰去。他似乎是想改道镰仓,为佐佐正次报仇。

    “主公,万不可鲁莽!”林佐渡守通胜飞马驰到信长面前,挡住去路,他的脸满是汗水和泥土。“要到镰仓驿道,必须经过一条只可通过单骑的窄路,急不得!”

    “哦。”信长猛拉住缰绳,“你是说不为正次报仇雪恨吗?”

    “若您一定要为正次报仇,就派我通胜去。”一直对信长的暴烈脾气心怀畏惧,并长久忍耐的佐渡,好像已经下定决心——现正是为主公殉死之时。

    信长咬着牙,语气却异常平静:“那么,在此处稍事休息,看战况再作打算。”

    一旁的藤吉郎舒了一口气,望了望四周,他也认为,队伍抵达这里,应该稍事休息,以观察义元的动向。接下来的一战将决定全局。当两军遭遇,也就是决定义元和信长命运的战事。

    林佐渡听到信长令人意外的回答,不禁一惊。

    “闪开,闪开,我要向主公报告!”突然,梁田政纲灵活地穿过人群,飞驰到信长面前,“主公。敌将义元正在田乐洼停轿休息。”

    “田乐洼?”信长双眼放光,如同夏日的彩虹。

    梁田政纲继续道:“根据我的眼线汇报,义元停轿后,手捧百姓献上的美酒,欣赏庆祝胜利的歌舞。”

    “他五千主力呢?”

    “正在吃午饭。”

    信长闭上眼。头顶的炎炎烈日正穿行于云朵之间。那是剑走白隙般的预兆。“天助我也!”信长轻声道,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家臣和士兵,立刻将队伍分成两股。殿后部队和临时招募的士兵共一千人直接进入善照寺,他自己则亲率一千精锐,直扑义元的主力。

    部署完毕,信长立于阵前,怒吼道:“建功立业,在此一战!我只要今川义元的首级!”

    “明白!”当众人齐声回答时,信长的爱马疾风已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队伍向田乐洼驰去。

    敌人没有看到信长率领的一千精锐,却清楚地看到兵马进入了善照寺。

    “信长的确出来了。但是看到我们的强大阵容后,害怕得不及交战就躲进了堡垒。”这种错误判断正好给信长的奇袭提供了便利。

    转眼间,信长已经绕过桐原北方的小山冈,直奔小坂。从那里越过太子根山,袭击今川军的右翼,从而一决胜负。信长军队士气旺盛。汗水、疼痛和疲劳早已抛诸脑后,必胜的信心鼓舞着一千精锐骑兵。

    正午时分,队伍到了太子根山。这时,乌云笼罩着天空,似会有一场雷雨。

    信长在小丘上停住了马,命令士气正旺的精锐部队原地休息。

    从山上往下看去,谷中的情形一览无余,谷中之人却还一无所知。若趁势冲下去,敌人无疑会乱作一团。信长命令众人休息,自己却并不下马。他一边对比双方形势,一边观察着天空和山谷。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山顶,霎时,雷雨如泄闸之水,倾盆而下。下面的山谷中如炸了锅一般,士兵们纷纷找地方避雨。信长紧紧地注视着眼下的慌乱情形。

    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震撼着大地。

    周围顿时一片黑暗,如同入夜一般。雷声隆隆,狂风暴雨,有如千军万马而来。

    “不要急,等待最佳时机!”连信长那骇人的怒号也被风雨淹没,人们只听见微弱的声音。

    山谷中,士兵们争相逃往民房中或大树下,简直像捣破的马蜂窝。

    义元负责队伍两侧安全的核心部队虽然没有动弹,但每当狂风吹过,他们为了不让帐篷被风吹跑,不得不拼命拉住,狼狈尽现。

    当狂风暴雨威势稍减时,已是未时。

    信长在军中来回飞驰,发布命令:“在杀至义元主力之前,不得出声!除了义元的首级,其他士卒通通踩在脚下。”信长高高举起名刀——长谷部国重。

    听到进攻的命令,早就按捺不住的精锐之师,如猛虎下山,杀向田乐洼,直奔义元大轿。

    今川军遭到突然袭击,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顿时乱作一团,在田野中横冲直撞,狼狈不堪。

    “怎么了?怎么了?”

    “是叛乱,叛乱!”

    “谁……谁胆敢叛乱?”

    “不是,不是叛乱。是野武士,野武士偷袭。”

    哀嚎四起:“敌人!敌人来了……”

    使者们进献的礼物、拂晓时分的胜利、突如其来的雷雨,已经让今川军陷入了陶醉和幻觉。有些人大意地脱掉了战服,扔掉了武器。

    义元也沉浸在幻觉中。这个一向谨小慎微的大将居然在这种地方停留!居然还捧起酒杯……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义元喝道,“不能胡闹,安静下来!”

    他正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骑兵飞奔而来,身穿黑色战服,提着沉重的长枪,从马上跳了下来。“服部忠次拜见今川大人!”来人挺起长枪,对准义元的胸膛刺去。

    “哼!”义元大叫一声,匆忙去拔他那两尺六寸长的武刀宗三左文字,但对方的枪尖已经直逼过来。义元用手一拨,枪尖偏离了方向,刺中他肥胖的大腿。

    “杀!”义元不理会大腿上的枪伤,猛地举起武刀,当空劈下。服部小平太忠次惨叫一声,摔倒在泥水中。他被砍断了一条腿,双手抓住被砍断了的长枪。义元此时仍然没意识到这是织田军的攻击,以为这是阵中的叛乱,绝非士卒酒后撒野。

    “哼!你叫服部?是谁的手下?”义元盯着服部小平太的脸,靠上去,欲再补一刀,取他首级。就在这时,有个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义元巨大的身躯,一边大叫:“小平太,我来帮你!”

    “放开!”义元扭动着身体,怒号起来。他觉得一阵眩晕,大腿如裂。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头顶,义元大吼:“你是谁的手下?”

    “毛利新助,织田信长的家臣!”

    “织田?”义元一呆。毛利新助秀高不再答话,右手猛地抱住义元。义元肥大的身体摇摇晃晃。他忽然觉得体内如同刺进了一根热铁,巨痛顿时传遍全身。

    “啊!”义元强忍疼痛,狠命摇晃着新助的身体,想把他甩出去。但新助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了义元。

    新助被举到空中,义元却在新助和自己身体的双重压力下站立不稳。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敛捷的新助猛地挣脱开来,双手按住义元的胸脯。

    “杀!”义元拼命挣扎。

    雷雨还未停歇。倾盆大雨之中,义元看不清骑在身上的武士的模样,但他仍然没有料到死亡之网已向他张开,还在挣扎,“快将叛徒……”

    “哎!”骑在义元胸脯上的武士吼道,“今川大人,拿首级来!”

    今川义元意识到对方已经摘下了他的头盔,脖根处一阵冰凉,然后便是一股灼热……

    永禄三年五月十九午时,骏河、远江、三河的三国之守今川义元,咬断了毛利新助的一根手指,却在信长模仿野武士的攻击中,变成了桶狭间的一滴露水,永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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