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素来相处很好。他讨人喜欢,乐于助人,也很疼我。我也许会决定把事情告诉他,然而不幸,您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事。第三天,我收到了皮埃尔-德-巴斯姆的信,得知他母亲的无情决定和他动身的消息,走出花园想跟他见最后一面。我在约会的老地方等他,可是他没有来。就在这天晚上,我进了您的套房。”
“但是,”拉乌尔说,“大概还发生了一件更不寻常的事,您才下决心去找我吧?”
“对。”她说,“当我在树林里等皮埃尔的时候,沃什尔大娘走过来。比平时更加不安,一个劲地呼我,抓住我的胳膊来回摇晃,很凶很凶地对我说话,那模样我从没见过,好像要在我身上为她儿子报仇似的。她说:‘三棵溜,漂亮小姐……他恨您,那个……先生,他要杀您……小心,他要杀您……他要杀您……’。”
她傻笑着走开了。我慌了神,在野外到处转,大约下午五点,我到了里尔波内。一辆火车正在启动,我就跳了上去。”
“这样说,”拉乌尔问,“您乘车的时候,格尔森先生正好被杀,您当时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在您家从贝舒的电话里才知道。您一定记得我是多么惊慌。”
拉乌尔想了想,说:
“最后一个问题,卡特琳娜。您有没有认出,那天夜里去您房间害您的歹徒和您隐约看到的藏在沃什尔大娘屋后的那家伙是同一个人?”
“没有。当时我睡着了,窗户敞开着,没有听到任何响声。我觉得喉咙被人卡住了,我挣扎,叫喊,那家伙就跑了。我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清。可是,怎么不是同一个人呢?这家伙杀死了多米尼克-沃什尔和格尔森先生,据沃什尔大娘说,还想杀我。”
她声音都变了。拉乌尔温柔地瞧着她。
“您好像在笑。”她吃惊地说,“笑什么?”
“我想给您信心。您看,您平静多了,样子也没那么紧张了。我这么一笑,您就觉得整个故事不可怕了吧?”
“这事可怕哩。”她坚定地说。
“不像你想的那样可怕。”
“两次凶杀……”
“您肯定多米尼克-沃什尔也是被杀的吗?”
“那根木棍?……死者头上的伤口……”
“后来的事我说给您听,可能会使您更加恐惧哩。告诉您,沃什尔大娘也被击过。我到这里的第二天,在一堆树叶下面发现了她,她头部受伤,也是被一根木棍打的。可是我不能肯定这是凶杀。”
“那我姐夫呢?……”卡特琳娜提高了嗓门,“您不能否定……”
“我不否定,也不肯定,但是我怀疑。不管怎么说,卡特琳娜,这应该让您高兴:我认为您完全没有失去理智,您没有记错,三棵柳树本来种在几年前您荡过吊床的地方。问题是这三棵柳树被人移了位置。这个问题一解决,其它事情也就清楚了。现在,卡特琳娜朋友……”
“现在?”
“笑一笑吧。”
她笑了。
她这样很可爱。拉乌尔心里一动,情不自禁地说:
“天哪,您真美!……真动人!您不会相信,亲爱的小朋友,我能为您效劳,是多么高兴呀!您只要看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拉乌尔没有把话说完。他认为话说得太放肆,是对卡特琳娜的冒犯。
法院进行的调查几乎没有进展。经过几天的调查和讯问,法官不来了。他听任事情自然发展,而不相信警察和贝舒的侦查。三星期后,贝舒打发了两个助手,显然泄了气,对拉乌尔发火道:
“你有什么用?你在干什么?”
“抽烟。”拉乌尔回答。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和你的不同。你走的是卖死力气的路。你把庄园分成大块、小块,做好些蠢事,我呢,我走的是动脑筋的路,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可就在你动脑筋的时候,凶手跑掉了。”
“不对,我深入了现场,抓住了关键,正在理清头绪,贝舒。”
“什么?”
“你记得爱伦-坡的短篇小说《金龟子》吗?”
“记得。”
“主角爬到一棵树上,掏出一个骷髅。他把金龟子当做铅锤,让它穿过骷髅的右眼吊下来。”
“别说了,我知道那故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陪我到三棵柳树那里去。”
他们到了那里,拉乌尔爬上中间那棵柳树,坐在树干上。
“见舒?”
“什么事?”
“你顺着河岸那条沟望过去,峭壁背面坡上,有一个小丘……百步左右……”
“我看见了。”
“你上那里去。”
拉乌尔的口气不可拒绝。贝舒越过峭壁,下到小丘上,从那里看见拉乌尔伏在一条主枝上四下里张望。
“站直,”他喊道,“尽可能站直。”
贝舒挺直身子,像一尊塑像。
“举起手。”拉乌尔命令道,“举起手,食指向天,手指点星星的样子。好!别动。实验非常有趣,完全符合我的假设。”
他从树上跳下来,点燃一支烟,从从容容地像一个悠闲的散步者,走到贝舒那里。贝舒一动不动,手指头仍指着一颗看不见的星星。
“你开什么玩笑呀?”拉乌尔装着吃惊的样子问,“摆姿势照像吗?”
“什么?!”见舒低声地抱怨说,“我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我的吩咐?”
“对,金龟子试验……”
“你有点神经病了。”
拉乌尔走到贝舒身边,俯身凑在他的耳朵上说:
“她在瞧你呢!”
“谁?”
“厨娘呀!你瞧,她在自己房里。天哪,她看到你这个土丘上的阿波罗,一定觉得你很美,线条……轮廓……”
贝舒勃然变色。拉乌尔大笑着跑开了,在远处转过身来说:
“别干了……一切正常……金龟子实验成功了……我有了线索……”
在贝舒配合下作的这次实验真为拉乌尔提供了线索吗?或者他希望用别的手段来发现事实真相?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常和卡特琳娜一起到沃什尔大娘家里去。他又和气,又有耐心,终于使可怜的疯女人变得容易接近,也不怕见生人了。他带来糖果和钱,她一把抓在手里。他向她提一些问题,始终是那几句话,不厌其烦地重复。
“三棵柳树,嗯,有人移过吗?……谁移的?您儿子知道,对不对?也许是他移的?回答我!”
老女人的眼睛有时忽地一亮,记忆似乎恢复了。她会开口的,会说出她所知道的事。只要她说几句话,就能使秘密大白于天下;时机一到,这几句关键的话就会在她脑子里形成,溜到她嘴边的。拉乌尔和卡特琳娜对此深信不疑,却又有点担心。
“她明天会开口的。”有一天拉乌尔肯定地说,“请您相信,她明天会开口的。”
第二天,当他们走到破房子前面时,看见老妇人躺在地上,倒在人字梯旁边。她想修剪一棵小灌木,可是一边梯子脚滑了。于是可怜的疯女人倒在地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