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六 讯问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等到只有法官和当事人在场的时候,书记关上了门,径自走到德龙兴式书桌前面,铺上公文纸预备写笔录了。包比诺始终打量着特?埃斯巴先生,看他听了刚才的话有什么反应,因为那几句话对于一个理智健全的人是极残酷的。侯爵的脸,平日是像所有头发淡黄的人一样没有血色的,突然气得通红;他微微打了个寒噤,拿报纸放在壁炉架上,坐下来把眼睛低下了。不久他恢复了上流人物的尊严,望着法官,似乎想从他相貌上找出一些关于他性格的标记。

    他问:“先生,这样重要的状子,法院怎么没给我一个副本?”

    那时,穿堂里传来耶勒诺太太的声音,她不管当差的拦阻,径自走进客厅,嚷道:

    那时好几匹马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特?埃斯巴又道:“先生,我结婚以后不久,因为太太挥霍无度,不得不借一笔款子。贵族家庭在大革命时期的境况,你是知道的。我没力量雇一个总管或经纪人。今日之下,差不多所有的贵族都得亲自料理产业。我家里财产的契据,多数是由我父亲从朗格陶克,普罗望斯,公太几省带到巴黎来的,因为他很有理由害怕革命党人从田契和所谓特权执照上面追究业主。我们本姓奈葛勒北里斯。特?埃斯巴这个姓是我们在亨利四世的朝代,和特?埃斯巴家结了亲,连同财产一起承继下来的;那份人家是裴恩地方的一个大族,和我们联姻的条件便是要把他们的爵徽画在我们爵徽的中央。奈葛勒北里斯是一个小城,在宗教战争中跟我那些姓奈葛勒北里斯的祖先一样有名。和特?埃斯巴家结亲的时候,我们把奈葛勒北里斯的田地丢了。奈葛勒北里斯的职位是统领官,他损失了全部家产,因为新教徒痛恨蒙吕克[94]的朋友们,一个都不肯放过。王家对于这位牺牲惨重的奈葛勒北里斯很不公道,既不封他为元帅,也不给他一个缺分,或是对他的损失有何补偿。查理九世待他很好,可惜没有酬报他就死了;亨利四世替他撮合了特?埃斯巴家的亲事,让他承继他们的家业。可是奈葛勒北里斯的田产已经全部落在债主手里。我的高祖把妻子的财产花光了,只留下特?埃斯巴家的长房田给我曾祖,其中还得划出一部分作陪嫁。高祖死后,我的曾祖特?埃斯巴侯爵,像我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了家。他在宫廷里有一个差事,所以经济情形更窘。但路易十四对他特别宠幸,使他挣了一份很大的家私。那时我们家的爵徽就沾上了一个无人知道的,丑恶的,血迹斑斑的污点,我此刻正在想法洗刷。这秘密是我在有关奈葛勒北里斯田地的文契和家里的旧信中发现的。”

    然后他又接着说:“那可怜虫叫作耶勒诺。单单这个姓就可以给你说明我的行为了。想到我的家庭有这样一段可耻的历史,我不由得痛苦万分。靠了这笔家私,我的祖父娶了拿伐兰–朗撒克家的女儿,那是小房的承继人,家业远过于大房。从此以后,我的父亲被认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娶的是葛朗里欧家小房的女儿,便是我的母亲。那家私虽是不义之财,对我们倒是一本万利。因为决意要快快的补赎这桩罪过,我写信到瑞士去,直到把那家新教徒的踪迹访查明白了才安心。我打听到耶勒诺家潦倒不堪,已经搬回法国来了。以后我又发觉,那倒霉的一家的承继人是一个拿破仑部下的骑兵中尉。在我看来,耶勒诺一家的权利是很明白的。要确定时效问题,不是先得控告产业的持有人吗?但为了宗教而亡命的人,教他们向哪个法庭去陈诉呢?他们的法庭是在天上,或是在这里,”侯爵说着,拍了拍心窝。“我不愿意我的孩子们将来对我像我对祖先一样想法。我要传给他们一份没有污点的遗产,一个没有污点的爵徽;我不愿意贵族的品格在我身上变成自欺欺人的谎言。并且以政治观点来说,大革命时代逃亡出去的人既然都要求收回被充公的产业,他们自己怎么还能保留用罪恶的手段抢来的财产?耶勒诺先生母子俩老实得近乎迂执,据他们说来,我还是受他们剥削呢。我花了多少口舌,他们只肯收回路易十四时代的地价。我们把那地价议定为一百一十万法郎,可以陆续支付,不用加利息。为了张罗这笔款子,我必须有个很久的时期不能动用我的收入。事情到了这个阶段,我才如梦初醒,发觉我对太太认识错了。我向她提议离开巴黎,住到外省去;在那儿凭她收入的半数就能过着体体面面的生活,而且可以提早还清那笔债;我把事情告诉她,只是没说得怎么严重。不料她把我当作疯子。我这才发现了她的真性格:她可能问心无愧的赞成我祖父的行为,还会取笑新教徒呢。看她那么冷酷,对孩子们不关痛痒,居然毫无遗憾的让我带走,我不禁害怕起来,决意把我们共同的债还清以后,让她保留她那份财产。她说过她不能因为我发傻而跟着赔钱。既然我的收入不够开销;也没力量供给孩子们的教育费,我就打定主意亲自教育,希望他们成为勇敢的人,名副其实的绅士。我把进款买了公债,因为行市上涨,我还清地价的时期比预算的缩短很多。原来我留出了四千法郎家用以外,每年只能拨六万法郎,要十八年才能拨完;可是最近我把一百十万法郎统统归清了。我很运气,偿还了人家的损失,并没使孩子们吃一点儿亏。先生,这就是我把款子交给耶勒诺太太母子的理由。”

    法官耳朵相当灵敏,把那句话听到了;当时侯爵额上也堆起一些阴影。包比诺欣然看着这幅父子团聚的景象,眼神很感动的打量侯爵,觉得他的面貌,姿态,举动,简直是忠厚正直的德行最完满的表现,完全是一派风雅豪侠的贵族气息。

    法官听着大为感动,硬压着感情问道:

    格莱芒低声说道:“父亲,我觉得她不大乐意我们在公众地方接近她。”

    接着又对侯爵说:“先生,虽则你这番话已经使我完全明白,但状子上还提到一些别的事,我想听一听你的解释。比如说,你在这儿经营商业,这一点似乎跟你的身份不合。”

    屋内那股诗意毫无卖弄风雅的痕迹,包比诺一进去就悠然神往。那日天气极好,窗都开着,客室内布满了园中草木的香气;一道道的阳光把略带褐色的护壁照得格外光鲜。包比诺看到这个幽雅的环境,认为绝不是一个疯子所能创造出来的。

    在这个庄严的时间,侯爵说话毫无口吃的现象,也没有平时语言重复的习惯。凡是在日常生活中有这两项缺点的人,一旦胸中有了强烈的感情,说话往往会极其流畅。

    包比诺把腰板一挺,表示大吃一惊,猛的站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招呼他的书记:

    包比诺吩咐书记官:“诺埃,你到隔壁屋里去。等我用到你的时候再叫你。”

    侯爵说:“他们回来了。”

    侯爵说到这儿停住了,仿佛这些回忆还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侯爵的面部表情非常痛苦,他说:“先生,倘若经过我解释以后,侯爵夫人的行事可能受到责备,那又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侯爵的脸和脑门突然胀得绯红,连眼泪都冒上来把睫毛沾湿了;然后他的傲气把这种在男人身上被认为懦弱的冲动压了下去。

    侯爵把法官让进底层的屋子:“先生,这才是我住的地方。”

    他心上想:“对啦,我就需要这样一所屋子。”接着又高声问:“你不久要搬走了吧?”

    他声音异样的回答说:“真的,先生,你使我非常为难。我本来预备把我行为的动机带到坟墓里去的……因为提到这问题,我就得向你暴露家庭的一些丑史,还要提到我自己,这最后一点,你知道又是我极难启齿的。先生,希望一切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在公文的程式方面,你起草判决书的时候一定有方法不提及我告诉你的事实……”

    他又道:“然后《南德敕令》被撤销了[95]。先生,也许你不知道路易十四的亲信借此机会发了多少财。凡是新教徒不按照公家规定出售的产业,都被路易十四没收,分给他的左右。像当时的传说一样,王上的宠臣都四出逐鹿,猎取新教徒的家产。我千真万确的知道,有两个侯爵的田地全是一些可怜的商人被充公的家私。逃亡的新教徒中有巨额财产需要带走的,到处遇到圈套;人家对他们用的怎样的手段,我用不着向你当法官的人解释。你只要知道,奈葛勒北里斯的田地,包括二十六个地方教区和对于各乡镇的特权,还有从前也属于我们的葛拉方日田地,都早已落入一个新教徒的手里。由于路易十四的恩赐,我的祖父把这两处产业收回了。但这恩赐的经过对另一方面是极不公道极残酷的。那两处田地的业主,把家属先打发到瑞士去,自以为日后还能回到祖国来,便假装卖掉田地,自己也打算逃往瑞士。他大概想尽量利用法定限期,留在法国料理买卖,不料被地方总督抓了起来;出面顶替,充他买主的人把事实招供了;可怜的商人结果被吊死,而我的父亲却到手了两处田地。我要不知道我祖父参加这些阴谋诡计倒也罢了;无奈那位总督是他的舅父,不幸我又看到总督的一封信,教我祖父向台奥达多斯想办法,台奥达多斯是宫廷中的近臣背后称呼王上的暗号。信中取笑那个牺牲者的口吻,使我看了毛骨悚然。流亡在瑞士的家属寄钱回来替可怜的人赎命,总督收了钱,照旧要了商人的命。”

    书记走出以后,包比诺又对侯爵说:“如果像我现在所推想的,这件事情中间有什么误会,那我敢答应你,根据你的请求,法院的行动可以留些余地。”法官停了一会,又道:“我请你解释特?埃斯巴太太陈诉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据说你把大宗款子送给一个船夫的寡妇,耶勒诺太太,更确切的说是送给她的儿子耶勒诺上校,同时凭你在王上面前的宠遇竭力保举他,你对他的照顾甚至帮他攀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原告的陈诉,似乎说这种友谊超过了一切感情的范围,连违背道德的感情也不到这程度……”

    一会儿两个少年进了客厅,衣着大方而朴素,穿着带有踢马刺的靴子,戴着手套,很高兴的扬着马鞭。兴奋的脸表示才吹过新鲜空气,精神抖擞,身体强壮。他们俩跟父亲握手,像朋友般彼此交换了一个温柔的眼风,又冷冷的向法官行了礼。包比诺觉得无须再问侯爵与儿子们的关系了。

    “那么侯爵夫人对你隐居的理由是知道的了?”

    “这种谴责有没有伸缩性?如果我答复你问题以前向你要求,即使将来你的报告有利于我,判决书上也不说一句使侯爵夫人难堪的话,法院能不能加以考虑?”法官望着侯爵;两人心照不宣,有些同样高尚的思想在精神上交流。

    “这件事不便在这里谈,”侯爵说着,向法官作了一个手势请他出去;然后又对着老人:“努维翁,我下去了;两个孩子快回家了,你等会来吃饭罢。”

    “玩得很好,父亲。我初次出马,十二枪就打倒六个木人!”加米叶说。

    “法院可能在判决书上对申请人的动机加以谴责。”

    “是的,先生。”

    “我才不愿意绕圈子呢!”她说着向大家行了礼,“是的,侯爵,我一定要立刻跟你谈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