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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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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你的面前,一切全都给毁了,全都化作泡影了!你现在不再是心怀模糊的欲望,而是满心的实实在在的懊丧。你的心已不再是空虚的,而是全都荡涤无存了!你还在犹豫?你还在等什么?既然她已不再需要你的生命,既然你的生命已是一文不值了!既然她要离你而去,你也撒手西去吧!让那些曾经爱过你的青春年少的人去为你痛哭吧!不过他们也为数不多。在布里吉特身旁曾经沉默不语的人,应该永远保持沉默!但愿曾在她的心上留过一席之地的人至少把这一席之地保存得完好无损!啊,上帝!你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难道不该把它抹去吗?为了保存你这可怜的生命,除了彻底腐蚀它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办法不成?是的,现在,要保存你的生命就得付出这个代价。为了活下去,你不仅必须忘掉爱情,而且还要忘掉它的存在,不仅应该忘掉你身上曾经有过优点,而且还应该斩尽杀绝还可能让你成为好人的所有一切,因为,如果你回想起过去的好处来,你又是如何办才好?那时,你将寸步难行,你将笑不出来,你将哭不出来,你将不会给一个穷人以施舍,你一刻钟也不可能做好人,否则你将会热血沸腾,不禁要高喊曾经把你造就成一个好人,为的是让布里吉特幸福的。你稍有动作,心里就会有所动,而且仿佛是回声,会使你的不幸在心中呻吟出来。所有搅动你的心灵的东西都会激起你心中的悔恨来,而希望,这个天国的使者,这个恳请我们活下去的神圣朋友,它本身就会为了你而变成一个冷酷的厉鬼,并成为‘过去’的孪生兄弟。所有想抓住点什么的一切尝试都将只是一个长久的悔恨。当杀人犯在黑暗中行走的时候,他总是把双手紧接着放在胸前,生怕碰到什么,生怕墙壁会指控他。你也应该这么去做。选择一下是要你的灵魂还是你的躯体:你必须消灭掉其中的一个。对善的回忆会让你趋向于恶,因此,把你自己变成一具尸体阳,如果你不想成为你自己的幽灵的话。啊,孩子呀,孩子!光明磊落地去死吧!让别人可以在你的坟前痛哭!”

    我跪倒在床前,心里充满了极其可怕的绝望,以致我都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布里吉特叹了口气,她仿佛感到有个讨厌的重物在压迫着自己似的,把床单扯开,露出了赤裸的、雪白的酥胸。

    见此情景,我已神不守舍了。是痛苦还是欲念?我一点儿也弄不清楚。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让我猛然一颤。“什么!”我心想,“把这让给另一个男人!我去死,命归黄泉,而这个雪白粉嫩的胸脯却在呼吸着苍穹的空气?公正的上帝啊!让别人的手而不是我的手去抚摸这冰肌玉肤!让另一个人的嘴去吻这香唇,让这颗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爱!让另一个男人守在这个床头!布里吉特幸福快乐,欢蹦乱跳,有人疼爱,而我却长眠地下,化作尘埃!如果我明天不在人世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把我给忘掉了?她会流多少眼泪?也许一滴眼泪也没有!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接近她的人不对她说我死了是件好事,他们都会急不可耐地去安慰她,劝她别再思念我!如果她哭了,大家会让她开心;如果她想起点什么,又伤心了,大家便会让她别触景生情;如果她在我死了之后心里还在爱着我,大家会像是她中了毒似的把她治好;而她自己,头一天也许会说她要跟着我去,但是,一个月之后,她便会扭过头去,免得从远处看见我坟头栽的那棵垂杨柳!怎么会不是这样呢?她是那样地美丽,她会惋惜谁呢?即使她想忧伤而死,但这美丽诱人的胸脯会对她说,它想活,而她对镜一照,也就深信不疑了。到了泪水干涸的那一天,笑靥露出来了,有谁不会祝贺她从痛苦中走了出来?在沉默不请了一个星期之后,当别人在她面前提到我的时候,她开始忍受得住了,因为她自己在提到我时,也在忧愁地望着别人,仿佛在说:‘安慰安慰我吧。’然后,她渐渐地习惯了,不再害怕回忆起我了,而是不愿再提起我来。当春光明媚的早晨,鸟儿在朝露中调嫩的时候,她打开窗户。当她若有所思的时候,当她说道:“我曾经爱过……是谁呆在她的身旁?是谁敢回答她必须再去爱?啊!那时候,我已不再在她身旁了!你将会听见这人的话的,不忠的女人!你将满面羞红地依偎在他的身旁,宛如一朵马上就要绽开的玫瑰,你的脸上将透出你的美艳、你的青春来。尽管你说你的心已经关闭上了,但你将会让它散发出其每一缕光线都将召来一个亲吻的鲜艳光圈。但凡说自己不再爱了的女人,真实是非常希望别人爱她们的!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你是个女人,这个肉体,这个雪白的胸脯,你是知道它们价值几何的,人家已经告诉过你了。当你把它们掩盖在衣裙下面,你不像处女们那样认为大家都与你相像的,你知道你的贞操的价值的。一个曾被人吹择的女人又怎能横下心来不再被人夸耀呢?如果她藏于暗处,其美貌无人赏识,她还认为自己是个活人吗?她的美貌本身便是她的情人的赞词和目光的焦点。不,不,无需怀疑,凡是恋爱过的人,没有了爱就活不成了;凡是见过一次死亡的人就非常地借命。布里吉特爱我,也许会因此而死去;我将自杀身亡,另一个男人将占有她。”

    一另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我一边叨叨着,一边俯下身子,贴在床上,额头触着了她的肩膀。“她不是寡妇吗?”我心想,“她不是见过死亡了吗?这双纤纤玉手不是曾经服侍过之后,掩埋了那个死者了吗?她的眼泪知道自己能流多久,而以后流的时间则更短了。啊!愿上帝庇护我!当她酣睡的时候,我还等什么,不把她杀了?如果我现在把她弄醒,告诉她她的大限已到,我俩将在最后一吻中死去,她会同意的。这对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一切尚未就此结束?”

    我在桌子上找到了一把刀,我把它班在手里。

    “胆怯、懦弱、迷信!说这些话的那些人对此又知道点什么?那是为了欺骗百姓和愚弄无知者,人家才告诉我们说还有来世,可是,又有谁打心底里相信这个的?有哪一个看坟人看见过一个死人走出坟墓,跑去神甫家敲门去的?那是从前,有人见过鬼魂。在我们的文明化了的城市中,警察禁止了鬼魂的出现,而从地下发出叫唤的只是一些被匆忙活埋了的人。如果死人万一说话了,又有谁能让他闭口不言呢?是不是因为仪式队伍不再获准拥塞我们的街道了,以致天庭就被人遗忘了?死是结局,是归宿。上帝这么安排了,而世人却不以为然。但是,每个人的脑门上都这么写着:‘愿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你反正都会死的。’如果你把布里吉特杀了,别人会怎么说呢?她也好,我也好,反正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了。明天,报纸上可能会登出,奥克塔夫-德-特……杀死了他的情妇,而后天,人们也就不再提了。谁将为我们送葬呢?给我们送完葬之后,谁回到家里都照样平平静静地吃饭的,而我们则并排地躺在这临时掘成的墓穴里,人们可能会从我们上方走过,而他们的脚步声却惊醒不了我们。我亲爱的,我们这么躺在地下,不是真的很好吗?大地是一张柔软的床;任何痛苦都伤害不着我们了;邻近墓穴中的死鬼们不会嘲笑我俩在上帝面前的结合了;我们的骸骨将平静地、无傲地拥抱在一起:死能给人以安慰,而且,凡是经它结合在一起的就再也拆散不了了。为什么虚无会让你恐惧呢,你这个许给了它的躯壳呀?每敲过一小时,你就被拖向死亡一步,而你往前走的每一步,又踏碎了你刚刚站立着的梯级。你只是靠死人来养活的;天上的空气压着你,粉碎你,你践踏着的大地在拖着你的脚底板,把你向它拽去。下来吧!下来!你干吗这么害怕呀?是不是那个字让你害怕呀?那你就换个说法:‘我们将不再活下去了。’难道这不是疲惫不堪之后的恬静的休息吗?如果反正只是个先后的问题,人们怎么还要犹豫不决的呢?物质是不灭的,有人告诉我们说,物理学家们绞尽脑汁也未能把一粒小小的灰尘给消灭掉。如果说是偶然的所有物,那么它换一种折磨又能造成什么恶果呢,反正它也不能改换主人?我长成什么样儿,我的痛苦是什么样儿,对上帝来说又有什么关系?痛苦长在我的脑袋里,它属于我,我可以杀了它,但是,骸骨却不属于我,我要把它还给借给我的人:让一个诗人用它来做一只酒杯,喝他的新酿吧!我能受到什么样的责备呢?而又是谁来责备我呢?有哪一个刚直不阿的法官会跑来对我说我太过分了?他怎么知道呀?他是我肚里的蛔虫?如果每一个生物都有它的使命要完成,如果放弃这个使命就是犯罪,那么,夭折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岂不是罪莫大矣!为什么他们不受谴责呢?人死之后的情况,有谁去引以为训呢?如果人因为在世上生活过就得受到惩处的话,那天国必须是个荒漠才能容纳得下,因为人对在世上生活已经厌腻了,我不知道有谁这么要求过,除了临终前的伏尔泰之外,那是这个年迈而绝望了的无神论者的不失尊严的、无奈的最后呼唤。这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要苦挣苦扎?天上到底是谁在俯视人间,喜欢看那么多垂死挣扎的人?谁那么无聊,无所事事,去注意这种生生灭灭的事情?去注意刚建设好,又杂草丛生?去注意刚栽种,又遭雷击?去注意人在行走,却被一声断喝:‘站住!’去注意有人在哭,一会儿眼泪又干了,去注意人们在相爱,可脸上又长满了皱纹,去注意人们在祈祷,求拜,伸出双臂呼唤,而庄稼却没多长出来一粒!到底是谁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纯粹是自得其乐,就他一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毫无用处呢?地球濒临死亡,赫谢尔说这是因为冷的缘故;是谁在手里拿着一滴凝结的蒸气,并看着它干涸,就像一个渔夫掬起一点海水,为了得到一点盐呀?这种把地球悬于轨道上的伟大的万有引力,却在一种无穷尽的欲望之中把地球损耗,销蚀。每个星球都一边在其轴上呻吟一边在运送它的祸患;它们在天体的一端和另一端互相呼唤,而且,它们因不得安宁而犯愁,因此便设法得知谁首先停下来。上帝在牵制着它们陆们在勤勉地、永远不息地完成它们那空虚而无益的劳动;它们转动着,它们忍受着,它们燃烧着,它们熄灭了,又点燃了,它们下降了,又上升了,它们互相跟随着,又互相避开着,它们像一个个环链似的互相紧紧地连接着;它们在其表面负载着成千上万的不停地更新的生物;这些生物在活动,也交织着,彼此拥抱在一起一个小时,然后倒下,而另外一些又站了起来;哪儿缺少生命,生命就跑到哪儿;哪儿空气稀薄,空气就涌向哪儿;没有一点混乱,全都安排有序,标好了号,用金字书写,用火一般的隐语拟就;一切都按着天国的乐声在沿着无情的小道永远向前;而这一切又都不算什么!而我们,可怜的无名梦幻,苍白而痛苦的表象,难以看到的蟀鲢生物,我们是别人为了使死亡得以存在而吹了口气之后勉强活着的,我们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以便能够证明我们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但我却不知有谁会注意我们。我们犹豫着,不敢在自己的胸膛上开上一枪,也不敢轻蔑地砸碎自己的脑袋。好像我们如果自杀身亡,马上就又要天下大乱了;我们拟就了并写下了神的和人的戒律,而我们又害怕我们的理教;我们忍受了三十年,一声不吭,而我们相信我们是在进行争斗;总之,痛苦是最强者,我们奉上一小撮尘土到智慧的圣坛上,而我们的坟头上就会长出一朵鲜花来。”

    当我说完这番话时,我便把手中握着的刀子伸到布里吉特的胸前。我已经无法自持,我疯癫狂乱,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掀开床单,找到她心脏之所在,但我却瞥见她那两只雪白的Rx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乌木耶稣受难十字架。

    我一阵恐惧,倒退了一步。我的手松开了,刀子落在了地上。这个小小的耶稣受难十字架,是布里吉特的姑妈在临终时交给她的。可我却没想起来看见她戴过。想必是在动身之前,她才把它戴在脖子上的,作为保佑旅途平安的护身符。我突然双手合十,不由自主地跪到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全能的上帝啊,全能的主啊,您一直都在这儿了广

    但愿不信基督的人能读一读这一页。我也是不相信基督的。无论小的时候,上学的时候,还是长大了以后,我从未进过教堂。如果说我有什么宗教信仰的话,那我的宗教信仰则是既无仪式又无偶像的,我只相信一个无形的、无偶像的、不显灵的上帝。自少年时起,我便中了上个世纪所有的著作的毒了,我过早地吮吸了绿亵宗教的不洁的乳汁。人类的自尊心这个自私者的上帝,封住了我的嘴,不让我祈祷,而我被惊吓了的灵魂却躲藏在虚无的希望之中。当我看到布里吉特胸前的耶稣像时,我简直是如痴如醉了。尽管我本人不信奉耶稣,但我知道她信,我便退缩了。并不是一种徒劳无用的恐惧此时此刻使我住了手的。有谁会看见我?我独自一人,又是夜深人静。是不是世人的偏见使然?有谁能阻止我不去看这一小块黑木头呢?我可以把它扔进灰堆里去,可我扔掉的却是我的刀子。啊!这块小小的黑木头我已感到它深入到我的灵魂中了,我现在还觉得它就在我的心中!那些曾嘲笑过这小小黑木头能拯救一个生灵的人是多么地可悲呀!名称、形式、信仰,那都有什么关系?所有好的东西不就是神圣的吗?人怎敢触犯上帝?

    如同皑皑白雪被阳光照射之后,便融化了,从山上淌下来,而威胁着苍天的冰峰,在山谷中变成一条溪流,同样,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流进了我的心田。悔恨是一种纯洁的圣香,它把我所有的痛苦全都化成了青烟。尽管我几乎犯了一个大罪,但是,我手中的利器一旦落去,我便感到我的心是无罪的。只一会儿工夫,我便恢复了平静,恢复了气力和理智。我又向凹室走去,我俯身向着我的偶像,我亲吻她的十字架。

    “安心地睡吧,”我对她说道,“上帝在护信你!当你在梦中微笑的时候,你可是刚刚逃过你有生以来所能遇到的最大的危险。但是,威胁了你的那只手将不会再去加害任何人了。我愿以你的耶稣发誓。我将不会杀你也不会杀我自己了!我是个疯子,一个狂徒,一个自以为是个大人了的孩子。感谢上帝!你年轻又活泼,而且你又美丽绝伦,你将会忘掉我的。如果你能原谅我所给你造成的伤害,你会康复的。安心地睡吧,睡到天明,布里吉特,然后你再决定我们的命运吧。不管你做出什么判决来,我都将毫无怨言地接受的。而你,耶稣,你救了她,请你原谅我,别把这事告诉她。我生在一个不信教的世纪中,我有许多的罪孽要去赎。被人们遗忘的可怜的上帝之子,人们没有教会我爱你。我从未到教堂里去参拜你,但是,多亏了上天,我在这儿看见了你,我还未学会见到你而不发抖。在我死去之前,我总算有一次机会用我的嘴唇在充满着你的那颗心上亲吻一下。只要这颗心还在跳动,就请你保护它吧。留在这颗心里吧,神圣的救星。请你记住,有一个不幸的人因为看见你被钉在十字架上而不敢轻生了。他是个不信教的人,你把他从恶行中拯救了出来。如果他早先就信奉你的话,你本会安慰他的。原谅那些使他不信教的人吧,既然你已经使他忏悔了。原谅所有那些亵渎神明的人吧!他在陷入绝望之中时,想必是没有看到你!人类的欢乐是嘲弄人的,它们无情地鄙视一切。啊,基督!世上的幸运儿们以为永远也不需要你!你就饶恕他们吧,当他们以自己的傲慢冒犯你的时候,他们的眼泪迟早要为他们做洗礼的;你就可怜可怜他们吧,他们自以为暴风雨袭击不着他们,而为了奔向你,则需要接受严厉的不幸考验。我们的智慧和我们的怀疑在我们手中就像是小孩子的宝贵玩具。原谅我们吧,我们幻想自己是不信教的人,而你却在戈尔柯塔脸挂笑容。在我们所有的一时的不幸之中,最坏的莫过于,我们为了虚荣而试图把你给遗忘了。但是,你都看到了,那只不过是一些阴影,你只需目光一瞥便将它们扫得一干二净。你自己以前不也是个人吗?是痛苦使你成为神的。是一个刑具使你得以升天,使你张开双臂,扑进你光荣的父亲的怀抱中去的。而我们,那也是痛苦把我们带到你的面前的,如同痛苦把你送到你父亲的面前一样。我们只是戴着荆冠前来跪在你的像前,我们只是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来触摸你的鲜血淋漓的脚,而你忍受痛苦,甘做殉道者,是为了受到不幸的人的爱戴。”

    晨熹微露,一切都在渐渐地苏醒,空气中满是那遥远而模糊的声音。我绵软无力,疲惫不堪,正要离开布里吉特去歇息一下。当我往外走的时候,扔在扶手椅上的一条裙子滑落在我身边的地上,从裙子中掉出一张折叠起的纸来。我把它拾了起来。原来是一封信,我认得是布里吉特的笔迹。信封没有粘上,我打开信来,读到这番内容:

    当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将远远地离开您了,但也许您永远也收不到这封信的。我的命运是和一个男人连在一起的,我为了他而牺牲了我的一切,没有我他是活不下去的,我将试图为他而死。我爱您,永别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XX年十H月H十五日

    我看完信后把它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写着:“N城亨利-史密斯先生收,留局待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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