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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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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注意。”

    卡莱尔的声音里带着克制。

    “啊哈,您没注意?但您是个年轻人。什么时候起一个年轻人不注意漂亮女孩子了?”

    “真的,波洛先生,我只能说我没注意。”

    卡莱尔向他的雇主投去痛苦的一瞥。乔治爵士笑了起来。

    “波洛先生像是以为你是个花花公子呢,卡莱尔。”他说。

    “而我,我总是注意女孩子漂亮不漂亮。”波洛一边宣布,一边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卡莱尔先生以一种明显的沉默接受了这句话。波洛继续问道:

    “然后她告诉您她是看见了一个鬼?”

    “是的。”

    “您相信这话吗?”

    “哦,当然不,波洛先生!”

    “我不是说您信不信鬼。我是问您,您是否真觉得那个女孩看见了什么东西?”

    “哦,关于那个,我说不好。她呼吸急促,神色很不安。”

    “您有没有听见或者看见她的女主人?”

    “是,我看见了。她从她房间出来,站在上面阳台上叫道‘利奥尼’。”

    “然后呢?”

    “女孩子向她走去,我回到办公室。”

    “您站在楼梯下面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有人从您开着的门进入办公室?”

    卡莱尔摇摇头。

    “不可能经过我。办公室门在通道一头,您看见了。”

    波洛沉思地点头。

    卡莱尔先生继续用他慎重、认真的声音说:

    “我要说我非常感谢梅菲尔德勋爵看见了那个窗前的黑影。否则我自己现在就陷于一个非常不愉快的位置了。”

    “胡说,我亲爱的卡莱尔,”梅菲尔德勋爵不耐烦地说,“没有人能怀疑你。”

    “您这么说太好了,梅菲尔德勋爵,但事实总是事实,我知道自己处境很可疑。不管怎样我希望我的东西和人都被搜查。”

    “胡说,我亲爱的伙计。”梅菲尔德说。

    波洛柔声说。

    “你真的这么希望?”

    “我是宁可这样。”

    波洛凝望了他一两分钟,轻声说:“我懂了。”

    接着他问道:

    “范德林太太的房间相对办公室在什么位置?”

    “正对着办公室。”

    “也有一扇窗户开向走廊?”

    “是的。”

    波洛又点点头。他说:

    “让我们去起居室。”

    在起居室波洛转了一圈,检查了窗户的插销,看过桥牌桌上的记分,最后招手叫梅菲尔德勋爵过来。

    “事情,”他说,“比表面更复杂。但有件事是肯定的。被偷的计划没有离开房子。”

    梅菲尔德勋爵呆看着他。

    “可是我亲爱的波洛先生,我在办公室看见的那个人……”

    “没有那个人。”

    “可我看见他了……”

    “我不得不这么说,梅菲尔德勋爵,您是以为自己看见他了,树枝投下的黑影骗过了您,东西被偷的事实就像是一个证据,让您以为这是真的。”

    “真的,波洛先生,我亲眼见到……”

    “支持我的眼睛反对你的眼睛,老伙计。”乔治爵士插道。

    “您得允许我,梅菲尔德勋爵,对这点相当肯定。没有人从走廊到过草坪。”

    看起来非常苍白,声音僵硬,卡莱尔先生说:

    “那么,如果波洛先生是对的,嫌疑自动落到我身上,我是惟一可能行窃的人。”

    梅菲尔德勋爵跳起来。

    “胡说,不管波洛先生怎么想,我不会听他的。我相信你清白,亲爱的卡莱尔,事实上我可以为你担保。”

    波洛温和地说:

    “但是我没有说我怀疑卡莱尔先生。”

    卡莱尔答道:

    “但您已经弄清没有其他人有机会进行盗窃。”

    “Du tout! Du tout!(法语:并不完全是)”

    “可我已经告诉您没人经过我从大厅进办公室门。”

    “我同意,但可以从办公室窗户进来。”

    “您不是说过那实际没发生吗?”

    “我说过没人能从外面进来又离开,而不在草坪上留下脚印。但是它可能在房子里面做到。可以有人从其他房间的一扇窗户出来,沿着走廊溜进办公室窗户,然后又回到这里。”

    卡莱尔先生反对:

    “但是梅菲尔勋爵和乔治爵士正在走廊上面。”

    “他们在走廊上,是的,但是他们在en promenade(法语:散步)。乔治爵士的眼睛可能是最可靠的……”波洛微微鞠了一躬,“但是他的眼睛不可能长在脑袋后面!办公室窗户在走廊最左,其次是这个房间的窗户,可是走廊向右还有多少扇窗户?一、二、三,也许有四扇窗户?”

    “餐厅,弹子房,休息室,还有图书室。”梅菲尔德勋爵说。

    “您在走廊上来回了多少次?”

    “至少五六次。”

    “那就是了,这多么简单,贼只要看准一个合适的时刻!”

    卡莱尔慢慢地说:

    “您是说我在大厅里和法国女孩谈话时,窃贼在起居间里等着?”

    “这是我的猜想,当然,只是一个猜想。”

    “我觉得不太可能,”梅菲尔德勋爵说,“太冒险。”

    空军元帅提出异议。

    “我不能同意你,查尔斯,这太可能了。奇怪我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现在你们知道了,”波洛说,“我为什么相信计划还在房子里,问题是发现它们!”

    乔治爵士哼一声。

    “这好办,搜查每一个人。”

    梅菲尔德勋爵做了个抗议的手势,但是波洛比他先说:

    “不,没有那么好办。拿走计划的人会预料到搜查将会进行,不会把它们放在自己的所有物里。它们一定被藏在某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搜遍整座房子吗?”

    波洛微微一笑。

    “不是,不是,我们无须那么粗鲁。我们能通过思考找到那个藏匿的地方(换而言之,找到那个犯了罪的人),这样会简单些。到早上我要和房子里的每个人进行一次面谈。我想现在就组织面谈是不聪明的。”

    梅菲尔德勋爵点头。

    “太兴师动众了,”他说,“如果我们在早上三点钟就把每个人从床上拖起来。无论如何请您做得隐蔽些,波洛先生,事情必须在暗中进行。”

    波洛轻快地挥了一下手。

    “交给赫邱里·波洛。我会编出最巧妙最可信的谎言。明天,我就要进行我的调查。但是今晚,我希望能先和您,乔治爵士谈一谈。”

    他向他们两个鞠了一躬。

    “你是说——单独?”

    “我就是这个意思。”

    梅菲尔德勋爵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当然可以,我把您留给乔治爵士,如果您要叫我,我就在办公室。来吧,卡莱尔。”

    他和秘书出去,带上了门。

    乔治爵士坐下来,无意识地去拿一根香烟,向波洛抬起一张苦脸。

    “你知道,”他慢慢地说,“我真不懂。”

    “那很容易解释,”波洛笑着说:“用两个字,准确地说,范德林太太!”

    “喔,”卡林顿说,“我明白了。范德林太太?”

    “正是。你知道,很难向梅菲尔德勋爵问出口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这里有范德林太太?这位女士,谁都知道她身份可疑。那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我自己想到三个解释。其一,梅菲尔德勋爵可能对这位女士有特殊的Pen c(法语:爱好)。这是我为什么单独问您的原因,我不想使他难堪。其二,范德林太太也许是这房子里某个人的亲密朋友?”

    “您别算上我!”乔治爵士冷笑着说。

    “好吧,如果两种情况都不是,问题就更严重了,为什么范德林太太会在这里?我像是有个模糊的答案。一定有个原因。她在这节骨眼出现是有特殊原因而被梅菲尔德勋爵希望着的。我说得对吗?”

    乔治爵士点点头。

    “你说得很对。”他说,“梅菲尔德是老油条了,不会掉到她的网里去,他请她来这儿另有一个理由,是这样的。”

    他把餐桌边的对话重述了一遍,波洛仔细地听着。

    “啊,”他说,“现在我明白了,不管怎样,这位女士好像一下就扭转了局势!”

    乔治爵士忍不住咒骂了几句。

    波洛微微地看着他,然后说:

    “您毫不怀疑就是她干的吧——我是说,她要为此负责,不管她是否亲自参加了行动?”

    乔治爵士瞠目而视。

    “当然不怀疑!没什么可怀疑的,还会有谁会想到偷这些计划?”

    “啊!”赫邱里·波洛说。他靠回椅子看着天花板。“在还不到一刻钟以前,乔治爵士,我们同意这堆纸都值许多钱。也许没有一张银行支票或者金银珠宝那样明显,但它们也是潜在的钱,如果有人正好手头紧张……”

    那位“哼”地一声把他打断了。

    “这年头谁不是?我自己也能够这么说。”

    他对波洛微笑,波洛也礼貌地还他微笑,温和地说:

    “Mais oui(法语:确实如此),你能这么说,因为你,乔治爵士,有这次事件里最无可指责的辩词。”

    “但是我他妈的也手头紧张!”

    波洛同情地摇摇头。

    “是的,确实,在您位置上的一个男人生活负担太重了,您有一个正在最需要花钱的年纪的儿子……”

    乔治爵士呻吟起来。

    “上学费用就够受的了,还加上负债。跟你说吧,这小伙子并不坏。”

    波洛同情地听着空军元帅累积起来的一大堆烦恼,年轻一代的缺乏毅力和勇气,母亲惯坏她们儿子的奇怪方式和总是站在他们一边,赌博一旦迷住一个女人是多么可怕,玩你根本支付不起的赌注又是多么愚蠢。这些都是泛泛而谈的,乔治爵士没有直接涉及他的妻子或是儿子,可是他自然的熟悉程度使他指的是谁很容易一眼看穿。

    他忽然打住了。

    “抱歉,用这些题外话占用了你那么多时间,特别是晚上这时候——或者说,早晨。”

    他压制住一个哈欠。

    “乔治爵士,我看您应该上床了。您真是太好太热心了。”

    “好,我是该去睡了。您真的觉得有机会把计划找回来?”

    波洛耸耸肩。

    “我会试的。我看不出为什么不能。”

    “好吧,我走了,晚安。”

    他离开了房间。

    波洛呆在他的椅子里,看着天花板想着什么,然后他掏出一个小笔记簿,翻到空白一页,他写道:

    范德林太太?

    朱丽娅·卡林顿夫人?

    麦卡塔太太?

    雷基·卡林顿?

    卡莱尔先生?

    在下面他又写道:

    范德林太太和雷基·卡林顿先生?

    范德林太太和朱丽娅夫人?

    范德林太太和卡莱尔先生?

    他不满意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C‘est plus simple que Ca’(法语:没那么简单)。”

    然后他加几行短句。

    梅菲尔德勋爵看见“黑影”了吗?如果没有,为什么他说他看见了?乔治爵士看见什么了吗?他肯定他没看见什么,是在我检查花床以后。注意:梅菲尔德勋爵是近视眼,能不带眼镜阅读,但是要用单眼镜才能看到房间另一头,乔治爵士是远视眼,所以,在走廊另一头,他的视力要比梅菲尔德勋爵更可靠,然而梅菲尔德勋爵对看到的依然十分肯定,不为他朋友的否定而动摇。

    卡莱尔先生是像他显得的那样无辜吗?梅菲尔德尤其强调他是清白的,有点太过头了。为什么?是因为他内心怀疑卡莱尔又为自己的怀疑羞愧吗?或者他在极度怀疑另外一个人?就是说,范德林太太之外的一个人?

    他收起笔记簿。

    然后他站起来,走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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