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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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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东西能用一辈子的。”白罗说。

    乔治将苏妮亚引进屋来。她今天特别漂亮。白罗心想:她那付羞答答的样子真是可人。他以一副老法国派的殷勤迎了上去。

    “幸会,小姐。”他说,朝着她低头一鞠躬。

    “我没来晚吧,罗德立克爵士,”她眼光掠过白罗说:“我没让您久等吧,真希望我没让您等久了。”

    “一分不差,小女子,罗德立克爵士说:“而且训练有素,第一流的水准。”

    苏妮亚被捧得有点不知所措。

    “茶喝得很舒服吧,我希望如此,”罗德立克爵士还在说:“我跟你说过的,好好喝一杯茶,买个面包,或是你们小姐们喜欢吃的奶油面包卷,呃?我希望你听我的话了。”

    “没,我没有。我抽空去买了一双鞋。您看,很漂亮,是不是?”她伸出一只脚来。

    的确是好漂亮的一双新鞋,罗德立克爵士看了眉开眼笑的。

    “好了,我们得走了,去赶火车,”他说:“我也许老得过时了,可是我就是喜欢火车。准时开,按时到,反正至少应该如此。可是汽车呀,一到上、下班时候,就大摆长龙,磨磨蹭蹭,至少要浪费一个半钟头。汽车!去他的!”

    “我叫乔治给您叫辆计程车吧?”赫邱里?白罗说:“不费事的。”

    “我已经叫好车在外头等呢。”苏妮亚说。

    “你看看,”罗德立克爵士说:“是不是,她什么都想到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朝着他看的那股娇羞,是白罗最欣赏不过的了。

    白罗陪同他们走到走道门口,礼貌地说了再见。高毕先生自厨房内出来,站在走廊上,一副可以说刚在人家修好瓦斯炉的模样。

    乔治一待他们走下门外石阶,立即将门关上,来迎接白罗的目光。

    “你觉得那位小姐如何,乔治?可以说说吗?”白罗说。在某些事物上,他认为乔治是准错不了的。

    “呵,先生,”乔治说:“也许可以这么说,如果您准我说的话,我看他着迷得紧呵。简直是五体投地了嘛。”

    “我觉得你说的不错。”赫邱里?白罗说。

    “当然,在他这种年纪,也算不了什么。我还记得蒙特伯伦爵士,他人生经验很丰富,而且您也说过他人精明得很。可是您可想不到的,有一次有个年轻女人来给他按摩,您猜他送了她什么东西吗?一件晚装,一只手镯。而且是一见难忘,又送了她土耳其玉跟钻石,虽然不是太贵的东西,可也花了不少钱的。后来又送了她一件披肩——不是貂皮的,是俄国银鼠皮的,还配了一只小皮包。之后,她哥哥出了问题,欠债之类的,虽然有时我怀疑谁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哥哥的。

    “蒙特伯伦爵士出钱替他们还债——她表现得好难过哟!可是,您别想错了,他们之间可都是纯情派的。男士们到了那种年纪,好象都会昏了头的。她们钓的是那种老顽固型的,不是那种胆子大的花老头子。”

    “你说的一点不错,乔治,”白罗说:“不过仍然没有完全回答我的问题。我是问你觉得那位小姐怎么样?”

    “喔,那位小姐……呃,先生,我虽不敢肯定的说,不过她却是不会让人看走眼的那一型。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看,心眼儿倒是无比机灵的。”

    白罗走进客厅,高毕先生顺着白罗的手势也跟了进去。

    高毕先生仍是一惯的神态在一张高背椅上坐了下来,并紧了双膝,脚尖往里缩着。

    他自衣袋里取出了一个折了角的记事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就开始对着桌上那杯苏打水报告起来。

    “向您报告您叫我调查的背景资料。”

    “芮斯德立克家是个备受尊崇、声望极好的家族。父亲詹姆斯?派屈克?芮斯德立克据说是个擅长交易的精明商人。他们家三代经商。祖父创业,父亲扩展,赛蒙?芮斯德立克接手经营。赛蒙?芮斯德立克两年前患有心脏冠状动脉阻塞症,健康日益衰退,大约一年之前,死于动脉血栓症。弟弟安德鲁?芮斯德立克自牛津大学毕业之后,加入自家的企业,与葛瑞丝?鲍德文成婚。生有一女,诺玛。抛下妻女,远赴南非。有一位贝瑞尔小姐与他同行。没办离婚手续。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夫人两年前故世。她卧病多年。诺玛?芮斯德立克曾是麦田女子学校的住宿生,没有不良记录。”

    他的目光在白罗脸上扫过一巡之后,高毕先生又说:“根据库克的查询,事实上他们一家似乎一切正常良好。”

    “没有异端,也没有精神不正常的?”

    “好象没有。”

    “泄气。”白罗说。

    高毕先生将这节掠过。清了清喉咙,舔了舔手指,又在记事本上翻了一页。

    “大卫?贝克,记录不良,两次缓刑监管。警方对他颇感兴趣。他曾与数桩暧昧事件有牵连,好象是艺术品窃盗案件,但却没有证据。他是在艺术圈中混的,没有谋生的特长,但是生活混得不错。喜欢有钱的女孩子,不耻靠喜欢他的女孩子生活,也不在乎由她们的父亲出钱打发走掉。据我看是个十足的坏胚子,但是足够聪明,从未惹上大麻烦。”

    高毕先生突然瞥了白罗一眼。

    “你见过他?”

    “见过。”白罗说。

    “可以请问您自己的看法如何吗?”

    “跟你的看法一样,”白罗说。“一个俗不可耐的怪物。”他又深思地补了一句。

    “却是很吸引女人的。”高毕先生说:“可惜如今刻苦向上的青年,女孩子连多看一眼都懒得。她们偏喜欢那种坏胚子——叫化子型的。她们还说呢:‘可怜,命不好。’”

    “花枝招展得象只孔雀。”白罗说。

    “呃,倒也可以这么说,”高毕先生不甚了解地说。

    “你觉得这家伙会用棍子行凶吗?”

    高毕先生想了片刻,然后对着壁炉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记录他倒没有。我并不是说全无可能,不过依我看那不会是他的本行。他是个说话蛮斯文的人,不是会动粗的那型。”

    “的确,”白罗说:“我不该那么想的。依你的看法,他是可以用钱打发掉的,是不?”

    “只要对他有利,他会把女孩子一下子丢掉的。”

    白罗点了点头。他心中记起了一件事情。安德鲁?芮斯德立克曾将一张支票上的签字拿给他看。白罗不仅看了支票上的签字,也看到了受付人的姓名。那笔数目不小的款子是付给大卫?贝克的。大卫?贝克会拒收那张支票吗?白罗心里在推测。他认为大体上,他是不至于拒绝的。高毕先生无疑地也是持着这种看法。不肖的年轻男子被钱打发走的事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的,年轻女人也同样。男的铭过誓言,女的两泪汪汪,然而到头来,金钱终归是金钱。大卫是向诺玛提出过婚事的,他是真心吗?他可能真心爱诺玛吗?果真如此,他该不会轻易被金钱贿赂的。他的态度倒是极为诚恳的,诺玛不用说也相信他是真心的。安德鲁?芮斯德立克、高毕先生与赫邱里?白罗的看法可就不一样了。况且,他们的看法可能大致上是正确的。

    高毕先生咳嗽了一声,继续念他的报告。

    “至于克劳蒂亚?瑞希?何兰小姐,她没什么问题,没有不好的传言,也就是说并无暧昧之事。父亲是国会议员,很富有,没有不清不白的事。不象我们听说过的某些议员那般的行径。她在洛登玛格丽特女子学校受的教育,毕业后担任许多次秘书的工作。

    首先在哈利街一家诊所中任秘书,后来转往煤矿局工作。第一流的秘书。给芮斯德立克先生当秘书已有两个月了。没有定情的爱人,只有几个普通的男朋友。如果她想约会,是不愁找不到男朋友的。看不出来她与芮斯德立克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我个人的看法是没有的。她过去三年都在波洛登公寓租楼房居住。房租相当贵,通常,她与另两名女郎分租,也不是特别近的朋友。各不相扰。一位年轻小姐,法兰西丝?贾莉,是与她分租的第二名女郎,住了不少时候了。曾在皇家设计艺术学院攻读过一段时期,之后转入史华德大学。目前替魏德朋画廊工作——是邦德街上一家很出名的画廊。专事在曼彻斯特、伯明翰,有时也在海外为人安排画展。经常去瑞士与葡萄牙。属于搞艺术的那型,也有许多艺术与戏剧圈内的朋友。”

    他停下来,清了清喉咙,略略看了看手中的记事本。

    “尚无法自南非取得什么资料。看情形也得不到什么。芮斯德立克行踪不定,有一阵子常跑肯尼亚、乌干达、黄金海岸与南非。各处远游,是个不喜欢安定下来的人。似乎没有人特别了解他。本身富有,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也能赚钱,而且获利颇巨。喜爱远游蛮荒地区。认识他的人都对他留有极佳印象。他似乎天生喜爱游荡天涯,从不与人保持联系。曾有三次经人报告死亡——进入蛮荒之后失踪——但是五、六个月之后,在全然不同的所在或国家又冒了出来。

    “去年,他在伦敦的哥哥突然去世。费了许多周折才找到他。他兄长的故世似乎对他打击不小。也许他厌倦了,也许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伴侣。她比他年轻许多,据说是一名教师,很守本份。总之,他决心放弃四处漫游而返回英国。除了本身家缠万贯之外,他也继承了哥哥的财产。

    “辉煌之家却出了一个不快乐的女儿,”白罗说:“真希望我对她能了解得更多一些。你已经尽你所能为我搜集了我需要的事实。在这女郎四周的人可能对她有某种影响,也许根本就影响了她。我要知道的是她父亲、她继母、爱人以及室友与伦敦同事的一些资料。你确信没有任何死亡与这女郎相关吗?这是很重要的——”

    “一点迹象也没有,”高毕先生说:“她在一家叫家鸟的公司工作,也快倒闭了,给她的薪资也不多。继母最近曾入院检查,是乡间的医院。有许多谣言在流传,不过好象都查不出所以然来。”

    “她没死,”白罗说。“我需要的是,”他以凶残的语气强调说:“一桩死亡。”

    高毕先生表示这他无能为力,就站起身来。“请问,目前您还需要什么资料吗?”

    “在背景资料方面是不需要什么了。”

    “好的,先生。”高毕先生将记事本放入衣袋中时又说:“对不起,先生,也许我多事,不过,刚才您这儿有一位小姐——”

    “请直言,我猜,你以前见过她,是不?”

    “是的,一、两个月之前。”

    “你在哪儿见过她的?”

    “国家植物园。”

    “国家植物园?”白罗显然有点惊异。

    “我倒不是在跟踪她。我在跟踪别人,去跟她会面的人。”

    “是个什么人?”

    “我想告诉您也是不妨事的。是贺佐高维亚大使馆的一名新进武官。”

    白罗眉毛扬了起来。“很有意思。嗯,很不寻常。国家植物园,”他若有所思地说。

    “这是会面的好所在,气氛很好。”

    “我当时也这么想。”

    “他们谈了话吗?”

    “没有,先生。他们好象不认识。那位小姐带了一本书,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她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就放下了。后来,我跟踪的那个人也在那张长椅上坐下了,他们彼此没说话,那位小姐站起身来就走开了。他在那儿坐了片刻也起身离去,他将那位小姐留下的那本书带走了。如此而已,先生。”

    “嗯,”白罗说:“真有意思。”

    高毕先生朝着书柜说了一声再见,就离去了。

    白罗疲惫得长叹了一声。

    “可完了!”他说:“受不了!太离谱了。间谍,反间谍的事也出来了。本来要找的只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谋杀案。我现在怀疑那桩谋杀顶多是一个吸毒鬼脑子里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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