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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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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古犹太寡妇.相传杀了亚述大将荷罗孚尼而救了耶路撒冷全城。—译注。

    “而到目前为止,我调查了案子本身的情况,呈现出来的第一个疑点——它是能给人当头一棒的东西——就是案子发生时那非同寻常的环境!回忆一下西米恩?李躺倒在地的那个房间——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那儿有一张沉重的桌子和一把沉重的椅子都翻倒了,还有一盏灯、陶器、玻璃杯等等。而那椅子和桌子尤其令人惊讶,它们都是坚固的桃花心木的,很难明白在那个虚弱的老人和他的对手间怎么可能有任何形式的搏斗,结果还能把这么坚固沉重的家具碰翻和撞倒,整件事好像不真实。然而,当然不会有任何心智健全的人会制造出这么一种效果,如果它不是真的发生了的话——除非可能是这样:西米恩?李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杀了,而这个主意是想暗示攻击者是个女人或是某个瘦弱的男人。

    “可这样一种想法是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因为家具发出的声响会发出警报,而那个杀人凶手会因此几乎来不及离开。尽可能无声无息地割开西米恩?李的喉咙对任何人来说肯定都是有利的。

    “另一非同寻常之处是从门外转动的那把钥匙,这么做好像是没道理的,这不可能被暗示为自杀,因为在这次死亡中没有任何东西能与自杀的情况相吻合。它也不是为了暗示从窗户逃跑——因为这些窗户都安置好了,从那儿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2还有,这又一次涉及到了时间问题,时间对杀人凶手来说一定是非常宝贵的。

    “还有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从西米恩?李的橡皮防水袋上剪下来的一块小橡皮和一个小木头楔子,是萨格登警监拿给我看的,这些东西是第一个进入房间的人从地板上捡起来的——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2它们什么都不是!可是它们居然就在那儿。

    “你们发觉了吗?这个案子变得越发地不可理解,它没有条理,没有秩序——enfin①,它是不合乎情理的。

    “而现在我们碰到了一个更大的困难:萨格登警监曾被死者叫来;死者向他报告了一件盗窃案,而且他被要求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再回来。为什么呢?如果是因为西米恩?李怀疑他的外孙女或是任何别的家庭成员,而在他和被怀疑的人会面时把这件事直说出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让萨格登警监在楼下等着呢?真的有警监在家里,他就可以更强硬地向嫌疑犯施加压力了。

    “那么现在我们能达成一致的观点是:不仅杀人凶手的行为是非同寻常的,而西米恩?李本人的行为也是非同寻常的!

    “而我就对自己说:‘这件事全都错了!’为什么?因为我①法语:总而言之。一一译注。

    们是从一个错误的角度来看它的,而这正是杀人凶手所希望的……“我们有三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搏斗、转动钥匙和剪下来的橡皮碎片。但肯定会有一种方式使这三件事情产生意义!于是我就让我的脑子里成为一片空白,忘掉案子的情况,只从这些东西本身的意义来考虑。我想———一场搏斗,那暗示着什么?暴力——毁坏——嘈杂的声音……那么钥匙呢?为什么要转动钥匙呢?那么就没人可以进去了?可那并没能阻止人进去,因为门几乎马上就被砸开了。要把某人关在里面?不让某人出来?一小片剪下来的橡皮?我对自己说:‘橡皮防水袋的一小片就是橡皮防水袋的一小片,没别的了!’“那么你们会说这儿什么都没有了——可这并不十分正确,因为留下了三个印象:嘈杂的声音——隔离——无意义……”

    “它们和我认为可能的那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相吻合吗?不,它们不合适。对艾尔弗雷德和希尔达两人来说一件悄无声息的谋杀都绝对是更可取的,把时间浪费在从外面锁住门上面是荒谬的,而那橡皮防水袋上的一小片仍然又是’——毫无意义的:“然而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件案子里没有任何东西是荒谬的——相反,一切都计划得非常周密并且实施得非常好。事实上,它已经成功了!因此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意味着……“而这时,我又把整件事重新考虑了一遍,得到了第一个启示…“鲜血——这么多的血——到处都是血……对血的强调——新鲜的、湿润的、鲜艳夺目的血……这么多的血——太多的血……“而第二个想法也随之而来:这是一件血案——凶手就在有血缘关系的这群人当中。正是西米恩,李自己的血脱反叛了他……”

    赫尔克里?波洛俯身向前。

    “在这个案子里,两条最有价值的线索是被两个人分别在无意中说出来的。第一条是艾尔弗雷德?李夫人引自《麦克白》的一句:‘可是谁想得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血?’另一条是特雷西利安,那个管家说的一句话,他形容说他怎么觉得自己眼花了,而且发生的事情好像都是以前发生过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听见门铃响了,就去给哈里?李开了门,而第二天他又为斯蒂芬?法尔,做了同样的事情。

    “那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呢?看看哈里?李和斯蒂芬?法尔,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了。他们的长相是惊人地相像:这就是为什么给斯蒂芬?法尔开门的感觉就像是给哈里?李开门一样。

    “这几乎可能是同一个人站在那儿。而接下来,就在今天,特雷西利安提到他总是把人都搞混了。这不奇怪!斯蒂芬?法尔有一个高高的鼻子,还有一个习惯,笑的时候头往后仰着,还有一个用食指抚摸下巴的小动作。如果你久久地审视西米恩?李年轻时的画像,你就会发现不仅哈里?李,而且斯蒂芬?法尔也……”

    斯蒂芬动了一下,他的椅子吱吱嘎嘎地响着。波洛说:“记得西米恩?李那次的大发作吗?他对他家里人发表了激烈的长篇大论。你们记得的,他说,他发誓他有更好的儿子,即使他们是私生子。我们再回到西米恩?李的性格特征上来,西米恩?李追女人总是很成功而且让他的妻子为此心碎!西米恩?李曾向皮拉尔吹嘘,他也许会有一个由几乎同样年纪的儿子们组成的卫队!所以我得出了这个结论:西米恩?李不仅有在这所房子里的合法婚姻所生的儿子,还有他不知道的而且未被承认的儿子,他们和他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斯蒂芬站了起来。波洛说:“这才是你来这儿的真正原因,不是吗?并不是你和火车上遇见的女孩那美丽的罗曼史:在你遇见她之前你就来这儿了,你来看看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斯蒂芬的脸马上变得十分惨白。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时断时续:“是的,我一直想知道……母亲有时会说到他。那念头渐渐占据了我的心——想去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赚了一点儿钱,来到了英格兰,我不打算让他知道我是谁,我假装是老埃比尼泽的儿子。我到这儿来只有一个原因——来看看是我父亲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萨格登警监悄声说:“天哪,我一直瞎了眼了……我现在明白了,我两次都把你误认为是哈里?李先生,接着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可我却从来没往这上面想!”

    他转向皮拉尔:“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吗?你看见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斯蒂芬?法尔吧?我记得,在你说那是个女人之前,你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他。你看见的是法尔,可你不愿把他说出来。”

    这时传来一阵轻柔的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希尔达?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她说,“你错了,皮拉尔看见的是我……”

    波洛说:“你,夫人?对,我是这么想的……”

    希尔达平静地说:“自我保护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也不愿相信我会是这样一个胆小鬼,保持沉默只是因为我害怕:”

    波洛说:“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们吗?”

    她点点头。

    “我和戴维在音乐室里。他正在弹琴,他的情绪很异常。

    我有点儿害怕而且我强烈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因为是我坚持要来这儿的。戴维开始弹《葬礼进行曲》,而突然间我就下了决心,不管这看起来或许有多怪,我决定我们两个人要马上离开——就在当天晚上。我悄悄地走出了音乐室,走上楼去,我想去见李先生,并且坦率地告诉他我们为什么要走。我经过走廊,来到他的房间,敲了门,没有任何回答,我又敲得更响了点儿,还是没有回答。接着我试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上的。而这时,正在我站在那儿犹豫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停了下来。

    “你们不会相信我,可这是真的!有人在那儿——攻击着李先生。我先听见桌椅翻倒,还有玻璃和瓷器破碎的声音,接下来我听着最后那声可怕的尖叫渐渐消失——然后就是一片寂静。我瘫在那儿:动都不能动!而这时法尔先生就从走廊里跑了过来,马格达伦和其他的人也来了。法尔先生和哈里开始撞门。门倒下了,我们看见了房间里面,而那儿没有一个人——除了已经倒在血泊里的李先生。”

    她平静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儿,她叫道:“那儿没有别的人——一个也没有,你们明白吗?可没人从房间里出来过……”

    7萨格登警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要么是我快疯了,要么是大家都快疯了!你说的话,李夫人,是根本不可能的,都是些胡话!”

    希尔达?李叫道:“我告诉你我听见他们在那儿搏斗,我还听见了当老人的喉咙被割开时的那声尖叫——而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在房间里!”

    赫尔克里?波洛说:“可你一直什么都没说。”

    希尔达?李的脸白了,可她还是镇定地说:“是的,因为如果我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们只会说,或是想到一件事——是我杀了他……”

    波洛摇摇头。

    “不,”他说,“你没杀他,是他的儿子杀了他。”

    斯蒂芬?法尔说:“我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从没碰过他:”

    “不是你,”波洛说,“他还有别的儿子!”

    哈里说:“你他妈的——”

    乔治瞪大了眼睛;戴维用手蒙住了眼睛;艾尔弗雷德眨了两下眼。

    波洛说:“我到这儿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发生谋杀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一个幽灵,那是死者的幽灵。当我第一眼看见哈里?李的时候,我伤住了,我觉得我以前看见过他。

    后来我仔细地注意了他的相貌,我意识到他是多么像他的父亲,而我就告诉自己这就是产生那种相似感觉的原因。

    “可昨天一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后仰着头笑了起来——而我就知道了哈里?李让我想起了谁。而我又因此追溯到另一张脸——死者的相貌。

    “难怪可怜的老特雷西利安会觉得糊涂了,在他给三个而不是两个彼此长得非常相像的男人去开门的时候。难怪他承认会把人搞混了,当这房子里有三个男人,他们从稍远的距离看都可能被认作是另一个人!一样的体格,一样的姿势,尤其有一个抚摸下巴的小动作,一样的仰着头大笑的习惯,一样特殊的高高的鼻子。可这相似之处并不总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因为第三个人有一副胡子。”

    他的身子向前探着。

    “人们有时会忘了警察也是男人,他们有妻子、孩子、母亲”——他停顿了一下——“还有父亲……记得西米恩?李在本地的名声吧:一个因为他和女人们的私情而让他的妻子心碎的男人。私生子也会继承很多东西,他会继承他父亲的相貌甚至是他的习惯动作,他会继承他的骄傲、他的耐心和他的复仇精神!”

    他的声音提高了。

    “在你这一生,萨格登,你一直憎恨你父亲犯下的错。我认为你很久以前就决定要杀他了。你是从相邻的郡来的,并不是从很远的地方。你母亲用西米恩?李给她的钱,毫无疑问的可以找到一个丈夫来做她孩子的父亲。你很容易就进了米德什尔的警察部队,等待着你的机会。一个警察是有着很好的机会来犯罪并且逃脱罪行的。”

    萨格登的脸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他说:“你疯了!当他被杀的时候我在房子外面。”

    波洛摇摇头。

    “不,你在第一次离开之前就杀了他,在你离开之后没人看见过他还活着,这对你是很容易的。西米恩?李在等候着你,是的,可他从没叫你来,是你给他打的电话,含糊不清地说到一件未遂的盗窃案,你说你会在那天晚上八点之前去拜访他,而且假装是来为警方的慈善事业募捐的。西米恩。李毫不怀疑,他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后来,你来了,并且编造了一个假钻石的故事。他打开保险箱让你看真的钻石还安全地躺在里面。你道了歉,和他一起回到壁炉边,突然抓住了他,你用手捂住他的嘴,割断了他的喉咙,这样他就叫不出声来了。对于一个像你这种体格强壮的男人来说,这就像小孩儿做游戏似的简单。

    “接下来你布置了现场。你拿走了钻石,你把桌椅、灯、玻璃杯都堆了起来,用你带来的一根很细的绳子或是线,把它们穿来穿去地绕起来。你带了一瓶新鲜的动物血,在里面加了柠檬酸钠,你把它洒得到处都是,又在西米恩?李伤口里流出来的一滩血里加了些柠檬酸钠。你还生起了火,这样尸体就会保持温暖。接着你把线的两头从窗户下边狭窄的缝隙中伸出去,让它们从墙上垂下去。你离开了房间而且从外面把门锁上,这是很重要的,因为一定不能有人在任何偶然的情况下进到那个房间里去。

    “接着你走出去把钻石藏在花园里的石槽上。如果它们在那儿早晚要被发现的话,它们只会更使人把怀疑的焦点集中到你所希望的地方:西米恩?李合法的家庭成员们的身上。九点一刻差一点儿的时候你回来了,走到宙下的墙边去拉动了那根线,那就挪动了你精心安排好的那堆东西,家具和瓷器都哗啦一声地倒了下来。你拉着线的一头把它拽了出来,重新在外套和马甲底下把线绕在自己的身上。

    “你还有另一个手段:”

    他转向其他人:“你们记得吗?你们每个人是怎么用一种各不相同的方式来形容你们听见的李先生垂死的尖叫声的?你,李先生,形容它是一个在致命痛苦中的人发出的喊叫。你妻子和戴维?李用了同一个短语:一个地狱里的灵魂。戴维?李夫人与此相反,说它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发出的叫声,她说那是非人的,像一头野兽。哈里?李说的最接近真相,他说它听起来像杀猪一样。

    “你们知道那些在集市上卖的长长的粉色气球吗?上面画着脸叫做‘垂死的猪’的?当里面的空气喷出来时它们会发出一声野兽似的的哭号。这个,萨格登,就是你的最后一招。你把一个气球放在房间里,口上用一个小塞子堵住,可这个小塞子也是连在线上的。当你拉线的时候,塞子跑了出来而那头‘猪’开始放气。紧接着家具翻倒的声音,又响起了‘垂死的猪’的尖叫。”

    他再次转向其他人。

    “现在你们明白了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捡起来的是什么了吧?警监希望能在有人注意到它们之前及时赶到,把那一小片橡皮取回来。然而,他还是以公事公办的姿态尽快地把它从皮拉尔那儿要了过来。可是要知道,他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它本身来说,这件事就是很奇怪而且是很可疑的。我从马格达伦那儿听说了这件事,问到他的时候,对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他已经作好了准备。他从李先生的橡皮防水袋上剪了一小片,和一小块木楔子一起拿了出来。表面上它们符合同样的形容——一小片橡皮和一小片木头,就像我那时所想到的,它们绝对什么都不是!可是,我太傻了,没有马上想到:这什么都不是,所以它们不可能在那儿,而萨格登警监在撒谎……不,我愚蠢地继续为它们寻找着一种解释。直到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在玩气球的时候,气球爆了,而她叫了起来,说她在西米恩?李的房间里捡到的一定是一个爆了的气球,这时候我才看见了真相。

    “你们现在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配合起来的了吗?其实并未发生的搏斗,确定一个错误的死亡时间是必要的;那锁着的门——这样就没人会太早发现尸体;死者的尖叫。这案子现在是很有逻辑而且是很合情合理的了。

    “可是从皮拉尔?埃斯持拉瓦多斯大声喊出了她关于气球的发现起,她对凶手来说就成了一个危险的根源。而如果这话被他从房子里听见——这是很可能的,因为她的声音又尖又清晰,而且窗户都开着,她本人就处于相当的危险之中了。她已经有一次让凶手很是尴尬了。在说到老李先生的时候,她说过:‘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一定长得很好看。’而且加了一句,直接对萨格登说的:‘像你一样。’她的意思是打个比方,而萨格登是知道真相的,难怪萨格登脸都紫了,而且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对他是非常意外并且很危险的。在那之后,他希望能把罪名强加给她,可事实证明这比他料想的要困难得多。因为,作为老人得不到财产的外孙女,她显然没有犯罪的动机。后来,当他在房子里无意中听见她用又尖又清晰的声音说出关于气球的事时,他决定铤而走险。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他设下了那个陷阱。很幸运,可以说简直是个奇迹,它失败了……”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后,萨格登平静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确定的?”

    波洛说:“我一直不太有把握,直到我带回来一副假胡子,并且放在西米恩?李的画像上试了一下,这时——看着我的正是你的脸。”

    萨格登说:“上帝让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腐烂吧!我很高兴我做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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