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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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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证法英雄,使人想起类似欧里庇德斯悲剧英雄的气概:他们都必须用理由和反驳来维护自己的行为,所以往往有丧失我们的悲剧同情之危险;因为谁会误解辩证法本质中的乐观成份,即每次结局的祝捷欢呼,而独能在冷静的清醒和自觉中呼吸自如呢?这种乐观成份一旦侵入悲剧中,就势必逐渐蔓延到醉境的境界,而且必然迫使悲剧自趋灭亡,————直至它跳入资产阶级戏剧的深渊而丧命。我们只须看看苏格拉底格言的恶果,他说:"德即是知,犯罪是由于无知,有德的人定是快乐的人。"悲剧的灭亡就是由于这三个乐观主义基本公式。因为,现在有德的英雄必须是个辩证法者;现在德与知之间,信仰与德性之间,必须有必然的明显的结合;现在,埃斯库罗斯的先验的正义观,业已沦为所谓"诗的主义"这浮浅狂妄的原则,及其惯用的"神机妙算"了。

    现在,面临这个新的苏格拉底乐观主义舞台境界,歌队和一般悲剧的全部酒神音乐基础将变成甚么样呢?歌队本来是偶然产生的东西,是悲剧起源所残留的一种早已无用的迹象;况且我们已经知道,歌队只能被理解为悲剧和一般悲壮因素的成因。关于歌队的难题,早已在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中表现出来:————一个重要的迹象是在他的剧中,悲剧的醉境基础已经开始崩溃了。他再不敢信托歌队来负担戏曲效果的主要任务;反之,他限制它的活动范围,以致歌队几乎与演员处于同等地位,假若把它从舞池提升到舞台上,因此它的特性当然完全被破坏了,虽则亚里士多德还是赞同这样处理歌队。歌队地位的改变,索福克勒斯无论如何是以实践来支持的,而且据说甚至以一篇论文来推荐。这就是歌队走向毁灭的第一步,毁灭的各个阶段以惊人的速度相继而来,从欧里庇德斯,阿伽同直到新喜剧。乐观主义的辩证法以三段论的鞭策把音乐驱逐出悲剧之外,也就是说,它破坏了悲剧的本质,因为悲剧只能被解释为醉境心情的表现和图解,为音乐的具体象征,为醉境陶醉中的梦境世界。

    所以,如果我们假定反酒神的倾向甚至在苏格拉底以前已经发生作用,不过在他身上取得特别明显的表现而已;那末,关于像苏格拉底那样的现象,毕竟表示甚么呢,我们就不应畏避而不谈这问题。以柏拉图的对话录而论,我们固然不能把这现象看作仅仅是瓦解性的否定势力。虽然无疑苏格拉底的倾向的直接影响促使酒神悲剧瓦解,但是苏格拉底的深刻的生活经验令我们不得不追问:是否苏格拉底主义与艺术之间必然只有对立的关系呢,是否"艺术家苏格拉底"的诞生这句话就根本是自相矛盾的呢?

    这位专横的理论家,对于艺术间或有遗憾和空虚之感,有一半非难甚或自悔失责之感。他在狱中曾告诉他的<u>朋友</u>,说他在梦中往往见到一位神灵常对他说:&quot;苏格拉底呵,练习音乐吧。&quot;直至他的末日,他也这样安慰自己:认为他的思辨乃是最高的音乐艺术,而且不相信梦神对他暗示的是指&quot;平凡的通俗音乐。&quot;终于在狱中,为了问心无愧,他甚至同意练习他所不甚尊敬的音乐。他这种心情之下,他作了一篇&quot;阿波罗颂歌&quot;,而且把几个伊索寓言写成诗体。那是一种类似鬼神告戒的声音督促他去练习音乐;由于他的梦神的意识,他象一个野蛮君主那样,不能了解神的高贵形象;由于他的无知,他险些儿亵渎了神明。苏格拉底梦中的神灵的话,不过是对逻辑之局限性的怀疑的一个信号罢了。所以,他必须反躬自问:&quot;也许我所不了解的东西并不就是不可理解的吧?也许还是一个知识王国是逻辑学者不得其门而入的吧?也许艺术恰恰是知识所不可缺少的补充和相关之物吧?&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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