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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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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宙斯把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驱向海船,留下

    交战的双方,由他们呆在那里,没完没了地打斗,经受残杀

    和痛苦的煎熬,自己则移目远方,睁着闪亮的

    眼睛,扫视着斯拉凯车战者的土地,

    凝望着近战杀敌的慕西亚人,高傲的希波摩尔戈斯人,

    喝马奶的勇士,以及人中最刚直的阿比俄伊人。

    现在,他已不再把闪亮的目光投向特洛伊大地,

    心中坚信,神祗中谁也不敢降落凡间,

    助信达奈军伍或特洛伊兵众。

    然而,强有力的裂地之神亦没有闭上眼睛;

    他欣赏着地面上的战斗和搏杀,坐在

    斯拉凯对面,林木繁茂的萨摩斯的

    峰巅,从那可以看到伊达的全景,

    普里阿摩斯的城堡,阿开亚人的海船,一览无遗。

    他从水中出来,坐在山上,目睹阿开亚人正遭受特洛伊人

    痛打,心生怜悯,怨恼和愤恨宙斯的作为。

    波塞冬急速起程,从巉岩嶙峋的山脊上下来,

    迈开迅捷的步伐,高高的山岭和茂密的森林

    在神腿的重压下,巍巍震颤。

    他迈出三个大步,第四步就到了要去的地方——

    埃林伊,那里有他的宫居,坐落在水域

    深处,永不败毁,闪着纯金的光芒。

    他来至殿前,在车下套入铜蹄的骏马,

    细腿追风,金鬃飘洒,穿起

    金铸的衣甲,在自己身上,抓起

    编工密匝的金鞭,跨上战车,

    追波逐浪。悉知他的到来,水中的生灵从海底的各个角落

    冒出洋面,嬉跃在他的身边;大海

    为他分开水路,兴高采烈。骏马飞扑向前,

    车身下青铜的轮轴滴水不沾——

    拉着他,迅捷的快马直奔阿开亚人的海船。

    在大海深处,森森的水下,有个宽敞幽邃的岩洞,

    位于忒奈多斯和崖壁粗皱的英勃罗斯之间。

    裂地之神波塞冬将驭马赶进水洞,

    宽出轭架,取过仙料,放在蹄前,

    供它们咀嚼,然后套上黄金的栓绳,在它们的小腿,

    挣不断,滑不脱,使驭马稳站原地,等候主人的

    回归。收拾停当,波塞冬启程上路,朝着阿开亚人的群队。

    其时,特洛伊人雄兵麇集,像一团烈火,似一飙狂风,

    跟着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之子,一刻不停地冲来,

    狂吼怒号,如同一个人一般,满怀希望,试图

    拿下阿开亚人的海船,把他们中最好的壮勇,一个不剩,

    杀死在海船边。但是,环绕和震撼大地的波塞冬

    从深海里出来,前往催励阿耳吉维兵汉,

    幻取卡尔卡斯的形象,摹仿他那不知疲倦的声音,

    先对两位埃阿斯发话,激励着两面急于求战的心胸:

    “二位埃阿斯,你俩要用战斗拯救阿开亚军队,

    鼓起你们的战斗激情,忘却恐惧和慌乱!

    我不担心别地的防务,特洛伊人无敌的双手

    并不可怕,尽管他们的队伍已涌入高墙——

    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可以把他们挡回。

    我最不放心的是这里,惟恐险情由此发生,

    赫克托耳正领着他们冲杀,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自称是力大无比的宙斯的儿男。

    但愿某位神明会给你们送个信息,使你俩

    能顶住对手的进攻,并催督别人站稳脚跟。

    这样,尽管他横暴凶狂,你们仍可把他阻离迅捷的

    海船,哪怕俄林波斯大神亲自催他赴战!”

    言罢,环绕和震撼大地的波塞冬,

    举杖拍打,给他俩输入巨大的勇力,

    轻舒着他们的臂膀,他们的腿脚和双手,

    然后急速离去,像一只展翅疾飞的雄鹰,

    从一峰难以爬攀的绝壁上腾空而起,

    俯冲下来,追捕平野上的雀鸟——

    就像这样,裂地之神波塞冬奔离了两位埃阿斯。

    二者中,俄伊琉斯之子、迅捷的小埃阿斯

    首先看出来者的身份,对忒拉蒙之子、大埃阿斯谈道:

    “埃阿斯,那是一位天神,家住俄林波斯的神明中的一位,

    以卜者的模样出现,要我们战斗在海船边。

    他不是卡尔卡斯,神的善辨鸟踪的卜者,

    我一眼便看认出来,在他离去之时,从他的腿脚,

    他的步态——是的,他是一位神祗,错不了。

    现在,胸中的激情正更强烈地

    催我扑击,要我奋力冲杀、拼搏;

    我的腿脚在巍巍震颤,我的双手正等盼着杀战!”

    听罢这番话,忒拉蒙之子埃阿斯答道:

    “我也一样,握着枪矛的手,这双克敌制胜的大手,

    正颤抖出内心的激动;我的力气已在增长,轻快的

    双脚正催我向前!我甚至期盼着和普里阿摩斯之子

    一对一地打斗——同赫克托耳,不知疲息的壮汉!”

    就这样,二位互相激励,高兴地

    体验着神在他们心中激起的嗜战的欢悦。邦斯舅舅

    与此同时,环地之神催督着他们身后的阿开亚人,

    后者正退聚船边,息凉着滚烫的心胸。

    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他们双腿疲软,

    心中悲酸楚痛,眼睁睁地看着

    特洛伊人蜂拥而上,越过高耸的墙垣。

    望着敌人的攻势,他们泪水横流,心想再也

    逃不出眼前的祸难。然而,裂地之神的

    督励,轻捷地穿过队伍,催使他们向前。

    他首先前往催令丢克罗斯和雷托斯,继而

    又对善战的裴奈琉斯、德伊普洛斯和阿索斯,

    以及墨里俄奈斯和安提洛科斯,两位啸吼战场的壮勇。

    用长了翅膀的言词,波寒冬高声呼喊,策励他们向前:

    “可耻,你们这些阿耳吉维人,没有经过战火熬炼的新兵!就

    我而言,

    我相信,只要肯打,你们可以保住海船,使其免遭毁难;

    但是,倘若你们自己消懈不前,躲避痛苦的战斗,

    那么,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被特洛伊人围歼!

    可耻啊!我的眼前真是出现了奇迹,

    一桩可怕的事情,我以为绝对不会发生的丑闻:

    特洛伊人居然逼至我们的船前,这些以往

    在我们面前遑遑奔逃的散兵——像林中的懦鹿,

    黑豹、灰狼和花豹的珍肴,撒腿奔跑,

    魂飞胆裂,没有丝毫的战斗意念。

    在此之前,特洛伊人全然不敢抵斗,

    阿开亚人的勇力和双手,哪怕只是一会儿;

    但现在,他们已逼战在深旷的海船边,远离着城堡,

    得利于我们统帅的弱点和兵士的息懈——

    他们和他争斗,不愿挺身保卫迅捷的

    海船,被敌人杀死在自己的船艘间,

    然而,即便阿特柔斯之子,统治着辽阔

    疆域的英雄阿伽门农,确实做了错事,

    侮辱了裴琉斯捷足的儿子,

    我们岂可在现时退离战斗?

    让我们平愈伤痕[●],壮士的心灵完全可以接受抚慰。

    ●让我们平愈伤痕:即:弥合我们和阿伽门农之间的隔阂。

    但是,你们却不应就此下去,窒息战斗的情怀,作为全军

    最好的战士,此举可真丢脸。要是一个

    懦劣的孬种从战场上逃回,即便是我,

    也不会予以责斥;但对你们,我心中却有一股腾烧的烈焰。

    朋友们啊,由于畏缩不前,用不了多久,你们将会

    承受更大的灾难。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重振心态,拿出

    战士的勇气,记住战士的尊严。一场激战正在我们面前展开!

    啸吼战场的赫克托耳正搏杀在我们的船边,凭借他的

    勇力,已经捣毁我们的墙门和粗长的门闩!”

    就这样,环绕大地的波塞冬催励着阿开亚人,敦促他们

    向前。队伍重新聚合,气势豪壮,围绕在两位埃阿斯身边,

    雄赳赳的战斗队列,人群中的战神蔑视不得,

    聚赶军队的雅典娜亦不能小看。精选出来的最勇敢的兵壮,

    站成几路迎战的队列,面对特洛伊人和卓越的赫克托耳,

    枪矛相碰,盾沿交搭,战地上

    圆盾交迭,铜盔磕碰,人挤人拥;

    随着人头的攒动,闪亮的盔面上,贴着硬角,

    马鬃的盔冠抵擦碰撞,队伍站得严严实实,密密匝匝。

    粗壮的大手摇曳着枪矛,组成了一个威武雄壮的战斗营阵。

    兵勇们意志坚定,企望着投入凶狂的拼杀。

    其时,特洛伊人队形密集,迎面扑来,赫克托耳领头先行,

    杀气腾腾,像石壁上崩下的一块滚动的巨岩,

    被泛涌着冬雨的大河从穴孔里冲下,

    凶猛的水浪击散了岩岸的抓力,

    无情的坠石狂蹦乱跳,把山下的森林震得呼呼作响,

    一路拼砸滚撞,势不可挡,一气

    冲到平原,方才阻止不动,尽管肆虐凶狂。

    就像这样,赫克托耳最初试图

    一路冲杀,扫过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

    直插海边。然而,当接战对方人群密集的队伍,

    他的攻势受到强有力的止阻,被硬硬地顶了回来。阿开亚人的

    儿子们群起攻之,用劈剑和双刃的枪矛击打,

    把他抵挡回去,逼得他连连后退,步履踉跄。

    他放开嗓门,用尖亮的声音对着全军喊叫:

    “特洛伊人,鲁基亚人和达耳达尼亚人,近战杀敌的勇士们!

    和我站在一起!阿开亚人不能长时间地挡住我的进攻,

    虽然他们阵势密集,像一堵墙似地横阻在我的前头。

    我知道,他们会在我的投枪下败退,如果我真的受到

    神明的驱使,一位最了不起的尊神,赫拉抛甩炸雷的夫婿。”

    一番话使大家鼓起了勇气,增添了力量。

    人群中阔步走出雄心勃勃的德伊福波斯,

    普里阿摩斯之子,携着溜圆的战盾,

    凭着它的庇护,迅捷地移步向前。

    其时,墨里俄奈斯举起闪亮的枪矛,瞄准投射,

    不偏不倚,击中后面,打在溜圆的

    牛皮上,但枪矛不曾穿透——还差得老远——

    长长的枪杆从杆头上掉落下来。德伊福波斯

    挺出皮盾,挡住抢击,惧怕精于搏战的

    墨里俄奈斯的投枪。壮士退回自己的

    伴群,己方的营阵,震怒于两件

    事情:胜利的丢失和枪矛的损断。

    他回身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

    前往提取粗长的枪予,置留在营棚里面。

    众人继续苦战,听闻着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杀声。

    丢克罗斯,图丢斯之子,首开杀例,击倒枪手

    英勃里俄斯,拥有马群的门托耳之子,

    在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到来之前,居家裴代俄斯,

    娶妻普里阿摩斯的私生女,墨得酋卡丝忒。

    但是,当达奈人乘坐弯翘的海船到来后,

    他回返伊利昂,成为特洛伊人中出类拔萃的壮勇,

    和普里阿摩斯同住,后者爱他,像对自己的儿男。

    现在,忒拉蒙之子用粗长的枪矛击中了他,

    打在耳朵底下,随后又拧拔出来,后者猝然倒地,像一棵样树,

    耸立在山巅,从远处亦可眺见它的风采,被铜斧

    砍倒,纷洒出鲜嫩的叶片,就像这样,

    英勃里俄斯砰然倒地,精工制作的铜甲

    在身上铿锵作响。丢克罗斯快步跑去,急欲抢剥铠甲。

    就在他冲跑的当口,赫克托耳投出一枝闪亮的枪矛,

    但丢克罗斯盯视着他的举动,躲过铜镖,

    仅在毫末之间——投枪击中安菲马科斯,克忒阿托斯

    之子,阿克托耳的后代,枪尖扎进胸膛,在他冲锋向前的瞬间。

    壮士随即倒地,轰然一声,铠甲在身上铿锵作响。

    赫克托耳随即冲扑上前,试图抢夺心志豪莽的安菲马科斯的

    盔盖,顶在他的头上,边沿紧压着眉梢。就在他

    冲扑之对,埃阿斯投出一枝闪亮的枪矛,

    但枪尖不曾扎进皮肉——他的全身遮裹着

    坚硬厚实的铜甲。然而,枪矛击中战盾鼓起的层面,

    强劲的冲力使他趄步后退,撇下

    两具尸体。阿开亚人见状,随即拖回倒地的战友;

    雅典人的两位首领,斯提基俄斯和卓越的墨奈修斯,

    抬着安菲马科斯返回阿开亚人的营伍。

    其时,两位埃阿斯,挟着勇力和狂热的战斗激情,

    抓起了英勃里俄斯,像两头狮子,从牧狗坚牙利齿的

    看守下,抢出一头山羊,叼咬在粗莽的双颚间,

    悬离着地面,跑进浓密的灌木丛。

    就像这样,两位埃阿斯高举起英勃里俄斯,剥去

    他的铠甲。出于对他杀死安菲马科斯的愤恨,

    俄伊琉斯之子砍下他的脑袋,从松软的脖项,

    奋臂摔投;首节辘辘旋转,像一只圆球,滚过战斗的人群,

    最后停驻在赫克托耳脚边的尘面。

    其时,波塞冬怒火中烧,为了孙子的

    惨死,在浴血的拼搏中。他穿行在

    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间,

    催励着达奈人,为特洛伊人谋备着灾亡。

    这时,善使枪矛的伊多墨纽斯和他遐遇,正从

    一位伙伴那里过来,后者刚刚退出战场,

    被锋快的青铜击伤,打在膝盖的后头。

    伙伴们抬走伤员,伊多墨纽斯对医者

    作过叮嘱,走回自己的营棚,豪情不减,

    期待着投入战斗。强有力的裂地之神对他发话,

    摹拟安德莱蒙之子索阿斯的声音,索阿斯,

    埃托利亚人的王者,统治着整个普琉荣和山势险峻的

    卡鲁冬,受到国民的崇仰,像敬神一般:

    “伊多墨纽斯,克里特人的首领,告诉我,阿开亚人的儿子们

    发出的威胁,当着特洛伊人的脸面,现在难道全都一风了了不成?”

    听罢这番话,克里特人的首领伊多墨纽斯答道:

    “索阿斯,就我所知,这不是任何人的

    过错;我们中谁都知道应该如何战斗。

    这里没有怯战的懦夫,谁也不曾

    怕死,躲避残酷的拼斗。事情的原因

    在于宙斯意图借此自悦,这位力大无比的天神,

    想让阿开亚人死在此地,消声匿迹,远离着阿耳戈斯!

    但是你,索阿斯,向来是一位不屈不挠的斗士,

    而且一旦看到有人退缩,便当即催他向前——现在,

    你也不应撤离战斗,还要敦促你所遇见的每一位战友!”

    听罢这番话,裂地之神波塞冬答道:

    “伊多墨纽斯,今天,谁要是自动逃避战斗,

    就让他永世不得离开特洛伊,重返家园;

    让他呆留此地,成为饿狗嬉食的佳肴。

    赶快,拿出你的甲械,前往战斗。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一起行动,并肩战斗,可望以此打开局面。

    即便是懦弱的战士,聚在一起,也会产生力量,

    何况你我?以我们的战技,足以抵打一流的高手。”

    言罢,他大步离去,一位神祗,介入凡人的争斗。

    伊多墨纽斯折回构作坚固的营棚,

    穿上璀璨的铠甲,操起两枝枪矛,

    勿匆上路,像一个霹雳,克罗诺斯之子

    抓在手里,从晶亮的俄波斯山上,

    给凡人送来一道耀眼的弧光,一个闪亮的兆示。

    就像这样,铜甲在他胸前闪闪发光,映照着奔跑的脚步。

    其时,他在营棚边遇见墨里俄奈斯,他的刚勇的助手,

    正急着赶回营地,提取一杆铜矛。

    强健的伊多墨纽斯对他说道:

    “捷足的墨里俄奈斯,摩洛斯之子,我最亲爱的

    伴友,为何离开战斗和搏杀,回返营区?

    受伤了吗?忍着枪尖送来的苦痛?

    也许是有人要我,托你送来口信?就我而言,

    我的愿望是战斗,而不是干坐营棚。”

    听罢这番话,头脑冷静的墨里俄奈斯答道:

    伊多墨纽斯,身披铜甲的克里特人的首领,

    我赶来提拿一枝枪矛,不知是否可从

    你的营棚觅取。我刚才打断了自己的投枪,

    撞毁在高傲的德伊福波斯的盾面。”

    听罢这番话,克里特人的首领伊多墨纽斯答道:

    “如果要的是枪矛,你完全可以找到,不是一条,而是二十条,

    在我的营棚里,紧靠着滑亮的内墙。

    这些枪矛都是我的战礼,夺自被我杀死的特洛伊壮勇;

    我不爱站得远远地和敌人拼斗,那不是我的打法。

    所以,我夺得这些枪矛,突鼓的盾牌,

    还有头盔和胸甲,晶光闪亮,光彩夺目。”

    听罢这番话,头脑冷静的墨里俄奈斯答道:

    “我也一样,我的营棚和乌黑的海船边堆放着

    许多得之于特洛伊人的战礼,只是不在近处,一时拿取不到。

    你知道,我亦没有忘弃自己的勇力,而是和

    前排的壮士一起,英勇战斗——人们从中得获荣誉——

    不管战火在哪里烧起,我总是牢牢地站稳脚跟。

    其他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或许会忘记我的

    拼杀,但你不会,我相信,你是知我最深的凡人。”

    听罢这番话,克里特人的首领伊多墨纽斯答道:

    “我知道,你作战勇敢、刚强,对此,你无需申说。

    如果挑出我们中最好的壮勇,让他们全都汇聚在海船边,

    准备一次伏击——此乃验证勇气的最好的办法,

    懦夫和勇士都会由此展现本色。

    贪生之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无力控制心绪,安然稳坐,

    而是不停地移动重心,一会儿压在这条,

    一会儿又移到那条腿上,最后在双腿上重压,牙齿

    上下磕碰,心脏怦怦乱跳,惧怕死亡的降临。

    与之相比,勇士面不改色,进入

    伏击点后,亦不会过分惊怕,

    而是潜心祈祷,但愿即刻投入战斗,杀个你死我活。

    那时候,谁能小看你的勇力,你那双有力的大手?

    即便你被飞来的投械击中,或被近战中的枪矛捅伤,

    落点都不在脖子或胸背的后头,

    而是在你的前胸或腹肚上——其时,

    你正向前冲打,战斗在前排的队伍。

    行了,干起来吧,不要再呆站此地,像孩子似地

    唠唠叨叨——有人会因此责骂,用苛厉的言词。

    去吧,赶往我的营棚,选拿一枝粗长的枪矛。”

    听罢这番话,墨里俄奈斯,可与迅捷的战神相匹比的

    壮勇,快步跑进营棚,抓起一杆铜矛,

    撒腿追赶伊多墨纽斯,急切地企望战斗。

    他大步奔赴战场,像杀人不眨眼的阿瑞斯,

    由心爱的儿子骚乱相随作伴,骚乱,

    雄健、强悍,足以吓倒久经战场的壮勇。

    二位从斯拉凯出来,全副武装,寻战厄夫罗伊人

    或心志豪莽的夫勒古厄斯人,不愿听纳

    双方的祈祷,而是只把光荣交送其中的一方。

    就像这样,墨里俄奈斯和伊多墨纽斯,军队的统领,

    疾步走向战场,顶着闪亮的铜盔。

    墨里俄奈斯首先发话,对伊多墨纽斯说道:

    “丢卡利昂之子,你想我们该在哪里介入战斗?

    从战场的右翼、中路,还是它的

    左翼切入?左边该是你我的去处,我想,我们再也找不到比

    那儿更吃紧的地段,长发的阿开亚人正受到极其凶狂的逼迫。”

    听罢这番话,克里特人的首领伊多墨纽斯答道:

    “中路还有其他首领,防卫那里的海船,

    两位埃阿斯,以及丢克罗斯,全军

    最好的弓手,亦是一位善于近战的壮勇。

    他们会让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之子,吃够苦头,

    尽管他十分强悍,急冲冲地寻求拼斗。

    然而,尽管他战意狂烈,却极难取胜,

    击散他们的勇力,制服他们那难以抵御的双手,

    放火船舱——除非克罗诺斯之子亲手

    把燃烧的木块扔进迅捷的船舟。

    忒拉蒙之子、高大魁伟的埃阿斯不会对任何人让步,

    只要他是凡人,吃食黛墨忒耳的谷物,

    能被青铜挑破,能被横飞的巨石砸倒。

    若论站着打斗,他的功力甚至不让横扫千军的阿基琉斯,

    虽然在跑战中,后者是谁也无法比试的壮勇。

    咱们这就走吧,按你说的,前往战场的左翼。我们

    马上即会看到荣誉的拥属,是抢归自己,还是送让别人。”

    听罢这番话,可与迅捷的战神相匹比的墨里俄奈斯

    引路先行,来到伊多墨纽斯提及的去处。

    当特洛伊人看到骠烈的伊多墨纽斯,像一团火焰,

    带着特他的副手,全都穿着做工精美的战甲,一路跑来时,

    开口大叫,喊声传遍队伍,招来一队队兵勇,冲围到他的身边;

    一场凶莽的拼搏展开在滩沿的船尾旁。

    宛如飓风呼啸,旋扫冲荡,

    在泥尘堆满路面的日子,

    疾风卷起灰泥,形成一片巨大的尘云,

    双方扑打在凶莽的激战中,心志狂烈,

    决意杀个你死我活,在混战的队列里,用锋快的青铜。

    人死人亡的战场上,林立着撕咬皮肉的枪矛,

    紧握在兵勇们手里,柄杆修长;人们杀得眼花缭乱,

    面对流移的铜光,折闪自锃亮的头盔。

    精工擦拭的胸甲和闪光的

    战盾。目睹此般景状,只有心如

    磐石的人才不致害怕,保持愉快的情境。

    克罗诺斯的两个强有力的儿子,勾心斗角,

    使战场上的勇士受尽了痛苦的煎熬。

    宙斯意欲让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获胜,

    使捷足的阿基琉斯得取荣光;但他并非

    要让阿开亚全军覆灭,在伊利昂城前,

    而是只想让塞提丝和她的心志莽烈的儿子

    争得光荣。波塞冬呢?他稍稍地从灰蓝色的海浪里出来,

    穿行在阿耳吉维人中间,督励他们向前,带着焦虑和不安,

    眼看着他们被特洛伊人痛打,怨恼和愤恨宙斯的作为。

    二位出自同一个家族,共有一个父亲,

    但宙斯先出,并且所知更多。所以,波塞冬

    不敢明目张胆地助佑,而只能用隐晦的形式,

    化作凡人的模样,不停地活动在队伍里,催励人们向前。

    二位神祗在两边系牢了一根敌对和

    拼死争斗的绳索,同时拉紧两头;它挣不断,

    解不开,已经酥软了许多人的膝腿。

    战场上,伊多墨纽斯,尽管头发花白,却一边催激着

    达奈人,一边对着特洛伊人猛冲,在敌营中引起一阵慌乱。

    他出手杀了俄斯鲁俄纽斯,家住卡北索斯,

    受怂于战争的音讯,初来乍到。

    他曾对普里阿摩斯提出,意欲妻娶卡桑德拉,国王家中

    最漂亮的女儿,不付聘礼,但答应拼死苦战,

    从特洛伊地面赶走阿开亚人坚强不屈的儿男。

    年迈的普里阿摩斯点头允诺,答应嫁出女儿,

    所以,俄斯鲁俄纽斯奋勇冲杀,寄望于许下的诺言。

    伊多墨纽斯举起闪亮的枪矛,瞄准投射,

    击中健步杀来的俄斯鲁俄纽斯,青铜的

    胸甲抵挡不住,枪尖深扎在肚腹里。

    他随即倒地,轰然一声。伊多墨纽斯得意洋洋,高声炫耀:

    “俄斯鲁俄纽斯,在所有活着的人中,我要向你祝贺,

    如果你打算在此实践对达耳达尼亚的

    普里阿摩斯的诺言,后者已答应嫁出女儿,作为交换。

    听着,我们也对你许个诺愿,并将付诸实践。悲惨世界

    我们将给你阿伽门农的女儿,最漂亮的一位,

    把她从阿耳戈斯带来,做你的妻子,如果你愿意和我们

    联手,帮我们荡平城垣坚固的特洛伊。

    跟我走吧,前往我们那破浪远洋的海船,敲定

    婚娶的条件——谈论聘礼,我们绝不会要价漫天!”

    英雄伊多墨纽斯言罢,抓起他的腿脚,拖着他

    走过激战的人群。其时,阿西俄斯跃下战车,趋身助援,

    试图抢回伙伴,站在驭马前面,后者由驭手驱赶,紧跟在他的后头,

    喷出腾腾的热气,吹洒在他的背肩。他直冲过去,勇猛狂烈,

    意欲枪击伊多墨纽斯,但后者抢先出手,投枪

    扎入颏下的咽管,铜尖穿透了脖子。

    阿西俄斯随即倒地,像一棵橡树或白杨,巍然倾倒,

    或像一棵参天的巨松,耸立在山上,被船匠

    砍倒,用锋快的斧刃,备做造船的木料。

    就像这样,他躺倒在地,驭马和战车的前面,

    呻吼着,双手抓起血染的泥尘。

    驭者惊恐万状,丧失了思考能力,

    不敢掉转马头,躲过敌人的

    重击——骠勇犟悍的安提洛科斯

    出枪捅穿他的中腹,青铜的胸甲

    抵挡不住,枪尖深扎在肚子里;

    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头栽出精固的战车。

    安提洛科斯,心胸豪壮的奈斯托耳之子,赶起他的驭马,

    从特洛伊人一边,拢回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的队阵。

    其时,德伊福波斯,怀着对阿西俄斯之死的悲痛,

    逼近伊多墨纽斯,投出闪亮的铜枪,但

    后者紧盯着他的举动,弯身躲过飞来的枪矛,

    蹲藏在溜圆的战盾后面——此盾是他常用

    之物,坚实的牛皮,箍着闪光的铜圈,

    安着两道套把[●]。他蜷藏在圆盾

    ●两道套把:kanones,亦可作“两条支杆”解。

    后面,铜枪飞过头顶,

    擦着盾面,发出粗利的声响。

    尽管如此,德伊福波斯的投枪不曾虚发,粗壮的大手

    击中呼普塞诺耳,希帕索斯之子,兵士的牧者,

    打在横隔膜下的肝脏上,即刻酥软了他的膝腿。

    德伊福波斯欣喜若狂,高声炫耀:

    “阿西俄斯死了,但此仇已报!告诉你,在前往

    哀地斯的途中,在叩响这位强有力的神祗的门户时,他会

    怀着满腔的激奋,因为我已给他送去一位随从,同行的伴当!”

    听罢此番吹擂,阿开亚人无不愁满胸膛,

    而聪颖的安提洛科斯更是心潮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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