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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盘陀路通向何方 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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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夏朝特河:法国西部河流,流人大西洋。

    不要怀念我。我对您蔑视的程度就是对您钦佩的程度。

    吕西安

    声明

    卡缪索先生今天对我进行了审讯,本人声明完全收回审讯记录中包含的内容。

    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平常自称他是我心灵上的父亲。法官可能出于误解,将这个词当作另一种含义,我也就产生了理解错误。

    我知道,外交界的一些暗藏侦探,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并为了毁掉有关西班牙政府和杜伊勒里政府的一些机密,企图把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当作一个名叫雅克-柯兰的苦役犯。卡洛斯-埃雷拉神甫除了对我说过他在努力寻找这个雅克-柯兰的死亡或仍然生存的证据外,从来没有对我讲过有关这方面的其他秘密。

    吕西安-德-鲁邦普雷

    一八三○年五月十五日于附属监狱

    自杀的亢奋心情使吕西安的思路极其清晰,下笔非常神速。处于创作激情中的作者都有这种感受。他的激情是那样强烈,四个书面材料半小时内全都写好了。他把它们装在一个信封里,用浆糊封好,用狂热者的力量,盖上他手里拿着的带有家徽的印章,然后将它放在方砖地中间显眼的位置上。大量卑劣行径已经使吕西安处于屈辱境地,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很难表现出更多的尊严。花花公子竭尽智力,以便尽可能消除诗人的轻信造成的后果,将自己死后的名声从一切耻辱中拯救出来,并补偿对自己同伙造成的危害。

    如果吕西安被安置在单独关押的牢房里,他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意图,因为在这些石块砌成的牢房里,除了一张行军床似的床和一个用于紧急需要的小木桶以外,就没有别的器物了。那里找不到一个钉子,一把椅子,甚至一个小板凳。行军床是被牢牢地固定住的,不用巨大力气根本无法搬动,而且这很容易被看守发现,因为窥视的小铁窗是始终开着的。如果一个犯人引起人们的警觉,他将受一名宪兵或一名警察的监视。在自费单间牢房里,或在法官想对巴黎上层社会某个年轻人表示照顾而为吕西安安排的房间里,床是可以挪动的,这样的床以及桌子和椅子,可以用来实行自杀,当然也不太容易。吕西安系一条蓝色丝绸长领带。预审回来时,他已经想到比什格吕①多少有点自愿的自杀方法。要上吊,必须找到一个支点,身体与地面之间要有一个很大空间,使脚不能接触任何支撑物。可是,他那间牢房的窗子朝向放风院子,窗子上没有长插销,铁栏杆固定在外面,与吕西安隔着一道墙,也不能从那儿找到支点。

    ①比什格吕(一七六——一八○四),法国将军,曾参加美洲战争.一八○四年与卡杜达尔一起密谋反对拿破仑,事情败露后被捕,用领带缢死在狱中。

    吕西安的创造才能使他很快想出了自杀办法。既然窗洞上的通风罩使吕西安看不到放风院子,那么这通风罩也能挡住看守的视线,使他看不到牢房内发生的事情。窗子下部的玻璃虽然已经被换成两块结实的木板,上部两部分仍然保留着几块分隔开的小玻璃,有横档作为框架固定住。吕西安站到桌子上,就能够到窗子的玻璃部分,卸下或打碎两块玻璃,便可以在第一横档的角落上找到一个结实的支点。他如果从这里把领带穿过去,然后再绕向自己脖子,打一个结,接着把桌子一脚踢得远远的,领带就能将脖子勒紧了。

    于是,他将桌子移近窗子,没有弄出响声。他脱掉外衣和背心,然后毫不犹豫地登上桌子,要把第一道横档的上下两块玻璃打碎。当他站到桌子上时,他这时能向放风院子望上一眼,他平生第一次模糊地看到这样神奇的景象。人们已经看到,附属监狱的监狱长按照卡缪索先生的吩咐,给吕西安以最大的照顾,所以他派人将吕西安从附属监狱内部通道带进来,以免使这位阔少暴露在放风院子里散步的众多被告眼前。这内部通道的入口处就在银钱塔楼对面阴暗的地下室内。人们将会判别这放风院子的景象是否将紧紧抓住诗人的心灵了。

    附属监狱放风院子靠河滨一边,以银钱塔楼和蓬贝克塔楼为界。两座塔楼之间的距离从外部看正好是放风院子的宽度。被称作圣路易的长廊从木廊商场通到最高法院和蓬贝克塔楼,据说这座塔楼内至今还保存着圣路易的办公室。这条长廊可以给好奇的人对放风院子的长度有一个概念,因为长廊与院子的长度是相等的。单独监禁的牢房和自费单间就在木廊商场下面。当年玛丽-安东奈特王后的牢房是在现在那些单独监禁牢房下面,革命法庭是在最高法院的宏伟大厅里开庭,有一列宽阔的楼梯开在支撑木廊商场的厚厚的墙上,如今已被堵死了。玛丽-安东奈特王后就是经过这道楼梯被带上革命法庭的。放风院子的一端,也就是二层楼房,在圣路易长廊的那一边,能见到一排哥特式廊柱,廊柱之间,不知什么年月的建筑师造了两层牢房,以便关押尽可能多的被告。他们用石灰、铁条和固定材料把这条华美的长廊的柱头、尖形穹窿和柱身都给封住了。蓬贝克塔楼中所谓圣路易办公室的下方,有一列螺旋形楼梯通往这些牢房。法兰西那些最壮丽的建筑物就被这样糟蹋,真是太丑恶了。

    吕西安从他所处的高座上,从斜刺方向了望这条长廊和犯人住房。这些住房将银钱塔楼和蓬贝克塔楼连结到了一起。他看见了这两个塔楼的三个尖顶。他感到非常惊讶。观赏推迟了自杀的时间。这种幻觉现象如今已完全被医学所接受,感觉上的幻影,精神上的奇特功能,不再有什么争议了。人在某种感情压力下,并且这种感情强烈到偏狂程度时,往往处于一种与吸鸦片、大麻和氧化亚氮的类似状况中。于是出现了幽灵,出现了鬼影,于是梦幻成了实体,已经消失的事物又在原来状态中复活了,本来在头脑中只是一种意念的东西,现在成了活生生的人或活生生的物。今天的科学已经认为,激情达到顶点时,大脑充血,便会产生白日做梦的可怕动作。人们不愿意把思想看成是活泼的推动力量(见“哲学研究”:《路易-朗贝尔》)。吕西安看到大厦最初的壮丽景象:廊柱细长,清新,充满青春活力,圣路易的住所呈现出本来面貌。他欣赏着巴比伦式的匀称和东方式的奇特。他把看到这美妙的景象当作是对文明事物的富有诗意的诀别。就在他采取自尽措施时,还在想巴黎怎么会有这样一处无人知晓的奇迹。这时候有两个吕西安:一个是诗人吕西安,他呆在拱廊和圣路易塔楼下,正在中世纪漫游;另一个是准备自杀的吕西安。

    德-格朗维尔先生向年轻秘书吩咐完毕时,监狱长来了。看到监狱长脸上这副表情,总检察长预感到出了什么祸事。

    “您遇到卡缪索了吗?”他问监狱长。

    “没有,先生。”监狱长回答,“他的记录员科卡尔叫我解除对卡洛斯神甫单独关押,并且释放德-鲁邦普雷先生。可是已经太晚了……”

    “天哪!出了什么事?”

    “先生,这是给您的一包信,您看了就会明白闯了什么祸。放风院子的看守听到自费房间里有玻璃打碎的声音,吕西安先生邻室的人发出了几声尖叫,因为他听见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生命垂危的声音。看守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犯人用自己的领带在窗棂上吊死了……”

    尽管监狱长讲话声音很轻,德-赛里奇夫人已经发出了可怕的叫声,这证明在紧急关头,人的器官具有极其强大的能力。伯爵夫人听到了或是猜到了这件事。德-格朗维尔先生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德-赛里奇夫人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夺门冲向木廊商场,一直跑到能下到木桶街的那列楼梯上,无论是德-赛里奇先生还是德-博旺先生都没能阻挡住这样捷速的行动。

    长期来,木廊商场店铺拥塞,人们在这里出售鞋子,出租连衣裙和无边女帽。一个律师在一家店铺寄存他的长袍。伯爵夫人向他打听去附属监狱怎么走。

    “下坡向左拐,大门朝向时钟堤岸,第一个拱廊。”

    “这个女人疯了……”女商人说,“应该跟随着她。”

    大概谁也追不上雷翁蒂娜,她简直在飞。医生也许能对这一点作出解释:这些上流社会的女子,力气没处使,在生活的紧急关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精力。伯爵夫人越过拱廊,向边门奔去。她的速度是那么快,连值勤的警察都没有看见她进去。她像被狂风欢送的羽毛,一下子落到了铁栅栏上,疯狂地摇撼那上面的铁条,竟然将握在手上这根铁条掰了下来。她把两段铁条扎向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飞溅出来。她倒在地上,喊道:“开门!开门!”那叫声使看守直打冷战。

    掌握钥匙的人跑了过来。

    “开门!我是总检察长派来‘救死人的’!……”

    伯爵夫人从木桶街和时钟堤岸绕圈子时,德-格朗维尔先生和德-赛里奇先生料到了她的意图,便从司法大厦内部下到了附属监狱。尽管他行动迅速,但到达时,伯爵夫人已经昏倒在第一道铁栅栏跟前。从警卫室下来的警察将她扶起来。人们一见到监狱长便打开边门,将伯爵夫人抬进书记室。她这时站立起来,接着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让我看他一下吧!……让我看他一下吧!……哦,先生们,我不会干坏事的!如果你们不想眼看我死在这里……让我看看吕西安,不管他是死是活……啊!你在这里,我的朋友,你来选择吧,或者我死,或者……”她倒了下去,“你是善良的,”她继续说,“我一定爱你!……”

    “把她抬走吧?……”德-博旺先生说。

    “不用,我们到吕西安的牢房去吧!”德-格朗维尔先生接着说。他从德-赛里奇先生失神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愿。

    他拉住伯爵夫人,将她扶起来,搀住一条胳膊,德-博旺先生从另一侧扶持她。

    “先生,”德-赛里奇先生对监狱长说,“这一切,绝对不能讲出去。”

    “您放心吧!”监狱长回答,“您的想法很对,这位贵妇人……”

    “她是我的妻子……”

    “啊,对不起,先生。要是这样,她见了那位年轻人,一定又要昏过去。当她昏迷时,可以把她抬到一辆马车上。”

    “我也是这么想。”伯爵说,“派您手下一个人去阿尔莱大院通知我的下人,叫他们到附属监狱的边门来。那里只停着我的马车……”

    “我们能把他救活。”伯爵夫人边走边说,她表现的勇气和力量使守护她的人感到吃惊。“有起死回生的办法……”她拉住两名司法人员,对着看守喊道,“你去呀,快去!一秒钟能值三个人的性命!”

    牢门打开后,伯爵夫人望见吕西安吊在那里,就像他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一样。她向他奔过去,想抓住他,拥抱他。这时,她又跌倒了,脸朝牢房的地面,同时发出喊叫,但叫声又被嘶哑的喘气声扼止了。五分钟后,她已经被伯爵的车送回公馆。她躺在一个垫子上,她丈夫跪在她的跟前。德-博旺先生已经去请医生,以便给伯爵夫人进行初步抢救。

    监狱长检查了边门的外层栅栏后,对他的记录员说:“真是什么也没有放过!这铁条是锻造的,都经过检验,买来花了不少钱呢。是不是这根铁条有毛病?……”

    总检察长回到自己办公室,不得不对自己秘书作了另外指示。幸好马索尔还没有来。

    德-格朗维尔先生急忙去看德-赛里奇先生。他走后不久,马索尔来总检察长办公室找他的同行夏尔日伯夫。

    “我的老兄,”年轻的秘书对他说,“如果您能让我高兴一下,就在您明天那一期《公报》上刊登法庭消息的地方,登上我口述的一段文字,您再给文章加个按语。来吧,您把它写下来!”他于是口述了以下文字:

    现已确认艾丝苔小姐系自杀身亡。

    现已完全证实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不在现场和无罪,人们对他的被捕因而更感到遗憾。就在预审法官下令将他释放之际,这个年轻人突然死亡。

    “亲爱的老兄,”年轻的实习生对马索尔说,“请您帮的这个小忙,您务必要守口如瓶,这一点我不必对您多嘱咐了。”

    “既然您对我如此信任,”马索尔回答,“我冒昧向您提一点看法:这一说明肯定会引出一些评论来骂法院……”

    “法院是强有力的,能经受得住。”总检察长的年轻随员回了一句,摆出一副受德-格朗维尔先生扶植而将成为未来法官的傲慢姿态。

    “亲爱的先生,请允许我向您直言:用两句话就可以避免这种麻烦了。”

    于是,律师写了以下一段文字:

    司法部门的执法手续与这一不幸事件完全无关。事件发生后立即进行的尸体解剖表明,这一死亡系晚期动脉瘤破裂所致。如果逮捕对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造成了痛苦,他的死亡必然发生在比这更早的时候。因此,我们认为可以肯定,这位令人惋惜的青年对他的被捕丝毫不觉得忧伤,相反,感到坦然。他对押送他从枫丹白露到巴黎的人说,一旦到了法官面前,他会被承认无罪。

    “这不就能将一切都挽救了吗?……”律师兼记者说。

    “说得不错,亲爱的行家。”

    “明天,总检察长就会感激您了。”马索尔巧妙地说了一句。

    就这样,如同大家所看到的,生活中最重大的事件通过多少有点真实的巴黎小新闻表现出来了。很多更为重大的事情也是这样表现的。

    现在,艾丝苔和吕西安虽然死了,但是对于大多数读者和杰出人物来说,本书的研究可能并没有完全结束。雅克-柯兰、亚细亚、欧罗巴和帕卡尔这些人,尽管他们的生活卑鄙无耻,但是对于想了解他们是如何下场的读者来说,恐怕还是令人感兴趣的。另外,这出戏的最后一幕,可以使这一研究所包含的习俗描绘更加完整,并为各种悬而未决的利害关系提供答案。吕西安的生活使苦役监狱中几个人的丑恶嘴脸与最高层人物的无耻面目相互对照,并使上述这些利害关系出现奇异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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