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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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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的尝试。她想象之中的监禁,和小孩子想象的没有分别,以为监禁就是禁止接见。殊不知禁止接见是监禁的最严厉的处分,而这个处分的特权是属于刑庭的。

    从玛奈弗太太屋里出来,李斯贝特赶去见里韦先生,在办公室内把他找到了。

    “哎,里韦先生,”她说话之前插上了办公室的门栓,“你料得不错,那些波兰人哪!……真是坏蛋……真是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们想放火把欧洲烧起来,”和平使者里韦先生抢着说,“想破坏商业,叫做买卖的一齐破产,为的什么?为一个全是池沼的丑地方,到处是讨厌的犹太人,还有哥萨克人,乡下人,跟凶恶的野兽一类,不应该算做人的。这些波兰人看错了现在的时代了。哼,我们已经不是野蛮人了!亲爱的小姐,战争完啦,跟着那般国王一起完啦。在我们这时代,得势的是商业,是实业,是中产阶级的智慧,荷兰不就是这样兴起来的吗?”他越说越兴奋了,“是的,咱们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时代,各个民族应当合法的发挥他们的自由,用立宪制度的和平手段去争取一切;这就是波兰人不了解的,可是我希望……”说到这里,他看到女工的表情根本不懂这套高深的政治理论,便换过话题:“啊,好小姐,你说的是?……”

    “我把文件带来了,要是我不愿意丢掉我的三千二百一十法郎,就得把这个恶棍送到牢里去。”

    “啊!我早告诉你了!”那位圣德尼区的权威人士嚷道。

    里韦的铺子,向邦斯兄弟盘过来之后,始终开在恶言街上的旧朗热府。这所屋子,是那个有名的世家在所有的勋贵都住在卢浮宫四周的时代盖的。

    “所以我一路来一路在祝福你呀!……”李斯贝特回答。

    “要是不给他一点风声,明儿早上四点就可以关进去,”商务裁判翻了翻历本,查了一下日出的时间;“可是要等到后天的了,因为要关他进去,先要把催告的公事送达给他,这样……”

    “真是糊涂法律,这样不是让债务人逃跑吗?”

    “这是他应有的权利,”商务裁判笑着回答,“所以,我告诉你……”

    “欧,公事由我送,”贝特截住了裁判的话,“对他说我要用一笔钱,债主要办这个手续。我知道波兰人的脾气,他会把公事原封不动的点烟斗的!”

    “啊!妙极了!妙极了!斐歇尔小姐!那么你放心,事情一下子就好办妥。可是别忙!把一个人关进监牢还不行,咱们用到法律是享受一种奢侈,目的是收回咱们的钱。你的钱归谁还呢?”

    “谁给他钱,就是谁还。”

    “啊!不错,我忘了,陆军部托他替我们的一个老主顾雕像。吓!本店替蒙柯奈将军办过多少军服,给他立刻拿到战场上去熏黑!真是个好人!付账从来不脱期的!”

    一个法兰西元帅,尽管救过皇帝救过国家,在一个生意人嘴里,付账不脱期才是了不得的夸奖。

    “那么好吧,星期六见,里韦先生,那时你请我舒舒服服吃一顿。喂,告诉你,我要从长老街搬到飞羽街去了。”

    “好极了,你知道我虽然讨厌一切保王党的东西,可是看到你住的那些丑地方,心里真不舒服,真是的!它们污辱了卢浮宫,污辱了阅兵场。我喜欢路易-菲力浦,我崇拜他,他的王朝就靠我们这个阶级做基础,而他便是这个阶级的真正的、庄严的代表,我永远不会忘了,是他恢复了国民自卫军,照顾了我们多少铺绣生意……”

    “听你这么说,我奇怪你为什么还不当议员,”李斯贝特说。

    “因为人家怕我拥护路易-菲力浦。我的政敌便是今上的政敌。欧!他真是一个高尚的人物,他的家庭又是多美满的家庭!而且,”他继续发挥他的高论,“他是我们的理想;那种生活习惯,那种俭省,一切的一切!可是完成卢浮宫的建筑,是咱们捧他上台的条件之一,国会已经通过了款子,却没有规定限期,——不错,那也是事实,——所以把咱们巴黎的心脏弄成这副丢人的样子……因为我在政治上是正中派,我才希望巴黎的正中换一个局面。你住的区域教人害怕,早晚你要教人家暗杀了的……哎,你的克勒韦尔先生当了团长啦,但望他又阔又大的肩章来照顾咱们才好。”

    “今天我到他家里吃饭去,我替你把这件买卖拉过来就是了。”

    李斯贝特以为把立沃尼亚人和社会隔绝之后,她便可独占。艺术家不再工作,就会被人遗忘,象埋入了坟墓一样,而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进坟墓去看他。她快活了两天,因为她希望这一下对男爵夫人和她的女儿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克勒韦尔先生住在索塞伊街,她的路由却是穿过阅兵桥,沿河滨走伏尔泰大道,奥尔塞大道,狩猎街,大学街,再回头穿过协和大桥,走马里尼大街。这个极不逻辑的路由是根据情欲的逻辑决定的,而情欲是永远跟人的腿捣乱的。贝姨在河滨大道上一路走的极慢,眼睛望着塞纳河对岸。她的计算一点不错。她出门的时候,文赛斯拉应当在穿衣,她预计她一走,他会立刻抄近路上男爵夫人家。果然,正当她沿着伏尔泰大道的石栏,眼睛死钉着塞纳河,身在右岸,心在左岸的辰光,她看见艺术家从杜伊勒里花园的铁门中出现,望王家桥走去。一到桥边,她跟上了她的薄情郎,可决不会被发觉,因为情人赴约是难得回一回头的;她一直跟到于洛家门口,看他进去的神气完全是一个熟客。

    这个最后的证据,更证实玛奈弗太太的报告,把李斯贝特气疯了。她走到新任团长府上的时候,一腔怒火简直可以使她动手杀人。她看见克勒韦尔老头在客厅里等他的孩子们,于洛儿子和于洛媳妇。

    可是赛莱斯坦-克勒韦尔,赛查-皮罗托的承继人,是巴黎暴发户中最天真最实在的代表,咱们不能随随便便的闯入他的府上。克勒韦尔一个人就是另外一个天地;而且他在这幕家庭活剧中担任一个重要角色,所以应该比里韦多费我们一些笔墨。

    读者诸君,不知你们曾否发现,在童年或是初见世面的时期,我们往往不知不觉的,自己造好一个模型。一个银行的跑街,走进东家的客厅,就梦想要有一间同样的客厅。如果二十年后他发了财,他在家所撑的考究场面,决不是时行的款式,而是他当年眼热的,过时的那一套。因妒羡往事而造成的种种笑料,我们无法完全知道,也不知道为了这一类暗中的竞争,在模仿偶像、费尽气力做前人影子的时候,闹过多少荒唐的事。克勒韦尔当助理区长,因为从前东家做过助理区长;他当民团团长,因为他看中赛查-皮罗托的肩章。在东家最走运的时代,建筑师葛兰杜奇妙的设计是他惊异赞叹的对象,所以他自己需要装修住宅的时候,就照他自己的说法,当场立刻,打开了钱袋去找葛兰杜,而那时的葛兰杜早已无人请教。这批过时的红艺术家靠落伍的信徒支持,不知还有多少时候好混。

    葛兰杜的客厅装饰,是千篇一律的白漆描金,大红绸糊壁,他替克勒韦尔设计的当然不能例外。紫檀木家具的雕工,全是大路货的,没有一点儿细巧的感觉;所以从工业展览会的时代起①,巴黎的出品就比不上外省。烛台、椅子的靠手、火炉前面的铁栏、吊烛台、座钟、全是路易十五时代的岩洞式。呆呆板板放在屋子正中的圆桌,嵌着各式各种的意大利白石,这类罗马制造的矿物标本,象裁缝的样子板一样,叫克勒韦尔所请的中产阶级的客人来一次赞一次。护壁板上挂有四幅画像,是克勒韦尔的、故世的克勒韦尔太太的、女儿和女婿的,都是在中产阶级里走红的画家皮埃尔-格拉苏的手笔;他把克勒韦尔不伦不类的画成拜伦姿势。一千法郎一个的画框,和这些咖啡馆式的、真正艺术家见了摇头的富丽排场,刚刚合适——

    ①大概是指一七九七年第一届工业展览会。

    有钱的人从来不肯错过一个表现俗气的机会。如果我们的退休商人,能象意大利人那样天生的知道什么叫做伟大,巴黎今天连十座威尼斯都能造起。就在现代,一个米兰商人还会在遗产中捐五十万法郎给米兰天主教堂,替穹窿顶上巨型的圣母像装金。卡诺伐在遗嘱上写明,要他的兄弟造一座价值四百万的教堂,而兄弟自己又捐上一笔。一个巴黎的中产阶级,(而他们都象里韦一样打心眼里爱他们的巴黎)会不会想到在圣母院塔上添补钟楼?可是没人承继而归给政府的遗产有多少,你们算一算吧。十五年来,克勒韦尔之流为了硬纸板的墙壁、金漆的石膏、冒充的雕刻等等所花的代价,可以把美化巴黎的工事全部完成。

    客厅尽头是一间华丽的小书房,桌子柜子都是仿的市勒①的紫檀雕工——

    ①布勒(1624-1732),著名木器细木工,精于金属和贝壳镶嵌。

    全部波斯绸糊壁的卧房,也通连客厅。饭厅内摆着耀眼的胡桃木家具,壁上华丽的镜框内,嵌着瑞士风景画。克勒韦尔老头一直梦想要游历瑞士,未去之前,他先要在画上享受一番。

    由此可见,克勒韦尔,前任助理区长,受过勋,民团上尉,把他倒霉东家①的大场面,如法泡制的再来一遍,连家具都一模一样。王政复辟时代,一个倒了下去,一个无声无臭的家伙爬了起来,并非由于命运的播弄,而是由于时势的必然。在革命中,好象在海洋上的大风暴中一样,凡是实质的都沉到了底下,凡是轻飘的都给浪潮卷到了面上。赛查-皮罗托,保王党,得势而被人艳羡的人物,做了中产阶级的枪靶,而胜利的中产阶级便在克勒韦尔身上扬眉吐气——

    ①即赛查-皮罗托,《赛查-皮罗托盛衰记》中的主人公。

    这所租金三千法郎的公寓,堆满了凡是金钱所能买到的、恶俗的漂亮东西,坐落在一所旧宅子的二层楼上,在院子与花园之间。屋内一切都保存得象昆虫学家搜集的标本,因为克勒韦尔是不大住在这里的。

    这个华丽的宅子,仅仅是野心的中产者的法定住址。他雇了一个厨娘,一个当差。逢到请客,——或是为了联络政治上的朋友,或是为了向某些人摆阔,或是为了招待家族,——他便向舍韦酒家叫菜,并且添两名临时工人。克勒韦尔真正的生活场所,是爱洛伊丝-布里斯图小姐的家。她以前住在洛雷特圣母院街,后来搬到绍沙街,那是上文提过的。每天早上,退休商人(所有在家享福的中产者都喜欢自称为退休商人)在索塞伊街办两小时公事,余下的时间都去陪他的情妇,使她暗中叫苦。克勒韦尔跟爱洛伊丝小姐有固定契约,她每个月要供应他五百法郎的幸福,不得有误。至于克勒韦尔吃的饭,和一应额外开支,都由他另外给钱。这种有奖契约,——因为他送礼送得不少——对于名歌女约瑟法的前任情人,不失为一个经济办法。有些鳏居的商人老在牵挂女儿的财产,克勒韦尔跟他们提到续娶问题,总说自备牲口远不如包月租现成的上算。可是绍沙街的门房告诉男爵的话,证明克勒韦尔对于租来的马,并不计较马夫或跟班之流占用。

    由此可见克勒韦尔的不续弦,嘴里说是为了女儿,实际是为了寻欢作乐的方便。他不三不四的行为,有一套仁义道德的理由做辩护。何况老花粉商在这种生活中(迫不得已的、放浪形骸的、摄政时期式的、蓬巴杜式的、黎塞留式的生活),还能够显显他阔绰的场面。克勒韦尔自命为眼界开阔、头脑开通的人,自认为慷慨豪爽,不花大钱的阔佬,——扮这些角色所花的全部代价,每个月不过一千二到一千五百法郎。这并非他玩什么虚伪的手段,而仅仅是中产阶级的虚荣心作怪;虚伪也罢,虚荣也罢,结果总是一样。在交易所里,大家认为克勒韦尔了不起,尤其是一个会享福的快活人。

    在这一点上,克勒韦尔自认为大大的超过了皮罗托老头。

    “哼,”克勒韦尔一看见贝姨就生气,“是你替于洛小姐做的媒吗?那个青年伯爵,你是为了她培养起来的吗?……”

    “怎么,这件事好象教你生气似的?”李斯贝特尖利的眼睛直瞪着克勒韦尔,“你有什么好处要我的姨甥嫁不掉?据说她跟勒巴先生儿子的亲事是你给破坏了的?……”

    “你是一个老成的好姑娘,对你不妨明说。你想,于洛先生把我的约瑟法抢了去,这种罪过我肯饶他吗?尤其是把一个规规矩矩的女人,我老来要正式娶她的女人,变做一个小淫妇,一个小丑,一个唱戏的!……哼,饶他!万万不能!……”

    “他可是一个好人哪,于洛先生,”贝特说。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克勒韦尔回答,“我不想难为他;

    可是我要回敬他,一定的。这个主意我决不动摇!……”

    “敢情是为了这个,你不上于洛夫人家去的?”

    “也许……”

    “哎!那么你是在追求我的堂姊喽?”李斯贝特笑着说。

    “我本来有点疑心呢。”

    “她把我看得比狗都不如,当我坏蛋,甚至当我大逆不道!”他把拳头敲敲自己的脑门,“可是我一定成功。”

    “可怜他丢了一个情妇,再要陪上一位太太,真是吃不消的!……”

    “约瑟法吗?”克勒韦尔叫起来,“约瑟法不要他了?把他撵走了?赶跑了?……好啊,约瑟法!约瑟法,你替我报了仇!我要送你一对珠耳环,我的旧情人!……这些我全不知道。美丽的阿黛莉娜约我到她家里去了一次,下一天我见到你,随后我上科尔贝的勒巴家住了几天,今儿刚回来。爱洛伊丝闹脾气,硬逼我下乡,我知道她不要我参加绍沙街的温居酒,她要招待那般艺术家、戏子、文人……我上了当!可是我原谅她,因为爱洛伊丝真有意思,象那个唱戏的德雅泽①。这孩子刁钻古怪,好玩极了!你看,这是我昨天晚上收到的字条——

    ①十九世纪喜剧女演员,曾经红极一时。

    ‘我的好人哪,绍沙街上的营帐搭好了,我招了一班朋友把新屋子的潮气吸干了。一切都好。你随时可以来。夏甲等着她的亚伯拉罕。’①——

    ①夏甲是圣经故事中的埃及女奴,亚伯拉罕的宠妾,后为元配撒拉所逐。

    “爱洛伊丝会告诉我许多新闻,她一肚子都是那些浪子的故事。”

    “我姊夫倒了霉,可并不在乎呢,”贝姨回答说。

    “不可能。”克勒韦尔象钟摆似的踱步突然停了下来。

    “于洛先生上了年纪啦,”李斯贝特狡猾的提了他一句。

    “我知道;可是咱们俩有一点相象的地方:于洛没有私情就过不了日子。”他又自言自语的说:“他可能回头去爱他的妻子,那对他倒是新鲜味儿,可是我的仇报不成了……——

    你笑呢,斐歇尔小姐……啊!你有些事情瞒着我!……”

    “我在笑你的念头,”李斯贝特回答,“是的,我的堂姊还很漂亮,还能教男人动心;我要是男人,我就会爱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拿我开心,哼!男爵一定另有新欢了。”

    李斯贝特点了点头。

    “啊!他交了什么运,要不了一天功夫就找到了约瑟法的替身!”克勒韦尔接着说,“可是我不奇怪,有一天咱们一块吃宵夜,他告诉我,他年轻时候,为不至于落空,经常有三个情妇,一个是他正预备丢掉的,一个是当令的,一个是为了将来而正在追求的。他准有什么风骚的女工预先养好在那里,在他的鱼塘里,在他的鹿苑里!他完全是路易十五派头,这家伙!噢!天生他美男子多运气!可是他也老了,已经有了老态……他大概是搅上了什么做工的小姑娘。”

    “噢!不是的。”

    “呃!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他成功!我没有办法把约瑟法抢回来,这一类的女子永远不肯吃回头草、迁就她第一个爱人的。可是贝姨,我肯花到五万法郎,抢掉这个美男子的情妇,我要向他证明,一个肚子好当团长,脑袋好当巴黎市长的老头儿,决不让人家白白拐走他女人……”

    “我的地位只许我听,不许我说,”贝特回答,“你跟我谈话尽可以放心,我决不泄漏一个字。干吗你要我改变这种作风呢?那就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了。”

    “我知道,你是一个顶好的老姑娘……可是告诉你,事情也有例外的。譬如说,他们从来没有定期给你什么津贴……”

    “我有我的傲气,不愿意白受人家的钱。”

    “嗳,要是你帮我出气,我就替你存一万法郎的终身年金。好姨子,约瑟法的替身是谁,只要你说给我听了,你的房租、你的早点、你多喜欢的咖啡,统统就有了着落,你可以享受地道的莫卡咖啡①……嗯?嗯?真正的莫卡咖啡多香噢!”——

    ①原产于阿拉伯的上等咖啡。

    “虽说你一万法郎的终身年金每年有五百法郎利息,我觉得还是人家对我的信任要紧;因为你瞧,克勒韦尔先生,男爵对我挺好,要代我付房租咧……”

    “哼,能有多久噢。你等着瞧吧。男爵哪儿来的钱?”

    “那我不知道。可是他花了三万多装修新屋,给那位好出身的小太太……”

    “好出身!怎么,还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坏蛋,他倒得意啦!怎么就轮到他一个人?”

    “一个有夫之妇,极上等的,”贝姨又说。

    “真的?”克勒韦尔一方面动了欲火,一方面听到上等女人这几个奇妙的字,睁大了眼睛,放出光来。

    “真的;又会音乐,又是多才多艺,二十三岁,脸蛋儿又俏又天真,皮肤白得耀眼,一副牙齿象小狗的,一对眼睛象明星,一个美丽无比的额角……一双小巧玲珑的脚,我从来没有见过,不比她束腰的那片鲸鱼骨大。”

    “耳朵呢?”克勒韦尔听到人家描写色情的部份,马上兴奋得了不得。

    “上谱的,”她回答。

    “是不是小手?……”

    “告诉你,一句话说尽,这是女人之中的珍珠宝贝,而且那么端庄,那么贞洁,那么温存!……一个美人,一个天使,雍容华贵,无美不备,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法国元帅……”

    “法国元帅!”克勒韦尔提高了嗓子直跳起来。“天哪!该死!混账!……啊!下流坯!——对不起,贝姨,我气坏了!

    ……我愿意出十万法郎,我相信……”

    “是啊,我告诉你那是一个规矩的、正派的女人。所以男爵着实花了一笔钱。”

    “他一个钱都没有啦……我告诉你。”

    “可是他把她丈夫捧上去啦……”

    “捧到哪儿?”克勒韦尔苦笑着问。

    “已经提升了副科长,还要得十字勋章,做丈夫的还会不巴结吗?”

    “哼,政府应当留点儿神,不能滥发勋章,污辱我们已经受过勋的人,”克勒韦尔忽然动了义愤。“可是他怎么能够左右逢源,这个讨厌的老男爵?我觉得我也不见得比他差呀,”他照着镜子,摆好了姿势。“爱洛伊丝常常说我了不起,而且在女人们决不撒谎的时候说的。”

    “噢!”贝特回答说,“女人是喜欢胖子的,他们多半心地好。在你跟男爵之间,我,我是挑你的。于洛先生很风雅,生得漂亮,有气派;可是你呀,你生得结实,而且,呕……你似乎比他更坏!”

    “真是奇怪,所有的女人,连那些虎婆都是喜欢坏男人的!”克勒韦尔嚷着,得意忘形的走过来搂着贝姨的腰。

    “问题不在这里,”贝特接着说,“要明白一个女人到手了那么些好处,决不肯为了区区小惠就欺骗她的保护人的;代价恐怕不是十几万法郎的事,因为这位小太太的丈夫两年之内会升做科长……可怜的小天使是为了穷才跳火坑的……”

    克勒韦尔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暴躁得不得了。他不做声,可是他的欲火受了李斯贝特的挑拨,简直坐立不安。这样的过了一会,他说:

    “那么他对这个女人是割舍不得的了?”

    “你自己去想罢!”李斯贝特回答,“据我看,他还没有搅上手!”她把大拇指扳着大白门牙,得的一声,响了一下。

    “可是已经送了一万法郎的礼。”

    “噢!要是我能够赶在他前面,倒是一出好戏!”

    “天哪!我真不应该对你多嘴的,”李斯贝特装做后悔的神气。

    “不,我要教你那些亲属丢脸。明儿我替你存一笔终身年金,五厘利,你一年好有六百法郎进款,可是我意中人的姓名、住址、一切、你都得告诉我。我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上等女人,我平生大志就是想见识见识。穆罕默德天堂上的美女,比起我想象之中的上等女人,简直谈不上。总之,这是我的理想、我的痴情、痴情到觉得于洛太太永远不会老,”他这么说着,不知他这一套居然和十八世纪的风流思想暗合。“喂,李斯贝特,我决定牺牲十万二十万的……啊!孩子们来了,他们正从院子里走进来。你告诉我的,我只做不知道,我可以对你赌咒,因为我不愿意男爵疑心你……这个女人,他一定喜欢得要命罗,我那老伙计!”

    “吓!他魂都没有了!”贝特说,“他没有办法搅四万法郎嫁女儿,为了这次私情却容容易易的张罗了来。”

    “你觉得那女人喜欢他吗?”

    “他这种年纪!……”老姑娘回答。

    “噢!我真糊涂!我自己就答应爱洛伊丝养着一个艺术家,象亨利四世允许他的情妇加布里埃尔跟贝勒加德私通。唉!一个人就怕老!老!——你好,赛莱斯蒂纳,你好,我的贝贝;小娃娃呢?——啊!在这里!真是,他慢慢的在象我了——

    好哇,于洛,你好哇?咱们家里又要多一头亲事啦。”

    赛莱斯蒂纳和丈夫一齐望着李斯贝特对克勒韦尔递了个眼色,然后假惺惺的回答:

    “谁的?”

    克勒韦尔装做会心的神气,表示他虽然多了一句嘴,他会挽救的。他说:

    “奥棠丝的喽,可是还没有定局。我才从勒巴家回来。有人替包比诺小姐提亲,说给咱们那个巴黎大理院法官,他很想到外省去当院长呢……呕,咱们吃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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