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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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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这是从他那儿传来的音乐吗?”他问,倾听着传入他耳朵的那些熟悉的低音号声,波尔卡舞曲和华尔兹舞曲。“有什么喜事啊?”

    “嘿,我多高兴啊!”他说,同时握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

    “啊,我很高兴。”

    “啊!”弗龙斯基说,“我还不知道呢。”

    “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或者生来就没有独立自主的财产,没有高贵的门第,也不像我们这样天生就亲近太阳。他们会被金钱或者恩惠收买。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必须想出一套方针。他们提出某一种想法,某种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有害的方针;而这种方针不过是一种获取官邸和薪俸的手段。你瞧一眼他们手中的牌,Cela n'est pas plus fin que ?a。也许,我不如他们,比他们愚蠢,尽管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不如他们。但是我无疑有一种很重要的优越性,那就是,我们不容易被收买。而这样的人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做过的事就算了,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再说,我现在的情况也很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指反对俄国共产党的别尔捷涅夫政党吗?”

    “你越来越年轻了,邦达连科,”他对站在自己正对面的两颊红润的司务长说,司务长虽然在服第二期兵役,但仍是那么英姿勃勃。

    “你每次安排好这种事务之后,就像洗了个澡似的,”彼得里茨基说。“我从格里茨基(他们那样称呼团长)那儿来,大家都在等你。”

    “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去赛马场?我以为在那里可以见到你,”弗龙斯基打量着谢尔普霍夫斯科伊说。

    “你如果没有获得成就,也许就不会承认了,”弗龙斯基说。

    “仅有的?”谢尔普霍夫斯科伊微笑着反问。

    “也许你是这样,但不见得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我过去也这样想过,但是我现在却认为,不值得光为这个活着,”弗龙斯基说。

    “不,”谢尔普霍夫斯科伊因别人猜疑他有这种愚蠢的想法而恼火,皱起眉头说。“Tout ?a est une blague.这种胡扯永远存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共产党人。但是搞阴谋的人必须捏造一个有害的、危险的政党。这是惯用的伎俩。不,需要一个像你我这样独立自主的人组成的执政党。”

    “不仅如此。像你这样的人是需要的。”

    “不一定,”谢尔普霍夫斯科伊又微笑着说。“我不是说,没有成就就活不下去,但是会感到无聊。当然,也许我错了,但是我觉得我对我选择的工作还是有点才能的,而且任何权力到了我手里总比落在许多我所认识的人的手里好些,”谢尔普霍夫斯科伊因意识到自己的成就而喜气洋洋地说。“所以我越有权,就越感到高兴。”

    “不,是实情,实情!……现在是这样,”弗龙斯基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补充道。

    “对,现在是实情,这是另一码事,但是这是现在,而不是永远。”

    “也许吧,”弗龙斯基回答。

    “你说,也许,”谢尔普霍夫斯科伊仿佛猜透他的心思,继续说,“可我对你说,一定。正因为这样,我才想到来看望你。你的行为是正当的。这一点我明白,但是你不应该执拗。我只向你要求carte blanche。我不是要保护你……不过我为什么不能保护你呢?你保护我多少次啦!我希望,我们的友谊高于这一切。是的,”他像女人那样温柔地对弗龙斯基微笑着说。“给我carte blanche,离开你的团,我会提升你,不让别人察觉。”

    “但是,你要明白,我什么也不需要,”弗龙斯基说,“但愿一切照旧。”

    谢尔普霍夫斯科伊站起来,面对着他。

    “你说,但愿一切照旧。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我说:我们是同龄人,也许你认识的女人比我多。”谢尔普霍夫斯科伊的微笑和姿势表示,弗龙斯基不用担心,他会细心、谨慎地触到他的痛处的。“但我是个结过婚的人,相信我吧,只要了解你所爱的妻子(正如某本书中写的那样),你就会比你认识几千个女人更了解女人。”

    “我们马上就来!”弗龙斯基对那个朝房间里张望、招呼他们到团长那儿去的军官说。

    弗龙斯基此刻很想继续听下去,了解谢尔普霍夫斯科伊还要说什么。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意见。女人——这是男人事业上的主要障碍。爱上一个女人,同时又要干一番事业,这是很困难的。要安心地爱一个女人而又不受干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结婚。怎么,怎么向你表达我的想法呢?”喜欢打比方的谢尔普霍夫斯科伊说,“等等,等等!对了,就像拖着fardeau,还要腾出双手做事,只有把fardeau绑在背上才行,这就是结婚。我结婚后就有这种感觉。我的手突然腾出来了。但是不结婚,拖着这个fardeau,两只手就腾不出来,你就什么事也干不了。你看看马赞科夫、克鲁波夫吧。他们都是因为女人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那算什么女人啊!”弗龙斯基想起同上述两个人搞不正当关系的法国女人和女演员。

    “女人在上流社会的地位越牢固,事情就越糟糕。这已经不像用手去拖fardeau,而是把它从别人那儿夺过来。”

    “你从来没有恋爱过,”弗龙斯基望着前方,心里想着安娜,轻声说道。

    “也许吧。但是你要记住我对你说的话。还有,女人比男人们更重视物质。我们男人把爱情看得很高尚,而她们却一直是terre-à-terre。”

    “立刻就来,立刻就来!”他对进来的仆人说。但是仆人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又来请他们。仆人递给弗龙斯基一封信。

    “有人给您送来特韦尔斯卡娅公爵夫人的信。”

    弗龙斯基拆开信,脸一下子红了。

    “我头痛,得回家了,”他对谢尔普霍夫斯科伊说。

    “好,那么,再见了。你给我carte blanche?”

    “我们以后再谈吧。到彼得堡我会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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