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穿着睡衣走进多莉的房间,这时多莉刚想躺下睡觉。
白天,安娜曾数次开口谈心,但每次都只说几句就停住了。“以后再谈吧,我们两人要单独畅谈一番。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她总是这样说。
这本是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自己引用过的理由,但是现在她听了却不明白意思。“怎么会对不起不存在的人呢?”她想。这时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假如她心爱的儿子格里沙从来就不存在,那么对他来说,情况会不会更好呢?她也觉得这个念头既不合理又很古怪,因此她摇了摇头,以便驱散这些萦绕于脑际的乱七八糟的疯狂念头。
这一发现使她突然明白她以前所不理解的事情——为什么那些家庭只有一两个孩子,并使她产生许许多多的想法、打算和矛盾的感情,因此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瞪得大大的眼睛惊奇地望着安娜。这就是她今天一路上所想望的那件事,但是现在,得知这种事是有可能办到的,她却感到非常害怕了。她觉得,对如此复杂的问题所作的解答太简单了。
现在她们两人单独在一起,安娜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坐在窗旁,望着多莉,逐一回想着原来以为是取之不尽的倾心交谈的话题,现在却什么也找不到。此刻,她似乎觉得要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
尽管安娜自己也很激动,但在看到多莉脸上的好奇、惊讶和恐惧的天真表情后,她还是微微地笑了笑。
她看了看多莉,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道:
她把一双雪白的手伸到肚子前面。
多莉微微一笑。
多莉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安娜听到了这声表示不同意的叹息,仍继续往下说。她还有不少论据,说服力大得令人无法反驳。
像激动时刻常常发生的那样,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的脑子里快得异乎寻常地一下子涌出许多想法和回忆。“我,”她想道,“没有吸引住斯季瓦;他离开我去找别人,使他对我变心的第一个女人虽然一直漂亮而又快乐,但也没能留住他。他抛弃了那个女人,又勾上另一个女人。难道安娜凭这一点能把弗龙斯基伯爵吸引住,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吗?假如他追求这一点,那么他会找到服装与风度更有魅力,性格更加快乐的女人。无论她那裸露的手臂有多么白皙、迷人,无论她那丰满的身段有多么娇美,无论她那黑发衬托下显得格外红润的面孔有多么漂亮,他仍会找到更美丽的女人,就像我这位可恶、可怜和可爱的丈夫那样。”
但是安娜并不听她说。安娜只想把多次说服过自己的那些论据全部说出来。
“那么,你对我谈谈自己的情况吧。我要同你作一次长谈。我也同……”多莉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弗龙斯基。她既不好意思叫他伯爵,也不好意思叫他阿列克谢·基里雷奇。
“那么她恨我,看不起我?”
“这样突然,叫我怎么说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还有吗?”
“这一点他可以放心,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说他非常好还不够。我没见到过比他更好的人。”
“行啊,行啊,可是我们还没有说完基季的事。她幸福吗?据说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生气?没有,”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微笑着说。
“没有!不过你知道,这种事是不可原谅的。”
“本来就是为了这一点才需要离婚。”
“是医生在我病后告诉我的。”…………
“我算什么妻子,是一个奴隶,也许是一个像我这样,处于特殊地位的奴隶吧?”她忧郁地打断多莉的话。
“我知道,”安娜说,“你同阿列克谢谈过了。我想直截了当地问你,你对我、对我的生活有什么看法?”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不过请你告诉我……”
“我会始终感到自己对不起这些不幸的孩子,”她说。“要是没有这些孩子,那么他们至少没有不幸,要是他们不幸,那么这就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怎么会呢?你想一想,我只能两者择其一:要么怀孕,也就是当个病人,要么当自己丈夫的朋友、伴侣,他好歹也算是我的丈夫吧,”安娜故意用轻浮的口气说。
“当然啰,”她打断想要反驳的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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