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债。”
“欠了很多,约摸有两万。”
“是的,她的处境很艰难……”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心眼实,把米亚赫卡娅公爵夫人说的“讲讲您妹妹的情况”当真,说起安娜的情况来。米亚赫卡娅公爵夫人我行我素,马上打断他的话头,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我需要钱,否则就没法活。”
“我有件事闹不明白,想请教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昨天我为妹妹的事去找他,请他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当时没给我答复,说要考虑一下。今天早晨,我没收到他的答复,却收到一份邀请我今晚去利季娅·伊万诺夫娜公爵夫人家的请柬。”
“我们在这儿不会生活,”彼得·奥布隆斯基说。“不瞒你说,我在巴登避暑;嗯,真的,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年轻人。看见年轻女人,就打起主意……吃一点,喝一点,就精神勃发,浑身是劲。回到俄国,就得待在妻子跟前,还要到乡下去。唉,说来你也不信,待上两个礼拜后,吃饭时连衣服都懒得换,竟然穿着睡袍。这样一来,哪谈得上去想年轻女人!完全变成一个老头儿了。只等灵魂超升了。可是一到巴黎,又青春荡漾起来。”
“怎么,您竟不知道Jules Landau,le fameux Jules Landau,le clairvoyant?他也精神错乱,然而你妹妹的命运就取决于他的意见。瞧您,一直住在外省,生活闭塞,什么也不知道。您不知道,朗多原是巴黎一家商店里的commis,有一次他去看病,在医生的候诊室里沉沉睡着了,在睡梦中他给所有病人治病。他的治病方法无奇不有。事后尤里·梅列金斯基——您知道这位病人吗?——的妻子得知此事,就请他去给她丈夫诊治。她丈夫的病治是治了,依我看,毫无起色,因为他还是那么虚弱,可是他们依然相信他,还把他带来带去。后来又把他带到俄国来。到了这里,人们纷纷去找他,他又给人治起病来。他治愈了别祖博娃伯爵夫人的病,伯爵夫人对他喜欢得不得了,竟收他做干儿子。”
“怎么收他做干儿子?”
“好了,别说下去了,反正说了我也记不住……可是你何苦为了吃铁路这口饭去同犹太佬打交道呢?……不论你怎么认为,这活毕竟是肮里肮脏的!”
“她所做的,跟除我以外的所有人做的一样。可是别人做得偷偷摸摸,她不愿蒙骗别人,做得漂漂亮亮。她甩掉了您那位愚不可及的妹夫,这事做得再漂亮不过了。我这么说请您别见怪。大家都说他聪明、聪明,唯独我说他愚蠢。现在他与利季娅·伊万诺夫娜,与朗多打得火热,大家都说他傻呵呵的,我真不愿意同意他们的说法,但是这一回却不能不同意。”
“嗯,对了,对了!”米亚赫卡娅公爵夫人兴奋地说。“他们一定去向朗多请教,听听他的高见。”
“嗨,你还是个幸运儿!”他说。“我背的债有一百五十万,而且身无分文,可是你瞧,我活得不是好好的!”
“啊,您也在这儿,”米亚赫卡娅公爵夫人看见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嗯,您那位可怜的妹妹现在怎么样?您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她补了一句。“自从所有人,所有那些比她坏千百倍的人群起而攻击她的时候起,我就认为她做得很漂亮。我饶不了弗龙斯基,安娜上次来彼得堡,他没让我知道。要不,我会去看看她,陪她到处转悠转悠。请一定替我向她问候。好吧,现在您给我讲讲她的情况。”
“向朗多请教?朗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向他请教?”
“你说什么?债很多?”巴尔特尼央斯基同情地问。
“你现在不活着吗?”
“你好像是莫尔德温斯基的知交吧,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替我向他说几句好话。有个职位我很想要,就是南方铁路……”
“是的,收他做了干儿子。如今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朗多,而是别祖博夫伯爵了。问题倒不在这里,可是利季娅——她这个人我很喜欢,但脑子不正常——眼下不消说对这个朗多崇拜得五体投地。现在没了他,利季娅也罢,阿历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也罢,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因此看来,你妹妹的命运眼下就掌握在这位朗多,也就是说,别祖博夫伯爵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