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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陈献章的江门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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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陈献章的生平及其心学产生的学术背景

    陈献章(公元1428——1500年)字公甫,别号石斋,广东新会白沙里人。白沙村濒临西江入海之江门,故明、清学者或称陈献章为白沙先生,其学为江门之学。陈献章的诗文,后人辑为《白沙子》。

    陈献章早年曾锐意科举,于二十岁(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二十三岁(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四十一岁(成化五年,公元1469年)时三次参加会试,但皆落第,终未获出仕机会,从而促成了他逐渐走向潜心学术的道路。

    陈献章第一次落第后,以听选监生入国子监读书。第二次落第后,于二十六岁时(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曾师事当时著名的江西学者吴与弼。半年后归家,闭门读书;又筑阳春台,静坐其中,数年不出户外。正是于此期间,陈献章的思想发生了一种转机,即由读书穷理而转向求之本心,他提出“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心之体”的修养方法,开始显示了异于朱学的心学思想风貌。

    陈献章三十八岁时(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重游太学,受到京师名士们的极高推崇,被誉为“真儒复出”。但三年后他第三次参加会试时,却又名落孙山。五十六岁时,因布政使彭韶、都御史朱英的推荐,陈献章应召赴京,令就试吏部。他以疾病为理由,推辞了吏部的考试,又上疏乞终养老母。最后,授以翰林院检讨而放归。此后至卒,屡荐不起。此期间,陈献章的思想风貌又有所变化,即他非唯静坐室中,而是逍遥于自然,“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绝岛,或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张诩《白沙先生墓表》) ,领略山水风光,养浩然自得之性,标立“以自然为宗”的为学宗旨;主张不离日用,于时事出处中即现“本心”,标立“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的世界观。这些都表明陈献章的心学思想体系已臻完成,其规模也较初期为开阔。

    总之,陈献章的生平,在政治上是极为平凡的,而在学术上却是颇具特色的。

    陈献章心学从萌芽到完成的过程,他自己有个叙述:

    仆才不逮人,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寝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心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白沙子》卷二《复赵提学》,以下凡引《白沙子》只注卷数、篇名)

    从陈献章的自述中可以看出两点:第一,他为学的根本目标,乃是“作圣”,即完成儒家主张的伦理道德修养。在这一点上,他和宋、元以来的理学家是一致的。在他死后八十五年(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即从祀孔庙,并赐谥文恭。第二,但他为学的方法,却和朱熹理学异趣,而与沉寂无闻的陆九渊心学同旨。“朱子求一贯于多学而识,寓约礼于博文,其事繁而密,其功实而难”(章学诚《文史通义·朱陆》) 。陆九渊则主张“易简工夫”,唯在“先立乎其大者”或“发明本心”;朱主“居敬”而陆倡“求静”。这里,陈献章标举“舍彼之繁而求吾心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心之体”,其于朱、陆之间取舍异同,昭然若揭。

    这样,陈献章学说的出现,既是明初朱学统一局面的结束,也是明代心学思潮的开始,正如《明史·儒林传序》所述:

    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卷二百八十二)

    陈献章在明初朱学处于独尊地位和极盛局面下,思想向陆学的逆转,这与其个人的生活经历以及当时社会的学术环境都是有关的。

    明代初年,诏天下立学,颁科举程式,钦定朱熹的《四书集注》及程、朱派的其他解经著作,为科举经义考试的标准,明确规定,“剽窃异端邪说、炫奇立异者,文虽工,弗录”(《松下杂钞》卷下) 。这样,读书求仕之人,就不得不拜倒在朱熹的脚下了。朱彝尊说:“世之治举业者,以《四书》为先务,视六经为可缓,以言《诗》,非朱子之传义弗敢道也,以言《礼》,非朱子之《家礼》弗敢行也。推而言之,《尚书》《春秋》非朱子所授,则朱子所与也。言不合朱子,率鸣鼓而攻”(《道传录序》) 。陈献章早年也颇有功名之志,“幼览经书,慨然有志于思齐。间读秦、汉以来忠烈诸传,辄感奋赍咨”(张诩《白沙先生墓表》) 。后来尽管有“真儒”之誉,但科举却屡试不第。这种遭遇或经历,自然容易使他走向绝意仕宦而追求学术的路子。他曾说:“予少无师友,学不得其方,汩没于声利,支离于粃糠者益久之。年几三十,始尽弃举子业,从吴聘君游”(卷一《龙岗书院记》) 。自然也容易产生和表现出鄙薄、疏远朱学的倾向。如他斥训诂、辞章为“陋学”(同上《古蒙州学记》) ;当江西按察使陈耻庵等遣人来聘他去图复白鹿书院,兴考亭之学时,他即告使者说:“使乃下谋于予,是何异借听于聋,求视于盲也”(同上《赠李、刘二生使还江右诗序》) ,表示出自己对朱学无法消融的隔膜、对立之感。于是,他就针对朱学的“穷理”,针对汉、唐以来的训诂、辞章、科举之文而提出圣学在于“人心”,“圣朝访古设学立师以教天下,师者传此也,学者学此也”(同上《古蒙州学记》) 。

    陈献章心学的产生,与明初社会的学术状况也有关系。明初,朱学成为神圣不可改易的官学后,学者士人大都只能以程、朱为极致,谨守其矩矱,极尽推崇而不敢逾越。如明初最称博学者宋濂说:“自孟子之殁,大道晦冥,世人擿埴而索涂者千有余载。天生濂、洛、关、闽四夫子,始揭白日于中天,万象森列,无不毕见,其功固伟矣,而集其大成,唯考亭朱子而已”(《宋学士全集》卷五《理学纂言序》) 。明初另一著名学者薛瑄也说:“《四书集注》《章句》《或问》,皆朱子萃群贤之言议,而折衷以义理之权衡,至广至大,至精至密,发挥先圣贤之心,殆无余蕴,学者但当依朱子,精思熟读,循序渐进”(《读书录》卷一) 。可见,在明初朱学独尊的情况下,认为道理已被朱熹说尽,是一种流行的观念。这种独断的观念正是朱学由于极盛而生出的一种流弊,表明其丧失了进一步发展更新的动力。然而朱学的这种流弊,却正是陈献章转向心学的契机。他慨叹世之学者蒙昧而不知觉悟,“眼前朋友可以论学者几人,其失在于不自觉耳”(卷三《与湛民泽》) 。于是,他提出“贵疑”:“前辈谓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一番觉悟,一番长进”(卷二《与张廷实》) 。这位“贵疑”的前辈,正是当初与朱熹争鸣并立的陆九渊。陆九渊曾告诫其弟子“为学贵知疑,疑则有进”(《象山全集》卷三十五《语录》) ,“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同上卷三十六《年谱》) 。陈献章一反崇朱的时论,认为濂、洛的学脉是主静、主一,继承这个学统的是陆九渊而不是朱熹:“周子《太极图说》‘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问者曰:圣可学欤?曰:可。孰为要?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遗书》云:‘不专一则不能直遂,不翕聚则不能发散。见静坐而叹其善学,曰:性静者可以为学’。二程之得于周子也,朱子不言有象山也。此予之狂言也”(卷四《书莲塘书屋册后》) 。自谓“狂言”,是在朱学统治的情况下,陈献章使用的遁辞,其实正表明其思想已背离朱学领域而进入陆学藩篱。

    陈献章离朱入陆,即因“寻书册,累年未有得”而转向“求心”,这种思想变化的逻辑必然性,与宋末以来和会朱、陆的社会思潮也有关系。朱熹和陆九渊在政治立场和哲学世界观的根本点上并无区别,作为朱、陆学术差异标志的“道问学”和“尊德性”两种不同的完成儒家伦理道德修养方法,实际上也是相辅相成的。故在朱、陆相争的当时,也就出现了会通朱、陆的主张。朱、陆和会更是整个元代学术思想的特征。即使在明初朱学独尊的局面下,宗朱学者的思想,也有陆九渊心学观点的成分。如服膺朱熹,称其为孔子以后“又集其大成者也”的王祎即说:“人身甚微细,而至广且大者,心也。范围天地、经纬古今、综理人理、酬酢事变,何莫非心思之所致也。于是圣贤有心学焉,先之以求放心,次之以养心,节之以尽心。是故心学废,人之有心者犹无心矣。无心则无以宰其身,伥伥焉,身犹一物耳,何名为人哉”(《华川卮辞》) ?薛瑄亦说:“为学第一工夫,立心为本”(《读书录》卷十) 。这种把“心”作为人的根本和把“立心”作为修养之根本的观点,都是陆学的基本观点。就陈献章本人来说,他虽倾心于陆学,但也不否认朱学有救弊作用而与陆学相互补正。如一次他令来学者读《论语》“与点”一章,学子怀疑问:“以此教人善矣,但朱子谓专理会‘与点’意思,恐入于禅?”他即说;“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朱子时,人多流于异学,故以此救之。今人溺于利禄之学深矣,必知此章然后有进步处耳”(夏尚朴《浴沂亭记》) 。总之,朱、陆本来相通,于朱学中摸索未得而入陆,于陆门中求解不悟而入朱,宋末以来,不乏其人,这也是陈献章心学产生的学术背景的一个方面。

    第二节 “天地我立,万化我出”的心学世界观

    陈献章的“天地我立,万化我出”的心学世界观的最后形成,经历了一个思想发展过程,它有三个环节:

    一、元气塞天地

    陈献章二十七岁时,曾受学于服膺朱熹的吴与弼。虽然陈献章声称于吴与弼处所学收获甚微,“未知入处”,然而受其影响亦在所难免。例如,他的自然观,即他在解释宇宙万物的形成、变化时,就和程朱理学一样,也一般地称引“气”为宇宙构成的基本因素的观点。他说:

    天地间,一气也而已,诎信相感,其变无穷。(卷一《云潭记》)

    元气之在天地,犹其在人之身,盛则耳目聪明,四体常春;其在天地,则庶物咸亨,太和 缊。(卷四《祭先师康斋墓文》)

    元气塞天地,万古常周流,闽浙今洛阳,吾邦亦鲁邹。(卷五《五日雨霰》)

    陈献章认为“元气”是构成万物的基本要素,元气变化是古今所以迁改的原因。这正是宋代理学中根据《周易》而形成的一般的宇宙生成观念。例如,张载即认为“太虚无形,气为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正蒙·太和篇》) 。程颐亦认为万物“种于气”(《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五) 。朱熹更说:“盈天地之间,所以为造化者,阴阳二气之终始盛衰而已”(《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六《傅伯拱字说序》) 。所以,在这里还难以分辨出陈献章“元气塞天地”观点的性质,这还需要看他对“气”之本质是如何理解的:是如同张载那样,把“气”认作是“本体”,是万事万物的最后根源;抑或是如同朱熹那样,把“气”看作是“形而下之器”,是“生物之具”,只有“理”才是“生物之本”。

    二、道为天地之本

    陈献章虽然认为“元气塞天地”,认为“气”是构成天地万物的最基本的东西,但在“气”与“道”(“理”)的关系上,他认为“道”是根本的,“道为天地之本”。他说:

    道至大,天地亦至大,天地与道若可相侔矣。然以天地而视道,则道为天地之本;以道视天地,则天地者太仓之一粟,沧海之一勺耳。(卷一《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上)

    神理为天地万物主本,长在不灭。人不知此,虚死浪死,与草木一耳。(卷三《与马贞》)

    陈献章将“道”与天地(“气”)相比,认为“道为天地之本”,这和朱熹将“理”与“气”相比,认为“理”是“生物之本”的观点极为相近。如朱熹说:“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八《答黄道夫》) 。陈献章世界观的唯心主义性质,也就开始从这里表现出来。

    但在对“道”(“理”)作为超感性的宇宙根源这种性质的解释上,陈献章和朱熹有所不同。朱熹援引《易传》的“太极”和周惇颐的“无极”来加以解释,他说:“圣人谓之太极者,所以指夫天地万物之根也。周子因之又谓之无极者,所以著夫无声无臭之妙也”(同上卷四十五《答杨子直》) 。而陈献章则径以老、庄为解,他说:

    道可状乎?曰:不可。此理之妙,不容言;道至于可言,则已涉乎粗迹矣。(卷一《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下)

    道不可以言状,亦可以物乎?曰:不可。物囿于形,道通于物,有目者不得见也。何以言之?曰:天得之为天,地得之为地,人得之为人;状之以天则遗地,状之以地则遗人,物不足状也。(同上)

    陈献章以“不可言”来解释“道”之无形体,以“天得之为天,地得之为地,人得之为人”来解释“道”为万物之根源,与老、庄极为相似。因为《老子》阐述“道”(“一”)为万物根源时正是这样说的:“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第三十九章) 。而《庄子》在描绘“道”之不可闻见时也是如此说的:“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大宗师》) 。这就预示着陈献章思想的进一步发展,可能不是程、朱的方向,而是另外的方向。事实正是这样,陈献章思想进一步发展,就是他提出万物、万理具于一心的观点,向着陆九渊的方向走去。

    三、心具万理、万物

    陈献章虽然认为“道为天地之本”,但他并不像客观唯心主义者朱熹那样,认为“理”是独立于万物之先的某种绝对存在,而是认为有此“心”方有此理,有此“诚”方有此物。他说:

    君子一心,万理完具,事物虽多,莫非在我。(卷一《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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