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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陆世仪的理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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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种“诚之至”的精神状态,也就是“敬之至”。陆世仪认为,有了这种“居敬”的修养方法,才能“穷天下之理”即体认“天理”。可见,他是把“居敬”作为“穷理”即“格物致知”的根本来看待的。所以,他明确说:“居敬是根本,穷理是进步处”(《论学酬答》卷二《答宋子犹论时事书》) 。又说:“居敬,格致之本原也”(《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二) 。

    陆世仪还进而指出,“居敬”与“穷理”是不能截然划分的:

    居敬穷理四字十分分析不得,居敬时固要敬,穷理时亦要敬。(同上)

    就是说,不能把“居敬穷理”理解为在从事“居敬之学”时要“敬”,然后在从事“穷理之学”时,就不需要“敬”了;而应理解为,无论是从事“居敬之学”还是“穷理之学”,都应以“敬”字贯串其间。依据这一观点,他还直截了当地把“居敬穷理”概括为“敬”,说:“四个字是居敬穷理,一个字是敬”(同上) 。

    此外,还应提到,陆世仪在阐述“居敬”说的同时,反对“主静”。他明确说:“静不如敬,后儒误认,或流为禅寂之言”(《论学酬答》卷二《答王圣乘论学书》) 。又说:“静字中间容易藏躲禅家面目,不如敬字劈实,始终颠扑不破”(同上) 。由此可见,陆世仪的认识主体修养论具有主敬而反对主静的特征。

    第四节 陆世仪晚年对程朱理学人性论的异议

    程朱理学认为,性有两种:一是“义理之性”,或称“天命之性”“天地之性”,一是“气质之性”。陆世仪早年也因袭了这种观点。他说:“仪于性学工夫不啻数转。起初未学时,只是随时师说有义理之性,有气质之性”(《思辨录辑要·后集》卷五) 。后来,他的观点逐渐发生了变化,形成了与程朱理学不同的人性论。据他说,他关于人性论的新见解萌生于“丁丑”,即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形成于“己亥”,即清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然未敢与世昌言”(同上) 。“至庚子讲学东林而始微发其端”,“丙午论性毗陵而始略书其概”(同上) 。所谓“庚子讲学东林”,是指他于顺治十七年在东林书院讲授《高顾两公语录大旨》;所谓“丙午论性毗陵”,指他于康熙五年(公元1666年)讲学毗陵时所写的《性善图说》。按顺治十六年,他四十九岁,康熙五年,他五十五岁,可见他与程朱理学不同的人性论,形成并发表于自己的晚年。此外,还需要说明的是,他的《思辨录辑要·后集》中也有一些不同于程朱理学人性论的论述,这些论述也当系他晚年所写。

    那么,陆世仪晚年的人性论与程朱理学不同的见解究竟是什么呢?集中到一点就是:反对程朱理学的人性二元论,而主张人性一元论。他说:

    禅和方外固非,分性为二者亦非。(同上)

    宋儒又言性有义理之性、有气质之性。性岂有二乎?曰:不然。(同上卷四)

    许舜光问:性有义理之性、气质之性……如何?曰:只是一个性。(同上卷六)

    陆世仪反对程朱理学区分“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见于他下面的具体见解:

    首先,陆世仪反对程朱理学所谓性即“天理”,无有不善的观点。他说:

    程子曰:“性即理也。”此“理”字不可作“善”字看,只是作常理看。若作“善”字看,则人性上便说得去,物性上便说不去。岂可谓人有性、物无性乎?性作常理看,故火之理热,水之理寒……人之理善,此“理”字方一贯无碍。(同上卷五)

    我们知道,程、朱都把性视为所谓宇宙本原的“理”即“天理”的体现,因而将人性看作纯粹至善。然而,在上面的引文中,陆世仪则认为:如把“性即理”之“理”视为“天理”即“善”;那么,虽然人性上说得通,物性上便说不通。他据此提出:只有把“性即理”之“理”视为“常理”,即不具有宇宙本体意义的理,才能在人性与物性上都讲得通。陆世仪的这一见解,直接否定了程、朱关于人性是宇宙本体之“理”或“天理”的体现的观点。

    应当指出,由于朱熹所谓“性即天理,未有不善”的“性”,也即是“义理之性”,所以,陆世仪对“性即天理,未有不善”的观点的否定,也正是对朱熹所谓的“义理之性”的异议。

    其次,在人性问题上,陆世仪反对离气质而言性。

    关于性与气质的关系,朱熹认为:“本原之性,无有不善。……只被气质有混浊,则隔了”(《朱子语类》卷四) 。“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恶底,此是气禀不同”(同上) 。朱熹这两处话包含两层意思:其一,作为“天理”之体现的人性,是先于人的形体与气质的。所以,朱熹还曾明确说过,“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答刘叔文》) 。其二,人性亦即“本原之性”或“义理之性”皆善;但在人出生以后,因为人各自所禀气质的不同,故人的“气质之性”则有善有不善。

    陆世仪反对朱熹的这两种看法。

    针对朱熹所谓“未有此气,已有此性”的观点,他指出:

    周子《太极图说》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形生质也,神发气也,有形生神发而五性具,是有气质而后有性也。不落气质,不可谓之性,一言性便属气质。(《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四)

    他在《性善图说》中也说:

    性成于形生神发之后,则必有气质而后有性。

    又说:

    论性断离不得气质。一离气质,便要离天地。盖天地亦气质也。(《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四)

    性离不得气质。(同上)

    气质之外无性。(同上)

    离气质而论性必至入于禅。(同上)

    可见,陆世仪认为,对于人来说,是先有气质而后才有性,性是在人出生以后才有的。这也是对朱熹所谓的那种体现“天理”的性即“义理之性”的异议。

    针对朱熹所谓由于所禀气质的不同,人的“气质之性”不能尽善的观点,陆世仪在《高顾两公语录大旨》中说:

    人性之善不必在天命上看,正要在气质上看,何以言之?性字是公共的。人有性,物亦有性,禽兽有性,草木有性。若在天命上看,未著于人,未著于物,人之性即物之性,物之性即人之性,无所分别也。无所分别而谓之至善,则人至善,物亦至善,何以见得至善必归于人?惟就气质上看,则人之性不同于物之性,禽兽之性不同于草木之性。人得其全,物得其偏;人得其灵,物得其蠢;人得其通,物得其塞。其为至善,必断断属于人无疑。故人之性善,正如火之性热,水之性寒……全在气质上见。(《桴亭先生文集》卷一)

    在上面的引文中,陆世仪实际是说,如果从所谓“天命”的角度来看,那么,人与物都应具有朱熹所说的那种专指“天理”而言的、先验的“至善”之性。而这样就会同朱熹关于只有人性善的观点相牴牾。所以,陆世仪认为,“在天命上看”,不能使所谓只有人性善的观点得到说明。并认为,只有从“气质”的角度看,才能看出人性与物性的不同,从而才能得出“至善”之性为人所独具的结论。基于此点,陆世仪反复强调:“人性之善正在气质”(《性善图说》) 。“性善只在气质”(《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四) 。并指出:

    人之气质之性亦至善也。(《桴亭先生文集》卷一《高顾两公语录大旨》)

    以此表示不同意朱熹所谓“气质之性”不尽善的观点。

    陆世仪还进而指出:

    性者,气质之理也。(《思辨录辑要·后集》卷五)

    气质中间所具之理则谓之性。(同上)

    他在《性善图说》中也指出:

    非于气质之外别有所谓义理,物不能得而人独能得之也。然则何以谓之义理也?曰:是即气质中之合宜而有条理者指而明之也。何者为合宜而有条理?则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四端是矣。……而非于阴阳形气之外,别有一物焉,谓之义理,而人可得之以为性也。

    这是说,作为宇宙本原的“理”之体现的“性”,即“义理之性”,是根本不存在的。“理”就存在于“气质”之中。而存在于“气质”中的“理”,就是“性”。这种“性”,就是陆世仪所说的“只是一个性”的“性”,也即“气质之性”。其实,陆世仪所谓的“气质之性”与朱熹所谓的“气质之性”,含义有别。朱熹所谓的“气质之性”,是“以理与气杂而言之”(《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答郑子上》) ,其所谓“理”,是指作为世界本原的“理”,即“天理”;而陆世仪所谓的“气质之性”,则是指“气质之理”,其所谓“理”,是指“气质中之合宜而有条理者”,并非“天理”。

    第三,陆世仪反对程朱理学关于孟子性善说系指“义理之性”的观点。

    程朱理学为了给其区分“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提供历史“根据”,断言:孟子的性善说是指所谓“义理之性”,而未涉及“气质”。朱熹说:“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下面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朱子语类》卷四) 。朱熹门人陈淳也说:“天所命于人以是理,本只善而无恶。故人所受以为性,亦本善而无恶。孟子道性善,是专就大本上说来……只是不曾发出气禀一段”(《北溪字义》卷上《性》) 。与这种观点相对立,陆世仪则指出:

    诸儒谓孟子道性善,只是就天命上说,未落气质。予向亦主此论。今看来亦未是。若未落气质,只可谓之命,不可谓之性。于此说善,只是命善,不是性善。且若就命上说善,则人与万物同此天命,人性善则物性亦善,何从分别?孟子所云性善,全是从天命以后说,反覆七篇中可见。(《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四)

    这里,陆世仪认为,孟子的性善说不是从“命上说善”,“全是从天命以后说”,就是说,孟子的性善说,谈的不是什么体现所谓“天所命于人以是理”的“义理之性”,而是就气质上谈论性善的。这就否定了程朱理学所谓孟子的性善说系指“义理之性”的观点,从而也就否定了程朱理学区分“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历史“根据”。

    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陆世仪晚年反对程朱理学的性二元论而主张性一元论,绝不是偶然的。

    不过,陆世仪晚年虽然反对程朱理学的性二元论而主张性一元论,虽然否定程朱所谓作为“天理”之体现的“性”,即“义理之性”的存在,但是他所谓“人之气质之性亦至善”的观点,表明他仍然是性善说的信奉者。特别是,当他把作为人性的“气质之理”具体化时,仍不外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仁、义、礼、智”的四种所谓“善端”(“四端”)。这样,封建伦理道德规范就依旧被说成是为人性所固有的了。

    第五节 陆世仪思想评价

    总括上述,陆世仪虽然在理气论、“格物致知”论方面继承、发挥了程朱理学的某些基本观点,而且他早年在人性论方面也隶属于程朱理学派的营垒;但他在晚年却形成了与程朱理学不同的人性论。这表明,他并不恪守程朱理学的门户。

    陆世仪不恪守程朱理学的门户还表现在,他对待陆王心学的代表人物————陆九渊与王守仁的态度上。

    对于陆九渊,陆世仪曾批评说:“陆子静好言静,其学稍流禅学”(《论学酬答》卷二《答王圣乘论学书》) 。“予读性理,思陆象山……自是好高,自是便入骄吝,便坏却一生人品学术”(《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八) 。与此同时,他又说:“陆象山人物甚伟。其语录议论甚高,气象甚阔。初学者读之,可以开拓心胸”(《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一) 。“陆子静直是壁立万仞,闻其风者可以廉顽立懦,尤善鼓舞聪明人,故聪明人亦喜趋之。若下梢肯教人读书,其学岂逊朱子”(《思辨录辑要·后集》卷八) ?

    对于王守仁,陆世仪曾批评说:“阳明有言,少与友人为朱子格物之学,指庭前竹树同格,深思至病,卒不能格,因而叹圣人决不可学,格物决不可为。予曰:此禅家参竹篦子之法,非文公格物之说也。阳明自错,乃以尤朱子,何耶”(《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三) ?“阳明……‘无善无恶谓之性,有善有恶谓之意(按,原文为‘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见《传习录下》),知善知恶是致知(按,原文为‘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四语宗旨未妥”(《思辨录辑要·后集》卷九) 。与此同时,他又说:“王新建于‘致知’中增一‘良’字,极有功于后学,盖恐人以世俗乖巧为知也”(《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三) 。“程、朱之‘居敬穷理’……王阳明之‘致良知’,皆所谓入门工夫,皆可至于道”(同上卷二) 。

    由此可见,陆世仪对陆九渊和王守仁及他们所代表的心学,并不像正宗的程朱派学者那样,予以全盘否定。难怪他曾对聚讼不休的所谓“朱陆异同”问题,明确表示不感兴趣:“仪尝读先儒语录,至鹅湖一会……未尝不叹息追悼,痛其开千古辨争之门也”(《论学酬答》卷二《与张受先仪部论学书》) 。

    陆世仪不恪守程朱理学的另一表现是,他反对为学仅局限于理学,而主张还要讲求“切于用世”之学。他说:

    六艺古法虽不传,然今人所当学者正不止六艺,如天文、地理、河渠、兵法之类,皆切于用世,不可不讲。俗儒不知内圣外王之学,徒高谈性命,无补于世,此当世所以来迂拙之诮也。(《思辨录辑要·前集》卷一)

    他认为,为学应兼顾“性命”之学(即理学)与“切于用世”的实学两个方面,这样才谈得上是“内圣外王之学”;否则,如果只知“高谈性命”,那就是“迂拙”的“俗儒”。显然,他所谓的“内圣外王之学”,体现了以经世之学矫正一般理学家空虚学风的尝试,具有修正理学的意味。

    由此出发,陆世仪曾开列了一个书目,分为“十年诵读”(用于五岁至十五岁)、“十年讲贯”(用于十五岁至二十五岁)、“十年涉猎”(用于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三类。每一类除了开列有理学家的著作外,还开列了“切于用世”的书目。其中,“十年诵读”类所列“各家歌诀”下注云:“凡天文、地理、水利、算学诸家俱有歌诀,取其切于日用者暇时记诵”(同上卷四) 。“十年讲贯”类与“十年涉猎”类,都列入了典礼、律令、天文、地理、农田水利、兵法诸书。此外,他还特别强调学习数学的重要性:“数为六艺之一,似缓而实急。凡天文、律历、水利、兵法、农田之类,皆须用算。虽知算而不精,未可云用世也”(同上卷一) 。足见他对于与国计民生有关的学问的重视,并说明他主张治学范围应大大超出于理学的领域。

    清人唐鉴在《清学案小识》卷二《传道学案》中,曾给予陆世仪以“谨守程朱家法”的评价。上述表明,这种评价是与陆世仪的思想实际不尽符合的。

    陆世仪不恪守程朱理学,是同他主张为学应“不立宗旨”相联系的。他说:“或问仪以宗旨,仪应之曰:实无宗旨”(同上卷二) 。“于道学之途,尤不喜言宗旨,以为此分立门户之渐”(《桴亭先生文集》卷二《答晋陵汤公纶论学书》) 。又说:“予尝有言,大儒决不立宗旨。譬之医家,其大医、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思辨录辑要·后集》卷九) 。这显然是他能不为程朱理学所囿的思想基础,表明他反对学术思想上的门户之见。

    陆世仪的思想,特别是他对程朱理学人性论的异议,在历史上有一定的影响。这种异议在程朱理学占据思想界统治地位的清代初年,很自然地被一般学者视为“殊新奇骇人”(见《存学编》卷一《上太仓陆桴亭先生书》所引“南方诸儒手书”) ,而同时也得到主张性一元论的颜元的赞扬。颜元认为“非气质无以为性,非气质无以见性”(《存学编》卷一《性理评》) 。他在得知陆世仪《性善图说》中关于“人性之善正在气质”“气质之外无性”的观点后,在致陆世仪的信中说:“先生……悟孔、孟性旨,已先得我心矣”(同上卷一《上太仓陆桴亭先生书》) !与此相反,以“卫道”而自我标榜的程朱派正宗学者陆陇其则批评说:“陆桴亭《性善图说》大旨谓人性之善正要在气质上看……此图甚不必作”(《三鱼堂剩言》卷七) 。颜元同陆陇其对陆世仪以《性善图说》为代表的晚年人性论截然不同的评价,孕育着后来反理学思潮的若干思想内容。

    * * *

    [1] 按朱熹云:“所谓理与气,此决是二物。”(《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答刘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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