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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陆陇其的理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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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从古讲敬字,莫如程子“主一无适”四字说得切当;而“主一无适”四字之解,又莫如薛文清公瑄说得明白。文清论敬曰:行第一步,心在第一步上;行第二步,心在第二步上。三步、四步无不如此,所谓敬也。如行第一步而心在二、三步之外,行第二步而心在四、五步之外,即非敬也。至若写字处事,无不皆然。合程子、文清之言观之,敬字之义了然矣。诚能于此实下工夫,由浅而深,学术、政事皆可一以贯之。(同上卷四《论语·子曰道千乘之国章》)

    所谓“程子‘主一无适’四字”,是指程颐所说:“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五) 。这个解释,后来也为张栻、朱熹所承袭。张栻作了《主一箴》,朱熹作了《敬斋箴》,发挥了程颐“主一无适”的思想。由此可知,关于“敬”的涵义,陆陇其是以程颐、朱熹及薛瑄的解释为准的。同时,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把“敬”主要理解为使精神达到高度集中、毫不旁骛状态的一种涵养工夫,即程颐所谓的那种“收敛身心”(同上卷十二) 的功夫。陆陇其还说:“敬则主于存天理”(《三鱼堂文集》卷四《读象山对朱济道语》) 。可见,他认为“敬”这种涵养功夫的目的在于体认天理。

    关于“居敬”与“穷理”的关系,陆陇其认为,二者是不可偏重于任何一边的。他说:

    穷理、居敬必无偏废之理。(《问学录》卷二)

    穷理而不居敬,则玩物丧志而失于支离;居敬而不穷理,则将扫见闻,空善恶,其不堕于佛、老以至于师心自用而为猖狂恣睢者鲜矣!(引自柯崇朴《清故文林郎四川道监察御史陆先生行状》)

    在《答秦定叟书》中,他还说:

    窥先生之意,却似以居敬为重,而看穷理一边稍轻,虽不若阳明之徒尽废穷理,而不免抑此伸彼。……夫居敬穷理如太极之有两仪,不可偏有轻重,故曰:涵养莫如敬,进学则在致知。未有致知而可不居敬者,亦未有居敬而可不致知者。故朱子平日虽说敬不离口,而于《大学补传》则又谆谆教人穷理,又于《或问》中反复推明,真无丝毫病痛。朱子所以有功万世者在此,所以异于姚江者在此。(《三鱼堂文集》卷五)

    这里,陆陇其所谓的“阳明之徒尽废穷理”,是指王学反对朱熹的“即物穷理”说,而提出“致良知”说。我们知道,朱熹的“即物穷理”说,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所谓“天理”(《朱子语类》卷十五) ;而王守仁的“致良知”说,则把认识径直说成对于“良知”,即所谓人心固有的“天理”的自我认识。陆陇其的这段话表明,他之所以指出“居敬”与“穷理”不可偏废,正是针对王学反对“即物穷理”说而发的。

    应当看到,尽管陆陇其一再说过“居敬”与“穷理”不可偏废,但他对“居敬”还是十分强调的。他说:“敬为万事之主宰”(《松阳讲义》卷六《论语·子曰雍也可使南面章》) 。又说:“参天地,赞化育,皆是这敬做成的;天地位,万物育,皆是这敬做成的”(同上卷九《论语·子路问君子章》) 。“敬字若浅看,只是一身上工夫。就一身上看,亦只是一件工夫。若深看,则这敬字只怕充积未盛耳,充积到盛时,则敬字外别无学问,亦别无经济,内圣外王之事无不在其中矣”(同上) 。在陆陇其眼中,“敬”这种认识主体的修养功夫,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学问,并且具有所谓“天地位,万物育”即主宰世界的神秘作用。王守仁曾说:“位天地,育万物,未有出于吾心之外也”(《王文成公全书》卷七《紫阳书院集序》) 。陆陇其的观点与之可谓异曲同工。从这里可以看出,像陆陇其这样以“理”为世界本原的客观唯心主义者,同王守仁以“心”为世界本原的主观唯心主义者之间,并不存在一条截然不可逾越的鸿沟。

    第四节 陆陇其的尊朱黜王论

    陆陇其还极力主张尊崇朱熹之学和摈黜王守仁之学。他说:“今日起敝扶衰,惟在力尊紫阳”(《三鱼堂文集》卷五《答秦定叟书·又》) 。“愚尝谓今之论学者无他,亦宗朱子而已”(《三鱼堂外集》卷四《策·经学》) 。“必尊朱子而黜阳明,然后是非明而学术一……阳明之学不熄,则朱子之学不尊”(《三鱼堂文集》卷五《上汤潜庵先生书》) 。他还向清朝统治者提出:

    汉之世当尊孔子,而今之世当尊朱子……尊朱子而非朱子之说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四书》《五经》之注,固学者所当奉以为式,不敢稍叛矣;而凡《太极图》《通书》《东、西铭》《皇极经世》诸书为朱子所表章者,皆列于学宫,俾学者肄而习之;而又选敦厚有道术者为之师表,使之不惟诵其言,且法其行。如是则天下晓然知宋儒之学为天下之正学……而向之嘉、隆以来之学……有君国子民莅官临政之志者,当摈而绝之,不可稍有入焉者也。(《三鱼堂外集》卷四《策·道统》)

    所谓“嘉、隆以来之学”,指的也是王学流派。由此可知,陆陇其力图使人们像尊奉孔子那样尊奉朱熹,主张使朱学成为统治思想,而反对王学在思想领域占据任何地盘。

    陆陇其尊朱黜王的论据之一是:朱学即孔学,尊奉朱熹也就是尊奉孔子。他说:“非周、程、张、邵则洙泗之学不明;非朱子则周、程、张、邵之学不明……朱子者,周、程、张、邵所自发明,而孔子之道所自传也。尊朱子即所以尊周、程、张、邵,即所以尊孔子”(同上) 。又说:“自秦、汉而后,诸儒辈出。集诸儒之大成者,朱子也。朱子之学即孔子之学”(同上卷四《策·经学》) 。正是因为他把朱熹视为秦、汉以后孔学的最好继承人,所以,他说:“夫朱子之学,孔、孟之门户也。学孔、孟而不由朱子,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三鱼堂文集》卷五《答嘉善李子乔书》) 。

    我们知道,自明代中叶王学崛起以后,无论是王守仁本人还是王门后学,都把王学说成是孔学的真传。如王守仁自称:“区区所论致知二字,乃是孔门正法眼藏……异此而学,即谓之异端;离此而说,即谓之邪说;迷此而往,即谓之冥行”(《王文成公全书》卷五《与杨仕鸣书》) 。其弟子王畿也说他:“缵承绝学,接孔、孟之传”(王畿《刻阳明先生年谱序》,引自《王文成公全书》卷三十六) 。另一位王门弟子徐爱也称誉王守仁说:“先生之学为孔门嫡传,舍是皆傍蹊小径、断港绝河矣”(引自《王文成公全书》卷一) 。显而易见,陆陇其的观点与之正是相对立的,其实质在于代表朱学的势力同王学争夺孔门正宗的地位。

    陆陇其尊朱黜王的论据之二是:王学名儒实禅。他说:“阳明以禅之实而托于儒,其流害固不可胜言矣!……知禅则知阳明矣”(《三鱼堂文集》卷二《学术辨》中) 。“阳明王氏倡为良知之说,以禅之实而托儒之名”(同上卷二《学术辨》上) 。“阳明提致良知,驱人入禅”(同上卷二《白鹿洞规说》) 。

    这里首先应当指出,不论朱学还是王学,都是儒学而非佛学,陆陇其说王学名儒实禅,有些过分。其次也应看到,王守仁确曾深受佛学禅宗的影响。例如,他所谓的“心即理也”(《王文成公全书》卷一《传习录》上) ,“无心外之理”(同上) ,就显然是禅宗所谓“心是理,则是心外无理”(大照《大乘开心显性顿悟真宗论》) 的翻版。他所谓的“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王文成公全书》卷三《传习录》下) ,也导源于禅宗所谓的“心者,万法之根也。一切诸法,唯心所生”(神秀《观心论》) 。然而,问题在于,朱熹也同样深受佛学的影响。例如,朱熹所谓的“物物各有理,总而只是一理”(《朱子语类》卷十四) ,就明显地因袭了华严宗所谓的“一一事中,理皆全遍,非是分遍。何以故?以彼真理不可分故”(《大正藏》卷四十五《华严发菩提心章》) 。以及佛氏所谓的“一月普现一切月,一切水月一月摄”(玄觉《永嘉证道歌》) 。朱熹所谓的“只收敛身心,整齐纯一,不恁地放纵,便是敬”(《朱子语类》卷十二) ,也吸取了华严宗所谓的“一心者,心无异念故。……观最胜者,住念向佛故”(法藏《华严经探玄记》卷三) 。所以,难怪颜元曾指出:“朱子盖已参杂于佛氏,不止陆、王也”(《习斋记余》卷六) 。由此可见,就与佛学的关系而论,朱学与王学是各有所受的。

    陆陇其尊朱黜王的论据之三是:是否奉行程朱理学,能决定封建王朝的“治”“乱”。他说:“有宋之兴,程、朱大儒继出而正学始明。……其道虽未尽行于宋,而明兴尊而奉之,以为规矩准绳。洪、永、成、弘之间,上非此不以为教,下非此不以为学,天下之言有不出于程、朱者,如怪物焉,不待禁令而众共弃之,学术正而耳目一,是故朝多纯德之彦,野皆方正之儒,治化之隆,几比三代,有由然也”(《三鱼堂文集》卷八《周永瞻先生四书断序》) 。“明之中叶,自阳明王氏倡为良知之说……龙溪、心斋、近溪、海门之徒从而衍之,王氏之学遍天下,几以为圣人复起,而古先圣贤下学上达之遗法灭裂无余。学术坏而风俗随之。其弊也至于荡轶礼法,蔑视伦常,天下之人恣睢横肆,不复自安于规矩绳墨之内而百病交作。……至于启、祯之际,风俗愈坏,礼义扫地,以至于不可收拾。其所从来非一日矣!故愚以为明之天下不亡于寇盗,不亡于朋党,而亡于学术。学术之坏所以酿成寇盗、朋党之祸也”(同上卷二《学术辨》上) !他由此得出结论说:“明之所以盛者,程朱之学行也;其所以衰者,程朱之学废也”(同上卷八《周永瞻先生四书断序》) 。

    这里,陆陇其认为,程朱理学是明王朝的致“治”之本;王学则是明王朝的致“乱”之源。这是一种唯心主义的历史观,因为他将社会变动的终极原因归结为精神的力量。事实上,就在陆陇其极力讴歌的“洪(武)、永(乐)、成(化)、弘(治)之间”(公元1368——1505年),便曾爆发过山东蒲台的唐赛儿起义(公元1420年)、江西上饶的叶宗留起义(公元1445年)、福建沙县的邓茂七起义(公元1448年)、郧阳地区的刘通、石龙起义(公元1465年)及刘通旧部李原等的起义(公元1470年)等。可见,即便程朱理学占据思想界的统治地位,也终究不能保证封建社会的长治久安。至于明代中叶以后,王学取代程朱理学而流行,那也绝不是一种历史的偶然,而是反映了地主阶级在连绵不断的农民起义的打击下,已感到程朱理学的无能为力,因而试图用另一种思想武器来挽救其封建统治。不过,王学与程朱理学一样,毕竟也不能稳定封建统治。这就说明,明王朝“治”“乱”的根本原因,绝不是是否奉行程朱理学;明王朝的衰亡,归根到底,是地主阶级对于农民阶级日益加重的剥削和压迫,迫使广大农民群众奋起反抗而造成的。

    陆陇其为了尊朱黜王,强烈反对“调停”朱学与王学之争。他说:“至论正、嘉风俗之坏,非姚江之过,学姚江者之过,此今日调停朱、王者大抵如此立论,然仆则以为有不可调停者。风俗之坏,实始姚江,非尽其徒之咎也。若徒归狱龙溪辈而谓与姚江无干,则非惟不足以服龙溪,且将使天下学者不见姚江之失,复从而学之,其害可胜道耶”(同上卷五《答同年臧介子书》) ?孙奇逢在《理学宗传》中,将陆九渊、王守仁与程、朱并列为道统的传人,陆陇其对之更是十分不满,批评说:“容城孙奇逢(字钟元)《理学宗传》一书,混朱、陆、阳明而一之”(《三鱼堂剩言》卷七) ,“天下学者多被他教得不清楚”(同上卷八) 。陆陇其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中还写道:“愿高明奋其卫道之力,必使考亭、姚江如黑白之不同,勿有所调停其间,则大指可得而世道其庶几矣”(《三鱼堂文集》卷五《答秦定叟书·又》) 。其实,朱学与王学之争,同自宋代以来的朱、陆之争一样,属于客观唯心主义与主观唯心主义之间的争吵罢了,他们之间无所谓“黑白之不同”,并不存在什么本质的区别。

    陆陇其生活的年代,正值清王朝的初年。清王朝为了巩固其封建统治秩序,力图用程朱理学加强思想钳制。清廷于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所颁《科场条例》,即沿袭明制,规定科举考试的内容采用程朱理学对儒家经典的诠释作为依据。康熙更是“夙好程、朱,深谈性理”(昭梿《啸亭杂录》卷一) 。对此,陆陇其曾予以赞扬说:“今天子敦崇正学,程、朱之说复行于世”(《三鱼堂文集》卷八《周永瞻先生四书断序》) 。而他正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适应清朝统治者的政治需要,极力主张尊朱黜王的。因此,他自然会得到清朝统治者的青睐。康熙三十三年(公元1694年),即他去世后的第二年,便被以“千秋理学正宗”(同上附录《崇祀名宦录》) 的名义,入祀嘉定县(今嘉定区)名宦祠。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他又在清代儒者中,第一个被降谕准予从祀孔庙(据雍正二年三月谕,见吴光酉《陆清献公年谱》卷端) 。乾隆还曾亲自为他撰写碑文,说他:“研精圣学,作洙泗之干城;辞辟异端,守程、朱之嫡派。……蔚为一代之醇儒”(乾隆三年《御制碑文》,见《陆清献公年谱》卷端) 。这些都充分说明,他的尊朱黜王论是何等为清朝统治者所赏识!

    与此同时,后来的朱学派理学家也对他倍加称道。如道光间,唐鉴在所著《清学案小识》中,便奉陆陇其为清代“道统”的传人,强调说:“有先生(按指陆陇其)之辨之力,而后知阳明之学断不能傅会于程、朱……有宋之朱子,即有今之陆先生也。与先生同时诸儒以及后之继起者,间多不及先生之纯”(《清学案小识·自序》) 。唐鉴对陆陇其的推崇足以说明,陆陇其的尊朱黜王论对清代程朱派理学家发生过重要影响。

    * * *

    [1] 据柯崇朴《清故文林郎四川道监察御史陆先生行状》(见《三鱼堂文集》附录)载,陆陇其系“卒于康熙壬申十二月二十七日”,康熙壬申十二月二十七日,即公元1693年2月1日。姜亮夫《历代人物年里碑传综表》(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527页,以陆陇其卒年为“一六九二”年,误。

    [2] 朱熹云:“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朱子语类》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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