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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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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昨夜头中将在宿直所里,同了平常略为懂得事情的人,六位以上的官员聚在一起,谈论人家种种的事情,从过去说到现在,末了头中将说道:‘自从和清少纳言全然绝交以后,觉得也总不能老是这样下去。或者那边屈伏了我就等着她来说话,可是一点都不在意,还是满不在乎似的,这实在是有点令人生气。所以今夜要试一试,无论是好是坏,总要决定一下,得个解决。’

    “于是大家商量了写了一封信,〔叫人送了去,〕但是主殿司回来说:‘她现在不立刻就看,却走进去了。’

    “乃又叫他回去,大家嘱咐他说:‘只要捉住她的袖子,不管什么,务必要讨了回信回来,假如没有的话,便把原信拿了回来!’

    “在那么大雨中间差遣他出去,却是很快的就走回来了。说道:‘就是这个。’拿出来的就是原来的信。那么是退了回来吧,打开来看时,头中将啊的叫了一声。大家都说道:‘怪了,是怎么回事?’

    “走近了来看这信,头中将说道:‘了不得的坏东西![30]所以那不是可以这样抛废掉的。’

    “大家看了这信,都吵闹起来:‘给接上上句[31]去吧。源少将请你接好不好?’一直思索到夜深,终于没有弄好,随即停止了。这件事情,总非宣传世间不可。大家就那么决定了。”

    就是这样的听去也觉得是可笑的夸说,末了还说道:“你的名字,因为这个缘故,就叫作草庵了。”说了,便急忙的走了。

    我说道:“这样的很坏的名字[32],传到后世去,那才真是糟心呢。”

    这时候修理次官则光[33]来了,说道:“有大喜事该当道贺,以为你在宫里,所以刚才是从上边出来的。”

    我答说道:“什么事呀?不曾听说京官有什么除目,那么你任了什么官呢?”[34]

    则光说道:“不是呀,这实在的大喜事乃是昨夜的事,为的想早点告诉你,老是着急,直等到天亮。比这更给我面子的事,真是再也没有了。”

    把那件事情从头的讲起,同源少将说的一样。随后又说道:“头中将说,看那回信的情形,我就可以把清少纳言这人完全忘却了,[35]所以〔第一回送信的人〕空手回来,倒是觉得很好的。〔到第二回〕拿了回信来时,心想这是怎样呢,不免有点着急,假如真是弄得不好,连这老兄的面子上也不大好吧。可是结果乃是大大的成功,大家都佩服赞叹,对我说道:‘老兄,你请听吧。’

    “我内心觉得非常高兴,但是却说道:‘这些风雅方面的事情,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大家就说:‘这并不叫你批评或是鉴赏,只是要你去给宣传,说给人们去听罢了。’这是关于老兄的才能信用,〔虽似乎估计得不高,〕有点儿觉得残念,但是大家来试接上句,也说:‘这没有好的说法,或者另外作一首返歌[36]吧。’

    “种种商量了来看,与其说了无聊的话给人见笑反而不好,一直闹到半夜里。这岂不是对于我本身和对于你都是非常可喜的事么?比起京官除目得到什么差使,那并算不得什么事了。”

    我当初以为那只是头中将一个人的意思,却不知道大家商议了〔要试我〕,不免懊恨,现在听了这话,这才详细知道,觉得心里实在激动。这个兄妹的称呼,连上头都也知道,平常殿上不称则光的官衔,都叫他作“兄台”。

    说着话的时候,传下话来道:“赶紧上去吧。”乃是中宫见召,随即上去,也是讲的这一件事情。

    中宫说道:“主上刚才来到这里,讲起这事,说殿上人都将这句子写在扇上拿走了。”这是谁呢,那么样的宣传,真觉得有点出于意外。自此以后,头中将也不再用袖子蒙着脸,把那脾气全改好了。

    第七二段 二月的梅壶

    第二年的二月二十五日,中宫迁移到职院去了,我没有同去,仍旧留在原来的梅壶[37],到了第二天,头中将有信来说道:

    我在昨天晚上,到鞍马寺来参拜,今夜预备回去,但是因为京都的“方角”不利,改道往别的地方去。从那里回来,预计不到天明便可以到家。有必须同你一谈的事情,务请等着,希望别让很久的敲你的门。

    信里虽是这样的说,但是御匣殿[38]的方面差人来说道:“为什么一个人留在女官房里呢,到这里来睡吧。”

    因此就应召到御匣殿那里去了。在那里睡得很好,及至醒了来到自己的屋里的时候,看房子的使女说道:“昨天晚上,有人来敲门很久,好容易起来看时,客人说,你对上头去说,只说这样这样好了,但是我说道,就是这样报告了,也未必起来,因此随又睡下了。”

    听了也总觉得这事很是挂念,主殿司的人来了,传话道:“这是头中将传达的话,刚才从上头退了下来,有事情要同你说呢。”

    我便说道:“有些事情须得要办,就往上边的屋子里去,请在那里相见吧。”

    若是在下边,怕要〔不客气的〕掀开帘子进来,也是麻烦,所以在梅壶的东面将屏风打开了。说道:“请到这里来吧。”

    头中将走近来,样子很是漂亮。樱的直衣很华丽的,里边的颜色光泽,说不出的好看,葡萄色的缚脚裤,织出藤花折枝的模样,疏疏朗朗的散着,下裳的红色和砧打的痕迹[39],都明了的看得出来,下边是渐渐的白色和淡紫色的衣服,许多层重叠着。因为板缘太狭,半身坐在那里,上半身稍为靠着帘子坐着,这样子就完全像是画里画着,或者是故事里写着,那么样的漂亮。

    院子里的梅花,西边是白色的,东边乃是红梅,虽然已经快要凋谢了,也还是很有意思的,加上太阳光很是明亮优闲,真是想给人看哩。若是帘子边里有年轻的女官们,头发整齐,很长的披在背后,坐在那里,那就更有可以看得的地方,也更有风情。可是现在却过了盛年,已经是古旧的人们,头发似乎不是自己的东西的缘故吧,所以处处卷缩了散乱着,而且因为还穿着灰色丧服[40],颜色的有无也看不出,重叠着的地方[41]也没有区分,毫不见有什么好看,特别因为中宫不在场,大家也不着裳,只是上边披着一件小袿,这就把当时的情景毁坏了,实在很是可惜的事情。

    头中将首先说道:“我就将上职院里去,有什么要我传言的事情么?你什么时候上去呢?”随后说道:“昨天晚上〔在避忌方角的人家,〕天还没有亮就出来了,因为以前那么说了,以为无论什么总会等着,在月光很是明亮的路上,从京西方面赶了来。岂知敲那女官房的门,那使女好容易才从睡梦里起来,而且回答的话又是那么拙笨。”说着笑了,又说道:“实在是倒了楣了。为什么用那样的使女的呢?”

    想起来这话倒是不错的,觉得很有点对不起,也很有点好笑。过了一会儿,头中将出去了。从外边看见这情形的人,一定很感觉兴趣,以为帘子里边一定有怎么样的美人在那里吧。若是有人从里边看见我的后影的,便不会想象在帘子外面,有那样的美男子哩!

    那天到了傍晚了,就上去到了职院。在中宫的面前有女官们许多聚集,在评论古代故事的巧拙,什么地方不好,种种争论,并且举出〔《宇津保物语》里的〕源凉和仲忠的事[42]来,中宫也来评定他们的优劣。

    有一个女官说道:“先来把这一点评定了吧。仲忠的幼小时候的出身卑微,中宫也正是说着呢。”

    我说道:“〔源凉〕怎么及得他呢?说是弹琴,连天人都听得迷了,所以降了下来,可那是没用的人呀。源凉得着了天皇的女儿了么?”这时有偏袒仲忠的女官觉得我也是仲忠的一派,便说道:“你们请听吧。”

    中宫说道:“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是午前齐信进宫里来了,若是叫你看见了,要怎样的佩服,要不知道怎样说好了。”

    大家也都道:“真是的,要比平常真要漂亮得多了。”

    我就说道:“我也为了这件事想要来说的,可是为小说里的事一混,就过去了。”

    于是就把今天早上的事说了,人家笑说道:“这是谁也都看见的,但是却没有人,像你那样的连衣缝针脚都看清楚了的。”又说道:“头中将说京的西边荒凉得很呢。若是有人同去看来,那就更有意思呢。墙壁都已倒塌,长了青苔,宰相君[43]就问道:‘那里有瓦松么?’[44]大为称赞,便吟咏着‘西去都门几多地’的诗句。”大家扰嚷的都说着话,讲这故事给我听,想起来实在是很有兴趣的事。

    第七三段 昆布

    我有一个时候,退出宫禁,住在自己家里,那时殿上人来访问,似乎人家也有种种的风说。但是我自己觉得心里没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所以即使有说这种话的人,也不觉得怎么可憎。而且白天夜里,来访问的人,怎好对他们假说不在家,叫红着脸归去呢。可是此外本来素不亲近的人,来找事件来的也并不是没有。那就实在麻烦,所以这回退出之后的住处,一般都不给人家知道,只有经房和济政诸位,知道这事罢了。

    有一天,左卫门府尉[45]则光来了,讲着闲话的中间,说道:“昨天宰相中将[46]说,你妹子的住所,不会不知道的。仔细的询问,说全不知道,还是执拗的无礼追问。”这样说了,随后又道:“把真事隐藏过了,强要争执,这实在是很难的事情。差一点就要笑了出来,可是那位左中将[47]却是坦然的,装出全不知情的模样,假如他对了我使一个眼神,那我就一定要笑起来了。为的躲避这个困难的处境,在食案上有样子并不漂亮的昆布在那里,我就拿了这东西,乱七八糟的吃,借此麻糊过去,在不上不下的时候,吃这不三不四的食物,人家看了一定要这样的想吧。可是这却弄得很好,就不说什么的过去了。若是笑了出来,这就要不行了吧。宰相中将以为我是真不知道吧,实在这是可笑的事。”

    我就对他说道:“无论如何,决不可给他知道呵。”这样说了,经过了许多日子。

    一天的夜里,已经夜很深了,忽然有人用力的敲门,心想这是谁呢,把离住房不远的门要敲的那么响,便差去问的时候,乃是卫门府的武士,是送信来的,原来是则光的书信。家里的人都已睡了,拿灯来看时,上面写道:

    明天是禁中读经结愿[48]的日子,因此宰相中将也是避忌的时候,那时要追问我,说出你妹子的住所,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实在更隐藏不下去了。还是告诉他真实的地方呢?怎么办呢,一切听从你的指示。

    我也不写回信,只将一寸左右的昆布,用纸包了送给他。[49]

    随后则光来了,说道:“那一天晚上,给中将追问了一晚上,不得已便带了他漫然的在不相干地方,去走了一通。他热心的追问,这很是难受呀。而且你又没有什么回信,只把莫名其妙的一片昆布封在里边送了来,我想是把回信拿错了的吧。”

    这才真是怪的拿错的东西呢!也没有把这样的东西,包来送给人的。〔这里边谜似的一种意思,〕简直的没有能够懂得。觉得很是可气恼,我也不开口,只把砚台底下的纸扯了一角,在边里写道:

    潜在水底的海女的住处,

    不要说出是在哪里吧,

    所以请你吃昆布[50]的呀。

    则光见我在写字,便道:“你是在作歌呀!那么我决不看。”便用扇子将纸片扇了回来,匆匆的逃去了。

    平时很是亲密的交际,互相帮助着的时候,没有什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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