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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英雄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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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野蛮民族之间,不应总是诉诸战争,这是神意的安排。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非对错是由诸神的偏爱或不偏爱作为胜负的原因这一信念决定的。

    战斗神裁法伴随着言语程式神裁法,并且取而代之,这种言语程式神裁法在心灵的宗教习惯中被一丝不苟、毫厘不差地运用,决不改动一个字。荷累喜阿因杀死自己的姊妹受到“可怕的言词法”的制裁,他永远不可能被执政官宣判无罪,尽管执政官们认为他不应受到谴责;李维说,人民认为他无罪,“与其说是由于他为了正义的事业,不如说是由于人民崇拜他的英勇”。在以后的岁月里,罗马法依然把咬文嚼字的特点保持在这个水平之上,后来竟然成了普劳图斯喜剧的几个关键特征之一。在普劳图斯的喜剧里,皮条客在令人倾心的年轻男子的掌控之下,这些年轻男子们诱导他们违背一些合法的程式。

    这个社会的私法与它的经济制度密切相关。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然社会,不用货币,生活必需品的使用也受限制。依据后来的法律来看,当时的法律对契约一无所知,仅凭同意即可形成。所有的义务只要握手即被认可;最初的买卖是物物交换;房租包括建房所占土地的抵押,在这片土地上耕种的地租;交际和信用不为人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契约的物质特征和早期法律的武力特征日渐变化,并且变成象征性的了。婚礼仪式上虚构的暴力使人们回想起了真正的暴力,当初独眼巨人们就是凭暴力把女人拖进山洞的,同样,转让仪式根据时效规定获得的所有权仪式和复仇仪式在当初也是付诸实际行动的。我们曾说过,转让是用真正的手完成的,也就是说是凭实际的暴力完成的。比如说,所有的财产占有权最初来源于占领,因此,和转让的仪式一样,根据时效规定获得的所有权和复仇早已变成了实际行动。正如我们所言,转让要动真格的,那就是说要动用武力,比如说,占领是所有的占有权的根源,根据时效的所有权则凭着永远把自己的身体置于所拥有的东西之间而得到。在一开始,复仇是决斗或只与个人有关的“契约”,后来,它们成为虚设的仪式。转让变成了伴有庄严的活动和措辞的民事调转(“如果一个人把一件东西和他本人以及他的财产结合在一起,那么他亲口公布于众的便是法律保护的内容”)。保有权被认为是一种可以终身享有的占有权;报复原本是一系列的个人行动,现在伴有向欠债者发出通牒这一形式。在罗马广场上有着和法人一样多的旧面具,在“人”和“一家之主”的面具之下,掩盖着全部孩子和家庭的奴隶。人们在当时是用生动具体的形式进行思考,抽象的形式人们从来没想过。例如,遗传被设想为世袭财产的女主人,并且想象它可能完全存在于所继承的财产之中;不可分割的权利的概念被物化为以土地法令程式而呈献给法官的泥土。古代的法律全部是诗性的,它的虚构把真的变成假的,把假的变成真的,使未出生的享受人生,使活着的变成死的,使死的苟活于后代之中。古代法创造了大量的空洞的没有主体的法人,通过想象发明了各种权利;法律通过程式得到了表达,因为程式有严格的节奏并且运用了那么多的“韵文”,所以才被称为法律言词。如果仔细地考察,十二铜表法的片段绝大部分都以一首阿多尼斯格诗文结束它们的宣判,从根本上说,阿多尼斯格诗文也是六音步韵律的片段,西塞罗认识到这一点,以“纯洁的谷物女神代奥给予如此公正裁判”这个句子作为自己法律的开端。西塞罗还告诉我们,罗马的男孩子们过去吟唱十二铜表法就像吟唱普通的歌曲一样。艾利安说,克里特的孩童也同样唱米诺斯的法律歌。传说埃及的法律是“关于女神伊什斯的诗”,这些法律是由莱克格斯传给斯巴达人,并且由德拉科传给了雅典人,它们以诗的形式得到了系统的阐述。全部的古代罗马法就是一首“严肃诗”,或者,如维柯在别处所说的,是一种罗马人在集会广场上表演的“罗马戏剧”(Poema quoddam dramaticum Romanum),古代法学就是一部“不事修饰的诗集”。

    英雄社会中的诗性氛围和英雄语言中的韵律倾向是许多证据确凿的事实,经由学者们的发现和推测以及旅游者和布道者的讲述,印证了这一事实。希伯来学者因希伯来诗是韵律诗还是有节奏的诗这一问题被分成了不同的派别,但是,约瑟夫、奥里根、欧西比乌斯偏向于韵律诗,圣杰罗姆声称约伯的那本书的绝大部分是由六韵步诗体写成的。阿拉伯人过去不懂得书写,直到他们横行于希腊帝国的东部行省之时,他们还保存着自己的语言,这种语言是凭着他们民族的诗人们的记忆传承下来的。埃及人用韵文记下死者的一生;波斯人和中国人用诗来记录他们最早的历史;依据塔西佗的记录,日耳曼人也是这样;根据朱斯图·利普修斯的记录,美洲人也是这么做的。又因为,罗马人仅仅是在后来的历史中才知道有日耳曼人,欧洲人知道美洲人则是15世纪末的事,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支持这种观点————所有其他的古代和现代的野蛮民族都一样。

    最早的韵律诗不仅出现在希腊,而且出现在亚述、腓尼基和埃及,最早的韵律诗是英雄的诗或大步韵的诗。由于思维迟钝和发音困难,韵律诗在一开始必定有扬扬格的特征(因此,每一行诗的韵脚总是扬扬格),只是到了后来,心灵和舌头变得更加灵敏了,才出现了扬抑扬格。接下来,当这种活动能力进一步得到增强后,就出现了抑扬格(pede praesto,像贺拉斯称呼它的那样),抑扬格的诗几近于散文;高尔吉亚以前的早期散文作家实际上就运用抑扬格韵律诗的形式进行写作,散文是常常跳到抑扬格的诗。悲剧是用抑扬格的诗写成的,创造悲剧的目的是为了表达悲愤之情,从本性上说,韵律诗适合于悲剧,我们是依据阿基罗库斯发明悲剧以发泄他对莱克格斯的满腔义愤的故事才这么说的。如果后来的喜剧也采用了同样的韵律,那么它只是“无意义的效仿”,不是因为抑扬格的韵律诗从本性上像适合于悲剧一样适合于它。

    这些社会的原始语言是诗性的语言,这一点不仅通过运用韵律诗得以体现,而且体现在借助于生动的比喻、活泼的幻想、引人注目的类比以及恰当的对比进行创作上,语言的诗性还通过原因或结果,整体或部分,省略或加长的修辞格,象声词或用语言模仿声音,缩写词、重声词、微妙的遁辞特征形容词,通过对句法和插曲的曲解来体现。所有这些都是被那些不知道如何获得词语的准确意思或一个准确的词的人发明出来使别人理解自己的方式,如果是在谈话中,这些有助于双方相互理解。插科打诨是妇女和农民常用的方式,他们没有能力选择他们所需要的和忽略掉的与己无关的题材;被曲解的语言要么是没有能力直接表达自己导致的结果,要么是被制止这么做的结果,就性情暴躁或傲慢的人来说,情况就是这样。他们用主格和间接格的词,但是说不出一个动词。正是这些所采用的一个接一个的词语在它们的双元音的频率中显露了歌曲的痕迹,言语从这些歌曲中产生;在希腊语和法语中依然保留了大量的双元音。双元音从自发性的时代迅速而未成熟地传递到反思的时代。当然,日耳曼人的语言会提供关于英雄形式的丰富资源,因为它有大量的复合词,它们如此幸运,转化了希腊语的形式,它的词法在复杂性上超过了拉丁文,就像拉丁文比希腊文的语法复杂一样。维柯不止一次地说,如果日耳曼学者们用沉思的目光粗略地看一下与他相毗邻的研究领域,他们必将把《新科学》的原则应用于研究日耳曼语的起源,毫无疑问他们会取得令人惊奇的发现。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中间流行的宇宙观和关于他们自己的历史和他们的起源、战争和运气的历史都是诗性的,更确切地说,是神秘的。事实正如我们所见,他们在社会历史领域里的观念先于那些有关宇宙论的、物理的和心理特征的观念。通过严格地应用这一原则,维柯发展了他的“自然神学”理论。自然神学是在人类想象某种需求和功利的时刻自然产生的。十二位伟大的神的起源是德高望重的先辈,那就是说,诸神是由古罗马贵族创造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他们奠定了国家的基础。朱庇特或天空用闪电说话,他是第一位家庭法律的创立者;朱诺象征着婚姻,狄安娜象征着婚姻的圣洁,阿波罗象征着文明之光;乌尔坎、塞探和库伯勒分别象征着烧掉森林以便能看清天空的火焰、播种和耕地;马斯象征着英雄们的战争(pro aris et foris),维纳斯象征文明的美人。为了补充天上的维纳斯,产生了平民的维纳斯,她被赋予了鸽子的特征,这么做不是由于鸽子代表着爱的激情,而是因为与鹰相比,普通的鸟类都是“卑贱的堕落的”。乌尔坎和马斯被以同样的方式赋予了贵族和平民的双重含义。父主与奴隶之间的风波不断的关系,坦塔拉斯和西西弗斯神话中提及的斗争与惩罚在十二位伟大的神中开始得到反映。与安泰斗争的赫尔克里斯象征着英雄城邦的高贵,反抗的奴隶安泰被带回山巅的原始城邦(安泰被运送到空中),经过重重困难,又被束缚到地上,那就是说奴隶们被迫回到了奴隶般的劳苦之中。第十位神明诺娃的出世,显示了英雄力量的衰弱和减小,因为平民乌尔坎(反抗的奴隶)用斧子敲击了朱庇特的头,斧子是奴隶进行劳作的工具。麦库理代表着把非法定的权利授予平民和经由父主维持法定权利。十二位神圣的最后一位是内普敦,当各民族降至海边时他出现了;关于米诺斯、阿哥船夫、特洛伊战争、尤利西斯的回归、欧罗巴女神和公牛、米诺陀(人身牛头怪物)、帕修斯和特苏斯的传说都与开拓殖民地和海上掠夺有关。

    对历史的神话学解释未因国家的建立而停止。索罗斯特和麦库里斯·特里米吉斯图斯,俄耳浦斯和孔子都是文明的奠基人,即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神,最起码他们有诗性人格。伊索代表“socii”或英雄们的奴隶,正因如此,他成了丑的象征,那就是说,他没有文明的美(honestas);他的狮子的社会的寓言显示出了改善英雄与奴隶关系的愿望,在这个社会里,奴隶们得到的是辛劳而不是利益。希腊历史学家德拉科只告诉我们,他曾利用过标志着英雄对他们的奴隶如何残酷的严苛的法典。从复仇的观点来看,梭伦要么是雅典平民的政党领袖,要么是平民的化身。在罗马史中,我们发现了罗慕路斯时代的诗性特征,他集这一制度的全部法律于一身;努玛是涉及神圣事务和宗教仪式的法律的作者;图路斯·荷斯蒂利斯组织起了军队系统并使其合法化;塞维斯·图里乌斯是人口普查的作者(人头税一直被想象为大众共和国的基础,这与历史事实恰恰相反,实际上,它只是贵族制共和国的基础)。塔魁尼阿斯·普里斯阿斯发明了等级徽章和军队制服;最后,由于这些事件和人物被归入大量支持自由的法律之中,罗马十大执政官制度和十二铜表法被转化成了诗性的形象,其实,上述的事件和人物始于一个较晚的时期。

    由此看来,在哲学家们开始详细阐述神话体系之前,诗人神学家已经在神话中表达了哲学家们的思想,在这些思想中,形而上的和物理的成分很少,但是其中包含着人类和政治事件的核心内容。哲学家们是靠创造新的神话来详细阐述神话体系的,当他们创造新神话的时候,他们认为自己正在理解古老神话(以柏拉图为例,他把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以太观念引进了朱庇特神话之中。明诺娃从朱庇特的头上生出,其他哲学家从这一描写中看出了神圣智慧,也从混沌和地狱中看出了关于自然的共相的种子,与世界的原始质料的混合物)。在野蛮的母系社会时期,这些神学家————诗人们的混沌是人类世系的混乱状态的体现,它混乱是因为缺少人类规则,它晦暗是因为没有文明之光。畸形的怪物吞噬了万物,因为人在这种乱交的社会中没有人所特有的形状,人形都被虚空消解掉了,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后代是谁,所以他们在身后未留下任何痕迹。世界的四种元素与社会生活的四种元素是对应的。空气是朱庇特发出闪电之地,水是永不枯竭的源泉,火是用来烧掉森林的,土是人类劳作的场所。存在与持存得以表达,前者作为吃的活动(农民们依然说起某一位病人,意味着他还没有死,他“仍在吃饭”),后者作为“独立自主”。人体的组成被分解成固体和流体,灵魂作为流体进入空气;生殖成为“concipere”或“concapere” (1) 活动,那就是说,利用周围的物质实体,克服它们的抵抗,吸收它们并把它们同化到自己的本质之中;灵魂的全部内在功能归属于头、胸或心脏。

    宇宙论的观念是狭隘的,它们被限制在社会生活的范围内。最初的天堂安放于山巅,独眼巨人们在那里观看闪电表演,下界不低于沟渠,只是被逐渐扩大,最终陷入与天空相对的山谷之中,与天空相对实际上是说与山顶相对;地球被等同于耕种过的土地。天空是沉思的对象,各种预兆来自对天空的沉思,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被提升到一个更高的高度,由于天空被升高,诸神和英雄们就附属于行星和星座了;这样也就产生了诗性天文学。地理知识不超过每一个民族所栖居的国家的范围,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到国外和远方游历的人给新的城市、山脉、丘陵、要塞、岛屿、海峡起的名字,与他们本土的同种事物的名字一样的原因。最初,对希腊人来说,亚细亚和印度是希腊的最东端,欧洲或赫斯庇里亚是最西端,色雷斯或西徐亚是它的最北端。

    我们不想过多地涉及细枝末节,实际上,我们已经忽略了很多。赋予维柯所描绘的英雄时代的图景以应有的评价不是细节问题。他的词源学,他对神话的解释,他对众神起源的解释,他的众神的编年史顺序,他对语音韵律和文体形式的产生和先后顺序的解释,单独拿出一个来看,也许是有争议的,但是,要把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它们蕴涵着一个真理,这一真理远远超越了一个单独的命题的含义。这一真理是不遗余力地去恢复一种人性与社会的形式,毫无疑问,这种形式依然生活在幸存下来的记录和遗迹里,依然以零零碎碎的形式存在于现代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这在世界各地是可以看到的;但是,数个世纪以来,甚至在维柯那个时代,这一真理被深埋于一堆毫不相干的幻想的传统的样本和各种偏见之下,难显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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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吸收、接受、怀孕之意。————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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