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阴火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不断侮辱,男人决定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女人察觉到了男人的想法,马上做好了防备。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反倒点燃了两个人的畸形欲火。于是,男子最终选择了别的方式报复。直到两人冷静下来,才彻底发现其实彼此一点也不喜欢对方。

    两人就这样并排走着,但都绷着不愿向对方妥协,互相憎恶之情达到了极点。

    土堤的下方,有一条一丈多宽的小河缓缓流淌着。男人在薄暮中看着水面微弱的光,犹豫着该不该回去。女人低着头径直走着,男人紧跟在她身后。

    这不是留恋,而是为了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用不好听的话说,就是为了结束两人的关系吧。这下男人总算给自己找到了借口。男人在离女人十步远的身后走着,边走边挥着手杖打路边的草。他知道,如果自己对她轻声说句“请原谅我吧”,两人之间就会风平浪静几个月,但他却没能说出口。这句话要在刚吵完架之后说才有用,现在已经错过了时机。在两人又怒目相对的时候,再说这话岂不是很愚蠢吗?想到这儿,他又打倒了一株青芦苇。

    火车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女人突然回过头来,男人急忙把脸背了过去。火车穿过了河上的铁桥,明亮的车厢一节一节从他们的眼前闪过。男人感到背后女人的目光灼热刺痛。火车已经驶了过去,轰鸣声向前方的森林深处传了过去。男人一咬牙,将脸转了过来。他想如果女人和自己对视的话,自己就冷笑着说“日本的火车也不赖嘛”。

    而女人却已扭头快步向远处走去。她崭新的黄底白色水珠点花纹裙子,透过暮色映入了男人的眼帘。难道女人就这么回家吗?不行和她结婚算了?不,其实自己并不想和她结婚,自己只是为了结束两人的关系才跟她出来的。

    男人把手杖紧紧夹在腋下,朝女人小跑了过去。离女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男人却开始退缩了。女人耸着瘦弱的肩膀,全神贯注地走着。男人跑到离女人两三步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心里对女人充满了厌恶,仿佛女人身上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臭味一样。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路中间突然出现了一簇川柳,女人从川柳左侧走了,而男人则选择了右侧。

    干脆从她身边逃走算了,也不用和她做什么正式了断!哪怕我在她心中是个无所事事的流氓或普通男人也无所谓,反正男人在女人心里就是这样的东西。我看我还是逃走算了。男人默默想道。

    穿过川柳丛,两人谁也没看谁,又一起走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呢?比如说“咱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此时他伸进袖子里的一只手碰到了一根烟。还是对她说“女人一生都有为人女、为人妻和为人母的经历,你一定要嫁个好人”。这么说,她会怎么回答呢?她肯定会反问“你是斯特林堡吗?”。男人划着了火柴,女人黝黑歪曲的脸庞一下浮现在他眼前。

    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女人也停了下来。两人背对着脸一直站着。男人瞟了女人一眼,他气呼呼地发现她并没有哭。接着他故作轻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见左侧有一间自己散步时经常见到的水车小屋。水车在昏暗中慢慢地转着。女人迅速转过身又走了起来。男人站在原地吸着烟,没有一点阻止女人的意思。

    尼姑

    这件事发生在九月二十九日的深夜。我想着再忍一天到十月份再去当铺的话,就能赚到整一个月的利息,所以连烟都没抽,睡了整整一天。结果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竟然睡不着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房间的拉门嘎吱嘎吱作响,我想可能是风吹的吧,可过了一阵还是响个不停。嗯!难道门外有人吗?于是我从被窝爬起来,伸出胳膊拉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小尼姑。

    她不胖不瘦,身材也不太高。头皮发青,长着一张鹅蛋脸。脸颊虽有点黑,却粉嫩嫩的。眉毛好似地藏王菩萨的新月眉,睫毛细长,眼睛犹如银铃般炯炯有神。鼻子小巧而笔直,双唇微红偏大,微微张开,隐约能看到洁白整齐的牙齿,下嘴唇好看地微突着。上过浆的黑色袈裟有棱有角,略微显短了些。三寸见方的双脚鼓鼓的,就像弹力球一样;露出来的小腿圆润粉嫩,隐约能看到淡淡的绒毛,脚踝被小小的白色布袜紧裹着,陷进去了一些。她右手拿着青玉念珠,左手拿着朱红色封皮的细长形经书。

    我以为是我妹妹,便请她进了家。她进来后轻轻拉上了我身后的拉门,伴随着厚重袈裟的沙沙声,她走到我枕边端坐了下来。我缩在被窝里,仰躺着打量她。突然一阵恐怖袭来,我紧张得一下喘不上气来,眼前一片漆黑。

    “你虽然长得很像我妹妹,但你不是她!”恍惚过后,我才意识到她不是我妹妹,“你是谁?”

    尼姑答道:“我进错门了。这里的房子都一个样,我也没办法!”

    此时我的恐惧稍稍消退一些。我看了看她的手,她的手指甲约有两寸长,手指关节发黑干瘪。

    “你的手怎么这么脏?我躺着看你的脖子很干净啊。”

    她说:“因为我做了不洁之事,所以要用念珠和经卷来遮掩。为了颜色搭配,我行走的时候都会手持念珠和经卷。黑色的袈裟与青色的念珠、红色的经卷配在一起,能衬托出我的体型来。”说着,她便哗啦哗啦地翻起经书来,“你要听吗?”

    “嗯。”我眨了眨眼睛。

    “佛曰:观夫人间浮相,如梦如幻,世事烟云终幻灭————念不下去了,有点难为情,还是念别的吧。夫女人者,身上有五障 [2] 和三从 [3] ,因此一切女人不得凌驾于男人之上————这真是一派胡言。”

    “你的声音真好听!”我闭着眼睛说,“能接着念吗?我每天都很无聊,就是有陌生人来访我也不会恐惧和好奇。我最高兴的就是什么也不问,就这样闭着眼睛和人轻松地聊天。你喜欢这样吗?”

    “我不喜欢这样,可我也没别的办法啊!你喜欢听童话故事吗?”

    “喜欢。”

    她便开始讲了起来。

    “那就讲一个螃蟹的故事吧。月明之夜的螃蟹之所以瘦,是因为看到自己映在沙滩上的影子奇丑无比,害怕得彻夜未眠,连走路都无精打采的。你说它躲到月光照不到的深海里,在摇曳的海带丛里安稳地睡觉多好啊!或许还可以梦见龙宫的美景呢。可它却被月光迷得神魂颠倒,使劲想往海边爬。当它爬到沙滩,看到自己丑陋的影子时,瞬间就又惊又怕。“我是个男人啊,男人啊”,它一边惊慌地爬着,一边吐着泡泡嘟囔着。人们都觉得螃蟹壳很容易碎,其实只是外形上好像很容易被弄碎罢了。据说弄碎蟹壳的时候,能听到咔哧咔哧的声音。从前,英国有只很大的螃蟹,它天生长着漂亮的红蟹壳。可悲的是,这只螃蟹的壳被弄碎了,不知是被人弄碎的,还是它自己遭受的报应?有一天,它拖着露着白花花肉的蟹壳,摇摇晃晃地进了一家咖啡店。店里聚集着许多小螃蟹,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女人。其中有只出生于法国的小螃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大螃蟹。这只小螃蟹的壳上布满了东洋式的灰色条纹。大螃蟹回避着小螃蟹的目光,低声嘟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看一只受伤的螃蟹呢?”这只小螃蟹比大螃蟹小很多,外表穷酸落魄,为了能在月光下展示一下自己,从北方的海边忍辱负重一路前来。它到沙滩一看,吓了一跳。难道眼前这个难看的瘪扁影子,就是自己的影子吗?自己可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啊,我要我真正的影子!啊!已经被踩碎了。我的蟹壳就这么难看吗?就这么脆弱吗?小螃蟹一边嘟囔着,一边无精打采地走着。难道我没才能吗?哎呀,就算有,也是些奇怪的、混饭吃的才能罢了。你为了卖自己的稿子,用尽各种手段讨好编辑,有时哭诉哀求,有时甚至恐吓编辑:怎么不穿漂亮的和服?不许给我的作品加一句注释!你要眼巴巴地求我说‘求您……’这时,它突然感到蟹壳阵阵剧痛!好像体内的水分干了。啊,海水的气息可是我唯一的资本啊,要是海水的气息消失的话,我也会随之消失的。到时候还是回海底吧,那里有令人怀念的海带丛以及游来游去的鱼群。小螃蟹喘着气,踉踉跄跄地走在沙滩上。它在岸边的杂草堆里休息了一会儿,又到破烂的渔船阴暗处休息了一会儿。这只不知来自哪里的螃蟹,或许来自遥远的角鹿的螃蟹,横着爬走了。不知它会去哪儿呢?……”

    她讲到这儿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她平静地答道,“真是太可惜了,这是《古事记》里的……因果报应。对了,厕所在哪里?”

    “出门往走廊的右首一直走,尽头处的杉木门便是。”

    “一到秋天,女人就会怕冷起来。”她说着,像顽皮的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看到她这样,我笑了。

    小尼姑出去后,我用被子蒙住头思忖起来。我想的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事情,我感觉今天可是赚大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窃笑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关好门后站着说:“已经十二点了,我得睡觉了,可以吗?”

    我说:“可以啊。”

    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认为,再怎么穷也要拥有几床舒服的被子,这样当有不速之客留宿时就不会惊慌失措。于是我起身从我盖的三床被子里抽出一床铺在我旁边。

    “这床被子看起来真奇特,像玻璃彩绘一样。”

    我又从剩下的两床被子里拿了一床出来。

    “不不不,用不着盖被子的,我不脱衣服就这样睡。”

    “这样啊。”说着,我立刻钻进了被窝里。

    她将经卷和念珠轻轻塞到被子下面,直接就躺在没铺床单的被子上了。

    “请仔细地看着我,我一会儿就会睡着,然后我就会吱吱吱地磨牙,接着如来佛祖就会降临。”

    “如来佛祖?”

    “嗯,佛祖会来夜游,每晚都会来。反正你也很无聊,就仔细看着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自己瞧好了。”

    她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一阵均匀的熟睡声响了起来。接着听见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敲击拉门的响声。我从被子里钻出来,伸手拉开门一看,如来佛祖就站在门外。

    如来佛祖身骑两尺多高的白象,白象身上搭了一副发黑生锈的金属马鞍。如来看起来有点瘦,不对,应该是非常瘦,肋骨一根一根地凸出来,宛如百叶窗一样。他全身几乎赤裸,只在腰间缠了一圈褐色的破布。手脚又瘦又细,像螳螂一样,挂满了蛛丝和炭灰。皮肤黝黑,红色的短发卷曲着。脸也只有拳头一般大小,鼻子眼睛缩成一团,分不清楚。

    “您是如来佛祖吗?”

    “是的,”如来佛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进退两难,实在没办法就出来了。”

    “什么东西好臭!”我抽了抽鼻子,真的好臭。如来一出现,我的房间就开始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恶臭。

    “看来这只大象已经死了。虽然我给它塞满了樟脑,结果还是有味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现在很难再弄到一头活着的白象了。”

    “用普通的大象不行吗?”

    “嗯,如果以如来的身份来说的话,那是不行的。其实我也不想以这种样子出现,我是被那些讨厌的家伙硬拉出来的。听说佛教很盛行啊!”

    “啊,如来佛祖,请您快点想想办法吧,我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敢呼吸,快要被臭死了。”

    “真可怜!”他说道,接着竟有些结巴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现身有些滑稽?是不是觉得如来的现身方式有些寒酸?请老实回答我!”

    “不是的,我觉得非常好,很有气势。”

    “呵呵,是吗?”如来身子微微前倾,“这样我就放心了。从刚才起我就很在意这件事,可能我这人也挺好面子吧。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回去了。最后再让你见识见识如来帅气的隐身吧!”话音刚落,如来便“啊嘁”一声打了个喷嚏。“糟了!”就在我嘟囔的时候,如来和白象就像纸片落入水中一样,霎那间变得透明起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

    我又钻回被窝,打眼再看小尼姑,她面带微笑还在沉沉地睡着。那微笑好像是恍惚的笑、侮蔑的笑、无心的笑、做作的笑、谄媚的笑、喜悦的笑,还像流泪的笑。

    她不停地笑着。笑着笑着她的身体开始慢慢缩小,伴着流水似的沙沙声,最后变成了一个二寸来长的人偶。我伸手抓起这个人偶,仔细打量起来。笑容还凝结在她淡黑色的脸颊上,雨滴般的嘴唇依然红嫩,罂粟颗粒般洁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两只粉嫩的小手有点黑,松叶般纤细的双脚穿着米粒般大小的白袜。我忍不住朝她墨黑色的袈裟轻轻吹了口气。

    * * *

    [1] 《最后的晚餐》中的第十三个椅子,是叛徒犹大的代称。————译者注

    [2] 五障:梵天、帝释天、魔王、转轮圣王和佛身。

    [3] 三从:从父、从夫、从子。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