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九二九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年轻的欧亚混血儿买一辆汽车,又拼命想吊起新加坡来的几个犹太人对黑金刚石的兴趣,他声称自己能搞到在婆罗洲的采矿权。过去三十五年里他在马来半岛的许多地方都呆过,从事过各种工作:他刚来的时候做的是传教士,然后做了政府官员,在霹雳州做调查工作,后来又当了种植园主、开矿人,他还为许多欧洲公司做过中介。他似乎一事无成,现在已是年逾六旬。他长得高大壮实,走起路来一副庄稼汉的姿势,好像靴底沾满了厚厚的泥块。他长着张深红色的脸,蓝眼睛,红眼眶。他给你一种卑鄙狡诈的印象。他讲起自己在马来联邦的故事,多半似乎讲的都是那些用各种方式坑了他的人,让你觉得在这个流氓恶棍遍地的世界上,他是唯一的老实人。他跟我讲的故事中唯一一个有点价值的,说的是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事后发现村里有三四个混血儿是他的孩子,便和村长密谋,把他们都溺死在河里了。也许这故事里没一句真话,但他讲故述时那冷冷的讽刺口气却让这故事很扣人心弦。

    O。他是俱乐部的秘书,是个驼背的小个子,大约五十岁,做了很多年的种植园主。他对世界和文学的了解远远超过他大多数的同行。种植园主的妻子们总抱怨自己是流放此地,苦不堪言,他对她们这种态度很不以为然,冷嘲热讽。他说,所有的种植园主自然都属于中产阶级下层,他们大多数人的老婆根本不适合住在仆人满堂的房子里,拥有一辆汽车,在柜台后头招呼客人对她们来说才是正道。

    G. R.。他是政府工程师。他是个短小精悍的家伙,五官鲜明,一头灰白头发。他言行举止严谨得体,是十足的军人和绅士。他在怀特岛有一处住所,预备明年退休后就去那里住。他想找点事情做,打算养鸡,希望能靠这个打发他的时间,还能赚个十分之一的利润。他是典型的复出服役的退伍军官,无比尊重军人阶级的所有偏见。可以想象,当他最终在文特纳定居下来,与那些退伍老兵们毗邻,他将能多么成功地融入那个集体。

    P。他是个魁梧的爱尔兰人,长着双下巴。他有爱尔兰人的红脸、鬈发、蓝眼睛,说话带着爱尔兰土腔。他在这个州呆了三十五年了,刚来的时候只是个普通警察,现在已经是警察局长了。他最近又结了婚,娶了一个漂亮的贝尔法斯特姑娘,这姑娘是酒吧女招待那种类型的,比他的女儿还年轻。他四处转悠,心情愉快,脾气极好。他带我们去参观监狱。在那里我们看到了囚犯,腿上戴着铁镣的长期囚犯,干着各种不同的活。有一些在淘米做饭,有一些在做木工活。在两间小牢房里,我们看到几个死刑犯,他们盘腿坐在床上,他们只穿了一件囚犯莎笼,也就是一块脏兮兮的白布,是犯人们自己做的,上面打了监狱的标记。他们什么也不做,瞪着眼睛发呆。狱卒告诉我们,在临刑前的三天,他们每天可获得五美元,可以随意买他们想要的食品、饮料和香烟。行刑的那天早上,他们被带到院子对面,在那洗个澡,接着被带到一个房里吃早饭,之后爬上一小段窄窄的楼梯,就到了行刑室。他们头上戴上白罩,冲着墙。一条绳子一头系在天花板上的铁环上,另一头拴在他们脖子上,然后抽掉他们脚下活板上的栓子,给我解说的是个粗俗的伦敦小个子,一口黄巴巴的断牙,他娶的是一个日本女人。我问他当刽子手是不是很糟糕,而他大笑说这从来不会影响他晚上睡觉。他告诉我有一个男的第二天要被绞死,当问到他是不是还想要点什么的时候,他说:“是的,我想要一个女人。”警察局长咯咯笑了起来,“还真他妈是个爷们儿,”他说,“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也晓得,我没法儿照办,我会惹得整个社区都来骂我的。”

    看囚犯们洗澡挺好玩儿的,他们每天要洗两次澡,他们分批走到一个大水槽前,狱卒给每个人发一个桶,然后一声令下,囚犯们就舀水兜头冲四次,接着开始搓身子,然后又是一声口令,他们再舀水冲四次。然后他们匆匆穿上干莎笼,把地方让给下一批人。

    夜幕下的槟榔树修长而优雅。它们具有三段论式的瘦削美。

    L. K.。人们管他叫“粉扑珀西”。他在牛津大学贝列尔学院念过书,与大部分种植者和政府官员们(他这辈子都得和他们打交道)相比,他的教养要高得多,也读过更多的书。他起初是个见习军官,现在当了校长。他的桥牌打得很棒,舞跳得也很出色。别人总抱怨他太自负,社区里的人对他有不小的敌意。他的衣服穿得有几分帅气,人很健谈,说话有着牛津式的风趣。他能机灵地使用俚语,同时却又能显示出自己的教养。他有一套自己的词汇。他模样不错,一张透着灵气的脸,他完全可能做个牛津、剑桥的年轻教师或是夜总会的舞蹈演员。

    C。他学究气十足,好做学问,严谨可敬,无聊乏味。他的妻子举止轻浮。他很有能力,在新加坡位高权重。他们隔壁住着一对夫妻,那丈夫壮得像头牛,成天乐呵呵的,那太太则和C一样一本正紧,受人尊敬,而且无聊乏味,夫妻两个都是中年。叫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的是有一天C和那个女的私奔了。被抛弃的两位提起离婚诉讼,后来各自又重新结了婚。C丢掉了工作,和那个同他私奔的女人住在英国,生活很拮据。新加坡那边两位自是很称心,美中不足的就是据说英国这一对过得非常幸福。

    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一条我经常在梦中见到的大路,就像我脚下的这条路一样,它是盘旋而上的山路。那条路通向一座城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赶紧走到那城市。男男女女都在匆忙赶路,我常常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起身走出了半个屋子,急着要加入他们。城市清晰可见,就在山顶,周围环绕着设有城垛的城墙,那条路宽阔洁白,抬眼可见它蜿蜒而上,直抵巨大的城门。空气清新、甜美,天空蔚蓝。他们一个劲地走着,男人、女人、小孩,相互之间根本不交谈,埋头赶路,满脸期待。他们既不左顾也不右盼。他们匆匆走着,目光急切,双眼熠熠生辉。我不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我只知道他们被什么迫切的愿望驱使着向前。那城市有点让人想起艾尔·格列柯笔下的那些城市,矗立在一座石头山悬崖的边缘,是灵魂之城,当一个闪电撕开夜的黑暗时,人们才战战兢兢地瞥见一下。不过,那些城市的街道狭窄曲折,云遮雾罩,而我梦中所见的城市阳光明媚,街道宽阔笔直。我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认识这神秘城池里的人,了解他们的言行举止,知道他们能抚慰饱受折磨的心灵,但我这城里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路上那些人都如此急切地追寻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赶紧进城对我来说很重要,而当我最终走进城门时,等待我的便是幸福。

    诗句。

    我曾无法忍受“失去你”这个想法

    亦不敢想象我们的生活不再有瓜葛

    但我也知道,在你飘忽不定的心里

    没有对我一丝的温柔或爱意

    因为我看到,你曾把吻献给多少不需要它的人

    但当我试图打破禁锢我的铁链时

    你又用你细软的胳膊抱住我的脖子

    不肯放我走

    你装出爱我的样子,我谦卑地感谢你

    我用金子换来你勉强的吻

    我原以为这爱将天长地久,它现在已经死去了呀!

    以前你那神奇的力量哪里去了?

    曾经你展颜一笑便能让天空一片金光灿烂

    你随意一句话就让晴朗的夏日乌云密布。

    疲惫,而非生离死别,才是

    爱之苦涩。我的激情已然耗尽

    像一条河流被烈日烤干

    我看看我空空的心,气馁地蜷缩起来

    我的灵魂像一片沙漠,沉默、荒凉狂野的风肆虐其上

    夜行的鸟儿把巢筑在国王的墓间

    我悲哀地看着你,懊悔

    我的痛苦,我的狂喜,我的酸楚,我的极乐。

    * * *

    [1] 苏丹(sultan)是某些穆斯林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2] 儿茶(catechu)是从某些亚洲热带植物中提炼出的物质,可用于染色、鞣制或用作收敛药物。

    [3] 纳闽岛(Labuan)是马来西亚婆罗洲东北海岸的一座岛屿。1848年后有一段时期曾是英国的直辖殖民地,1963年并入马来西亚。

    [4] 霹雳州(Perak)是马来西亚的十三个州之一。“Perak”在马来语中指“银色的”,也许指的是此州丰富的锡矿资源,也有可能暗指这里的渔业。

    [5] 丁加奴州(Trengganu)是马来西亚十三个州之一。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