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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忠义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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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之间,都有那样互守本份的情感存在着。每种实业和职业,都有它自己的忠义的宗教,————在这一方面,当必要之时,要求着绝对的服从与牺牲;在那一方面,要求着和爱与援助。死人的统治竟是弥漫了一切。

    自杀前

    日本武士在剖腹自杀之前会作死亡的心理准备,比如说写下称为辞世之句的诗歌。

    报杀父母或主人之仇的责任,和为父母或主人而死的本份,一样的早就有了。甚至在稳定的社会开始以前,这种本份就已存在了。日本最古的历史中,有好些地方,记载这样复仇的故事。孔子的伦理,将这种责任还要格外确定些,————主张杀父兄杀主人的仇人,“不共戴天”;又规定了亲族的等级,在这些亲族之内,复仇的本份是非常重大的。我们应该记得,孔子的伦理,在早时期就是日本统治阶级的伦理,所以一直流传到现在,就像我在别处已经提起过的,孔子的全部伦理,都是建筑在祖先崇拜之上的,正好代表了孝心的扩大与成功:因此这就和日本人的道德经验完全谐合了。既然日本的军人势力,渐渐发达了,所以复仇惯例,就普及了各处;它在后来更受到了法律和风俗的保护。家康自己也赞成这个,————不过说,在要想复仇之前,应该呈文给地方刑事法庭,说明自己的意志。他对于这事的言论是有趣的:

    “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圣贤(孔子)亦以为非报不可。有此欲报之仇者,应先呈文刑事法庭;虽然于所许之一定时期内,可以报仇而无阻,但不能以扰乱治安之手段行之。未经呈文擅自报仇者,乃系欺诈之豺狼:(或称“伪善之豺狼,”————那就是说凶暴谋杀之徒,藉口复仇,以冀免罪。(由日译英者洛特尔Low-der)。)或惩或宥,视其举动之情形,以为定夺。”

    亲属等于父母;师长等于主人,有仇都必为之报复。妇女复仇的著名小说和戏剧,为数很是不少;因为有时那被害的宗族,竟已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尽此责任,事实上就只可以由妇女或儿童为复仇者了。学徒为师父复仇;甚至拜把子的弟兄,也必须互为复仇。

    为什么复仇的本份,并不限制在自然的亲属方面,看了那特殊的社会组织,当然就可以明白了。我们已经知道,家长制度的家庭,就是一个宗教的团体;家庭的结合,不是自然情感的结合,乃是拜神仪式的结合。我们也已经知道,家庭对于社团的关系,社团对于部落的关系,部落对于民族的关系,都一样是个宗教的关系。最初复仇的风俗,为家庭的,社团的,或民族的拜神仪式那样的结合所约束,正和为血统那样的结合所约束一样,乃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此外则中国的伦理传进来了,军界的情形发展了,复仇为本份的观念就达到了更为广博的范围。承继的子弟,在责任上是和血统的子弟一样的;师长对于学生的关系,就是父亲对于儿子。殴辱自己的父母,须处死刑:殴辱师长,在法律之前,也是一样的罪名。这种对于师长也须孝敬的道理,是中国传来的:孝心的本份,扩大到了“心思之父”的身上。此处还有别种这样的扩大;探其源流,中国的或日本的,都一般的可以追溯到祖先崇拜去。

    现在,在任何讲说日本古风俗的书中,所没有好好的提到过的,乃是活祭这事上原来的宗教意义。古社会中,以复仇的风俗作为宗教的起源的,当然是人所共知的;不过日本的复仇,内中有宗教性,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的事实,却是很有趣味的。活祭大部分是一种赎罪的举动,看了它所举行的仪式便可知道,————就是将仇人的首级,放在要报仇的人的墓前,当作赎罪的祭物。这种仪式中,从前举行时,最动人的特点,便是向那要报仇的人的灵前,所作的一番祝告。有时这祝告不过用口说有时也要用笔写,就将这所写的祭文放在墓上。

    读我书的人,或者没有一个不知道密特福的杰作《古日本的故事》(Tales of Old Japan)和他的译作《四十七个浪人》的。————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有否注意到洗濯吉良上野介殿的首级的意义,或者注意到那些勇士伺候好久,方得复仇,而向他们已死的主人,作一会祝告的意义。这篇祭文是放在浅野爵主的墓上的,密特福(Mitfbrd)也曾译过。现在还在泉岳寺(Sengakuji)庙宇里保存着:————

    “元禄十五年壬午(一七三〇年)十二月十五日,臣大石内藏助以迄寺坂吉右卫门等四十七人,冒死奉告于吾故君之灵曰:呜呼,去年三月十四日,吾故君攻伐吉良上野介殿一役,臣等草昧,未悉究竟。不意吾故君无幸,竟以遭害,奸人上野介殿,乃稽显戮。虽政府文告,不许复仇,臣等此举,或非吾故君所愿,然而食君之禄,尽君之事,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共履地,他日泉下相逢,神天随侍,未报君仇,将何以自堪!用是此心乃快,夙夜侦伺,耿耿一日,无殊三秋。冒风雪,绝饮食,老衰疾痛,踵趾相接,濒死者数。螳臂当辕,弥为人笑,然此仇未复,此志未敢懈。昨夜集合,幸告成功,兹将上野介殿,押送吾故君之墓前。匕首一柄,去年曾亲手泽,付与臣等保藏,今以奉献。惟吾故君之灵,大昭显赫,锋刃再亲,割彼奸人之首,义愤永息;尚飨。臣等四十七人谨启。”

    这时间浅野爵主的祝告,就好像他在那里被人看得见的一般。仇人的首级,正是按着向活着的君主献馘的老例,仔细的洗濯过。在那坟墓之前,放着那柄匕首,这本来是浅野听命于政府,而自为切腹之用的,然后由大石内藏助动手,仍用它将吉良上野介殿的首级割了下来;————这就算浅野爵主的灵魂,正是用那兵刃割下那个首级了,冥冥中的鬼怒气,也就算发泄完了。他们这四十七个侍臣,本来早已奉判切腹自尽的,现在才各各自杀,追寻故主于地下,埋在他们故主的案前。在他们的墓前,二百年来,有那些尊敬他们的游客,时时来将馨香凭吊着。(游客们将名片放在这“四十七个浪人”的墓上,好久以来,已经相习成风了。我最近到泉岳寺去游览的时候,坟墓四周的地上,一片雪白,遍是凭吊的名片。)

    人必须要住过日本,能够感觉到日本古生活的真正精神,才能理会得这个故事中全部的忠义;但是我想谁将密特福君对于这事的叙述,和相关诸文件的翻译,加以仔细阅读了,就一定会受感动。那篇祝告,尤为动人心魄,————为了它所显出的热情和诚信,和对于另一世界尽本份的感情。不论我们现代的伦理,怎样的看不起复仇,可是许多复仇的日本故事,却自有它们高贵之处;它们的感动我们并不是为了什么卑鄙的复仇的表现,————乃是为了它们的感恩,自制,不怕死的勇敢,对于看不见世界的信仰,所显出来的揭示。这事的意义,当然就是我们无论自知或不自知,都为它们的宗教性所感动了。不过个人复仇————为个人损伤的延期报复————那是不合我们道德的感情的:我们已经熟习的知道,引起这种复仇的情绪只不过是残暴的情绪————是和畜生差不多的人所做的事情。可是为了本份所在或者对于已死的主人尽忠,所以不得不复仇,在这样的故事中,那就可以得到我们在道德上较高的同情,————使我们感觉到不自私,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所发生出来的力量和美丽来。《四十七个浪人》的故事,就是这类故事中的一份子。……

    不过我们还须记得,古来日本的忠义宗教,在殉死、切腹、活祭这三种可怕的风俗中得到了最高的表彰,而它的范围却是狭窄的。它有社会的习惯法限制着。虽然全国中这样的事不胜枚举,不论何处都可以找出性质相同的本份观念来,而那种本份的范围,以各个人而论,是决不会越出他所属的团体以外去的。侍臣不论何时都可以为他的主人去死;可是他若不是属于幕府将军的军旅中的,他就觉得他不必为了那幕府政府有所牺牲了。他的故乡,他的祖国,他的世界,都在他主人的领土之内。在那领土之外,他不过是一个流落者,————一个浪人,意思便是无主人的武士。在这些情形之下,向国族发生爱心的较大的忠义,————不照古代狭义而照近代广义而说的爱国心,————就不会充分的发展了。什么共同的祸患,什么全民族的危险————依各鞑靼人的来侵————也许暂时可以激发真正爱国的情感;但是在另一方面,那种情感是不会进步的。伊势的礼拜的确和部落的或宗族的礼拜不同,可以算得国族的宗教;但是每一个人却都受过教的,都须相信,他第一个本份乃是对于他的主人。一个人不能周到的侍奉两个主人:封建制度将别方面的趋向都取消了。主人完全占有着侍臣的身体与灵魂,在对于主人的本份以外,对于国族的任何本份观念,于侍臣的心目中是没有一些影踪的。例如一个平常的武士,就不会将皇命当作法律:他只知道于他的侯王的法律以外,便没有什么别的法律。至于大名呢他就可以按照情形依从或不依从皇命了:他直接的高级长官乃是幕府将军;他不能不为他自己,在天皇为神,和天皇为人这两项事情上,作一个政治的分别。在军力得到最后集中之前,为皇帝而舍命的诸侯,固然不少;但是公然反叛皇帝的侯王,为数尤其多。在德川柄政的时代,依从或违抗皇命的问题,完全要看幕府将军的态度;从来没有一个侯王,会冒险依从西京的朝廷,而不依从江户的朝廷的。在幕府制度取消之前,从来没有过。当家光的时代,大名们到江户来时,是绝对不许走近皇宫的,————甚至是应皇命的宣召也不能;他们也不许向御门(天皇)有所直接的请求。幕府的政策,乃是要防止西京和大名间的种种直接往来。这种政策,二百年来,遏灭了不轨的奸谋;不过它却也阻挡了爱国心的发展。

    就是为了那个原故,当日本意外的遇到了西方侵略的时候,侯王制度的取消,就觉得是最重大的事情。那绝大的危险,使社会的种种结合不能不熔合成一个坚体,以作一致的行动,————部落或宗族的团体,就须永远的解散,————所有的主权,应该立刻集中于民族宗教的代表者,————服从天皇的本份,从此以后,就须替代了服从各地诸侯的封建本份。忠义的宗教,是千年来因着战争而发展出来的,并不就此丢弃了:正当的利用着,简直就是价值无量的国族遗物,————倘使有聪明的意志向聪明的目的指导着,就是能成种种奇迹的道德力量。它不能因改造而受破坏;它只能受转换与变更。因此转换到了更高贵的目的上————扩充到了更大的需要上,————它就成了信托和尽本份的全国新情感;现代的爱国心。在三十年中,它究竟作成了多少奇事,现在的世人,不能不加以承认:它将来能够作成多少,将来自然可以知道。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就是日本的将来,必须倚赖着这好久以来,由古人遗传下来的忠义的新宗教,有所维系而不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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