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十八回 悟真空脫離苦海 感孽果墮落冥途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述一遍。巧玲合掌念佛道:「不想我們梨園竟會有你這一位大丈夫,看得破,逃得過。那程長庚還是個道士呢,究竟無甚把握。聞得他叫他兒子章甫立了一個科班,招了許多的小孩子,什麼陳石頭、茹福一般人物,生旦淨末丑,一天鬧到黑,總不過是為了個利字。這還說是我們內行的人;更有外行爺台們,也借著唱戲巴結差使。當今主子是穿了便衣,同了額駙符珍清文諳達愛仁伊精阿私出宮門,在戲園裡解悶。一日在廣德樓聽完了三慶班的話人大戲,到飯館去用飯。聽得隔壁屋裡有人自拉自唱,唱了一段『楊延輝坐宮院』的西皮慢板,嗓子極大,學的很好的張二奎。主子聽著高興,說:『真正唱戲的,還有好些人不及他受聽。」叫過跑堂兒的一問,方知那邊只有一主一賓。一個姓王,一個姓張。這姓王的是直隸人,官印慶祺;那姓張的是個老東兒,官印英麟。兩位都是翰林。主子記了回宮,卻沒弄清楚這唱的是王慶祺還是張英麟,即下了一紙上諭,把二位都派在宏德殿行走。召見之日,主子同他們細一談論,原來這位張爺連西皮二黃都分不出來。主子十分不快,只把那會唱的王老爺另眼看待,每日命他抄寫腳本。君臣之間,真彷彿三國劉玄德遇著孔明一般。王老爺也忠心耿耿,竭力報效,看起來不久要戴頂。你若同他去談佛法,他斷不信,怎比得你這樣的識見高超。」天喜道:「本來主子是精通這一道的,自己能上台,學的是武老生,連《黃鶴樓》的趙子龍、《鎮潭州》的岳老爺都抵得下來,盔頭、蟒靠、網子、髯口、靴子、把子都製造的格外講究。我是常聽得內務府的老爺們講說,料必不差。如今外面一干不諳大內情形的人造出謠言說,主子只能扮《紫荊樹》東廚司命,實在可笑。」巧玲道:「我也曾聽得內扇兒們說,主子唱《黃鶴樓》,便是這王老爺扮劉備,顛倒君臣,倒也有趣。」天喜道:「這就是眼前輪迴,正可給佛法作個旁邊的小小證據。只主子這樣鬧法,滿朝文武,難道沒有一位上本諫阻的不成!」巧玲道:「連綽號人稱四方倭爪的那位倭中堂都攔不住,不必再問別位。那狼家衚衕的延四大人,反因懂戲由外省召回京都,升了總憲。這位老爺子雖然平日敢說話,此時卻開不得口了。」天喜道:「作官人也不過是一台大戲,總不如學佛的好。」巧玲道:「我也常有這個念頭,只是撇不下這個家罷了。我兩個兒子,大的大瑣,小的二瑣,都未成人,叫我如何走得脫身!」天喜道:「各人機緣自有早晚。想是你的緣法還未來。我卻要先出苦海了。我親家那裡,我不去了。我的女兒我也不打她的招呼,明日我就走了。」

    當下天喜別過巧玲,回家過了一宵。次日五鼓,收拾行李,帶了二百兩銀子,出京上路,往普陀山去了.

    巧玲趕來送行,已是不及,只得回去。將走進自家門口,跟包人呈上一張報喪條子,卻是毓二老爺身故。

    巧玲大吃一驚道:「毓二老爺前天還在戲館裡見著,怎麼死得這樣快?」跟包道:「方才他家送信的人談過。昨日下半天,毓二老爺忽然把蔣蘭香蔣老闆找進城去,見面就說:『我要死!』蔣老闆說:『二老爺身體一點病沒有,怎麼出此不利之言?』毓二老爺道:『你不知道。我們二太太在閻王那裡把我告下來了,閻王准了狀子,差勾死鬼勾我去打陰曹地府的官司。我活不了了!不但我活不了,你是案裡的干證,只怕也有些不妥。』說著哭了。蔣老闆嚇得魂不附體,上車跑了。到了晚間,毓二老爺果真的過去了。」巧玲不勝詫異。

    待等毓宅辦事之期,巧玲前往弔祭,見那裡頗有幾個梨園子弟,卻單沒有蔣蘭香在座。少時,曹春山、戴錦江來了,巧玲知他二人和蘭香最近相好,便悄悄的說道:「蘭香受毓二老爺的恩惠最大,如今毓二老爺辭世,他是應來幫忙的。你二位不拘哪一位趕緊出城,把他找來,免得被外行人笑話咱們不義氣。」春山道:「不必去了。你不知其中原故,蘭香是為毓二老爺死的奇怪,害怕,不敢前來,並不是忘恩負義。」巧玲聽了,不再言語。三個又坐了片刻,一齊動身各奔家門。

    又過了幾個月,蔣蘭香發出知單,在家請客。曹春山、戴錦江都是少不了的。眾人來至蔣家,蘭香接待十分周洽。只他那容顏慘淡,比平日大不相同。眾人又不好問,只納悶罷了。

    蘭香知客已到齊,吩咐擺飯。眾人以為是家常便酌,待人了席,方曉得是整桌的酒筵,愈發心內疑惑。酒過三巡,蘭香忽然停杯歎氣道:「今日這桌筵席是我的永別酒長休飯。再過三天,我就與列位長辭了!」說著,淚如雨下。眾人道:「你身無疾病,何出此言!」

    蘭香道:「我昨夜正在悶坐,陡的燈光發綠,忽見兩個衙門裡的朋友,走將進來道:『我們是宛平縣白(钅容)白大老爺派來的,有件官司要傳你到案。』我道:『白小山白大人作過工部正堂,不是什麼宛平縣。那宛平縣王坤王大老爺,我是認得的,你不要胡蒙。』他道:『一些不蒙。那白大人在你們世界裡是尚書,在我們那一邊是縣城隍。實不相瞞,我們哥兒兩個是陰差。只因毓家的女弔死鬼在閻王殿下告他夫主凌虐致死一案,把你牽連在內,作個干證。閻王審得他夫妻和你今生案件雖輕,前世情節太重,即時答飭白大老爺,拿你赴審。你少不得要同我們哥兒兩個走一趟。只是我們那裡有去路沒來路,你快些預備後事。』我那時不由得痛哭流涕,向他哀告道,『公門正好方便。可憐我母老妻嬌子未丁,二位若肯發個善心,放了我,我情願出家修行。』他搖頭道:『修行來不及了。我們是不敢賣放的。』我又含著眼淚百般的央告,鬧了半個時辰,他道:『也罷,何官無私,何水無魚!陰陽一理。我們放你三日,你須要燒些上等銀箔,作我們的使費。我們暫且先走,待過三天,再來勾你。』我還在啼哭,鬼已不見。看來我是不能活了。我母親、妻子,我都向她們說過,現在哭哭啼啼在那裡給我預備後事。我死之後,還求諸位格外分心,替為照看我的老小,我在陰曹也感恩不盡。」

    蘭香一面說一面哭,他母親、妻子也在裡面大放悲聲。哭得眾人無不心酸,眼看著滿桌的酒菜誰也吃不下去。內中有個外行人,頗通佛禮,便站起來合了掌,不住的念佛。亂了一陣,大家忍餓而行。

    戴錦江同那信佛的卻走在一處,不免要說蘭香方才之事。錦江道:「我只笑那兩個陰差,作了鬼還在那裡詐欺取財,無怪永遠不得超生。」那信佛人道:「佛教最忌貪嗔癡。人生若犯了這三毒,便要沉淪。那癡毒重的,便變畜生;(目真)毒重的,便入地獄;貪毒重的,便墜餓鬼。這兩個作了鬼貪心不改,未免可憐。人生這三毒,大概是都犯的,想來冥途不遠,實是可憂。」錦江道:「我聽得念佛的老爺們說,人不怕犯了十惡五逆大罪,只要臨死念佛,便有佛來接引。這等說來,人盡可撒開了作惡,只消等快斷氣的時候再去念佛,也還不遲。怎麼,蘭香說要出家,陰差又道來不及?看來,那番話竟是胡聊。」信佛人道:「不然。佛法最重懺悔,和儒門不念舊惡一般。自古道:彌天大罪,當不得一個悔字。那惡人只因不明正覺,才去造罪。到得死期已至,忽遇高人指醒迷途,愧悔交集,一心念佛,滿腔都是善念,與佛心相應,已經可以算善人了。自能感動佛爺,救他免生惡道,帶業往生,只品位不高罷了。若是早就曉得有佛法,不肯皈依,貪圖世間快樂,任性胡為,仗著佛爺能作護身符,連神鬼都不懼怕,這等凶徒,臨死縱然念佛,惡念卻是不能除盡,怎能盼得佛來超度?只怕地獄是穩當的。君子尚且群而不黨,名賢也能大義滅親,豈有佛爺不問你行事如何、只念他名號便肯救濟的!總而言之,善人不念佛成不了正果,到不了西天,只在三善道里輪迴,不定哪一世又作了惡,依然墜落。惡人念佛只能種個千萬劫,以後的成佛遠因、眼前罪報,是逃不過的。蔣老闆雖不是窮凶極惡,只念念不忘世情,實是貪癡太甚,招的貪鬼上門,豈能用那出家的空談搪塞過去!若早能發願念佛,每日先念南無本師釋迦如來佛,南無阿彌陀佛,各十聲,各磕九個頭,再念觀音勢至並清淨大海眾菩薩各三聲,各磕三個頭,再念一遍彌陀經,然後持念各家彌陀洪名,日無間斷,感得佛爺住在他的頂上。陰司裡,慢說拿,只怕看也不敢看了。」兩個言來語去,早各望見家門,拱手分別。

    到了三日,都老早的跑到蔣家。那擾過酒飯的朋友,陸續來的不少,只有幾個屬禿頂馬,作事無蹤的,竟然未到。蘭香已穿了人殮的衣服,棺材停在院內。他將列位讓至內室,屍床已經擺好。一家人哭得淚人一般。蘭香卻一點眼淚也沒有了,呆呆的坐著等死。

    這些人,也有哭的,也有不言語隨著蘭香發呆的。那信佛人坐在一旁,只管持誦他的佛號。便有人道:「蘭香太信神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一人道:「我向來不信神佛,也不信報應。但是,無論如何,蘭香今日准死。他和毓二老爺一般。毓二老爺因太太不得其死,一心不忘,便死在太太身上。蘭香一心怕作干證,只往死路上想,心先死了,哪有一個不死之理!然而確與神鬼無乾。」信佛人道:「你這議論,叫作撥無因果,要造地獄業的。雖說佛爺各部大乘經典也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卻不是這等的講解。你道蘭香往死路上想,便不得活;我看,世間上的人都是貪生怕死,一心總是想活,怎麼又都不免一死?你的話聽著彷彿高妙,其實正是佛家叫作戲論的一種口氣,最犯禁忌。」

    他們正在議論,那蘭香陡的大叫一聲道:「來了!來了!」眾人一齊驚問道:「什麼來了?」蘭香道:「那兩個勾死的來了!手裡拿著勾魂牌,明明寫著蔣蘭香三字,難道你們看不見嗎?」眾人舉目四張,哪有什麼蹤跡。信佛人道:「彼此不同業,焉能看得見,不消多費目力。」蘭香嚷過之後,卻仍好好的活在那裡,眾人左右圍繞,好生忙亂。亂了半夫,蘭香道:「列位請出去吧!時辰已到,列位在此,陽氣太盛,勾死人不能把我帶走。」他母親、妻子聽得,越發哭著攔住眾人不放。蘭香焦急道:「枉是救不得我,但只耽延時間,給我添罪!」眾人被他催逼不過,只得退出。蘭香回身倒在床上,登時氣絕。

    大家重複進來舉哀,忙著找和尚轉咒,找陰陽開殃榜,找棚鋪搭孝棚,找成衣做孝衣。一切照例文章,不必細表。

    且說戴錦江看著蘭香人了殮,走離他家。在路上撞著沈明,氣急敗壞扯住他的衣服,大叫:「毓二老爺家的亂子來了,我簡直的活不了,戴先生救我!若是救不得我,你也莫想乾淨!」錦江聞言,不由得面目更色。

    要知毓宅之事與沈明何干,且聽下回分解。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