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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讲 潜意识的修炼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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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场是实用主义的,而教导我这种观点的实际效用的伟大学科,则是精神治疗学与医疗心理学。也许再也没有其他的领域,使我们必须承认有这么多不可预测的事情,也再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使我逐渐采用行之久远,但不知如何运作的方法。有问题的疗法也许会出乎意料地治愈病人,而所谓的可靠方法却可能导致出乎意料的失败。在探讨无意识时,我们难免碰到非常怪异的事情,理性主义者常常心怀恐惧,掉头走开,事后再宣称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而非理性,它盈满生命,告诉我:不要抛弃任何事情,即使它违背了我们所谓的理论(理论在最好的情况下,其生命仍甚短暂),或者不能立即解释,也不要抛弃。这些事情当然令人不安,没有人能确定罗盘到底是指向真实还是指向了虚幻,但安全、确定与和平并不能导致发现,中国这种占卜的模式也是如此。那方法很显然是指向了自我认知,虽然它总是被用在迷信上。

    我绝对相信自我认知的价值,但当世世代代最有智慧的人士都宣扬这种认知是有必要的,但结果却一无所成时,那么宣扬这样的识见是否还有用处?即使在最有偏见的人眼中,这本书也很明显地展露了一种悠久的劝谕传统,要人细心明辨自己的个性、态度以及动机。这样的态度吸引了我,促使我去写这篇序言。关于《易经》的问题,我以前只透露过一次,那是在纪念理查德·卫礼贤的一次演讲中说出来的,其余的时间我都保持缄默。想要进入《易经》蕴含的遥远且神秘之心境,其门径绝对不容易找到。假如有人想研究孔子、老子的思想精华,就不应当轻易忽略他们伟大的心灵,当然更不能忽视《易经》是其灵感的主要来源这一事实。我知道,在以前,对于如此不确定的事情,我绝不敢公开表露出来。我现在可以冒这个险,因为我已八十几岁了,民众善变的意见对我几乎已毫无影响。古代大师的思想比起西方心灵的哲学偏见,前者对我来说价值更大。

    八、坎 与 井

    我不想将个人的考虑强加于读者身上,但前文已经提过,个人的人格通常也会牵连到占卜的答案里面。当我在陈述我的问题时,也请求占卜对于我的行为直接评论。这次的答案是第二十九卦,坎卦。其中第三爻特别重要,因为这一爻是这一卦的变爻(老阴)。这一爻说道: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假如在以前的话,我将会无条件地接受劝告:“勿用”,对于《易经》不发一言,因为我没有任何的意见。但在目前,这样的忠告也许可以当作《易经》工作方式的一个范例来看待。事实上,目前求进不能,求退不得。谈占卜的事情,除了上述所说的以外,再也不能多说什么。想往后退,将我个人的见解完全舍弃,也做不到。我正处在这种状况当中。然而,事情很明显,假如有人开始考虑到《易经》,将会发现它的问题确实是“来之坎坎”(深渊复深渊)。因此不可避免的,当人处在无边无际的危险以及未经批判的思辨中时,必须要“且止且观”,否则人真会在黑暗中迷路。在理智上还有比漂泊在未经证实的可能性之稀薄空气中,不能确知到底所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更令人不安的处境吗?这就是《易经》如梦似幻的氛围。在其中,人除了依赖自己容易犯错的主观判断外,其余一无可恃。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爻非常中肯地将我撰写上述文字时的心情表达了出来。此卦一开始即以令人欣慰的文字,也同样的中肯————“有孚,维心亨,行有尚”(假如你是真诚坚定的,你必然被人们所尊崇)————因为它指出了在此具有决定性的事物,并不是外在的危险,而是主观的状况,也就是说:人能否真诚坚定。

    这个卦将处在这种处境里的主动行为,比作流水的行为模式,它不畏惧任何危险,从悬崖纵跃而下,填满行程中的坑坑谷谷(坎也代表水)。这就是“君子”的行为以及推进教育事业的方式。

    坎卦确实不是很让人舒畅的一个卦。它描述行动者似乎身处重重危机,随时会落入花样百出的陷阱里面。我发现在深受无意识(水)之左右、精神病随时会发作的病人身上,坎卦通常最易出现。假如有人较为迷信,很可能会认为这个卦本身就含有这类的意义。但是就像在解析梦境时,学者必须极端严格地顺从梦所显现的真实状况,在向卦象请教时,也应当了解他所提出问题的方式,因为这限制了答案的诠释。当我初次请教占卜时,正在考虑撰写的《易经》序言的意义,因此我将这本书推向前,使它成为行动的主体。但在我的第二个问题里面,我才是行动的主体,因此在这个例子当中,如果仍将《易经》当作主体,这是不合逻辑的,而且,解释也会变得不可理解。但假如我是主体,那种解释对我就有意义,因为它表达了我心中强烈的不安与危殆之感。假如有人斗胆立足在这样不确定的立场,他会受到无意识影响,但又不知道它的底细,毕竟在此情况下,不安危殆之感当然是很容易产生的。

    这个卦的第一爻指出危险的情况:“在深渊中,人落入陷阱。”第二爻所说的也相同,但是它接着劝道“虽不能脱险,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解决一些小问题的”。我竭力实践这项劝谕,所以在这篇序言里,我仅想将中国人心灵中《易经》如何应用的情况铺展出来,放弃了对全书作心理学的评论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我简化工作的情况在第四爻可以见到,它论道:

    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卫礼贤如此评论:按照惯例,一个官吏在被任命前,总要敬献某些见面礼以及推荐书信,但此处的一切都简单到了极点。礼物微不足道,没有人赞助他,所以他只好自我介绍。但假如存有危急时互相扶助的真诚心意,那这就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第五爻继续谈论受困的题旨,假如有人研究水的性质,可以发现它未流满洼坑,然后会继续再流下去,不至于溢出太多:

    九五:坎不盈,只既平,无咎。

    但假如有人看到事情仍不确定,挡不住危险的诱惑,坚持要特别努力,比如说要评论等,这样就只会陷入困窘之境。最上一爻非常贴切地描述道:“系用徽,置于丛棘,三岁不得”(这是一种被束缚住,如置囚笼的状况)。无疑,最后一爻意为人如果不将此卦的意义牢记在心,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我们这个卦的第三爻为变爻(老阴),这阴爻产生了张力,遂变为阳爻,并由此另生一新卦,它显示了新的可能性或倾向。我们现在得到的是第四十八卦————井卦。水的洼洞不再意味着危险,相反,它指向了有利的状况————有一口井,因此君子可激励百姓工作,劝勉彼此互相扶携。

    百姓互相帮助的意象似乎是要将井重新疏浚,因为它已崩塌,充满泥渣,甚至连野兽都不愿饮用。虽有游鱼活在里面,人们也可捕捉到它,但是井水却不能饮用,换句话说,也就是它不能符合人们的需要。这段描述使我们忆起那只被颠翻在地,不为人用的鼎,它势必会被安装上新的把手。而且,就像那鼎一样,“井已清理,清澈甘甜的井水可以饮用了”:

    井冽,寒泉食

    危险的水坑或深渊皆指《易经》,井也是如此,但后者有正面的意义:井台有生命之水,它应当重修后再度使用。鼎需要新的把手与手环才能拿得住,同样,井也需要重新修缮,它含有“清冷之泉,人可饮用”。人可以从中汲水,因为“它很可靠”。

    在这个启示里面,《易经》很明显又是言说的主体,它将自己视同活泉之水。以前的卦爻描绘人面临危险的情况时非常详细。它指出世人随时会出乎意料陷入深渊之中,但他必须奋力跳出来,以便发现古老的废井。这口废井虽埋没在泥沼中,却可重修后再度使用。

    我利用钱币占卜所显现的概率方式,提出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在我写完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分析后提出来的。第一个问题直接指向《易经》:我想写篇序言,问它的意见怎样?第二个问题则与我的行为,或者说我的情境有关,当时我是行动的主体,刚刚讨论完第一个卦。《易经》回答第一个问题时,将自己比作鼎,一只需要重新整修的礼器,这器物却不能得到群众完全的信任。回答第二个问题时,则指出我已陷入困境,这困境显示为深邃而危险的水坑,人很可能轻易地陷身进去。然而,小坑可以是个古井,它仅需要再加以整修,即可重新使用。

    这四个卦在主题上大体一致,在思想内容上,它们似乎也甚有意义。假如有人提出这样的答案,身为精神病医生的我,一定会宣称他的心智很健全,至少在他所提的事情上没有问题。在这四个答案里面,我发现不了任何的谵语、痴语或精神分裂的蛛丝马迹。《易经》历史悠远,源自中国,不能因为它的语言古老、繁复且多华丽之辞,就认定它是不正常的。恰恰相反,我应该向这位虚拟的人物道谢,因为他洞穿了我内心隐藏的疑惑不安。但从另外的角度来说,任何聪明灵活的人士都可将事情反过来看,他们会认为我将个人主观的心境投射到这些卦的象征形式里面。这样的批评依照西方理性的观点,它虽然极具破坏性,但对《易经》的功能却丝毫无损。而且正好相反,中国的圣人只会含笑告诉我:“《易经》使你尚未明朗化的思虑投射到它玄妙的象征形式当中,这不是也很有用吗?否则,你虽然写下序言,却不了解它,可能产生极大的误解。”

    九、瑜 伽

    我们这里看到的经文,并不是保存在博物馆里断编残简的古文献,因为它目前仍以诸种不同的花样,活生生地藏在印度人的灵魂当中。对欧洲人而言,这些经文记载的可能都是些古里古怪、琐碎不堪的生活枝节,但对印度人而言,这些经文却渗透到他们生活与思想中的每一细节。塑造印度人的精神,润物细无声的,并不是佛教,而是瑜伽。佛教是从瑜伽的精神中导出的,瑜伽比佛陀发起的历史改革要古老多了,普及的范围也更广了。我们如想从底蕴了解印度的艺术、哲学与伦理,我们首先必须去体会瑜伽的精神。我们如按照惯例,仅想从外在去了解它,肯定是无济于事的,因为这种方式与印度的精神性本质完全不相应。然而,在此我想先提出警告,在我们西方人中间,时时可见到有人对于东方的修行方法产生共鸣,因此,他们常原封不动,全面效仿。然而,这样做除了使我们西方的理智失去灵光外,其他一无所得。当然,如有人不管在伦理层面还是实际层面都愿意放弃欧洲的一切,成为彻底的瑜伽修行者,在菩提树下,敷盖鹿皮,结跏趺坐,毁身灭名,终了一生,那么,我承认他对于瑜伽的理解,可以达到如印度人一般。但假如做不到的话,他不应该假装对瑜伽非常内行的样子,不能放弃西方的理性,也不应该放弃,相反,形而上的模仿以及狂热的倾倒才该被制止。在我们理性可能达到的范围内,应该尽量去理解瑜伽。瑜伽的奥秘对于印度人而言,就像基督教信仰的神秘对我们的关系一样,甚至更为重要。我们不能容许异教徒揶揄我们信仰的秘仪,同样,乍看之下显得诡异的印度修行,我们也不要认为他们愚昧荒唐,否则,会封锁充分理解它的道路。目前,欧洲正处在人文主义与启蒙主义的弥天大雾中,因此,基督教教义的精神内涵早已消失不见。故我们对于认识不清的事物,很容易低估其价值。

    说到头来,我们若要彻底理解某一事物,还必须借用欧洲的方式才行。确实,人有时凭借心情理解的成分较多,等到要找出足以与有待理解的内容配合,并能加以确切表现出来的理智的形式时,才会发现困难重重。相反,也有专凭头脑理解事物的。科学思考的方式最能凸显此点,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无视感性的存在。对我们而言,应该先采取第一种感性的方式,再采取第二种重理智的方式,这种做法只能依靠读者的善意体谅及协力合作才可做到。此处要做的首要工作,就是先动动我们的脑筋,看看在瑜伽与欧洲式的理解之间是否有条隐蔽的桥梁,并试试看能否重新架构起来?

    十、冥 想

    然而,什么是瑜伽?“瑜伽”就其字义而言,乃是“拴上车轭”之意,意即降伏心灵的本能冲动,也就是降伏梵语所说的烦恼之意。瑜伽的目的就是要拴住这些力量,因为它们将人类系缚在这个世界之上。这个梵语词汇如果借用奥古斯丁的话来说,相当于“傲慢”与“欲求”。瑜伽的种类各式各样,但它们的目标完全相同。在这里,不再一一介绍,我们想提出来的,便是除了纯粹心灵的冥想之训练法以外,还有一种叫哈达瑜伽的,特别值得注意。哈达瑜伽可以说是一种体操,主要是用以训练呼吸及维持奇异的躯体姿势。在这一讲里,我想举出一种瑜伽经典加以说明,这一经典对于修瑜伽的心路历程,洞见得相当深邃。此一经典是佛教的经典,但知者不多,它虽然是用中文写成,但最早是由梵文翻译过来的,著作的年代可以逆推到公元424年,这本经典叫作《观无量寿经》,德文译本称为《阿弥陀佛冥想的经典》。此一经典在日本评价甚高,隶属于所谓的有神论系统之佛教(净土信仰)。此经典描述原初的佛陀(本初佛或摩诃佛)显化为五位冥想的佛陀————禅定佛或禅定菩萨————时的教义。五位冥想的佛陀之一阿弥陀佛,亦称“无量光佛”————可放出无量光芒的夕日之佛陀。此佛乃是极乐世界之主,如果释迦牟尼也是历史上出现的佛陀,是目前世界的导师的话,阿弥陀佛则可称为这个世界的保护者。而饶有趣味的是,阿弥陀佛崇拜中,有种类似食用祭仪面包的圣餐仪式。他常被画成手中持着赋予生命的长生食物或盛装圣水的容器。

    这本经典的导言从故事说起,内容此处不用细表。它大致是说有位太子(阿阇世)想夺走双亲的生命,其母韦提希对此极其苦恼,所以只好向佛陀求助,祈求他能派遣两位弟子目犍莲及阿难下来。佛陀听到后,决定满足她的愿望。因此,两位弟子立刻显现。同时,释迦牟尼佛本身也在她的面前现身。释迦牟尼佛指给她看一幻象,幻象中有十方世界,从这十方世界当中,她可以选择来生希望投胎的国土。韦提希夫人选择了阿弥陀佛居住的西方国土。佛陀于是教导她来生能够进入阿弥陀佛领土时所需具备的瑜伽。

    十三层的冥想————定善观

    当教导她诸种繁多的道德法则完成后,他又说出下面的一席话:

    你与众生,应当专心毋逸,念头蘩于一处,遥想西方。那么,当如何想呢?我今说明如下:谓想者,凡一切众生,除非天生目盲,否则都可看到日落。因此,你当兴起意念,凛然静坐,凝视西方落日,此时需要心意坚定,毫不做作,直到获得夕日之冥想,此际夕阳欲坠,状如悬鼓。既经由观想,获得夕日后,不管而后闭目开目,皆需使此意象清晰明了,毫无滑动。此造就称为“日想”,也是冥想之初阶。

    我们前文已说过,所谓落日,乃是用以比喻能使人长生不老的阿弥陀佛。经文继续描述道:

    其次,当作“水想”。凝观清水,想它澄洁空鲜。此意象亦当令它清晰明了,毫无滑动。千万不要因思虑松散,以致消失不见。

    前文业已说过,阿弥陀佛能惠赐我们长生不老之水。

    既然见过水后,当起“冰”想。想到冰晶莹剔透,你应作琉璃想,此意想成就之后,可见到大地内外皆为琉璃所做,清晖灿烂。此琉璃下面,有金刚七宝金幢,支起琉璃大地。此一金幢八方八棱具足,八方之每一方,皆由百宝组成。而每一宝石皆有千种光明,每一光明都带有八万四千色。这些光色反映到琉璃地上,其效果一如亿万太阳齐照,难以一一分辨。琉璃地面之上,复有黄金之绳布罗其间,并以七宝做成之枢纽加以区分,各部分皆相当洁亮分明……

    当这种观想成功时,你当冥想其中的事物,一一不许放过,一一皆极分明。不管开眼闭眼,此中意象皆不令流失。除了睡眠时间以外,你当永远记住此事,永藏心中。能达到此种观想阶段者,可以说已然粗见极乐国土。假如能达到三摩地(三昧,一种超自然的法尔安然境界)时,对于此佛国净土之细处,更可看得一一分明,然而却无法具体言说。这种观想可以名之为“地想观”,称作第三观。

    所谓的“三摩地”,意指“往内翻转”。此时的境界就是世界所有的关系全被消纳到内在的世界里来。据金幢所示,“三摩地”乃是八重道的第八个阶段。

    随之,即冥想阿弥陀佛国土中的宝石之树————即宝树观,然后再继之于观水————即宝池观。

    极乐国土有入池之水,每池之水都由七种宝石构成,每一宝石都轻柔温雅。其产处乃是来自宝石之王处,宝石之王亦名为如意珠王,它可一一圆成所有的祈求……在每一宝池中,有六十亿七宝莲花,每一莲花皆弹丸团,圆,而且周边恰好相等……宝石之水流转于花丛上下,其声婉转悦耳,清脆可人,演说苦、空、无常、无我等诸种无上之波罗蜜(智慧)。此声也赞美十方诸佛之法相圆满(三十二相),及由此衍出的诸种优越性质(八十随形好)。从如意宝王处,还会涌现出微妙难名、雅致无比之金光,金光随之化为百宝色鸟,鸟之鸣声甘甜谐和,极具魅惑。且能常思念“佛”,常思念“法”,并赞美“僧伽”。这就是八种功德水之知觉————八功德水想,也是冥想的第五个阶段。(第五宝池观)

    关于冥想阿弥陀佛本体,佛陀教导韦提希如此:在七宝组成之大地上,作莲花之花想。此花有八万四千片花瓣,每一花瓣有八万四千条花脉,每一花脉都可放出八万四千条光明,“每一光明皆可一一清晰了见”。(第七华座观)

    已作此观后,即当观佛陀本体。或有人问:当如何观?因所有如来佛陀的精神身体皆是自然原理(“法身界”),所以可遍入一切众生心想中。当你们心头观想佛时,你们的心即在佛中观想到三十二种完美法相以及伴随而来的八十种“好”。事实上,佛由心自成,即心即佛,十方世界佛陀具足溥博正道之知识,其广如海,如溯其渊源,便可发现都是从意识与思想生起。总而言之,当一心不乱,冥想如来佛陀、觉者、神圣而开悟之诸佛。当观想诸佛时,当先观想意象,不管睁眼闭眼,皆可见到一紫金宝像,端坐于莲花之上。

    既已看到佛像端坐,心窍因此得以清明,观极乐国土、七宝庄严宝地等,了了可见……见到这些事物时,务令其清澈不移,恍如观览你的双掌一般……(以上第八像观)

    通过此经验者,同时也就可见到十方世界一切诸佛……做这种观想的人,被称作观一切佛身。但因为观想佛身的缘故,所以也就是观想佛心。诸佛之心皆是大慈大悲,因慈悲无量无涯,佛陀以此广摄众生。能修得此观想的人死后舍身,转投他世,可以生在诸佛之前,而且可获得断念之心无生法忍,毫不沾染,尔后生起一切事物。所以智者应当收拾心意,集中一处,冥想无量寿佛。(第九真身观)

    习得此冥想者,不会处在胎儿之状态,反而会在洁净奥妙的诸佛国土间,自由来去。(第十一决定往身观)

    见到此事时,当起心观想,设想自己生于西方极乐世界,处在莲花之中,盘腿结跏趺坐。此时,当观想眼前莲花闭合,其次再观想莲花盛开。莲花开时,复设想有五百色的亮光 照身上,并设想你眼目张开,见到诸佛菩萨遍满空中,且听到水、鸟、树木及十方诸佛皆发出音声。(第十二之普想观)

    接着,佛陀又告诉阿难及韦提希,如下所述。

    如一心一意,想往生西方的人,先当观想池水莲花上,有一丈六之佛像结跏趺坐。我们前面业已说过:佛陀实际的躯体无涯无际,其广大迥超出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意料之外。然而,因为阿弥陀佛如来昔日愿力效应之缘故,凡有人忆想到他时,必然可以完遂自己的意愿。(第十三之杂想观)

    经文继续论道:

    当佛陀说教终了,韦提希夫人与五百侍女因亲闻佛陀说法,刹时见到无边广袤之极乐世界,也见到了阿弥陀佛的灵身及二位菩萨(观音与大势至)的身躯。韦提希心生欢喜,乃赞叹道:“此事得未曾有!”言毕,当场悟道,并获得永不随事转的断念之心(无生法忍)。她的五百位侍女也发愿,想要达到无上的最高智慧,并期望往生佛国。世尊完全记下她们的祈求,并预告她们可以往生彼岸佛国,以体验到诸佛现身眼前之三昧境界。

    修行不及者如何往生————散善观

    在补论部分,谈到有关未悟者的命运处,佛陀总结瑜伽的修行如下。

    如有迫苦痛,无暇念佛的人。善友应当告诉他:你若不能心中念佛,专一修行,至少也当念“南无阿弥陀佛”,而且态度要虔诚,音声不令中绝。当一方面念佛时,一方面也要不断冥想“南无阿弥陀佛”,前后十回。由于赞扬佛名之故,因此在声声念念中,可以免除掉八十亿劫的生死之罪。而且在命终之际,还可看到莲花全开,状如日轮,停驻面前。就在这一念之间,他即可以往生极乐世界。(九品往生、下品下生项。)

    以上所述,正是我们关心的瑜伽修行的主要内容。经文分成十六种冥想法,此处仅略举其中的部分。但纵然如此不足,对于冥想阶段的说明————浑然出己、豁然顿悟之“三昧”乃其最高的位阶————大体也足够了。

    自己催眠,主动想象

    这种修行的初阶,正是将精神集中在摇摇欲坠的夕阳之上,南部热带地方,太阳纵将西沉,其光线依然强烈炙人,因此,即使只是短暂一瞥,还是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残像。此时,如闭上双眼,暂时也还可见到太阳。众所周知,凝视钻石或水晶球等闪亮炫目的物体,是一种催眠的方法。凝观太阳,应当也同样具有催眠的效果————当然,此处不能真正催人倦眠,因为“冥想”太阳时,必须凝定在太阳上面。这种冥想是对太阳的形状、性质以及意义的一种反照,一种“清明显现”,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活生生的再现”。由于底下一连串的冥想修行中,圆形的地位非常重要,因此,我们大可认为:圆形的太阳成了以后环状幻觉的模型,这就如同它所发出的强光,预启了后来放射光芒的幻象。至此经文即可以如此说道:“观想已成。”

    下一步的观想是水观,水观并非建立于感官印象上,而是通过能动性的想象方法,冥想出反光的水之意象。然而,依据经验,我们知道水面很容易完全反射阳光。因此,不得不将水观想成“闪耀而透明”的冰。经过这套程序,太阳意象中非物质性的亮光一变而为水之物质形象,再变而为固体之冰之形状。此种训练之目的,明显的是要使幻象具体化,以让它有血有肉,得以成形,让它在我们熟稔的物质世界中,也可以占据一席之地。换句话说,我们可以从心灵素材中,创造出另外的一种实在。此种透明的冰是青色的,但它可变成青色的琉璃,再变为坚固的宝石,接着转化为“大地”。此“大地”当然是“闪耀而透明的”。在这“大地”上,创造出一种安稳不动、绝对现实的基盘。而此一青色透明的大地就如同玻璃湖般,穿过它明亮的结构,可以洞观它的底层为何。

    接着,所谓的“金幢”又从此底层照耀兴起。而此处当注意的是,在梵文里,“幢”带有“象征”或者“记号”之意。因此,我们也不妨谈谈象征如何兴起。很明显,“伸展至圆阵之八方八棱”的象征,其用意乃是代表大地之底往八方放射之体系。经文所谓“基底之八隅”皆因金幢之故,“一切盈满”。此体系之闪耀,其光芒“何啻于亿万个太阳”,由此可见太阳残像之明亮度已增加到难以衡量————而放射之能量,也大幅激增。“黄金之绳”体系,紧密如网,此观念似乎颇为怪异,但它的意思其实是说:此体系即经由此种方式,紧密缠联在一起,再也难以拆离。但万一这套方法失败了,或者因失误而招致土崩瓦解,其情况如何呢?很可惜,经文并没有稍加解说。在能动性的想象过程中,如发生病态幻觉之搅乱现象,不是不可能的,相反,对专家而言,这种事经常发生。因此,在瑜伽之观想中,借着金绳此一意象,强化内面之稳定性,此种方法一点儿也不令人费解。

    经文虽然没有明说,但往八方放射之体系,应当即是阿弥陀佛国土。在此天国之中,长满了亭亭玉立、清雅可人的树木,尤其重要的是,阿弥陀佛国境有无数由七宝所成的水池。池水的源头是“如意珠王”————一颗可许愿之珍珠,它用以象征“难以攀企之财富”,一种至高的价值。在中国的艺术中,它常被造成明月状,而且是和龙连接在一起。流水吐妙音,其间包含对立的两极,它正在宣扬佛教的基本教义:“苦、空、无常、无我”,凡存在皆苦,凡我执都是无常,只有了解非存在(空)与无我以后,才可以使人从这种迷惘中获得解救。由此看来,吟唱之流水无异于佛陀之训诲。而此处的救赎之水、智慧之水,如借用奥瑞瑾的话说,即是一种“教导之水”。同样的,水流源头之珠宝为如意珠王,用以指涉如来佛陀。因此,紧随而来的,是要经过冥想,重构佛陀的意象。由于这种意象的形成,正是奠基在冥想之中,因此,我们也可以了解:所谓佛陀,只是瑜伽学者能动的精神而已。换句话说,也就是冥想者自己本身,并非他人。这并不只是说佛陀的意象出自“人的心灵与思想”,而且也还意味着:制造这些思想意象之“精神”,就是“佛陀本身”。

    十一、佛 教

    在八角型的阿弥陀佛国土中央,有朵浑圆的莲花,佛陀即静坐其间进行冥想。佛陀大慈大悲,垂悯众生,其意象极为显著。然而,观想境界中,由内在本质显现出的佛陀,其实就是意指冥想者本来的自己。他体验到自己是宇宙唯一的存在,是至高无上的意识,同时也就是佛陀本身。要达到此最终目标,必须先经历长期的锻炼,使心灵具有重构意象的能力,如此才能使初学者从虚妄的自我意识所建构成的愁苦虚假的世界中解放出来。反过来说,也才能达到心灵的另一极,在此极中,梦幻泡影的世界已被摒除无余。

    十二、奥费斯和耶稣基督

    “美女与野兽”是个具有野花风味的童话,整个内容是那么的出人意料,而且又产生了如此自然而神奇的意义,以至于一时之间,我们竟没有注意到它属于何种或何类植物。这类故事的神秘性,不仅可以普遍地应用在更伟大的历史性神话中,而且可应用在能表达神话或推论出神话的祭仪中。

    这种恰当地表示此类内心经验的祭仪和神话,在狄俄倪索斯的希腊罗马宗教中,以及其继承者奥费斯宗教中得到例证。这两个宗教提供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创始,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神秘”。它们产生了一些与具有雌雄同体性格的“神人”联合的象征,这“神人”对动植物世界有详尽的了解,而且是解开动植物世界奥秘的大师。

    奥费斯大概是个“真人”、歌唱家、先知、教师,此外,还可能是个殉道者,他的墓冢成了圣地。难怪在早期的基督教礼拜堂能看到奥费斯————耶稣的模范。这两个宗教复苏希腊文化世界,保证未来神圣的生活。因为他们都是人,而且都是神圣的调停者,所以在罗马帝国希腊文化消失时,他们坚持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不过,奥费斯的宗教和基督教有个重大的区别,虽然两者都升华成一种神秘的方式,但奥费斯的神秘使旧有的狄俄倪索斯的宗教继续存在。其精神原动力来自于一个半神半人,在他身上保留着根植在农业艺术中最意味深长的宗教特质。那种特质是各农神的旧有模式,他们只为四季而来————换句话说,是诞生、成长、丰收和衰败循环不息的周期。

    另一方面,基督教驱散那些神秘。基督是一种由族长统治,游牧、田园宗教的产物和改革者,它的先知代表弥赛亚,作为绝对神圣原始的存在。人类之子虽然是处女之身所生,但在天堂上自有其起源,上帝赋予他肉身,命他来到人间,死后又回到天堂。

    当然,早期基督教的禁欲主义并没有结束,周期神秘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其使徒身上,且已到教会最后要在其祭仪中加入许多异教徒仪式的程度。其中最有意义的内容,可以在复活节前一日的活动和复活节日庆祝基督复活的旧有记录中发现————中古礼拜堂的洗礼仪式是一个合适、深刻而又有意义的创始祭仪,但那种祭仪并没有留存到现世。

    留存下来但仍旧包含主要的创始神秘意义的比较好的祭仪是天主教徒在圣餐中举起圣餐杯的仪式。我曾在《弥撒变形的象征》中说,高举圣餐杯的酒是圣化的准备,这可从随后紧接着两“圣灵”的祈愿中得到证实……祈愿仪式灌入酒和圣灵,因为这是生子、履行和变形的“圣灵”……举杯之后,圣餐杯放在圣饼的右边,以符合流自基督右边的“血液”。

    不论是以狄俄倪索斯的杯子还是以神圣的基督徒的圣餐杯来做表示,圣餐的仪式各地都一样,但每个个体参加圣餐仪式的自觉标准则有所不同。狄俄倪索斯的参与者回顾原始事物和“巨风暴浪中诞生”的神:它从有抵抗力的“地母”的子宫中冲出来。

    将主要强调生和死的自然永恒周期跟这回顾对照,就可看出基督教徒的神秘之处在于受教者最希望与一位超越的上帝联结。“自然之母”曾留下她所有美丽的季节转变,而基督教的中心人物则献出精神的确实性,因为在天堂里他是上帝的儿子。

    同是优秀的牧羊人和调停者,奥费斯发现了狄俄倪索斯宗教和基督教间的平衡,因为我们发现狄俄倪索斯和基督都担任同样的角色,不过两者顺应时间和空间的位置不同————一个是地狱世界的周期宗教,另一个则是天堂的、末世学的或终极的周期宗教。

    在极度疲惫和沮丧的心情下,有个女人在接受分析时出现如下这个幻想。

    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拱形圆屋顶的房间里,我坐在一张长而窄的桌子旁,弯腰驼背,而且颤抖不已,只穿着一件从肩膀拖到地上的白亚麻布衣服。有些重要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一点精力和生气也没有,眼前出现一些在金环上的红色十字架。我记得很久以前,曾立下某种誓言。无论现在我在何处,必定要谨守这诺言。我在那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我慢慢地张开双眼,看到有个男人坐在我身边。他是来治疗我的疾病的,看上去自然而仁慈。虽然他对我说话,但我没听到他在讲什么。他似乎知道我在何处。我发现自己非常丑陋,一定是有种死亡的气味围绕着我。不清楚他是否会被我的样子吓退。我看着他好一会儿,他并没有转开,我的呼吸才比较顺畅。

    然后我感到一阵凉风或冷水倾注在全身。我现在卷起那白亚麻衣服,准备睡觉。那人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之上,这使我模糊地想起我的创伤。经他的手推拿后,我似乎增加了不少力量,也得到了治疗的效果。

    奥费斯是个怀念狄俄倪索斯但前瞻基督的神,这两者多少融合在奥费斯这个人物里。对于这个在两者中间的人物的心理意义,瑞士作家戴连蒂在解释奥费斯的祭仪时有番精彩的说明。

    奥费斯在一边唱歌,一边弹七弦琴时软化世人。他的歌声实在太强而有力了,以至于能支配整个宇宙。当他和着七弦琴歌唱时,鸟儿飞到他身边,鱼儿离开海水,飞跃到他身旁,风和海都寂然不动,河流的水向着他急涌而上。天空中不仅不会下雪,更没有冰雹。树木和石块跟着奥费斯,老虎和狮子躺在他旁边,还有绵羊、狼、雄鹿和獐等。不过,这到底是指什么呢?这是意指透过神圣的洞察,了然自然事件的意义……自然事件的内部既变得和谐,又安排得井然有序。当调停者当场做出崇拜的举动,并表现自然之光时,万物变得轻松自然,而且所有生物都能和平共处。奥费斯是虔敬和信心的具体化,他象征解决所有冲突的宗教性态度……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是真正的奥费斯,即是一个优秀的牧羊人,他根本的具体化……

    这女人先前曾因怀疑自己加入原始宗教而感到恐慌。她被教育成一个旧学派的虔诚天主教徒,但自从到了青年期,她就奋力从家里遵从的形式化宗教传统中挣脱出来。不过教会时期的象征事件,以及看透它们的意义都影响她心理改变的整个历程。在她的分析中,我发现这实用的宗教象征知识有着很大的帮助。

    她的幻想中最有意义的元素便是那块白布,她了解这是献祭的布,而她认为那个拱形圆屋旧的房间是个坟墓,至于她的诺言,她把它和驯服的经历联想在一起。这个她称为诺言的东西,暗示一种有危险性,以致会导致死亡的创始祭仪,这象征她已离开教堂和家庭,正以自己的方式体验上帝。在实际的象征意义上,她已体验到“模仿基督”,而且像他一样,要先忍受死前的创伤。

    献祭的布暗示包尸布或寿衣,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就是裹着这种包尸布,然后被放置在基穴里。幻想的结尾介绍一个治病的人物,这是随意地把我联想成她的分析者,不过他也是个像知己一样充分了解她的经历的自然角色。他用语言对她说话,但她仍然无法听到,但他两只手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而且有治疗的效用。我们可以知道,凡是优秀的牧羊人,如奥费斯,或基督,都是独裁者或治疗者。他偏向生活一边,而且向她保证,她现在可以从死亡之穴中回来。

    我们可称为再生或复活吗?或许两者都是或都不是,那实质的祭仪到最后公布:冷风或水流遍她全身,这是洁身仪式或净化死亡之罪的原始行动,这是真正受洗的本质。

    这女人有另一个幻想,她感到自己的生日适逢基督复活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认为自己与基督的形象同一,因为基督所有的力量和光荣,都正是凡人所缺少的。当她竭力通过祈祷来达到时,他和他的十字架会高举至天堂,实非人类所能达到的。

    在第二个幻想中,她将生命寄托给上升的太阳,作为再生的象征,而且一个新的女性象征开始创制其外形。首先,它以“水袋里的胎儿”的形式出现。然后,她带着一个八岁大的男童穿过水,并“渡过危险的地方”。后来,发生了一个新的变动,使她不再感到胁迫感,或在死亡的影响下————“在一个靠近一条小瀑布的树林里……四处长满了绿色的蔓草。我双手捧着一个盛满泉水的石碗,碗内还有些绿苔藓和紫罗兰。我在瀑布下洗澡,这里的水金光闪闪,而且‘滑溜溜的’像个小孩一样。”

    这些事件的意义相当清楚,虽然这有可能失去许多变化意象中神秘叙述的内在意义。我们在此似乎得到了一连串再生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一个较大的精神自我再生,而且像一个小孩般地接受洗礼。其间,她曾拯救一个年纪较大的小孩,就某种意义来说,这小孩代表她童年时代最受伤害时期的自我。她带着他穿过水,渡过危险的地点,这指出如果她太远离她家庭传统的宗教,就会有丝罪恶感,但宗教的象征由于其不存在而更有意义。一切都在自然的手里,我们显然是在牧羊人奥费斯的领域里,而不是在上升的基督领域里。

    紧接着有个梦,带她来到一座类似亚西西城里有桥陶所画的圣方济壁画的礼拜堂前。她在这里感觉不到拘束,因为圣芳济与奥费斯一样,是个自然的宗教家,这复苏了她在宗教关系中所改变的情感————经历这关系,令她非常痛苦,但现在她相信她可以快乐地面对受自然之光鼓舞的经历。

    这一连串梦以远处的狄俄倪索斯的宗教的祷告声作为结束。她梦到自己用手牵着一个金发小孩。“我们正喜滋滋地参加一个宴会,连太阳、四周的树木和鲜花都会参加。那小孩手中有朵小白花,他把花放在一头黑公牛的头上。那公牛也是宴会的一分子,而且全身都饰有喜庆的装饰。”这令人回想起为崇拜狄俄倪索斯而伪装公牛的古老祭仪。

    但这个梦并没有就此结束,那女人补充说:“不久,那头公牛的身体被一支金箭刺穿。”现在,除了狄俄倪索斯之外,还有另一个基督教祭仪,也是以公牛扮演象征的角色。波斯的太阳神牺牲了一头公牛,它也像奥费斯一样,代表渴求精神生活,这种精神,可以克服人类的原始动物激情。

    这一连串意象证实一个在许多幻想或这类梦的前后关系中找到的提示。在宗教探索之中,男人和女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现代西方基督化社会的男女,仍旧在那些努力争取主权的早期传统的势力下。这是异教徒或基督教信仰————或者我们可以说————再生或复活的冲突。

    我们可以在这个女人的第一个幻想中,找到解决这一困境的较直接的答案,这象征很容易被忽略掉。那女人说,在那个拱形圆屋顶的房间里,她眼前出现一个在金环上的红十字架的幻象。当后来她的意识变得更清楚时,她正要经历一次意味深长的心灵洗礼,而且经历这次“死亡”,便可进入一种崭新的生活。因此,我们可以想象这个意象————它成为她绝望生活的深渊————应该以某种形式传达她未来的宗教态度。她确实找到了思考的证据,因为那十字架代表她对基督教态度的热忱,而那金环则代表她对基督教神秘宗教的热爱,她的幻象告诉她,必须以展现在前面的新生活调和基督教和异教的元素。

    最后,要谈的是有关古代那些祭仪和它们与基督教的关系的观察,这点相当重要。在希腊古代神秘庆典中举行的创始祭仪,不仅适合那些寻求过更富足生活的人,而且还可以作为死亡的准备,就好像死也需要通过同类的创始祭仪一样。

    人们在伊克林山靠近古罗马骨灰安置所找到的一个骨瓮里发现一个清晰的浅浮雕,显示出创始最后阶段的情景————受教者获准出席和诸女神沟通,其余的设计是两个净化的初步仪式————“神秘猪的牺牲”以及神圣婚姻的神秘化仪式。这都在暗示从一个开始到死亡,其暗示后期神秘的仪式————尤其是奥费斯的宗教仪式————给予了永远不朽的承诺。基督教甚至更进一步,它应允的东西不仅是不朽,而且替有信心的人提供天堂之中的永恒生命。

    因此我们了解,现代生活有重复旧时模式的趋势。那些要学会面对死亡的人,也许要再学习死亡是个神秘的古老信息,因此,我们必须在同样顺服和谦卑的精神下自求多福,这一如我们学习生活一样。

    十三、“自我”与“大我”的对抗

    希里·喇嘛哪的思想读起来很是漂亮,在他那里我们看到的是纯粹印度式的风格:永恒的呼吸,排斥世界,也为世界所排斥。它是各个时代里的歌谣,它如同夏夜的蟋蟀鸣声,回响着万物之音。这种曲调建立在单一的伟大主题上,虽然它的单一性质常被五彩缤纷的千种反光掩盖住,但事实上它是印度精神的永恒愉悦,亘古未断,而且绝不疲怠。它最年轻的化身,即是希里·喇嘛哪本人。这种曲调是种戏剧性的对照,对照的一方是“阿特曼”(我执或自我意识),另一方是我执紧紧系住的本我。圣者也称阿特曼为“我之我”,因为本我确实在体验中被视为主体之主体,也就被视为自我真正的来源及其操控者。但自我反过来也一直想消解本我赋予它的自主性,并占为己有,而这种(错误的)努力始终持续不断地进行着。

    西方人对这种冲突不会不了解,只是对他们来说,冲突就是人与上帝的关系。现代的印度人已大大地采纳欧洲人的语言习惯了,因此,“本我”或“阿特曼”基本上被视为等同“上帝”。就我的亲身经历而言,确实有这种现象。然而,西方人提出的对立关系是“人与上帝”,印度人刚好相反,他的对立方式或对应方式乃是“自我与本我”。在与“人”的概念对照之下,“自我”明显的是一种心理学的概念,“本我”也一样————我是说假如用“我们的”思路判断的话,我们往往倾向于设定:在印度,“人与上帝”的形而上学的命题已被转移到心理学的层面。可是我们如再仔细观察后,即可真相大白,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因为印度人“自我”与“本我”的观念并不是真正的心理学的性质,我们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它与我们“人与上帝”的性质并没有两样,它同样也是形而上学的。印度人缺少知识论的观点,就像我们宗教语言里的情况一样。换句话说,他们仍处在“前康德”的阶段。因此,诸如认识批判眼光见到的多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就是形而上的存在与形而下的存在,或超越的与人类经验之相互否定的关系,如此种种,在印度是不被人知的。但在这点上,我们西方人事实上是更无知的。此外,如谈及印度所谓的“大我”一词,我们发现他们认定“大我”是种事实,它就是这样的存在,这样的概念事实上也是“前心理学的”。心理学就不能这样做。我们且不论心理学意味着什么,但它不能否认人会有戏剧性的冲突,波涌起伏,可是它对内心世界的贫乏或富裕,终究仍保有发言的权利。进一步说,我们虽然对自己独特及矛盾的性格极为熟稔,但我们也意识到下列的事实:即借我们能够利用的手臂,我们尝试辨认出本质上仍属朦胧未知的某物,而且我们希望能够用心灵结构的方式表现。只是此结构如与已知部分的性质相较,两者可能仍旧不太相称。

    这种认识论上的限制使得我们对所谓的“本我”或“上帝”这些词语,远远保持距离。“本我=上帝”这个恒等式震慑住了欧洲人。但这正如希里·喇嘛哪及其他诸人显示出来的一样,这是种独特的东方认识论————心理学在此除了承认它根本毫无能力分判两者外,不能妄赞一语。心理学观点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仅是先确认本来的“自己”此一经验事实展现出来的宗教的诸种征候,以及在“神”的名目下相结合的诸种体验语言的领域。虽然宗教亢奋的现象远超出知识论批评所能企及的范围————这种特色也见于所有情感的表现————但人因渴求认知这样的现象,所以常不免我执我固,冥顽不灵,甚至会绝对坚持“反抗神的”或“恶魔”般的信念。这种思考方式对具有思考能力的人而言,到底是得是失,自然是个问题。总之,早晚他的理智会和紧紧系缚着他的情感上,为了了解究竟发生何事,他会力求从纠结缠绕的情感中脱身出逃。如果此人行事慎重,意识清醒的话,他将会不断发现:至少他某部分的经历是人为的解释。这样的解释是有限的,就如同罗耀拉的例子一般。当他在幻想中乍见多眼蛇时,最初将它看作神圣的源泉,随后则改正过来,将它视为恶魔的起源,作为灵魂根源的“大我”,与神一般无二,因此,当人存在于“大我”当中时,他不仅是包容在神之中,而且,现实中他就是神。希里·喇嘛哪在这点上,阐释得相当明快,无疑,人神等同也是一种解释。同样,将“大我”视为最高的善,是一切希求渴望的目标,这也依然是种解释————虽然这种经验现象的特点是先验的,也是任何宗教亢奋(凭依)现象不可或缺的构成因素,但这不妨碍批判的知性会对这种心灵特性之正当性提出质疑。对于这样的质疑,知性要如何解答,很难看得透,因为知性完全缺乏此方面的必备标准。任何可以解答的标准反过头来,还是会遭到批评,人们会质问其正当性何在。所以我们此处唯一能决定的,乃是心灵事实在此占有极大的优势这一点而已。

    十四、修行时形成的人格状态

    东方修行的目标与西方冥契主义的目标相同,两者都想将重心从自我往大我移,从人往神的方向动。这也就意味着自我在大我中,或人在神中消灭。希里·喇嘛哪实际上如不是或多或少已经吸纳到“大我”当中去,要不然就是他极为努力,坚持不懈,想将他的自我在本来面目中的“大我”里消绝掉。罗耀拉在《灵操》一书里,也显现了类似的努力,他要将人“固有的所有物”,即人的自我存在,尽其所能,从属于基督。与希里·喇嘛哪同时代的一位前辈喇嘛库里秀哪对于“大我”的关系,也怀着类似的态度,只是在他的例子里,自我与大我间的矛盾更加突出罢了。希里·喇嘛哪虽然对他的弟子强调消灭自我是精神努力的本来目标,但对他们世俗的职业仍抱着“理解”的宽容态度。在这方面,喇嘛库里秀哪则迟疑多了,他说道:“只要依附在自我之上的探究依然存在,智慧与解脱皆不可能,生生死死亦永无了期。”同时,他也承认“我执”能达到三昧境界,解脱自我的人极少极少……我们也许可以毁灭他一千次,但“我”的意识还是会再度回来。今天你可以砍掉无花果树的枝干,明天你会发现新芽仍在茁壮成长。最后,他甚至暗示自我是毁灭不了的。他说:“如果‘我’的意识挥之不去,那么,就让它留下,充当上帝之仆好了。”和这种对自我的让步相较之下,希里·喇嘛哪绝对是比较激进的,如果用印度的传统来看的话,当然又是比较保守的。两人中,喇嘛库里秀哪虽然较为年长,但反而较为现代,这应当是他受西方精神的影响远深于希里·喇嘛哪所致。我们可以设想“自己”乃是整体心灵(即全体意识与无意识)的本质,因为它表现出来的,“确确实实”如同心灵发展所欲达成的目标,这不是任何有意的期许或意见揣测所能拟议的。“自己”总是落在一种过程之中,它的内容主题也是在此过程中形成的,其范围会超出意识的藩篱之外。唯有经过长时期的作用影响,我们才有可能感觉到其存在。对这种自然的过程抱着反省的态度后,我们不免会开始对某些事情感到怀疑,因此,从一开始就会将“大我=上帝”这一公式排除在外。因为这种公式显现自我溶解在“阿特曼”中,这是宗教及伦理的唯一目标,它体现在希里?喇嘛哪的生涯与思想中。在基督教冥契主义里,情况也一样,不同的只是词语上有出入而已。此公式施行的结果,必然会贬抑生理的与心理的人性,也就贬抑活生生的躯体及“阿特曼”并想将它毁灭————对于人的灵性,则大加赞扬。希里?喇嘛哪因此称呼他自己的身体为“这片土块”。但我们如果不取上述途径,而批判性地考虑人类经历是那么的错综复杂(情感的因素加上解释的因素)的话,我们恐怕不得不承认:自我的意识还是很重要。而且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阿特曼此种身躯,绝对不可能有人可以主宰任何发生的事物;既没有和被说成“土块”(身躯)相连在一起的圣者之个别性自我(这不是极端明显吗),也就没有所谓的希里?喇嘛哪可言。纵使我们同意希里?喇嘛哪的话————他确实已达到无我的境界,但只要阿特曼此种自我一说话,我们便知道这依然是意识的心灵构造与身体相合后,语言的沟通才有可能。生理的、心理的人性确实麻烦无比,但没有了它“自己”将会空无一物,正如安迪斯?斯留修司早已说过的:

    我知道若没有了我,

    上帝片刻难活,

    我若逝世,他————

    也将消失。

    “大我”内部具有与目标类似的性质,要表现此种目标,不能依赖意识的参与。达成目标的冲动是无从被否决的,其情况就像我们不能否决自己的自我意识一样。但人的自我意识也常会专横地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且往往或明或暗地去反对不断流转的自我之需求。实际上,“大我”可以说毫无例外的,总是处在一连串无休无止的折中协调之间。意识我与自己苦心孤诣,力求维持天平的均衡————假如一切都顺利的话,或许也可以做到。而任何一端如果摆得太过的话,通常会被视为“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当然,“极端”之事如果发生的极为自然,本身也不坏。我们只要了解它们的意义,善于使用的话,它们也会给我们足够的机会去实现,这的确值得我们庆贺。在这些人当中,极少数的人与世隔绝,超脱事外,他们往往禀赋奇绝,意识的领域比我们常人来得丰富,也来得广————但这只限于他们反省的能力没有瘫痪时才谈得上。因为宗教的狂热(凭依)或许出自神恩,但也可能来自地狱里的恶魔。即使意识的云彩可以达到最高的目的,一如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但随之而带来的,不免是狂妄自大,腐败自然随着产生。我们唯一可靠且持久不变的收获物乃是可持续增高、可持续扩大的反省能力。

    有关的陈腔滥调且先不论,但很不幸,没有任何的哲学命题或心理学的命题不会立刻逆转回去的。因此,反省之为物,它如不能在一切混沌、诸种极端中站稳脚步,而视自身为自足之目的,那么,它也只是一种限制而已,这就如同纯粹的动能本身只会导向疯狂一样。任何事物如要存在,一定都需要有它的对立面,否则,一定会流于空虚梦幻,一无所有。“自我”需要“大我”,反之亦然。这两者的变化关系,东方人探讨特多,体验特深,远非西方人所能领悟。东方哲学虽然与我们极不相同,但对我们来说,依旧是笔难以估量的宝藏。但是,“想要拥有它,必须先努力求得它”。西玛尔以传神之译笔,借着笔端,传递给我们希里·喇嘛哪的话语。在这份最后的礼物之译文中,再度融合印度精神世世代代储存的最高智慧,以及圣者个人的生涯及志业。这也显现印度民族想要再度解放“根源”时,其努力是艰苦卓绝、勇猛精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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