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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讲 自我超越的生命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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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庭、伙伴,或其他个人的关系)以找寻自己。那就是为什么有人常常说,服从潜意识会使人反社会和以自我为中心。

    从实际角度而言,这一因素本身显示个体在服从他的梦一段时间后,会发现这些梦往往关心他和其他人的关系。他的梦也许提醒他不要太过于信任某个人,或者梦到和某个他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人有个愉快而融洽的聚会。如果梦以这种形式替我们找到了其他人的意象,那大概有两个解释。其中之一便是,那意象也许是个主观客观化,意味着这个人的“梦意象”是做梦者本身内在面的象征。例如,有人梦到不老实的邻居,但那邻居被梦利用,作为做梦者本人自己不老实的化身。要找出个人自己的不老实在什么特殊范围开始活动,便是梦分析的工作。

    我们的梦生活容许我们看一看这些潜藏的知觉,而且显示它们对我们的影响。在梦到有关别人的梦后,即使没有分析那个梦,我还是自然地很有兴趣地看看那个人。那梦意象之所以会迷惑我,或许是因为我的主观客观化,也或许那梦给予我客观的消息。要找出哪种是正确的分析,需要老实、周到的态度和缜密的思考。但和所有内在过程的例子一样,只要有意识的自我不辞劳苦地探查令人困惑的主观客观化,而且在他自己里面来处理(而非在他自己外面),那么最后还是由“自己”吩咐和调整个人的人际关系。在这种情形下,不仅精神上得到调和,且指引人类找到和其他人互通的路径。

    一切专属于外在世界的活动和责任,对潜意识的秘密活动会造成一定的损害。通过这些潜意识的羁绊,那些属于一起的东西又会聚在一起,那就是企图以广告和政治宣传来影响人是行不通的理由。

    这引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人类心灵潜意识的部分能否完全受到影响。从实际的经验和准确的观察来看,个人不能影响自己的梦。没错,有些人主张梦能影响他们。而唯有长期分析过个人的梦的过程,和以梦显示的话来面对自己,才可以逐渐改变潜意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必须改变意识的态度。

    如果人希望影响大众意见而误用象征,那么这些象征自然会打动人们(只要它们是真的象征),但人们的潜意识会不会被那些误用的象征支配,就是难以预先计算的,它是完全非理性的事情。举例来说,没有一个人可以预先知道某人将来是否会成为知名人物,广受大众欢迎。至今还没有哪些故意影响潜意识的企图,能产生任何有意义的结果,人们的潜意识似乎保持着自治权,正如个体的潜意识一样。

    唯有当大众意见的操纵者对他们的活动加入商业压力或暴力行为时,他们才可以得到暂时的成功。可是说实在的,这只会引起真正潜意识反应的压抑。人们的压抑所导致的后果和个体的压抑所导致的后果相差无几,即精神分裂和心理疾病。所有这种企图压抑潜意识的反应迟早会失败,因为它们基本上与我们的本能对立。

    企图通过各种媒介影响大众意见,都是基于两个因素。一方面,它们依赖抽样的技巧,显示“意见”或“需要”的趋势,即集体的态度。另一方面,它们表达那些操纵大众意见者的偏见、主观客观化,以及潜意识的情结。但统计学对个体并不公平。虽然一堆石头的平均尺寸也许是5厘米,但我们在那堆石头中,却找不到几块能和这个数字绝对相同的石头。

    因而第二个因素不能在一开始就创造任何积极而清晰的东西。不过如果某个独一的个体专注在个性化中,往往会对他周围的人,产生一种积极的传染效果。这就如同火花从一颗跳到另一颗,而这往往发生在我们的潜意识影响到别人和不同语言的时候。

    如果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人大概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人是不管宗教教义如何,却依然坚信不疑的人。对这些人来说,象征和教义成功地与他们内在的感受“配合”,以至于重大的疑问没机会偷偷进入。当意识的观照和潜意识的背景相对地和谐时,这种事就会发生。这类人能带着毫无偏见的眼光看待新的心理学发现和事实,而不必害怕失去他们的信仰。

    第二种人包括那些完全失去信仰和以纯意识————理性意见代替信仰的人。因为这些人认为深度心理学只不过是心灵新发现范围的一个概论,而当他们参与新的冒险和研究他们的梦,以试验其真实性时,也不会引起任何麻烦和问题。

    接着是第三种人,他们中的部分人(大概是领袖)不再相信他们的宗教传统,而其他人则仍旧相信。法国哲学家伏尔泰就是这类人的最佳明证。他以理性的论点强烈地攻击天主教教堂,但根据某些报道,其在临终前,却恳求为他施行涂油礼。且不论这报道是否准确,他的理智绝对是非宗教的,然而他的情感和情绪却似乎仍旧是正统教派的。这种人令人想起一个被困在巴士自动门里的人,他既不能自由地下车,又不能再进入巴士。当然,这种人的梦大概可以帮助他们解决进退两难的问题,不过这种人往往不喜欢转向潜意识,因为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和希望什么。慎重地始终运用潜意识是个人勇气和诚实的问题。

    集体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向来都是宗教历史学家和神学家所面对的重大问题之一。他们都假定有“启示”这种东西存在。为了给这个假设找寻具体的证据,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但要找出证据非常困难,因为大部分祭仪都太过古旧,以致根本无法追溯其根源。然而我认为以下的例子提供了十分重要的线索。

    刚死不久的阿纳那的巫师伊黑柏,在自传《伊黑柏说》中曾经告诉我们,在9岁那年,他患了重病,在昏睡期间,他有非常惊人的幻觉。他看见四组雄壮的马匹从世界的四个角落奔驰而来,不久,坐在云层里的他看见了“六个祖先”,那是他部落先人的精灵————“全世界的祖先”。他们为了自己的族人而给他六个康复的象征,并显示他以后生活的新方法。但当他16岁时,他突然得了一种恐惧病,每次打雷闪电、风雨交加时,他都会惊惧异常,因为他听到“雷人”对他大叫:“要赶紧。”这使他记起那些雷声是在他幻觉中奔驰而来的马匹形成的。一个老巫师向他解释道,他的恐惧源自他本人保留着自己的幻觉不放,并且说他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部落。他按照老巫师的话去做,后来,他和他的人用真正的马匹在祭仪中演出那个幻觉。经过这场戏之后,不仅伊黑柏本人,连他的部落都感到无限舒畅,甚至治愈了他们的病。伊黑柏说:“经过那场戏之后,马匹也似乎比较健康和快乐。”

    那种祭仪没有再举行过,因为那个部落不久就被毁灭了,但在不同的情况下,有种祭仪仍旧存在。几个住在阿拉斯加州柯维河附近的因纽特部落人,用以下的方式说明他们鹰节的由来。

    有个年轻的猎人射死一只非常珍贵的鹰,由于他对那只死鸟的身体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把它剥制成标本,当神一样来供奉,并献上祭品拜祭。有一天,猎人深入内陆去打猎时,两个兽人突然以信差的角色出现,带他到众鹰之国。在那里,他听到一阵深沉的鼓声,那些信差说这是那只死鹰的母亲的心跳声。不久鹰的灵魂以一个黑衣女人的姿态出现在猎人面前,她请求他在他朋友中发起鹰节,以纪念她死去的儿子,经过那些鹰人的示范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筋疲力尽地回到碰见那两个信差的地方。回到家里,他教他的朋友如何举办那伟大的鹰节————自此之后,他们都诚心诚意地履行着。

    从这些例子,我们可以了解,祭仪或宗教风俗如何能借着一个单一个体经验过的潜意识启示直接产生出来。除了这种起源,住在文明国的人以他们对整个社会生活的巨大影响力来发展他们不同的宗教活动。在长期的演化过程中,原始的材料被语言和行动具体化再具体化,而且被美化,然后获得渐增的特定形式。不过,这具体化的过程有一大好处,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对原始经验一无所知,故长辈或老师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由于它们现在的形式有些效用已经过时和陈旧,致使宗教传统经常潜意识抗拒更进一步有创意的更替。一些神学家有时甚至支持这些“真实”的宗教象征和象征的理论,并反对在潜意识心灵里发现的宗教作用。如果没有人类心灵接受神圣的启示,把它们用言语述说出来,或以艺术形式把它们具体化,就没有宗教象征会归入我们实际的人类生活。

    如果有人反对宗教本身是个实体,与人类心灵独立,那我只能这样回答他:“如果不是人类的心灵,谁会这样说呢?”不论我们主张什么,绝不能离开心灵的存在————因为我们包含在心灵里,而这是我们唯一能抓住实体的途径。

    因此,近代潜意识的发现永远关上了一扇门。它明确地排斥一些个人过度的支持,这表明他能知道本来的精神实体的空幻观念。同时,在现代物理学中,有扇门被汉森堡的“下定原则”关闭,把我们能了解绝对物理实体的错觉关在门外。不过,潜意识的发现弥补了这些可爱幻觉的损失,它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一个无限的认知新领域。

    人能在新的经验领域里替这点找到补偿————借着以隐藏的方式联结本来属于一起的分别个体,以发现“自己”的社会作用。

    于是,闲谈便被发生在心灵实体内的有意义事件代替。因而,个体慎重地以曾经概述过的方法参与个性化的过程,代表对生活有个全新和不同方向的认识。对科学家而言,它对外在事实也自有一种崭新和不同的科学研究。这如何会在人类知识的领域和人类的社会生活中产生作用,实在无法预测。

    三、幻想与现实

    今天,我们在残存于古代人的象征意象和神话中,再次发现了意味深长的人类古史。一如考古学家深入地挖掘过去,知道珍藏的并非历史年代的事件,而是要找出石像、图案、庙宇和能说明古代信仰的语言。其他象征由语言学者和宗教历史学家向我们透露,他们能把这些信仰翻译成可理解的现代概念,而这些概念又由人文考古学家依次使其苏醒。他们在仍旧存在的小部落社会的祭仪或神话中,发现了同样的象征模式。

    所有这种研究,已大大改正了那些主张这类象征属于古代人类或现代的“落后”部落,因而与现代复杂生活无关的现代人的偏颇态度。在伦敦或纽约我们可能因为新石器时代的人的诸多祭仪不过是古代的迷信而将之忘却。如果任何人都说他看见幻象或听到上天的声音,他不会被当作圣人或先知,而只会被说成神经有问题。我们阅读古希腊的神话或美国印第安人的民间故事,但我们看不出在它们和我们对“英雄”或今天的戏剧性事件的态度之间应该有什么关联。

    不过那些关联依旧存在,它们显示的象征与人类息息相关。

    分析心理学对了解和再评价这种永恒的心理学有重大意义,它有助于推倒存在原始人和现代人之间区别的看法。

    正如我在本书中提出的,人类的精神有自己的历史,心灵保留着许多从其发展的先前阶段中留下来的痕迹。此外,潜意识的内容对心灵的形成也有多种影响。也许我们有意地忽视它们,但无意地与它们应酬,而且对象征的形式(包括梦)起反应。

    个体也许觉得他的许多梦是天生的,而且是毫无系统的。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分析者会观察到一串梦的意象,而且注意到它们有一个有意义的模式,根据这点了解,他的病人也许会终于获得一种新的生活态度。这种梦中的有些象征源自“集体潜意识”,即保留和传达人类普遍心理上继承的心灵部分,这些象征对现代人来说,实在太过古老和陌生了,以致他不能直接了解或同化。

    这方面对分析者颇有帮助。病人必须尽可能超越那些变得陈旧和不适当象征的拖累,分析者很可能帮助他发现古旧象征的持久价值,即以新方式来寻求再生。

    在分析者能有效地和病人探究象征的意义之前,他必须对象征的起源和意义有广泛的认识。因为古代的神话和出现在现代病人梦中的故事之间的类推,不是过于琐碎,就是过于难测。它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现代人的潜意识心灵,始终保留着制造象征的能力————一度在信仰和原始祭仪中发现表现法,而这种能力在心灵上扮演重要的角色。在许多方面,我们依赖这种靠象征传达的信息,我们的态度和行为也都深受它们的影响。

    举例来说,在战争时期,有人对荷马、莎士比亚或托尔斯泰的作品兴趣加深,现在我们则抱着一种新的理解来阅读那些给予战争持久意义的段落。它们从我们身上唤起了一种反应,这可比从那些不晓得战争强烈感情经验的人身上来得更深刻。特洛伊平原之战,完全与亚詹角或贝鲁杜之战不同,不过伟大的作家完全可以超越时空,来表达宇宙共同的主题。我们之所以有共鸣,就是因为这些主题基本上是象征性的。

    有个例子是每个在基督教会长大的人都熟悉的,即使我们不相信处女生子的说法,或对宗教信仰尚无任何意识,每逢圣诞节,我们都可能会对耶稣那神话式的诞生表露我们内在的情感。不知不觉地,我们掉进再生的象征意义里。这是古老冬至的节日,令北半球渐渐消失的冬景得到更新的希望。因为我们所有的诡辩,都在这个象征的节日中找到了满意的解释,一如我们和自己的小孩在复活节中共享复活蛋的仪式。

    但我们真正了解我们自己在做什么,或看出耶稣诞生、死亡和复活,与复活节的民俗象征意义的关系吗?通常我们甚至对这些事情都不加以明智的考虑。

    不过它们还是相互补足。耶稣在受难节(复活节前的星期五)的牺牲似乎属于同样再生象征的模式,我们在诸如奥斯维斯(古代埃及主神之一)、奥贝斯(阿波罗之子,喜欢弹琴,琴音美,兽类鸟类均随之,为音乐之鼻祖)等这类救世主祭仪中发现这种模式。他们也是神授或半神授地诞生,生气勃勃,然后被杀,然后又重生。事实上,他们属于循环宗教,因为这类宗教“神王”的诞生和死亡是永恒重复的神话。

    但从祭仪的观点来看,耶稣在复活节复活,并不算是循环宗教的象征,因为耶稣升天,正是坐在天父的右手边,他的重生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一次。

    就是这种基督教复活概念的定论(基督教最后审判的观念具有同样“接近的”主题)区分了基督教和其他“神王”的神话。它只发生一次,而祭仪也不过是作为纪念而已。但这定论的意义大概是为什么早期的基督教(仍旧受到基督教以前的传统影响)认为基督教需要些较旧的复杂祭仪的元素加以补充的原因。所以蛋和复活节兔子就成了复活节的象征。

    我用了两个颇为不同的例子,说明现代人继续对深奥心灵影响的反应,不亚于迷信和没受过教育的人对民间故事影响的反应。但有关这点,尚有进一步说明的必要。我们愈是仔细探究象征史以及象征在许多不同文化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就愈是了解这些象征同时具有振奋精神的意义。

    有些象征与童年期和青春期的过渡阶段有关,有些与成熟期和其他老年期的经验有关————当人接近不可避免的死亡时。我曾描述过一个8岁女孩的梦,她的梦含有与老年期有关的象征意义。此外,她的梦所呈现的内容开始进入了生活层面,同样也开始进入死亡的原型模式。因此这些象征观念的进展有可能发生在现代人的潜意识中,就像在古代社会的祭仪中发生的一样。

    古代或原始的神话与潜意识所产生的象征之间的连接,对分析者有着极大的帮助,这能令他以一种给予象征以历史性的瞻望和心理上的意义的背景来确认和解释这些象征。我现在以一种较重要的古代神话,来说明它们与我们在梦中所遇到的象征材料类似。

    (一)英雄与英雄的创造者

    英雄神话是世上最普遍而又较为人所熟悉的神话。我们在希腊和罗马的古典神话中,中世纪远东以及当代未开化的部落中,都可以发现这种神话。它有种不可言喻的魅力,不过意思也不甚明显,但无论如何都相当深奥,而且在心理上仍有极重要的地位。

    虽然这些英雄神话在细节上变化万千,但愈仔细探究,就愈了解它们在结构上是十分相似的。换句话说,它们有种共同的模式,即使它们在彼此没有直接的文化关系下个别或集体地发展亦然。举例来说,非洲的部落或北美的印第安人,或希腊人,或秘鲁的印加族人,都有种共同模式。这些神话来来去去只不过是描述一个平凡出身的英雄奇迹。他一开始就有着超人的力量,很快就变得无所不能,成为压倒邪恶的势力,但容易受骄傲所骗,最后因不经心而失败,或以“英雄式”的牺牲结束生命。

    我稍后会更详细地说明为什么我相信这个模式对个体和整个社会都具有心理学上的意义。英雄神话的其他较重要的特效也提供了一个线索。在许多这类故事中,英雄早期的弱点,是靠一个强而有力的保护人或监护人来保持平衡,他能令英雄执行他没法在无援下完成的超人工作。在希腊英雄中,德语斯有海神波斯顿做他的神,培修斯有雅典娜,阿奇里斯有聪明的人头马身怪物开笼为其导师。

    其实,这些像神的人物本是整个心灵的象征意象。它们特殊的角色暗示英雄式神话的根本作用其实是发展个体的自我意识(他注意自己本身的力量和弱点)在某种意义上会使他在面对艰苦的人生时武装自己。一旦个体通过最初的测验,而且能进入成熟的人生层面,英雄神话就失去其妥当性。而英雄象征的死亡成为成熟期的成就。我至此一直提到完美的英雄神话,在此神话中整个从生到死的循环都详细地被叙述。但我们必须了解,这循环期的每个阶段,都有些英雄故事的特别形式,也适合个体在发展自我意识中达到特殊要点,解决他在一定的时间内所面对的特殊问题。换言之,英雄的意象多少引出人格发展的每个阶段。

    如果我以图形来表示这概念,相信会较易于理解。我采用偏僻的北美部落温尼倍各的印第安人做例子,因为它清楚地划分英雄演进的四个明显阶段。在这些故事中(韦保罗在1948年所著的《温尼倍各的英雄周期》),我们可以看出从原始到最现代的英雄概念间的演变。这种演变是其他英雄周期的特征,虽然它们间的象征意象有不同的名字,但角色相同,而且一旦我们找到这些例子的重点,就会更了解它们。

    韦博士指出,在英雄神话中有四个明显的周期,他称为“恶作剧妖精”周期、“野兔”周期、“红角”周期和“双胞胎”周期。他正确地理解了这演化的心理学,说:“它代表我们永恒虚构的幻象之助,以应付成长问题的努力。”则“恶作剧妖精”周期与人生最初和没有发展过的阶段一致。“恶作剧妖精”是一个肉体渴望控制行为的意象,他有婴儿期的智力,缺少任何超过他基本需求的目的,既残酷又愤世嫉俗,又毫无情感。这意象最初带有动物形式的样子,把灾难转嫁到别人身上。但如果他这样做,也会有所改变,在他恶作剧的演进完成之后,肉体开始像个成人一样。

    下一个意象是“野兔”。他像“恶作剧妖精”一样,开始也是以动物的形式出现,还没有获得成熟的人类资格,但他同时是人类文化的创始人————“变化人”。温尼倍各人认为只要给予他们有名的“巫术祭仪”,他就会变成他们的救世主或文化英雄。韦博士告诉我们,这神话有很大的力量,以致“仙人掌祭仪”的组员,会在基督教开始侵入部落时,也不愿意放弃“野兔”。他逐渐与基督的意象合并,他们有些主张不需要基督,因为他们已经有“野兔”。这原型的意象显然会比“恶作剧妖精”进步:我们看出他变成一个社会化的人,纠正在“恶作剧妖精”周期内发现的本能和幼稚的冲动。

    下一个英雄意象是“红角”,他的野心最大,传说也是十兄弟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具有原型英雄必备的资格,能通过诸如赢得竞赛的测验和在战争中证明自己的实力。他的超人力量,可以从他以狡计和蛮力打败巨人的才能中看出来,他有个像雷鸟样的强大朋友,名为“风雷脚”,他的力量可以补偿“红角”显露的弱点。通过“红角”,我们抵达人类的世界,虽然是古旧的世界,但需要超人力量或守护诸神的帮助,才可以保证打败攻击他的邪恶势力。而这故事的结尾是“英雄神”离开,留下“红角”和他的几个儿子在地球上。现在对人类幸福和安全的威胁,来自人类本身。

    这基本的主题(在“双胞胎”周期重复出现)冒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人类要经过多久,才能不会当自己骄傲的牺牲品,或以神话的语气来说,不会成为诸神嫉妒的牺牲品。

    虽然有人说“双胞胎”是太阳的儿子,但他们实际上是人类,而且由两人构成一个独立的人。他们原先在母亲的子宫里联结在一处,但由于出生而被迫分开。可是他们仍互相所属,而且亦有必要再联结在一处。在这两个小孩身上,我们看出人性的两面:其中一方面是肉体,默从、温和而没有创造力;另一方面是肢体,生动而难控制。在一些双胞胎英雄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两种情形:一种意象代表内向,主要的力量在于反省的能力;另一种代表外向,他是个好动的人,能完成伟大的事业。

    长久以来,这两种英雄是无敌的:不论他们是两个个别的人物,或两位一体,他们都将所向无敌。不过像北美西部印第安人神话中的战神,他们最后因滥用自己的力量而变得邪恶,在天堂或地球上,再没有怪物留下来让他们去征服,而他们的野蛮行径最终也带来了报应。最后,温尼倍各人说他们很危险,当双胞胎杀死四只捣乱地球的动物的其中一只时,他们已超出所有限制之外,其生涯亦已到达终了的时刻,而他们所应得的惩罚就是死亡。

    因此,在“红角”和“双胞胎”周期中,我们了解英雄的牺牲或死亡的主题,可以当作“过分骄傲”不可或缺的治疗法。原始社会的文化水平和“红角”周期相同,这也显示出这危险也许被安抚人类牺牲的惯例垄断————这主题的象征意义深长,而且不断地在人类史中重复。温尼倍各人像北美土著和少数阿尔根基安部落的人一样,以吃人肉作为图腾的祭仪,这样可以温驯他们的个人主义和破坏性的冲动。

    在欧洲神话中出现的英雄背信弃义和被打败的例子中,祭仪牺牲的主题是特别用于惩罚“过分骄傲”的。但温尼倍各人还不致如此。虽然“双胞胎”犯错,惩罚应该消失,但他们被自己不负责任的能力吓倒,以致他们同意活在永久平静的状态中:人性的冲突面再次屈服在平静中。

    我之所以详细地描述这四类英雄,乃是因为这提供了一个明晰的模式论证————经常出现在历史神话和现代人的“英雄梦”中。记着这一点,我们可以查验以下一个中年病人的梦境。这个梦展现了分析心理学家如何利用他的神话知识,来协助他的病人找出一个看似无法可解的谜语的答案。有人梦到他在剧院里,扮演“一个意见受到尊重的重要观众”。在这一幕里,有只白猴站在台上,四周有许多人。这人重述他的梦境。

    我的导演向我解释这个主题,这是一个年轻水手在风中被殴打的痛苦经历。我开始认为这只白猴根本就不是水手,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站起来,我认为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但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向祭坛迈步走去,然后直直地躺在上面。他们在他胸膛上做记号,好像打算把他当作人类的牺牲品。

    不久,我发现自己和其他几个人在一个坛上,我们可以用小梯下去,但我没有立刻下去,因为有两个年轻的无赖正在站岗,我认为他们会阻止我们。但当一个同组的妇人平安无事地使用那个梯子时,我已知道没有危险,于是我们全部跟那妇人下去。

    这种梦无法很快或容易地被解释清楚,为了显出这梦与做梦者本身的生活和它广泛的象征含义的关系,我们必须小心地逐步解开它。那病人在肉体的意义上,已算个成熟的人。他的事业一帆风顺,而且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但在心理方面,仍旧未成熟,而且未完成他青春期的发展过程。因为他心灵不成熟,所以在梦中以不同的英雄神话方式表示出来。这些意象仍旧对他的想象有强而有力的吸引,即使它们早就耗尽它们的任何意义。换个角度来说,即耗尽他日常生活的现实面。

    因此,在他的梦中,我们看到一连串意象,戏剧化地展示出一个意象的不同形象,这意象一直是做梦者期待变成的真英雄。起先是只白猴,接着又是水手,第三个是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最后是个“英俊而年轻的人”。开始的部分是水手的痛苦经验,做梦者只看到那只猴,那身穿黑衣的人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是个新的意象,首先和白猴形成对照,很快就和本来的英雄混淆不清。

    很有意思的是,这些意象在一幕戏剧化的表演间出现,这种前后关系似乎是做梦者用分析直接指示自己的治疗,而他所提到的“导演”大概是他的分析者。但他并不晓得自己是病人,要接受医生的治疗,以为自己是“一个意见受到尊重的重要观众”。这是个有利的地点,他可以从中看到几个与他成长经验有关的意象。举例而言,那白猴令他想起7岁到12岁时顽皮和非法的行为,而那水手则暗示着早期青春期的冒险行为,最后因不负责的恶作剧而遭到“殴打”。做梦者无法对那黑衣人做出任何联想,不过他看到的快要牺牲自己的英俊年轻人,则是个激发后期青春期自我牺牲的理想主义者。

    为了看出他们相互之间如何确认、抵触以及限制,实在有必要在这个阶段把历史材料(或原型英雄意象)和做梦者个人经验的资料合并考虑。

    第一个结论是,那白猴看来代表“恶作剧妖精”,但在我看来,那猴子也代表某些做梦者个人未经历过的事情————事实上,他说自己在梦中是个观众。我发现他在孩提时期,非常依恋父母亲,自然就变得内向。因此在他孩提时期的后期,当然没充分开发勇猛个性,也没有参加同窗的游戏。他并没有做俗语所谓的“耍猴子把戏”或“恶作剧”。这个俗语提供了一个线索。梦中的猴子其实是“恶作剧妖精”的意象的象征形式。

    但为什么“恶作剧妖精”会以猴子的形式出现呢?而且为什么猴子是白色的呢?正如我所指出,温尼倍各的神话告诉我们,在周期的末期,“恶作剧妖精”开始在生理上浮现人的样子。做梦者本人也无法提出个人联想,说明那猴子为什么是白色的。但从原始象征的知识当中,可以推测白色对这种不同状态的平凡意象,赋予一种“像神”的特别性质。这倒颇适合“恶作剧妖精”的“半神”或“半魔术”的能力。

    因此,那白猴似乎是象征做梦者孩童时代爱玩的个性,那时候他不能充分地去接受这种个性,但他现在感到要提升自己。正如那个梦告诉我们的,他把它放在“台”上,这里已变成某些超过去的孩提时代经验的东西。对成年人而言,这应该是创造经验主义的象征。

    接着我们谈谈那猴子混淆的意义。到底是猴子还是水手遭到了殴打呢?做梦者个人的联想指出这个变化的意义。但无论如何,在人类发展中,接着的阶段是孩提时期的不负责对社会化时期做出的让步,这包括屈服于痛苦的教条。因此我们可以说,那水手是“恶作剧妖精”的进步形式,由于痛苦经验而变成社会上有责任心的人。从象征史来看,我们可以假定那阵风在这过程中代表着自然的元素,而那些殴打则是人类用来劝诱的方法。

    有关这点,我们在温尼倍各人所形容的“野兔”周期中得到启示,而在这一周期中,“文化英雄”是个懦弱但奋力挣扎的意象,为了更进一步的发展而打算牺牲孩子气。在那个梦的这一阶段中,该病人再一次承认,他对孩提时期和青春期早期的各种重要方面都没有足够的经验。他失去小孩爱玩的个性,而且没有像青少年爱闹的恶作剧,他寻求方法,重新恢复失去的经验和个人的特性。

    接着,这个梦有个奇怪的改变,那身穿黑衣的年轻人突然出现,一时间,做梦者认为这是“真的英雄”。那就是我们所了解的黑衣人,不过他的一现即逝却点出一个深奥而重要的主题————这主题经常在梦中出现。

    这是阴邪面的概念,在分析心理学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个体意识心灵投射出来的阴邪面会有隐藏、被压迫,以及有害的(或邪恶的)各方面。但这黑暗并不单是意识自我的相反事情,只是因为自我含有有害和破坏的态度,所以阴邪面有一个好特性————正常的本能和有创造力的冲动。说实在的,自我虽和阴邪面分开,但两者是不可分的,就像思考和感情一样息息相关。

    不过,自我与阴邪面冲突,也就是“为救亡战斗”。在没开化的人达到意识的奋斗中,这冲突由原型英雄和宇宙的邪恶力量之间的竞争表现出来。在个体的意识发展中,英雄意象是显示自我征服潜意识心灵的迟钝象征方法,而且令成熟的人从渴望回到由母亲支配的幼年的幸福境地中解放出来。

    (二)英雄神话

    在许多神话中,英雄通常在格斗中打败怪兽。但在另一些英雄神话中,英雄向怪兽屈服,其中最为人熟悉的是约拿和鲸鱼的故事。故事描述这位英雄被一只海怪吞下,海怪带着他在海上从东游到西,这象征着太阳由日出到日落。那位英雄走进黑暗,这代表着一种死亡。我曾在自己的临床经验中,遇过这种主题。

    英雄和巨龙格斗,是这种神话较主动的形式,这更清楚地表示自我战胜退化趋势的原型主题,而对大多数人来说,人格的黑暗面或消极面仍旧是潜意识的。反之,英雄必须明白阴邪面存在,而且要能从中得到力量。如果他十分害怕征服那条龙,就必须和破坏的力量达成协议,即是说,在自我能凯旋前,它必须主宰和同化那个阴邪面。

    病人梦中所提到的年轻黑衣人,指的似乎就是这方面的潜意识,这提醒他个性的阴邪面、有力的潜能,以及准备为生活奋斗的英雄自我角色,是该梦较早的部分到牺牲的英雄主题间重要的过渡时期。那个英俊的年轻人置身在祭坛上,这意象代表着英雄行为的形式,通常与青春期后期的自我建立过程有关联。在此时表示生活理想原则的人,感到它们的力量不仅可以改变他自己,而且还可改善和别人的关系。换句话说,他正在年轻的盛期,且富有吸引力、充满精力和理想,那他为什么愿意奉献自己作为人类的牺牲品?

    这大概和温尼倍各神话的“双胞胎”放弃他们克服毁灭痛苦力量的理由相同,年轻人的理想————驱使人全力以赴,必会令他们自视甚高,人类的自我可以把人捧得像神一样高,但也会让他们跌得焦头烂额。同样,年轻的自我一定会冒这个险,因为如果年轻人不奋力追求更高的理想,只会苟安的话,那他就不能战胜青春期和成熟期间的障碍。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在谈我的病人能从他自己的梦中得出的结论————在他个人联想的标准之上。但那梦有个原型的标准————提供人做牺牲品的神秘力量。这一点也没错,因为这是种在祭仪行为和其象征意义中表示出来的神秘力量,可以引领我们返回悠远的人类史中。在这里,当一个人直直地躺在祭坛上,我们看出这暗指一种行为,这行为甚至会比英格兰索尔斯堡平原上史前巨石柱间庙宇里的祭坛上举行的仪式还要原始。在许多原始祭坛上,我们可以想象神话的英雄在每年的祭仪中死亡和再生。

    这祭仪可谓悲喜参半,而从更深一层来看,死亡也导致新生命。不论是温尼倍各印第安人在史诗中哀悼古代斯堪的那维亚圣哲波特之死,还是惠特曼在诗中感伤林肯之死,或在梦的祭仪中人回到年轻时期的希望和恐惧中所表示的,都是同一个主题————通过死亡而再生的戏剧。

    该梦的结尾带出一个奇妙的收场白,那做梦者终于涉入梦的行为当中。他和其他人在台上,要从那里下去。他并不信任梯子,因为怕那些无赖干涉,但有个女人鼓励他相信他能安全地走下去,最后终于完成了。我从他的联想中发现他目击的整个表演本是他分析的部分,他正经历的内在改变过程,大概在考虑再次回到日常现实生活的困难。他害怕那两个他称为“无赖”的年轻人,这暗示他害怕“恶作剧妖精”的原型可能以集体形式出现。

    梦中救援的元素是那条人造梯子(在这里大概是理性思考的象征)和鼓励做梦者使用梯子的女人。她在该梦最后的发展当中出现,指出心理需要包括一个女性原则,以作为所有这种极端男性活动的补足物。

    一般而言,我们可以说,当自我需要受激励或肯定时,要求英雄的象征就会发生。换句话说,在某件没有帮助就无法完成的工作中,或不依靠潜伏在潜意识中的力量资源来工作时,意识心灵就需要帮助。举例来说,在我一直讨论的梦中,与典型的英雄神话较重要的层面并没有关联。这位英雄有从水深火热中拯救或保护美女的能力(美女身陷险境是欧洲中古时代最受人欢迎的神话),这是一个神话或梦依据阴性特质的途径(阴性特质是指男性心灵的女性元素,歌德称为“永恒的女性”)。

    这种女性元素的性质和作用与英雄意象的关系,可以从另一个病人的梦中得到说明,他也是一个中年人。他说:“我去印度徒步旅行,一个女人替我和一个朋友为这次旅行整理装备。我回来后,责骂她没有替我们准备黑雨帽,告诉她我们因这个疏忽而被雨淋得浑身湿透。”

    这个梦显示那病人年轻时有一次在一个大学朋友的陪同下,在群山险峻的国家进行“英雄式的”步行(因为他从没去过印度)。鉴于他个人对这个梦的联想,我推断梦中的旅行其实代表他在探索一个新的领域。换句话说,不是个实在的地方,而是潜意识的领域。

    在他的梦中,那病人似乎想到一个女人(大概是他阴性特质的人格化)没有为他的行程准备妥当。缺少一顶合适的雨帽,这暗示使他感觉处于一种无保护的精神状态,在此状态中,他受到暴露在新鲜且不愉快的环境的影响而感到不舒服。他认为那女人应该替他准备好雨帽,就像母亲在他小时替他准备衣服一样,而当他维持母亲(原始的女人意象)会保护他对抗有危险这个假设时,这个插曲是他早期游荡生活的回忆片断。当他长大后,了解了这是个幼稚的幻象,但他现在把不幸推到自己的阴性特质上,并没有推到他母亲身上。

    在该梦的下一阶段中,那病人说他和一群人徒步旅行,感到疲累,于是回到一家户外饭店,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雨衣,以及较早时忘记的雨帽。他坐下来休息,注意到一张描绘一个高中男生在戏剧里扮演培修斯角色的海报。然后那个被提及的男生出现————他竟然不是个男童,而是个强健的年轻人,身穿灰衣,头戴黑帽,他坐下和另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聊天。紧接着这幕之后,那做梦者便感到一种新的活力,发现自己有能力重新和同伴在一起。他们不久又爬上另一座山,在他们下面,他看到了目的地,那是个可爱的海港镇。他被这个发现弄得心花怒放,而且感觉变得年轻了许多。

    这次和第一段插曲中不安、不舒服且孤独的旅程相比,现在那做梦者是和团体在一起的。这一对比显示出从较早期孤立而幼稚的抗议模式,改变为与其他人来往和加入社会。因为这蕴含一种对比关系的新包容力,也暗示他的阴性特质现在一定比他发现那“女性”人物先前没替他准备帽子的象征有更佳的作用。

    但那做梦者感到疲累,也希望变得年轻而恢复力量,而且饭店的一幕反映了他需要以一个新的眼光来考察他早期的态度,因此事情昭然若揭。他起先看到的是张海报,暗示一个年轻英雄角色的制定————这角色是个高中男生扮演的培修斯。然后他看见那男孩(现在是男人)和一个与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朋友在一起。一个身穿浅灰色衣服,另一个则穿黑色衣服,这很容易从我先前所说的认识到,这两个人其实是“双胞胎”的翻版。他们是表示自我和第二个自我对立的英雄意象,不过这两个自我以调和而统一的关系出现。

    病人的联想证实了这点,而且强调那穿灰色衣服的人物代表一种非常适应世俗生活的态度,而身穿黑色衣服的人物则代表精神生活,传教士大都穿着黑衣服,他们都戴帽。这就指出他们已完成了一种相当成熟的同一性,这是他在青少年早期极为缺乏的,尽管他的理想“自己意象”是智慧的追求者,但那时仍然被“恶作剧妖精”缠住不放。

    他联想到希腊英雄培修斯是件颇奇妙的事,不过意义重大,因为这透露出明显的错误。他认为培修斯是杀死人身牛头怪物和从克利特岛的迷宫来拯救亚拉蒂的英雄。当他把那名字写下来给我看时,他发现自己弄错了,那是德修斯而非培修斯。这个错误突然变得有意义起来,这是因为他注意到两者是共同的。他们俩都要征服潜意识中恶魔似的巨大力量的恐惧,而且要从这些力量中去释放一个独身而年轻的女性人物。

    培修斯斩掉蛇发女妖玛蒂莎的头,她可怕的样貌和蛇发卷,令所有目睹的人都变为石头,后来他又征服了保护依索比亚公主的巨龙。德修斯代表年轻的雅典精神,他要勇敢地面对克利特岛迷宫的人身牛头怪物,这怪物或许象征实行女家长制的克利特岛的衰微。而克服这危险之后,德修斯救出亚拉蒂————一个身陷困境的女郎。

    这次拯救象征阴性特质意象从母亲意象的贪婪面解放出来。在没有完成这步骤之前,男人就无法达到他第一次和女人产生关系的能力。这个男人没有适当地区别阴性特质和母亲的事实,这在别的梦中得到证明,他遇到一条龙————这是他对母亲“极度”依恋的象征意象。这条龙追击他,因为他没有武器,所以陷入苦战当中。

    不过,意味深长的是,他太太在梦中出现,她的出现多少令那条龙变小,而且没那么可怕了。这梦中的改变表示那做梦者的婚姻终于使他克服了对母亲的依恋。换句话说,他要找寻方法,从附属于母子关系的心灵力量中解放出来,以和女人建立一个较成熟的关系,这对整个社会也一样。英雄和龙大战,象征地表示这“成人”的过程。

    但那英雄的职责有个超乎生物学和夫妇间适应的目标。他的职责是解放阴性特质,因为心灵内在成分需要真正有创意的建设。而在这个人的例子中,我们要猜测这个结果的可能性,因为它不是在印度旅行的梦中直接描述出来,但他肯定会确认我的假设————他在山上旅行,看到他的目标是个平静的海港镇,这表明他发现了确实的阴性特质作用。

    那人通过与可信的英雄原型接触,为自己赢得了这次安心的承诺,而且找到一个对团体新的共同而相关的认识。那种变得年轻的感觉自然也就随之而来。他曾依靠代表英雄原型的内在力量资源弄明和发展被那女人象征化的部分。此外,他也通过自我的英雄行为,从他母亲那里解放出来。

    在现代的梦中,这些和许多其他的英雄神话例子表示:自我像英雄一样,总是文化的支撑者,而并非纯然的自我中心的宣传者。在他指导错误和无目的的方式当中,即使“恶作剧妖精”在未开化的眼光中,也是个对宇宙有贡献的人。一如在拿佛和神话中的葛雅,他把星星投掷到天空,作为创造的动作,而且发明死也是必然的意外事故。在神话的紧急关头,他带领众人穿过空心的芦苇,从这个世界逃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们安全地避过洪水的威胁。

    我们对始于幼稚的、潜意识的或动物水准的创造进化形式,有一个相关的答案。在真实的文化英雄中,自我易于产生有效的意识行动。而在同样的式样下,幼儿或青春期自我本身从双亲期望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并逐渐成为一个个体。因为这部分产生意识,英雄和龙的大战也许要一战再战,为无数人类的职责解放能力,在混乱中形成一个文化模式。

    当这件事成功后,我们看到整个英雄意象浮现出一种自我的力量,不再需要征服怪物和巨人。它已达到能把这些深厚的力量人格化的地步。那“女性元素”不再在梦中以新的姿态出现,而是以女人的姿态出现,同样的,人格的阴邪面亦呈现出较小的胁迫形式。

    这个重要的观点,可以在一个年近50岁的男人的梦中得到证明。他一生都为周期性的忧虑和害怕失败所苦。不过他实际的成就————他的职业和个人关系都在基础水准之上。在梦中,他9岁大的儿子以一个年约18或19岁的年轻人出现,而且身穿中世纪武士的闪亮盔甲。有人要那年轻人与一群穿着黑衣的人进行打斗。他起先似乎准备动手,但是不久之后,他突然脱下头盔,和那群人的领袖微笑。很明显,他们是不会大打出手的,反而会成为朋友。

    梦中的年轻人就是那人年轻时的自我,而那时他经常被缺少自信形式的阴邪面吓得提心吊胆。在某种意义上,他已从事了一次成功的改革运动————在他整个成熟生命中对抗敌人。现在,看见他的儿子在没有此种怀疑下成长,而是通过以最接近他自己环境模式的形式,来形成一个适合的英雄意象,因此他发现不需再和那阴邪面作战,他能接受它,那在友谊行为中象征的就是这种东西。他不再为个体的主权而被迫进行竞争性的争斗,反而被形成民主政体社会的文化职责同化,这种结论令生活臻于完美,而且也超越了英雄的职责,引导我们进入真正成熟的境地。

    不过这种改变不会自动地发生,它需要一个过渡时期,这在创始原型的不同形式中表达出来。

    (三)成年人的原型

    在心理学的意义当中,英雄的意象并非与本来的自我同一,最好是把英雄意象说成是象征的方法。通过分析发现自我本身在幼儿期早期就被双亲从意象所唤起的原型中分开,暗示每个人本来对“自己”就有种完整、有力和完美意义的感情。当个体成长时,个性化的自我意识便会浮现出来。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的几个门生的作品,已开始考证在婴儿到童年这一过渡期间,个体自我浮现的一连串事件。这种区分绝不能在严重损害完整的原始意义下成为定局。为了保持心灵健康的状况,自我必须继续不断地恢复重建对“自己”的关系。

    我的研究显示出,心灵区别的第一个步骤是英雄神话。我曾暗示过这似乎要经过四重周期。自我借助这些周期,从完整的原始状况之中,可以获得相关的自主权。除非个体已建立某种程度的自主权,否则无法与他成年的环境产生关系。但英雄神话并不保证这种解放会发生,它只表达了这有可能发生,因而自我可以完成意识。这里个体以有意义的方式维持和发展意识,因此可以过有益的生活,而且也可以在社会中完成自我分别的必然意义的问题。

    古代历史中和现今未开化社会的祭仪,曾提供给我们有关创始神话和祭仪的大量材料,由此可以看出,年轻男女被迫和父母分开,被迫成为部落或党派的成员。但在儿童世界里造成这种分裂,会使原始父母原型被损害,这一损害必须借着同化团体生活的治疗过程而得到改善。因此,当团体实现损害的原型要求,而且成为一种代理父母时,年轻人必须对重新浮现的新生活做第一次象征性的牺牲。

    在这“激烈的祭仪中,牺牲看起来好像能产生一种抑制年轻人的力量似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原始原型力量是永远不能被克服的。我们在“双胞胎”的神话当中,看到他们的过分自大如何去表现“自我和自己”的分离,以及最后被他们自己的恐惧纠正,强迫他们回到一种“自我和自己”和谐的关系中。

    在部落社会中,创始祭仪往往能够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祭仪带领初学者要回到原始“母子”同一化或“自我和自己”同一化的最深入的阶段中,因此强迫他多经历象征式的死亡。换句话说,他的同一化暂时在集体潜意识中肢解或解除。从这种状态中,他不久就会被新生祭仪拯救。这是自我与较大团体初次真正团结的行动,表示出来的是图腾、党派或部落,或三者合一。

    无论祭仪是在部落团体中还是在极复杂的社会中被发现,它一定会坚持这种死亡和再生的祭仪,这提供给初学者一个“仪式的通路”,从人生的某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不论是从儿童期早期还是从青春期早期到后期,以及到成熟期。

    当然,创始的事件也并不局限于年轻人的心理。每个贯彻个体生命的新发展阶段,都伴随着要求“自己”和要求自我之间的反复原始冲突。其实这冲突大多在成熟期到中年期————这段过渡期间表现得最为强烈。而在中年期到老年期这段过渡期间,则会再产生肯定自我和整个心灵之间区别的要求,而英雄接到他最后的召唤,以行动防卫“自我意识”,以反抗接近死亡的分裂生活。

    在这些危险的时期当中,创始原型强烈地提供了一个有意义的过渡期:这一过渡期中的青春期强烈的宗教祭仪更有精神上的价值,而且能满足精神的要求。创始原型模式在这宗教意义上被纠缠在所有教会的祭仪组织里和在诞生、结婚或死亡之中,这需要一种特别的崇拜态度。

    我们研究英雄神话和研究创始一样,必须在现代人,尤其是那些从事分析的人的主观经验内找寻例子。如果在某个患者的潜意识里出现,倒也不足为奇。

    在年轻人中最普遍的主题大概是痛苦的经验,或力量的考验,这说不定与提到的显示英雄神话的现代梦境同一,诸如那个甘受气候和殴打折磨的水手,或在没有雨帽的情况下徒步在印度旅行的那个人。我们同样能看出这肉体受苦的主题,在我讨论的第一个梦中,有个合理的目的————那潇洒的年轻人变成祭坛上的人类牺牲品。这个牺牲品像创始,但目的暧昧,它似乎为完成英雄周期,开拓了一个新的主题。

    英雄神话和原始祭仪有个明显的区别:典型的英雄人物耗尽心力,以完成他们充满野心的目标。简单来说,他们获得了成功,即使事后因他们的“过分骄傲”而被处罚或被杀。和这相比,为了创始的初学者被要求放弃有意的野心和所有欲念,以屈服于痛苦的经验,他们必须在没有成功的希望下自愿经历这个考验。其实,他们必须准备去死,虽然他的痛苦表现温和或苦恼,但目的永远只有一个:从创造象征的死亡情绪中,也许可能产生象征的再生情绪。

    一个25岁的年轻人梦到自己爬上山顶,那里有个祭坛,在祭坛旁边有个石棺,上面竖着一个他的雕像,然后有个蒙面的牧师拿着根手杖向他走来,杖上的光环发出炽热的光。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死掉,因此也就没有成就感,只感到恐惧。但当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时,一阵力量和返老还童的感觉袭上他心头。

    这个梦简明地表示我们必须在创始和英雄神话间做一个区别。爬山的行动似乎暗示力量的考验:这是在青春期发展的英雄阶段中所完成自我意识的意志。很明显,那病人认为他接近治疗就像接近其他成年时期的考验一样————他已以我们社会中年轻人特有的竞争态度去接近,但祭坛的景象恰恰修正了这错误的假设,表示他的职责是去屈服于一个比他本人更有力量的人。他必须了解自己已死亡,并且被埋葬在一个象征的形象(石棺)中,这令人想起原型的母亲是所有生命的原始容器。唯有这种屈服的行动,才能经历再生,而一次有鼓舞性的祭仪使他再度恢复生命。

    到此,我们也许会再次与英雄周期混淆————“双胞胎”周期(“太阳之子”)。但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并没有看出那初学者会做得过火而失败,他反而要借着经验去划分他从年轻到成熟过程的死与再生的祭仪,来学习谦逊。

    根据他的年纪,应该早已完成这转变,但有个遏止发展的延长期曾制止他。这一延迟令他陷入神经衰弱症中,所以要接受治疗,而那个梦提供了同样明智的忠告,这是任何部落的优良巫医所能给予的————他应该放弃登山,以证明他的能力,并屈服于有意义的创始改变祭仪,这个改变能使他适应成年人的新道德责任。

    屈服的主题是促进成功创始祭仪的主要态度,这可以清楚地在女孩子或女人的例子中看出来。她们最初通过的祭仪强调她们要被动和默从,这在月经周期的生理限制中尤为明显。从女人的观点来说,月经周期也许实际是创始的主要部分,因为它有力量来唤醒服从生命创造力的最深刻意义,所以她自愿热心于女性的机能,正如一个男人热心于在社交生活中被指派的角色一样。

    另一方面,女人和男人一样,也有为了体验新生而导致最后牺牲的最初能力考验,这一牺牲能令女人从个人关系的缠结中解放自己,而且在她自己的权力中,使她适合做较有意识的个体角色。反过来说,男人的牺牲是服从他神圣的独立:他与女人的关系变得较有意识。

    如果我们谈到创始的层面,这一层面会告诉男人和女人如何纠正某种“男女”的原始对应。那么男人的知识(理性)会遇到女人的关系(性爱),而且他们会以神圣婚姻的象征式祭仪做结合的代表,其实这祭仪一直是创始的中心————因为其原始性是在古代神秘的宗教中。但现代人很难抓住这问题的中心,因此它在他们的生活中产生危机,以令他们了解这问题的重要性。

    有几个病人告诉我,在梦中,他们的牺牲意念与神圣婚姻意念并在一处。其中有个年轻人也产生了同样的意念,他在谈恋爱,但不愿意结婚,因为害怕婚姻会变成一所监狱,他已被个性强有力的母亲意象管理。母亲对他童年生活有很大的影响,而他的未来岳母也有同样的威胁。所以难道未来妻子不会以这两个母亲曾支配她们儿女的方式支配他吗?

    在他的梦中,他在祭仪的舞蹈中,和一个男人及两个女人跳舞,其中一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其他两个是一个老人和他的妻子,他们都深深地打动了做梦者,因为尽管他们互相封闭,但似乎能容忍对方相左的意见,而且不强迫对方接受。这两个意象向这个年轻人显示:已婚的情况并没有对夫妇个体特性的发展强加不合情理的束缚。如果他也能这样,他会接受婚姻。

    在祭仪式的舞蹈中,这两个男人都在方形舞池的角落里,他们面对着自己的舞伴。而这四个人跳的舞似乎是剑舞,每个人手持短剑,跳出一种复杂的舞姿,他们一连串的手脚动作,暗示着交替的侵犯刺激以及向对方的屈服。在结束跳舞前,三个舞者都用短剑插入自己的胸膛而死去,只有做梦者拒绝做最后的自杀,且在几个人陆续倒下后一直站着,他对于自己怯于和别人一样牺牲而感到羞愧万分。

    这个梦令我的病人打算改变他对生活的态度。他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寻找个人独立的幻觉安全,但内心被在婴儿期屈服他母亲引起的恐惧所支配。他需要向成年期挑战,而这一切除非他牺牲他幼稚的心境,否则会被孤立,并感受到耻辱。该梦和他后来洞察梦的意义,驱散了他的疑团。他经历了象征的祭仪,借此,年轻人放弃他的自主权,而且以一种相关的(不只是英雄的)形式接纳他参与的生命。

    因此他结婚了,并且发现自己适宜地履行夫妇间的义务。在不损害他自己的权益之下,婚姻确实很美满。

    且莫说神经上恐惧看不见的母亲或父亲也许隐藏在婚姻的面纱后,即使正常的年轻人也有充足的理由忧虑结婚的祭仪。在女人的创始祭仪中,男人一定会感到自己绝不是获胜的英雄。这也难怪我们会在部落社会中发现诸如诱拐或强暴新娘的对抗祭仪。这些祭仪能令男人在非常时期中依恋英雄角色的残余,以致他必须得顺服新娘,并且承担婚姻的责任。

    但婚姻的主题是这类普遍性的意象,因此它同时具有较深刻的意义。这是男人自己心灵中女性要素可接受,甚至是必要的象征式发现。因而在适当的刺激反应当中,任何年龄的男人都会遇到这个原型。

    不过,并非所有女人对婚姻的境况都放心地起反应。有个女病人一生都不大顺利,她放弃一个短暂的婚姻,梦到自己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地跪着,他打算替她戴戒指,但她紧张地伸出右手的无名指————明显地反抗这个夫妻结合的祭仪。

    她的这一错误有重大的意义。她没有伸出左手的无名指,她错误地假设她要把整个有意识的身份都放在替男人做牛做马上。其实,婚姻是要两个人分享的,只是此部分的结合原则,会出现一个象征式的,而非真实或绝对的意义。她的恐惧是害怕在强烈的家长制婚姻中失去身份,因此这女人有理由抗拒。

    不过作为原型形式的神圣婚姻,对女人的心理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其中之一就是在青春期的许多形成创始性格的事件中酝酿而成。

    四、爱情与婚姻

    对爱情与婚姻的正确准备,是成为一个男子汉并且能适应社会的必要条件。伴随着这个一般的准备,尚需做到的是从孩童早期到成年的成熟时期要训练某种性的本能————这种训练包含着对家庭与婚姻之本能的正常满足。而所有这些能力、对爱情或婚姻的倾向,都可以在生活的第一年形成的原型中找到。凭借着观察原型中的特质,我们有能力帮助解决后来成年时期所出现的困难。

    (一)爱情、婚姻的定义

    在德国的某一个地区,有一种古老的风俗来测试一对恋人是否适合一起过婚姻生活。在结婚典礼之前,新郎和新娘先被带到一个广场上,在那儿已经事先安置好一棵被砍倒的大树。他们要用一把两端都有把手的锯子,将这棵树的躯干锯为两段。由这个试验,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愿意和对方合作的程度有多大。如果他们无法协调合作,并彼此掣肘,那么终将一事无成;如果他们中某一方想居功,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而另一方又甘心让开,那么他们的工作将会事倍功半,他们两个都必须积极进取。这些德国农民已经知道合作是婚姻的首要条件了。

    如果有人问我爱情和婚姻是什么,我将会给出下列定义,虽然这很可能是不完整的。

    “爱情、婚姻,都是对异性伴侣最亲密的奉献,它表现在心心相印以及生儿育女的共同愿望中。我们很容易看出。爱情和婚姻都是合作的一面————这种合作不仅是为了两个人的幸福,而且也是为了人类的利益。”

    爱情和婚姻是为人类利益而合作的这种观点,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每一方面。即使在人类各种追求中最重要的是肉体的吸引力,但其对于人类的发展也是不可缺少的。我曾经说,人类因为体能上的限制,所以没有人能够在这贫瘠的地球上永久生存下去。因此保存人类生命的主要方法,就是经由我们的生殖能力来繁衍后代。

    我们发现,爱情问题会引起各种的困难和纷争。结了婚的夫妇以及他们的父母们都将被牵入这些难题里。因此,如果要为这问题找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我们的研究就必须完全摒弃偏见。我们必须忘掉所学的知识,不要让其他的思想来干涉完全自由的讨论。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能够把爱情和婚姻的问题当作完全孤立的问题,人类是绝对无法依此方式获得完全自由的。只凭私人的想象是绝不能解决问题的。每一个人都受着几种固定系带的束缚,他在一个固定的架构之中发展,又必须依照这个架构做出种种决定。这些系带之所以出现,第一是因为我们居住在宇宙之中的一特定点,而且必须在环境加予我们的许多限制之下发展;其次是我们生活在同类之间,必须学习使自己去适应他们;最后是人类有两种性别,我们种族的未来即依赖在两性关系之上。

    假如一个人关心着他的同伙以及人类的幸福,当他做每一件事情时,都会先考虑到其同伙的利益,他解决爱情和婚姻问题的方式,也不会损及别人的幸福。他未必知道他是在依此方式解决问题。你如果问他,他对自己的目标可能也说不清楚,但是他自然而然地追求着人类的幸福和进步。而从他的各种活动里,都可以看出他的这种兴趣。

    有许多人对于人类的幸福其实是不太关心的。他们从来不问:“我对我的同胞能有什么贡献?”“我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团体中良好的一分子?”他们只会问:“生活有什么用?它能给我什么好处?我要为它付出多少代价?其他的人有没有为我着想过?别人是不是欣赏我?”如果一个人在应付生活问题时,总是抱着这种态度,他也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爱情和婚姻的问题。他会不断地问:“这能带给我什么好处?”

    爱情并不是像某些心理学家所想象的是一种纯粹自然的事情。性是一种驱动力、一种本能,但是爱情和婚姻并不单单是为满足这些驱动力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都会发现:我们的驱动力和本能都是经过发展而变得优雅高尚,我们已经压抑了某些欲望和倾向。从同伴的行为中,我们学会了要怎样做才不会惹怒对方,我们也学会了怎样穿着、怎样修饰自己。即使是饥饿,也不只是寻求自然的满足,我们有高雅的口味。饮食时,也要顾及种种礼仪。这也是我们为人类福利和为社会生活所做的各种努力。如果我们把这种了解应用到爱情和婚姻的问题上,它又无可避免地会牵涉大家的利益以及人类的兴趣等问题。我们认为爱情和婚姻的问题只有考虑人类整体的利益才能获得解决。此外,讨论这个问题的任何方向,比如它的补救、改变或新的婚姻制度等,都将是没什么益处的。

    爱情是要两个人协力合作的工作,对许多人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工作。我们多多少少都曾经学过如何单独工作,也多多少少学过如何在一群人之中工作。但是我们通常很少有成双成对工作的经验。因此,这些新的情况会制造一些困难。可是,如果这两个人以往对他们的同伴都很感兴趣的话,要解决这些困难便容易得多。

    关心对方更甚于关心自己是爱情和婚姻成功的唯一基础。如果每一个配偶对于其伴侣的兴趣都能高过对于自己的兴趣,那么他们之间便会有真正的平等。如果都很有诚意地奉献出自己,他们便不会觉得自己低声下气或受人压制。也只有男女双方都有这种态度,平等才有出现的可能。双方都应该努力使对方的生活安逸和富裕,这样才会有安全感,你才会有价值。因而你会认为,你有价值,没有人能代替你,你的配偶需要你,你的行为正确,你就会是一个良好的伴侣和真正的朋友。

    在合作的工作中,是不可能让伴侣接受从属地位的。两个人中如果有一个人想要统治对方,并强迫对方服从,他们便无法愉快地生活在一起。现实生活中有许多男人(其实有很多女人亦是如此)相信,男人应该扮演领导的角色,成为一家之主,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有这么多不愉快的婚姻的原因。没有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忍受卑下的地位。伴侣必须是平等的,人们只有在平等的时候,才能找出克服共同困难的方法。比方说,在此种情况之下,他们能对生儿育女的问题达成协议。他们知道,当他们决定不生育时,他们已经做了能影响人类未来的决定。他们也会对教育问题达成协议,当他们遭遇问题时,他们会尽快设法解决,因为他们知道:受不愉快婚姻影响的儿童,将在精神上饱受痛苦,不会得到良好的发展。

    我们的教育都太注重个人的成功,也都太强调我们能够从生活中获得什么,而不是我们能付出什么。我们很容易了解,当两个人以婚姻的亲密关系生活在一起时,在合作方面和对人关心方面的任何失败,都会导致不幸的后果。有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密切的关系,他们非常不习惯去考虑另一个人的利益、目标、欲望、野心和希望,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解决共同工作的问题。我们不必为举目所及的错误感到惊异,而是应该面对事实,并避免错误。

    如果未经训练,成人生活的危机是很难应付得了的。我们一直都是遵照我们的生活模式而做出种种反应。婚姻的准备并非一蹴而就。从一个孩子典型的行为、态度、思想里,我们都可以看出,他是如何在训练自己以准备应付成人的情境。他对爱情态度的主要轮廓也都是在五六岁时便已经定了。

    儿童在发展的早期,便开始形成他们对爱情和婚姻的展望。我们切不可以为他们是在表现出像成人一般的性冲动,他们只是在对平常生活的一面做了自己的某一种决定而已。爱情和生活都是其周围环境中的因素,自然而然地侵入到他们对自己未来的概念之中。他们必须理解并且保持某种立场。当儿童对异性产生兴趣,并选择他们所喜欢的对象时,我们绝不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错误、胡闹或性早熟,更不应该嘲弄他们。我们应该把它当作他们迈向爱情和婚姻的一个步骤。如此,我们才能在孩子心中树立起一个理想,让他们在以后的生活中能够以教养良好、肯热诚奉献的姿态和他人交往。将来我们会发现,孩子们都会成为一夫一妻制最忠诚的拥护者。即使他们父母的婚姻不十分和谐,他们亦不会受其害。

    我从来不鼓励父母们过早地对孩子们解释肉体上的性关系,或是说太多他们还无法接受的性知识。你能够理解,孩子们对婚姻问题的看法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教导方法错误,那就会产生不良的影响。依据我的经验,五六岁时便知道成人性关系的孩子以及有早熟经验的孩子,在以后的生活里都比较容易受到爱情的伤害。而对他们而言,身体的吸引力还代表了危险的信号。如果孩子在较为成熟之后才有初次的经验和知识,就不会这么害怕,犯错误的机会也少得多。帮助孩子的秘诀是不要对他们撒谎,不要逃避他们的问题,而要了解问题的背后隐含着什么,并且向他们解释他们希望知道的事情以及我们确知他们能够了解的事情。道听途说、凭空捏造的性知识害处最大。这个生活的问题和其他问题一样,最好是让孩子独立地去学习。如果他们和父母能够彼此信赖,便不会遭受困扰。我还没有看过在其他方面都很健康的孩子因此而受害。孩子们并不会听信同学告诉他们的每一件事情,他们大部分也都是很有鉴赏力的。如果他们不敢确定他们所听到的事是否真实,他们会问他们的父母或哥哥、姐姐。当然,我也必须承认,孩子对这些事情都比他们的长辈敏感,而且不愿启齿。

    即使是成人对异性的肉体吸引力,其实也是在儿童时代便已经训练出来的。孩子们所获得的关于爱怜的印象和当时环境中异性给他们的印象等,都是肉体吸引力的开始。男孩子是从他的母亲、姐姐或四周的女孩子那里获得这些印象的。偶尔他也会受艺术作品的影响。每个人都受着个人审美观念的驱使。因此,广义地说,个人在以后的生活里便不再有选择的自由,他也只能依照他以往受过的训练来选择。这种对美的追求,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追求。我们的审美情绪一直都是以健康的感觉和人类的进步为基础的,我们无法逃避它。被我们认为是美丽的东西,也都是看起来似乎能永垂不朽且对人类的利益和未来有用的东西,这就是不断鞭策着我们前进的美感。

    有时候,如果男孩子和母亲不和,女孩子和父亲不和(当婚姻中的合作不甚和谐时,经常发生此情况),他们会寻求和父母正好相反的类型。譬如,如果一个男孩子的母亲事事对他吹毛求疵,如果他很软弱又受人压制,那么他便很可能觉得只有看起来不盛气凌人的女性才有性的吸引力。他很容易因此而造成错误,在找对象时,只愿找顺服的女性。然而这种不平等的婚姻是不可能美满的。如果他想证明自己强壮有力,他就会找一个强壮的伴侣。这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强壮,也许是因为他较富有挑战性。如果他和母亲极不和,他的爱情和婚姻也可能受到阻碍。不仅异性对他的肉体吸引力会减弱,而且他会因此排斥异性,从而导致性欲倒错。

    大多数生活中的失败者都出自婚姻破裂或不愉快的家庭,这是不足为怪的。如果父母本身都不能合作,他们自然更不可能教他们的孩子合作。我们在考虑一个人是否适合结婚时,必须看他是不是曾经在正常的家庭中受过训练以及他对父母、兄弟姊妹的态度怎样。我们认为,决定一个人的并不是他的环境,而是他对环境的估计。他在父母家中生活得不愉快,会刺激他设法使自己的家庭生活更为美满。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有过不幸的家庭生活,便据此来判断他或拒绝他。

    最坏的情况是个人只顾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如果他受过此种训练,他会终日盘算着,能从生活中得到什么样的快乐或兴奋。他会一直要求着自由和解脱,从不考虑要怎样才能使其伴侣的生活更轻松和更富裕。这是一种不幸的做法。我把他比作缘木求鱼,它不是罪恶,而是一种错误的方法。因此,对待爱情,我们不能只图享乐或只想逃避责任。爱情中如果含有犹疑和怀疑的成分,便不会牢固。合作需要有永恒不变的决心,才能结出真正的爱情的幸福果实。美好的婚姻是我们养育人类未来一代的最好方法,所有人都应该记住这一点。

    如果我们只把我们的责任限定在5年之内,或者把婚姻当作一段试验时期,那么便不可能有真正亲密的爱情奉献。任何一种严肃而重要的工作,都是不能先替自己来安排脱身之计的。我们无法培育有限度的爱情。所有老谋深算、千方百计地想从婚姻中脱逃的人,都走上了错误之途。他们脱逃的企图会损及他们的配偶,并使其心灰意懒,在失望之余,他们的配偶也会成全其脱逃的愿望,而不再履行他们决定要一起实现的诺言。我知道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有许多困难,它们妨碍了许多人,使其无法依据正当途径来解决爱情和婚姻的问题,即使他们有心要解决它,结果亦是无可奈何。然而我们不能因此而舍弃爱情和婚姻,要消除的是社会生活的困难。我们知道甜蜜的爱情需要真实、忠诚、可靠、不保留、不自私。假如夫妻两人都决心要保留个人的自由,那么真诚的爱情关系就没有实现的可能。这不是爱情,在爱情关系里,我们并非无拘无束,而必须受合作的约束。

    下面让我举个例子,来说明私人的独断专行不仅对婚姻的成功和人类的幸福无益,而且会损害男女双方。

    记得有一个案例,一对青年男女离婚不久又复婚了,而且都希望比初次婚姻更理想。他们都是知识程度颇高的人,然而他们却不明白他们的初次婚姻是如何失败的。他们只想找寻补救之道,却看不出自己缺乏的社会兴趣。他们自命为自由思想者,希望能有不受拘束的婚姻,以免彼此都感到厌烦。因此,他们约好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行动自由,大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却要彼此信赖,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告诉对方。在这一点上,这位丈夫似乎要勇敢得多。每当他回家时,他都有许多风流韵事来告诉他的妻子。她似乎很喜欢听这些话,并深以她丈夫的风流倜傥为荣。她一直想仿效他,建立起她自己的爱情关系,但是在采取行动之前,她患上了公共场所恐惧症。她不敢单独出门,她的恐惧症使她整天待在家里,一旦跨出家门时,便觉得浑身不适。这种恐惧症表面看来似乎是避免其决心付诸实现的方法,实际上还不仅如此。由于她不能单独出去了,她的丈夫只好在她身旁陪她。你可以看出上述婚姻逻辑是如何的不可思议。她自己因为害怕单独一个人出门,所以也无法享受她的自由。这位妇女如果想治愈恐惧症的话,必须先对婚姻有较清楚的了解,她的丈夫也必须以合作之道来对待婚姻。

    另外还有些错误是在婚姻开始之前造成的。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孩子很难使自己适应社会生活。当两个娇生惯养的人碰在一起时,一定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他们两人都会要求对方关心自己、注意自己,可是两人都不会觉得满意。下一个步骤就是找寻各自解脱之道:其中一人开始和别人勾搭,希望能获得较多的注意。有些人无法只和一个人恋爱,必须同时和两个人堕入爱河。这样,他们才感到自由。他们能从一人身边逃到另一人身边,而且不必负爱情的全部责任。脚踏两只船,其实也就是一无所有。

    还有一些人想象出一种浪漫的、理想的而又非人人都力所能及的爱情,他们沉迷在幻想里寻找他们的伴侣。有许多人,尤其是许多女人,错误地训练自己讨厌并排拒自己的性别角色。她们妨碍了她们的自然功能。如果未经治疗的话,她们也没有美满的婚姻。而这就是我所说的,对男性的钦羡。在现代文化中,对男性地位的过分高估最容易造成此种错误。如果孩子们怀疑自己的性别角色,他们便会感到不完全。只要男性角色被认为是较占优势的角色,那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自然而然地觉得男性角色是值得钦羡的。他们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扮演此种角色。在所有女性冷感症和男人心理性阳痿的个案里,我们都能发现有疑心的存在。这些个案都是对爱情和婚姻的抗拒,而且此种抗拒正是适逢其时。除非我们真正有男女平等的感觉,否则便不可能避免这种失败,婚姻便仍然有很大的障碍。我们不能容许我们的孩子对其未来的性别角色模糊不清,因而我们必须设法加以补救。

    在结婚之前要避免发生性关系,这是爱情和婚姻中亲密奉献的最佳保证。大部分的男人都不喜欢他们的情人在结婚之前先献出自己的身体。他们把它当作一种不贞的表现,并且会因此感到震惊。同时,如果在婚前有超友谊关系,女孩子的负担将沉重得多。假使促成婚姻的是恐惧而不是勇气,那也会是一种重大的错误。勇气是合作的一面,假如男人或女人是由于恐惧而不得不和其伴侣结合,他们便不会真心地和对方合作。当他们与社会地位或教育程度较他们低的人结婚时,亦是如此。

    友谊是训练社会兴趣的有效方法之一。从人与人产生的友谊当中,我们学会如何推心置腹,如何去体会别人的心情和感受。如果一个孩子受到了挫折,如果他始终受人监视和保护,如果他孤孤单单地长大,没有同伴,也没有朋友,他就不会发展出为别人着想的能力,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而且也急着保全自己的利益。友谊的训练是婚姻的一种准备。假如我们把游戏当作一种合作的训练,也是很有用的。布置一些能够让两个孩子一起工作、一起读书和一起学习的情境是很有意义的。我们绝不能小看舞蹈的价值,像舞蹈这一类的活动必须要两个人共同完成,因此我认为舞蹈的训练对孩子们是有益处的。当然我所指的并不是表演性质多于共同合作的舞蹈。如果我们有专供孩子跳的简易舞蹈,那么这对于他们的发展必然会有很大的裨益。

    职业的问题也能帮助我们看出一个人是否已经做好婚姻的准备。今天,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被置于爱情和婚姻问题之前。夫妻两人都必须有工作,这样他们才能解决他们自己的家庭生活问题。良好的婚姻准备必定包含有良好的工作准备。

    我们不难看出一个人接近异性的勇敢程度及其合作能力的程度。每一个人都自有他特别的方法、特殊的战略,以及求爱的方式,这些都是和他的生活模式一致的。一个人在求爱的时候可能小心谨慎,也可能热情大方。无论如何,他的恋爱气质总是和他的生活模式一致。我们能从中获得其人格的可靠指标,但是不能仅凭此来判断他是否适合结婚,因为在其他场合他可能犹豫不决。

    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之下(也只有在此情况下),人们通常多期望男性采取主动,先表示出爱慕之意。因此,我们就必须训练男孩子们,培养其男性态度————主动、不犹疑、不退缩。然而他只有觉得自己是整个社会生活的一部分,并将其利弊视为与自己切身相关时,才肯接受此种训练。当然,女性参加求爱活动,也会采取主动,但是在我们现在的文化背景下,她们对异性的仰慕则表现在她们的风姿仪态、穿着打扮,以及她们的顾盼谈吐里。因此,我们可以说:男性对异性的接近是简单肤浅的,而女性则是深沉复杂的。

    人类的性驱动力和其他动物的性驱动力有一点不同,即它是连续不断的。这是人类的幸福和延续得以确保的另一途径。人类之所以绵延不断并能以其巨大的数量来安然度过种种浩劫,也都是由此之故。其他的动物都采用了另外的方法来保存它们的生命。例如,我们发现有许多动物的雌体都产下大量的卵,它们中的大部分在成熟之前便已经受到了毁坏,但是总有一部分能安然无恙,因此这些动物也能生存下去。生儿育女也是人类保全生命的方法之一,所以在爱情和婚姻的问题中,我们发现:最能够自发地关心人类利益的人,其实都是最盼望生儿育女的人。而在意识或潜意识中对其同类不感兴趣的人,都会拒绝接受子女的负担。如果他们总是索求和期待,而不愿给予,他们便不会喜欢孩子。他们只关心他们自身,而把孩子看作是一种麻烦、一种累赘、一种负担,一种会妨害他们自身利益之物。因此,我们就可以说,要圆满地解决爱情和婚姻的问题,生儿育女的决心是必不可少的。

    在我们实际的社会生活中,对爱情和婚姻问题的解决是一夫一妻制,它需要真诚的奉献以及对配偶的关注。因此,诚心诚意地开始此种关系的人便不会破坏其基础来寻找自我脱身之道。然而我们也知道这种关系并非没有破裂的可能性,只是我们无法永远避免其破裂。最能避免它的方法是把爱情和婚姻当作一种社会工作,是一种我们期望能将之解决的问题,然后我们才会想尽各种方法来解决它。婚姻破裂之所以发生,通常是因为配偶们未付出全力,他们不想创造出美满的婚姻生活,而只等待着得到某些东西。如果他们以此种方式来面对这个问题,自然会在其面前失败。把爱情和婚姻当作和天堂一样,是错误的;把结婚当作恋爱史诗的终结,也是错误的。当两个人结婚以后,他们的各种关系才正式开始,在婚姻里他们才面临生活的真正工作,才有了为社会做出贡献的真正机会。而另外一种观点————把婚姻看成一种终结或一种最后目标的观点,在我们的文化中也是非常流行的。爱情本身并不能解决一切,爱情的种类繁多,要解决婚姻问题,最好是依赖工作、兴趣和合作。

    每个人对婚姻的态度都是其生活的表现之一,他们的多种努力都与其目标趋于一致。被宠坏的孩子大多总是采取寻求解脱或逃避婚姻的态度。他们把生活模式都固定在4、5岁的阶段,并始终有着这样的观念:“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所有东西么?”如果他们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每件东西,便会认为生活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们问道,“生活还有什么用呢?”他们变得悲观,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从而形成了他们的哲学:这个世界压抑了他们的欲望和情绪,所以他们要表现出切齿之痛恨,他们一直都在受着这种训练。他们曾经一度享受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并且能随心所欲地得到每件东西。因此他们之中有些人仍然以为,只要他们哭得够响,只要他们提出抗议,只要他们拒绝合作,就能获得他们所欲之物。

    结果他们不愿奉献一己之力,而只希望不劳而获,且变得贪得无厌,所以他们对婚姻一事充其量也只是浅尝辄止。他们希望有试验性的婚姻、露水夫妻式的婚姻,以及能够随意离婚的婚姻。可是如果一个人真正对另一个人产生兴趣,他必须成为真诚的伴侣,必须勇于负责,必须使自己忠实可靠。我相信,未曾成功地完成此种爱情生活或此种婚姻生活的人,在这一点上,总应该了解他的生活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关心孩子们的幸福非常必要。如果婚姻不是以我所主张的观点为基础,那么它在抚育孩子方面便会有很大的困难。如果父母们常吵架,并将他们的婚姻视同儿戏,如果他们不再认为他们的问题能够顺利地解决,他们的关系能够延续下去,那么这种婚姻便不是能够帮助孩子发展其社会性的有利情境。

    也许人们有许多不能生活在一起的道理,也许在某些场合他们最好还是分开,但谁又能做这种决定呢?我们可以将这种决定权付诸于那些自己本身都未受到良好教养,都不了解婚姻是一项工作,而且又只关心自己利益的人吗?他们对于离婚的看法,正如他们对于结婚的看法一样:“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们显然不是适合做决定的人。你可以看到经常有许多人一再地结婚又离婚,又一再地犯下同样的错误。那么这一切应该让谁来决定呢?当婚姻中出现某些差错时,应该让精神病学家来决定它是否应当决裂。我不知道美国人的想法是否如此,但是在欧洲我发现大部分的精神病学家都主张个人的利益是最重要的。因此,在他们在这种个案中被人请教时,他们会劝人去找一个情人,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我敢断言:不久他们就会改变主意,而不再做此种劝告。他们之所以会有此种建议,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个问题的整体性以及它和我们这世界上其他工作之间的紧密关系。这种关系是我一直希望你们特别加以注意的。

    当人们把婚姻视为个人问题的解决方法时,也会犯类似的错误。在此,我也无法述说美国的情形,但是我知道,在欧洲,当男孩子或女孩子有神经病的倾向时,精神病专家会劝他们去找情人或开始性关系。对成人,他们也给予同样的劝告。这其实是把爱情和婚姻看作一种百病灵丹,可结果是这病人更为彷徨,更不知何去何从。爱情和婚姻问题的正确解决,是整个人格最完美的体现。没有哪一个问题比它包含更多的欢乐和更真实而有用的东西。我们决不能视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也不能把它当作罪犯、酗酒或神经病的救急药方。神经病患者在适合爱情的婚姻之前,必须先要接受正确的治疗。如果他还没有适当地应付它们的能力,便贸然从事,他一定会遭到新的危险和不幸。

    在其他方面,婚姻也时常指向不正当的目标。有些人是为了经济上的安全而结婚的,也有些人为了怜悯别人,还有些人则是为了要获得一个仆役来伺候他。其实婚姻中是不容许有这一类儿戏的。我还知道,有些人结婚甚至是为了要增加自己的困难。例如,一个青年人在他的考试或未来事业上可能遭遇重重困难,他因此而觉得自己可能是很容易失败的人,如果他真的失败了,他便希望能借此原谅自己。所以他就用婚姻来给自己添加麻烦,以获取托词。

    我们非但不应该小看这个问题,而且应该将它置于重要的地位。在我听过的所有婚姻破裂案件中,实际蒙受其害的总是女方。无疑这是因为男士在我们的文化中所受拘束较少之故。这是我们的一种错误,但是它无法经由个人的反抗而改正过来,尤其是婚姻本身,个人的反抗总会扰乱社会关系和伴侣的兴致。要克服它,就得先认清我们文化的整个态度并加以改变。我的一个学生,底特律的客座教授曾经做过一个调查,发现有42%的女孩子希望自己能身为男人,这表示她们对自己的性别感到不满。当人类的一半对它们所处地位感到沮丧和不满,而且反抗另一半所享有的较多的自由时,爱情和婚姻的问题能够轻易地解决吗?当妇女们总是感到受人轻视,而且相信自己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并认为男人们不忠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时,爱情和婚姻的问题能够轻易地解决吗?

    从我们如上所阐述的各点,可以得到一个简单明了而且实用的结论————人类不是天生就该一夫多妻或一夫一妻的。但是我们居住在地球上被分为两种性别,而且必须和我们平等的人类交往的事实,以及我们必须用有效的方式解决环境给予我们的三个生活问题的事实都说明:只有一夫一妻制,才能使个人在爱情和婚姻中获得最高和最完美的发展!

    (二)团结合作

    原始部落以共同的符号把自己团结在一起,这种符号的目的是使人们和其同胞团结合作。最简单的原始宗教是崇拜图腾。一个部落可能崇拜蜥蜴,另一个则可能是崇拜水牛或蛇。崇拜同样图腾的人会居住在一起,彼此互相合作而情如手足。这种原始习惯是使人类合作固定化的重大步骤之一。在原始宗教的祭祀日,每一个崇拜蜥蜴的人都会和同伴聚集在一起,并讨论农作物的收获问题以及如何免遭天灾人祸、洪水猛兽的侵害等问题,这就是祭祀的意义。

    婚姻通常都被认为是一件涉及团体利益的事情。每一个崇拜相同图腾的弟兄都必须遵照社会的规定,在自己团体之外寻找配偶。婚姻并不是私人的事情,而是全体人类在心灵上和精神上都必须参与的共同事务。而在结婚之后,双方都必须负起责任,这是整个社会对他们的期待。社会希望他们生育健全的子女,并要以合作的精神将之抚育成人。因此,在每一个婚姻中,每一个人都应当乐于合作。原始社会用图腾和制度来控制婚姻,在今日看来也许相当可笑,但是它们在当时的重要性则是不容忽视的。它们的真正目的在于增加人类的合作。

    宗教中最重要的教诲之一是“爱你的邻居”。在此,我们又看到另外一种使人类增加对同类兴趣的努力。有趣的是,现在从科学的立场来看,我们也能够认识此种努力的价值。被宠坏的孩子问我们:“为什么我应该爱我的邻居?他们为什么不先来爱我?”这句话显露出他缺乏对合作的训练和他的自私自利。在生活中会遭遇各种无助的困难,又会做出损人利己之事的人,就是对同胞不感兴趣的人,人类之中所有的失败者都是从中孕育出来的。各种不同的宗教皆以自己的方式在倡导合作。以我的观点看,任何人类的努力,只要是以合作为最高目标的,我便完全赞同。争执、批评和贬抑对方都不必深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绝对的真理,因此通往合作的最终目标也有许多不同的途径。

    在政治上,有许多种政治制度都是可行的,但是其中如果缺少了合作精神,那不管由谁来执政,都必将一事无成。每一个政治家都必须以人类的进步作为其最终目标,而人类的进步总是意味着更高程度的合作。假如一个政党能使其党内成员彼此水乳交融,就能够真正使群众踏上进步之途。同样,班级的活动也是团体的合作运动,因为其目标亦在促进人类的进步,所以在班上应该避免造成偏见。因此,所有的运动都只应以它们能否增加我们对同类的兴趣来判断其价值。我们认为有助于增进合作的方法是非常多的。这些方法或许有高下之分,但是只要能够增进合作,我们就不必因为某种方法不是最好的而攻击它。

    我们不赞成那种只问收获不问耕耘、只求个人利益的人生观。因为这对于个人和团体的利益都是最大的阻碍。只有经由我们对同类的兴趣,人类的各种能力才得以发展。说、读、写都是和别人沟通、往来的先决条件。语言本身就是人类的共同创作,也是社会兴趣的产品。了解就是知道别人心中的想法,它使我们能以共同的意义和别人发生联系,并接受人类共同常识的控制。

    有一些人终日追求个人的利益和优越感,他们给予生活一种私人的意义,认为生活就应该是为他们而存在的。然而这种人会因此而无法和其他人发生联系。我们经常会发现只学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人的脸上有一种卑鄙或虚无的表情,也会在罪犯或疯子的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比如强迫性的脸红、口吃、阳痿、早泄等等,都是较受人注意的例子,它们都是由于对别人缺乏兴趣而造成的。

    最高程度的孤立可以用疯狂来代表。如果能引起他们对别人的兴趣,即使是疯狂也不会是无药可治的。他和别人之间的距离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遥远,或许只有自杀者堪与比拟。因此,要治疗这类个案是一种艺术,而且是一种相当困难的艺术。我们必须设法去赢得病人的合作,这一点只有用耐心以及最仁慈和最友善的态度才做得到。以前曾经有人哀求我尽力去治疗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女孩子,她得此病已有8年之久,最后这2年是在一家收容所中度过的。她像狗一般地狂叫,到处吐着口水,撕扯自己的衣服,并且想吞下手帕。我们可以看出,她对于人类的兴趣是多么缺乏,她的动机是扮演狗的角色,她觉得她的母亲想把她当狗一般看待。她的行为或许是说:“我愈看你们这些人类,我愈希望自己是一只狗!”我连续对她说话8天,她却连一个字也不回答。我继续和她说话,30天之后,她才开始以含糊不清的语言作答。我对她友善,她也因此受到了鼓励。

    这一类型的病人即使受到鼓励而产生勇气,却也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对于同伴的抗拒力是非常强的。当他们的勇气回复至某种程度而他们又不希望和他人合作时,我们也能够预测出其行为。他们的举止正如问题儿童————会做出种种恶作剧或攻击监护人。

    当我第二次和这个女孩子见面时,她动手便打我。我不得不考虑如何应付。唯一能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做法,就是置之不理。你可以想象出这个女孩子的外形,她并不是体格非常强壮的。我让她打我,仍然装得很和善的样子。她非常意外,因此敌意全消。可是她仍然不知道如何办,她打破了我的玻璃窗,手被划破了。我不责备她,反倒帮她包扎。通常应付这种暴力的方法,诸如监禁或把她锁在房子里都是错误。如果我们要赢得这个女孩子的合作,就必须另想办法。期望疯子做出像正常人一样的行为是最大的错误,几乎每个人都会因为疯子不像平常人一样做出反应而恼怒。他们不吃不喝,他们撕扯自己的衣服等。让他们随心所欲吧!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帮助他们的方法了。

    以后,这个女孩子痊愈了。经过了一年,她仍然健康如初。有一天,当我前往收容所时,在路上遇见了她。“你到哪儿去?”她问我。“跟我一道走吧,”我说,“我要到你住过两年的那家收容所。”我们一起到了收容所,我找到以前曾经在这儿治疗过她的那位医生,请他在我诊治另一个病人时和她谈谈话。而当我回来后,这位医生怒火冲天地说:“她是完全好了,可她有一桩事情使我非常恼火,她根本不喜欢我!”此后,我还断断续续地和这个女孩子见面达十年之久。她的健康状况一直非常好,她自己赚钱谋生,和友伴们相处融洽,也没人相信她曾经发过疯。

    妄想狂和抑郁症这两种情况能够特别清楚地显现他和别人之间的距离。妄想狂病人会埋怨所有的人,他认为他四周的人都沆瀣一气,想来陷害他。患抑郁症的病人则会自怨自艾。比方说,他会想:“我破坏了自己的家庭”或“我的钱都被我用光了,我的孩子一定要挨饿了”。然而当一个人在责备自己时,他表现出来的表情,其实是在责怪别人。例如,一位交际广且风头十足的女士,在遭到一次意外后,再也无法继续参加社交活动了。她的3个女儿都已结婚成家,因此她觉得非常寂寞。几乎在同一时候,她又失去了丈夫,她以前一向受人尊崇,她想找回她所失去的一切,于是她开始周游欧洲。可是她再也不觉得自己像以往那么重要了,当她在欧洲时,她开始患上抑郁症。抑郁症对于处在这种环境下的人,是一种很大的考验。她打电话要她的女儿们来看她,但是她们每个人都有借口,结果一个人也没来。当她回家后,她最常说的话是:“我的女儿们都待我非常好。”她的女儿们为了让她一个人生活,就请了一位护士来照顾她。她的话是一种控诉,每一个了解环境的人都知道她的话是一种控诉。她的抑郁症是对别人的愤怒和责备。由于想要获得别人的照顾、同情和支持,病人便只好为自己的罪过表现得垂头丧气、痛心疾首。抑郁症患者的最初记忆通常都是这样:“我记得我要躺到长椅上,但是我的哥哥已经先躺在那儿了。我大哭大闹,结果他只好让位给我。”

    抑郁症患者还有以自杀作为报复手段的倾向,因此医生第一件应注意的事就是要避免给他们造成自杀的机会。我自己解除这种紧张的方法是,向他们建议治疗中最重要的规则:“不要去做你不喜欢的任何事情。”这看似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相信它牵涉整个问题。如果抑郁症患者能够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那他还会控诉谁?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报复别人?“你如果想上戏院,”我告诉他,“或是想去度假,那么就去吧!如果你决定不想去了,那么就不去好了。”这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最佳情境,可以使他对优越感的追求获得满足。他像上帝一样,能够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在另一方面,它却很不容易适应他的生活。他想指挥别人、控诉别人,假如他们都同意他的看法,也就没有指使他人的必要了。这是一种解脱,在我的病人中也从未发生过自杀事件。

    有时病人会回答:“可是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对这种回答我已经胸有成竹,因为我听到这样的话的次数太多了。“那么你就先不要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好了。”我会这样告诉他。然而有时候他会说:“我喜欢整天躺在床上。”我知道,如果我准许他,他就不会再想做它。我也知道,如果我去阻止他,他一定会坚持到底。因此,我永远表示同意。

    这是规则之一。另外一种对他们的生活攻击是更为直接的。我告诉他们:“如果你照着我的话做,在两周内就会痊愈。记住,每天你都要设法去取悦别人!”请注意这件事对他们的意义。他们原先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怎样才能使那个人烦恼?”他们的答案是相当有趣的。有些人说:“对我而言,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我一辈子不都在做这件事!”其实他们并没有做这种事。我要求他们考虑我说的话,他们却不想。我告诉他们:“当你睡不着觉的时候,你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想,你要怎样做才能使某一个人高兴。这样,你的健康一定会有很大进步的。”

    第二天,我问他们:“你有没有照我的话做?”他们回答道:“昨天我一上床就睡着了。”当然这些都是在诚挚、友善的态度下进行的,我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优越的情形,而其他人会回答:“我做不到。我太烦了。”我告诉他们:“烦就烦吧,没什么关系的。你只要同时想想别人就得了!”我要他们把兴趣指向别人。而许多人说:“我为什么要讨好别人?他们都不来讨好我!”“你要为你的健康着想,”我回答道,“不为别人着想的人,以后也会吃亏的。”在我的经验里,马上就回答“我已经照你说的话想过了”的病人是绝无仅有的,我的种种努力都是培养病人的社会兴趣。我知道他们生病的真正原因是缺乏合作精神,我要他们也能看出这一点。只要他们能站在平等合作的立场上和他们的同伴发生联系,便会痊愈的。

    另外一种明显地缺乏社会兴趣的例子,是所谓的“犯罪性的疏忽”。例如,有一个人把点着的火柴扔下,引起了一场森林大火。又如,有个工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时,把一条电缆横放在马路上忘记收拾,结果一辆摩托车撞上了电缆,骑车人摔死了。在这两个案子里,肇事者本都无意害人,对于这些不幸,他们在道德上似乎不必负什么责任。然而他并未受过要替别人着想的训练,不知道要采取预防措施来保障别人的安全,这是由于较为严重地缺乏合作精神而导致的。此外。衣冠不整者,弄坏公共物品,以及做出种种损人利己举动的人,都在此列。

    对于同伴的兴趣是在学校和家庭中训练出来的。我们已经谈过哪些事物可能妨碍了孩子的发展。社会感觉或许不是由遗传得来的本能,但是社会感觉的潜能则是由遗传得来的。能够影响此种潜能发展的因素有:母亲的技巧,她对孩子的兴趣以及孩子自己对环境的判断。如果他觉得别人都充满敌意,四周都是敌人,而不得不采取防卫手段,那么我们就无法期待他会和别人为友。如果他觉得别人都应该当他的奴隶,那他就不希望对别人有所贡献,而只想驾驭他们。如果他只关心自己的感觉以及身体的舒适与否,他就会使自己退出社会。

    我们已经说过:要让孩子觉得自己是其家庭中平等的一分子并且要关心其他的所有成员。我们也说过:父母彼此之间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和外界也应该保持良好而亲密的友谊关系。如此,孩子才会觉得在他们的家庭之外,也有值得信赖的人。我们也提过,在学校里,应该使孩子觉得自己是班上的一部分,并能够信任与同学的友谊关系。家庭生活和学校生活只是为达成更大的目标做准备,即教育孩子成为良好的公民,成为与全体人类平等的一分子。只有在这种情况之下,孩子才能积蓄起勇气从容地应付其问题,并为它们找出能增进他人幸福的答案。

    如果他能与人交友,并以美满的婚姻和有用的工作对社会有所贡献,他就不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或被别人击败。他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友善的,应付困难时也能得心应手。他觉得:“这个世界是我的世界,我必须积极进取,不能退缩观望。”他非常清楚,现在只是人类历史中的一段时间,他只是整个人类发展过程————过去、现在、未来的一部分,他同时也会感到:这个时代正是他能够完成其创造工作并且对人类发展贡献一己之力的时代。这个世界真的有许多邪恶、困难、偏见和悲哀,但它是我们自己的世界,它的优点和缺点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这是我们必须加以改造和增进的世界。我们甚至可以断言,如果每个人都以正确的途径担负起他的工作,那么他在改进世界的事业中,便已经尽了责任。

    担负起他的工作,意思就是要以合作的方式负起解决生活中问题的责任。我们对一个“人”的所有要求,以及我们能够给他的最高荣誉,就是他必须成为良好的工作者。一言以蔽之:他必须证明他是人们的一个良好的同伴。

    (三)平等的基础

    我们在爱情与婚姻中所遭遇到的问题与一般社会问题的性质是相同的,它们有相似的困难和工作。把爱情与婚姻看作一种幻境,认为在其中一切事物会根据个人的欲望而产生,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其实从头到尾都有工作来做,而完成这些工作的前提是必须经常把别人放在心里,对别人有兴趣。

    除了社会适应的一般问题之外,爱情与婚姻的情况都更需要一种格外的同情心,认同于另外一个人的格外的能力。今天,如果还有人无法适当地准备去过家庭生活,那么就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学习到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以及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我们在前面的很多讨论,都是集中于只对自己有兴趣、对别人没有兴趣的类型的孩子。对此种类型的孩子无法在一夜之间就能改变他们的个性。他们对爱情与婚姻没有准备,就如他们没有准备应付社会生活一样。

    社会兴趣是在成长中慢慢培养的。唯有那些最初在孩童时期就在社会兴趣方向上有过训练,且一直在生活中保持其社会兴趣的人,才真正具有社会感觉。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体认出一个人是否准备好应付婚姻的生活,并不是特别困难的。

    我们只需要记住我们已经观察了关于生活有用的一边。处在那一边生活的人是有勇气的,并且对自己有兴趣;他面对着生活的问题并且继续下去,寻找着解决方法;他有朋友并且与他的邻人相处得很好。不具备这些特质的人是不可信赖的,而且也不能够被认为是已经准备好面对爱情与婚姻。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已经有职业,并已在职业上谋得发展,他可能就已经准备好面对婚姻问题了。我们可以从小小的却很重要的表象来评断,它指示出一个人是否具有社会兴趣。

    对社会兴趣之性质的了解,告诉我们爱情与婚姻的问题唯有系于整个平等的基础,才可能圆满解决。这个基本的给与取是重要的,而这一半是否敬重另一半并不太重要。爱情本身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爱情。当有适当的平等基础时,爱情才会走上正确的途径,婚姻才会成功。

    如果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在结婚之后想要成为一个征服者,结果很可能会是悲剧。抱着此种观点来期望婚姻,并不是正确的准备,结婚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可以证明。在没有地方可以容纳一个征服者的情境下,要成为一个征服者是不可能的。婚姻的情境需要对别人有兴趣,同时要具备为人着想的能力。

    我们现在开始来谈谈婚姻所必需的特殊准备。如我们所看到的,这包括与性吸引之本能有关联的社会感觉的训练。事实上,我们知道,从孩童时代起,每一个人就创造出对异性的理想形象。对一个男孩子来说,母亲扮演理想对象是非常可能的,这个男孩子会一直寻找相同类型的女人来结婚。有时候,在男孩和母亲之间有不愉快的紧张气氛存在,在这些情况下,他可能会寻找一个相反的类型。小孩子在与他母亲之间和他后来娶的女人之间的关系上也是如此地一致,以致我们可以从诸如眼睛、体型、头发的颜色等等细节的东西观察出来。

    我们也知道,假如母亲是强悍霸道的,并且压抑这个男孩,当爱情与婚姻来临时,他将不愿勇敢地走下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性的理想对象会是一个懦弱的、顺从类型的女孩。或者如果他是好斗的类型,在婚后也会和他的太太争斗,并想要驾驭她。

    当一个人面对爱情问题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出所有这些在孩童时期显露出来的征象,会被强调出来并显著地增加。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具有自卑情结的人在性的事情上会如何行动。或许因为他感觉到懦弱和自卑,他会借着一直要人支持他来表达他的感觉。这种类型的人会经常具有像母亲那种性格的理想。或者有时候,作为对他自卑感的补偿,他会在爱情上采取相反的行动,并变得傲慢自大、顽固和具有攻击性。然后同样地,如果他勇气不足,他会在他的抉择上感觉受到限制,可能会选择一个好斗的女孩子,并发觉在一场严重的打斗中成为征服者更为光荣。

    如果性依此方式,也是不会得到成功的。让性关系表现为自卑感或优越感的满足是愚蠢而荒谬的,不过这种事情却经常发生。如果我们仔细地察看,会发现很多人所追求的伴侣实在是一个牺牲者。这种人不了解性的关系不能用此种目的表现。因为如果一个人想要做征服者,另外一个也会想要成为征服者,那么正常的生活就变得不可能了。

    满足一个人的情结的概念,在抉择伴侣上得到了某些特殊的启示,而这是用别种方法难以了解的。这就告诉了我们为何有些人选择衰弱的、病痛的或年岁很大的人。他们选择他们,因为相信这样事情对他们来说会容易些。有时候他们会选择一个已经结过婚的人,此种情况是表示他永远不愿意解决问题。

    我们说过一个具有自卑情结的人会经常改变其职业,拒绝面对问题,也永远完成不了什么事。当面对爱情问题时,他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行动。爱恋一个已经结婚的人或同时爱两个人,是满足他习惯性倾向的途径,还有其他的途径,比如延长订婚期、换一个追求,这些永远达不成婚姻。

    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在婚姻上会显露出某些类型的毛病来,他们想要被他们的伴侣纵容。这种情形在追求或结婚的第一年可能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后来它还是会引出复杂的情境。我们可以想象当这样的两个被纵容的人结婚时,会发生什么事。两个人都想要被纵容,而没有一个想要做纵容者。仿佛他们各自站在另一个人的面前,期待着永不可能发生的事,两个人都感觉到他们没有被理解。

    我们看到婚姻里面有这么多错误,以至于问题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这些都是必需的吗?”我们知道这些错误开始于孩童时期,也知道体认到并发现原型的特质,可能改变生活的错误方式。因此,有人会想到成立一个忠告性的“顾问处”,这个顾问处可由受过训练的人组成,他们会借着个体心理学的方法来排解婚姻生活中的错误,会了解一个人生活中的一切事情如何联结在一处并聚集在一起。

    这样的顾问处绝对不会说:“你不能同意。“你要不断争取。”“你应该离婚。”仅仅离婚能有什么用呢?离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通常离了婚的人会想要再结婚并继续同样的生活方式,像从前一样。我们有时候看到一再离婚并且一再结婚的人,他们只是在重复其错误而已。如果有了忠告性的顾问处的话,这样的人可能会先问顾问处,他们所想要的婚姻或爱情关系有没有成功的希望,如此或许他们可能在离婚之前得到有益的忠告。

    有很多小小的错误肇始于孩童时期,却直到婚姻时期才显示出危害性来。因而一些人总是认为他们会感到失望。有些小孩子从来就没有快活过,一直害怕碰到失望。这些孩子不是感到他们在感情上被放错了位置(其他的人较被宠爱),就是他们早期经历的困难使得他们迷信地害怕这个悲剧将会再度发生。我们可以容易地看出这个害怕碰到失望的感觉,会在婚姻生活中造成嫉妒和疑心。

    在女人中间,她们的特殊困难是感觉到她们也只是男人玩乐的工具而已,男人总是不忠诚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容易看出婚姻生活绝不会幸福。如果其中一方早有个人偏见,认为另一方会不忠诚,幸福就不可能到来。

    从人们一直寻求对爱情与婚姻的忠告来看,我们可以评断它一般说来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问题。然而单从个体心理学的观点来看,它却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虽然其重要性并没有被低估。对个体心理学来说,生活里面没有一个问题会比另一个问题更为重要。如果人们加重了爱情与婚姻的问题,并给予它极大的重要性,那么他们将会失去生活中的和谐。

    或许这个问题会在人们心中被赐予不应得的重要性是因为它不像其他的问题,而是一个我们不会得到常规指示的问题。试回忆一下我们所说的关于生活的三个重大问题。现在考虑第一个————社会问题,它包含着我们对别人的行为。我们会从生命的第一天起就被教导如何在众人之间行动,我们很早就学习这些事情。对于职业,我们也有同样常规的训练。在这些问题上一直有权威人物在指点我们,也有很多书在告诉我们如何做。但是哪里有告诉我们准备面对爱情和婚姻的书籍呢?事实上,有很多事物是关于处理爱情与婚姻问题的。所有的文学都是讲述爱情故事的,但是我们发现很少有讲述如何使婚姻快乐的书籍。因为我们的文化如此地紧系于文学,使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时时被有困难的女人和男人吸引住,难怪人们对于婚姻会如此之小心,甚至过分小心了。

    这一直是人类从头就开始的练习。如果我们看看《圣经》,我们就会发现一切麻烦的故事都由女人开始,而自从那时起,男人和女人在他们的爱情生活中总是会经历巨大的危险。我们的教育在其所遵行的方向上实在是太过严酷了,男孩子和女孩子准备得像是应付罪恶一般。如果训练女孩子们在婚姻角色上扮演得更为女性化,男孩子则会扮演得更为男性化,那么在此之前先要训练他们有平等的感觉。

    当女人感觉到处于劣势的事实时,这特殊的一方面证明我们的文化失败了。

    有个年轻人在舞会上正与未婚妻跳舞,他的眼镜忽然掉了,而使得旁观者大为吃惊的是:在他拾起眼镜时几乎把那位年轻的小姐撞倒了。当一个朋友问他:“你刚刚怎么啦?”他回答道:“我不能让她踏坏了我的眼镜。”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婚姻。事实上,这个女孩最后也没有嫁给他。

    在结论里,我们重申我们的阐述:只有适应社会的人才能解决爱情与婚姻的问题。大部分的个案也都是缺乏社会兴趣,而唯有当这个人改变这些毛病,错误才能消除。婚姻是两个人的工作,然而事实上我们正被教育成去做一个人的工作,或去做十个人的工作。但是尽管缺乏解决婚姻问题的教育,这方面的技术也可以适当地把握。如果这两个人都认识到他们个性中的错误,并以平等精神来待人接物的话就能平等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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