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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理治疗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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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以何种方式来解释它是怎样起作用的。对做梦者来说,这个想法包含了一种批评,通过这种批评,态度会发生某种改变。通过这种小小的改变(人们永远都不可能理性地想出这样的改变),事情开始有了转机,死结也终于解开。

    在评论这个案例时,我可以打一个这样的比方:这个梦意味着做梦者的神秘学研究有些病态。如果做梦者从他的梦中想到了这一点,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或许也谈到了“无意识的形而上学”。但我还要探讨得更为深入一些。我不仅要给患者一个机会,让他看到他的梦让他想到了什么,而且,我也同样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他的梦让我想到了什么。我会把自己的猜想和意见告诉他,以期对他有益。如果我在这样做的时候有所谓的“暗示”之嫌,我也并不感到后悔;众所周知,我们只是容易受到那些已经与我们不谋而合的暗示的影响。如果在这个猜谜的过程中偶尔猜错,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心理迟早会摒弃这个错误,在很大程度上就像有机体会自动排斥异物一样。我不需要试图证明我对梦的解释是正确的,那在某种程度上说只会是一件毫无希望的事情,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仅仅只是帮助患者找到什么东西能对他起作用————我几乎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对我来说,尤其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原始心理学、神学、考古学以及比较宗教学,因为这些领域为我提供了许多无价的可类比的东西,我可以用这些可类比的东西来丰富患者联想的内容。把这些领域放在一起加以研究讨论,我们便能发现那些表面上毫不相关的内容其实充满了意义,并可以极大地提高释梦的有效性。因此,对于那些在生活的个体层面和理性层面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却仍没有找到意义和满足的人来说,进入一个直接经验的领域是极具刺激作用的。通过这种方式,一些本是平常和司空见惯的事情也就得以改变面貌,甚至能够获得一种新的魔力。这是因为一切事情都完全取决于我们怎样看待它们,而不是它们本身是怎样的。在生活中,最为微小但具有意义的事情也比那些重大但没有意义的事情更有价值。

    我认为,我并没有低估这项工作的风险。这是一项像是要在空中建造楼阁的工作。事实上,人们甚至可能会断言————而且确实也有人经常这么做————如果遵循这个程序,医生会和他的患者一同陷入纯粹的幻想之中。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对我的指责,而是认为它完全说到了点子上。我甚至努力地支持患者进入他的幻想之中。说实话,我对幻想有非常高的评价。在我看来,它实际上是男性精神中所具有的母性创造力的一面。不管怎么说、怎么做,我们都永远无法抵制幻想。诚然,有些幻想毫无价值、不得要领、有些病态且令人不满,对于这样的幻想,每一个稍具常识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它们无助于治疗的本质;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创造性想象也是没有价值的。人类的所有作品都根源于创造性的幻想。那么,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去贬低想象力的价值呢?在一般情况下,幻想不太容易误入歧途,因为幻想太深刻了,而且它与人类和动物之本能的直接根源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幻想总是以一些令人吃惊的方式进行自我纠正。想象力的创造性活动使人类摆脱了“仅此而已”(nothing but)的束缚,并解放了他们身上的那种游戏精神。正如席勒(Schiller)所说,人只有在游戏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人。

    我的目标是让患者产生一种能使其体验到本性的心理状态————这是一种流动的、不断变化和成长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固定不变、僵化得无可救药的。当然,在介绍我的技术之前,我必须先说明一下它的一般原则。在处理一个梦或一种幻想时,我的惯常做法是绝不超出对患者有影响的意义,在每一个病例中,我都努力让患者尽可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意义,这样他也就能够意识到其在超个人层面上的关联了。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当一件相当普遍的事情发生在某个人身上,却被他当成了一种他所独有的经验时,他的态度显然就是错误的,也就是说,他的态度过于个体化了,而这通常会使他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我们不仅需要一种当前的、个人的意识,而且还需要一种超个人的意识,这种超个人意识能够让我们产生历史延续感。不管这听起来有多牵强,但经验表明,有很多神经症的病因都是这样一个事实,即人们对其理性启蒙怀有一种幼稚的激情,从而忽视了他们的宗教冲动。今天的心理学家应该完全认识到,我们所处理的不再是教条和教义的问题。宗教态度是心理生活的一部分,其重要性不管怎么估计都不为过。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宗教观点,历史延续感才得以成为不可或缺的东西。

    回到我的技术这个问题上,我经常问自己:我在多大程度上受益于弗洛伊德呢?无论如何,我都是从弗洛伊德那里学到自由联想方法的,而且我认为,我的技术是这种方法的进一步发展。

    只要我帮助患者发现他的梦中所包含的有效成分,只要我试着向他说明梦中象征所具有的一般意义,那么,从心理上说,他便仍然处于一种孩童的状态。此时,他暂且依赖的是他所做的梦,而且,他总是不断地问自己:下一个梦是否会给他带来新的启示。除此之外,他还依赖于我对他的梦所做的解释,依赖于我的能力,希望用我的知识去增强他自己的洞察力。所以说,他仍处于一种不可取的被动状态,在这样一种状态之下,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成问题的,我和他都不知道这种状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通常情况下,这种状态就像是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前行。如果处于这样的状态,我们必不可预期会出现任何显著的治疗效果,因为那种不确定性太大了。此外,我们还经常面临这样的风险:白天我们通过治疗织好的东西,到了晚上又被拆掉了。其危险就在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却都转瞬即逝。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患者常常会做一种色彩尤其丰富或者特别离奇的梦,他会对我说:“你知道吗?如果我是画家的话,我一定会把它画下来。”要不然,梦就会涉及照片、油画、素描或者彩色稿本,甚至是电影。

    我已从实践的角度解读了这些线索,现在,在这样的时刻,我便真的会敦促我的患者把他们在梦或者幻想中所看到的东西画下来。而我通常会听到这样的反对:“我又不是画家。”对此,我一般会回答说,现代的绘画者也不都是画家————正因为如此,现代绘画才可以是完全自由的————而且不管怎样,这里所要求的并不是一个要画得好看的问题,而只是要求他花点工夫画一幅画而已。最近,我在一位才华横溢的肖像画家的个案中看到,我所说的画画方式与“艺术”是多么不沾边;她不得不像一个技巧拙劣的孩子,重新开始学画————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拿过画笔似的。画我们的肉眼所能看到的东西与画我们在内心所看到的东西,完全是两码事。

    于是,我的许多上了年纪的患者都开始作起画来。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完全没有治疗作用的业余爱好,对此,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大家要记住一点: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一群仍需要证明他们对社会有用的人,而是那些对社会有价值但却不能从中找到意义感的人,他们碰到了有关他们个人生活的意义这个更为深层也更为危险的问题。这只对那些尚未达到这个阶段的人具有意义和吸引力,而对那些早已体验够了的人来说,是没有意义和吸引力的。那些以培养大众人(mass-men)为骄傲的“教育家”,可能总是会否定个人生活的重要性。但是,每一个人迟早都不得不要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这种意义。

    尽管我的患者不时地会创作出一些富有艺术美感的作品,这些作品完全可以拿到现代“艺术”展会上去展出,但是,我仍会按照严肃艺术的检验标准,判定它们完全没有价值。去除它们的艺术价值甚至可以说非常有必要,要不然的话,我的患者可能就会想象他们自己是艺术家,因而会破坏这种练习的良好效果。这不是一个艺术的问题————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不应该是一个艺术的问题————而是一个更为重要的、不同于纯粹艺术的问题,也就是说,是一个会对患者的生活产生影响的问题。从社会的角度看,个体生活的意义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这里,个体生活却被赋予了至高的价值,正因为如此,患者才会拼尽全力以某种形式将那些难以表达的东西表现出来,而不管那种形式是多么粗糙和幼稚。

    但是,在一个特定的发展阶段,我为什么要鼓励患者用画笔、铅笔或钢笔来表达自我呢?我这样做的目的与我处理梦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希望有治疗效果。在上文所描述的那种孩童般的状态下,患者一直是被动的,但是,现在,他开始扮演起一个积极主动的角色。一开始,他把他在幻想时所想到的东西画在纸上,然后对其进行认真的思考。他不仅会谈论这些东西,而且还真的会围绕它们做一些事情。从心理学上说,一个患者每周同他的医生进行两次有趣的谈话是一回事————这种谈话的结果通常悬在半空中————而一次花几个小时努力地用难以驾驭的画笔和颜料,最终只创作出一幅从表面上看似乎毫无意义的作品,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他的幻想真的对他毫无意义的话,那么,让他费力地把它画出来就会是一件非常令人厌烦的事情,以至于画过一次以后他就不可能再画第二次了。但既然他的幻想对他来说似乎并非完全没有意义,那么,他让自己忙于幻想的举动,就会增加幻想对他的影响。除此之外,为赋予幻想意象以可视化形式而做的努力,也有利于对它进行全面的研究,这样一来,通过这种方式便可以完全体验到幻想所产生的影响。绘画训练赋予了幻想一种现实的成分,从而使幻想有了更大的影响力和更强的驱动力。实际上,这些粗糙的画作确实能够产生效果,但我也必须承认,这种效果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当一名患者偶尔感受到,通过画一幅象征性的作品,他可以让自己从痛苦的精神状态中解脱出来,那么,此后每当他状态不好时,他都会求助于这种解脱方法。这样一来,他就赢得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即他的独立性提高了,而这正是他走向心理成熟必经的一步。患者通过这种方法能使自己获得创造性的独立(creatively independent)————如果我可以把这称为创造性的独立的话。他不再依赖于自己的梦,也不再依赖于医生的知识,而开始能够用画画这种有形的形式表达自己内心的体验。因为他所画的正是他自己活跃的幻想————而激活他的正是这些幻想。因此,在内心激活他的其实就是他自己,但并不是他以前错误认识的那个自己。那时他错误地把个人的自我(personal ego)当成了自体(self);现在这个自己是全新意义上的自己,因为他现在的自我是一个被内在生命力激活了的客体。在他的系列画作中,他力图把自己的内心活动尽可能充分地展现出来,但不料最终却只发现内心活动永远都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这是心理生活的潜藏基础。

    我或许无法向你们描述这些发现会在多大程度上改变患者的立场和价值观,以及它们又是怎样改变了患者人格的重心的。自我就好像是地球,它突然发现,太阳(或者说是自体)才是行星轨道的中心,也是地球轨道的中心。

    但是,我们不是一直都知道事情正是如此吗?我本人相信,我们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我的大脑可能知道某些事情,而另一个我却对此毫不知情,所以,事实上,我可能生活得就好像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似的。我的大多数患者都知道这个深刻的道理,但却依然无法好好地生活。他们为什么无法依据这个道理好好生活呢?这是因为偏见,这个偏见使得我们所有人都把自我放在了生活的中心————而这种偏见来自于对意识的过高估量。

    对于一个尚未适应社会和尚且一无所成的年轻人来说,极为重要的是,要尽可能有效地塑造有意识的自我(conscious ego)————也就是,培养意志。除非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否则,他便不可能相信自己心中还活跃着与其意志不符的东西。他必定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意志力的人,于是他可能会很有把握地贬低自己心中的其他一切东西,或者认为他内心之中的其他一切都会受他意志的支配————因为如果没有这种错觉,他便几乎无法适应社会。

    而对于已经步入后半生的患者来说,情形则不同了,这些患者不再需要培养其有意识的意志,但为了理解个人生活的意义,他们必须学会体验自己的内在(inner being)。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尽管他们并不怀疑这一目标的吸引力。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所从事的创造性活动对社会而言并不重要,而只是把它当作一种自我发展并因而使自己受益的手段。同样,这种活动使他们逐渐摆脱了一种病态的依赖心理,这样一来,他们便赢得了一种内心的坚定,以及一种全新的自信心。这些最终的成就进而又增强了患者的社会存在感。因为同一个无法与自己的无意识和睦相处的人相比,一个内心健全且自信的人将更能够胜任他的社会任务。

    我有意避免在本书中阐述过多的理论性的内容,但是,难免有一些地方仍然显得极为晦涩,令人费解。为了更好地理解患者所创作的画,必定至少要提及某些理论要点。患者所创作的这些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绘图和色彩方面都存在一种明显的原始象征意义。色彩通常相当粗犷,也常常表现出一种古老的特质。这种特点表明了催生出这些画作的创造力的本质。它们是人类进化过程中非理性的、象征性的激流,而且非常古老,以至于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在考古学和比较宗教学领域中找到与之相类似的地方。因此,我们可以大胆假设,这些画作主要来源于我称之为集体无意识(collective unconscious)的心理生活领域。我所说的集体无意识,指的是存在于所有人身上的一种无意识心理活动,在今天它不仅可以催生出象征性的作品,在过去它也是一切类似作品的源泉。这些画作起源于————同时也满足了————一种自然的需求。这就好像是通过这些画作,我们将这样一部分心理表现了出来,它回溯到了远古时代,并将远古时代与当前的意识融合在一起,从而降低了远古时代的意识对当前意识的干扰性影响。

    当然,我还必须补充一点,仅仅是画出这些作品还远远不够。除此之外,还必须从理智上和情感上理解它们,必须有意识地将它们整合到一起,使之易于理解、合乎道德。我们必须对它们做一系列的解释。但是,尽管事实上我经常同单个患者一起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却不能让更多人清楚了解这个过程,也没能成功地用一种适合出版(发表)的形式把这一过程整理出来。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过程的描述还只是处于零零碎碎的阶段。

    事实上,我们在这里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成熟的经验是我们所需要的第一要素。出于一些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不想过于仓促地得出结论。我们所研究的是意识之外的一个心理生活领域,而我们对它进行观察的方法是间接的。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探索的是一个多深的领域。正如我在上文所指出的,我认为这似乎是一个中心定位过程(centring process)的问题,因为有很多患者都觉得起决定作用的许多画作都指向了这个方向。这个过程将产生一个新的平衡中心,就好像是自我以它为中心进入了另一条轨道。这个过程的目的是什么,一开始可能还比较模糊。我们只能说,它会对有意识的人格(conscious personality)产生重要的影响。有意识人格的改变通常会增强患者对生活的感受力,使生活得以继续进行,从这一事实,我们便可断定,这其中必定有一个这一过程所固有的特定目的。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新的幻觉————但是,幻觉是什么呢?我们判定某物为幻觉的标准又是什么呢?心理之中真的存在我们可以称之为“幻觉”的东西吗?我们所乐于称之为幻觉的东西,对心理来说很可能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生命因素————就像氧气对于有机体一样,是不可或缺的因素————是一种最为重要的心理真实(psychic actuality)。想来心理并不会为我们对现实的分类伤脑筋,因此,对我们来说,更为明智的说法是:一切发挥作用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凡是想探索心理之真谛的人,都不可将心理与意识混为一谈,否则他的视线就会被遮蔽,看不到想要探索的目标。相反,甚至只是要识别心理,他都必须要学会了解心理与意识之间的不同。我们称之为幻觉的东西,对心理来说很可能是真实的。因此,我们不可以将心理真实与意识真实混为一谈。对心理学家来说,最愚蠢的莫过于那些宣称“可怜的异教徒神明都是幻觉”的传教士的观点。但不幸的是,我们也经常犯教条武断的错误,就好像我们称之为真实的东西就不是同样充满了幻觉一样。就像我们所有的经验一样,心理生活中一切发挥作用的活动都是真实的,而不管人们选择用什么样的名字来称呼它们。要认识到这些心理事件的真实性————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不是试图给它们加上某个名字。就心理而言,精神(spirit)即使被称为性欲(sexuality),也依然是精神。

    我必须再说一遍,各种各样的专业术语以及它们的变式永远都无法触及上述过程的本质。和生活本身一样,我们也无法用有关意识的理性概念来领会这个过程的本质。我的患者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个真理的全部力量,才求助于象征性的表现方式。在描画和解释这些象征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有些东西比理性的解释更为有效,更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 * *

    注释:

    [1] 柏拉图有关洞穴的幻觉就是对知识问题的一种想象性预期,知识问题在后来若干个世纪成了哲学家们关注的问题。梦和幻想有时候会表现出一种能与此种幻觉相媲美的哲学洞察力。————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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