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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四先生学说(节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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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其时者或无其识,然则开物之功,立言之用,其可少哉。朱子作《诗传》,至于秦《黄鸟》之篇,谓其初特出于戎翟之俗,而无明王贤伯以讨其罪,于是习以为常,则虽以穆公之贤而不免。论其事者,亦徒闵三良之不幸,而叹秦之衰。至于王政不纲,诸侯擅命,杀人不忌,至于如此,则莫知其为非也。历代相沿,至先朝英庙,始革千古之弊。伏读正统四年六月乙酉书与祥符王有爝曰:周王薨逝,深切痛悼,其存日尝奏葬择近地,从俭约以省民力,自妃夫人以下,不必从死,年少有父母者,各遣归其家。盖上御极之初,即有感于宪王之奏,而亦朱子《诗传》有以发其天聪也。呜呼仁哉(立言不为一时)。

    唐宋以下,何文人之多也?固有不识经术,不通古今,而自命为文人者矣。韩文公《符读书城南诗》曰:文章岂不贵,经训乃菑。潢潦无根源,朝满夕已除。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行身陷不义,况望多名誉。而宋刘挚之训子孙,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然则以文人名于世,焉足重哉,此扬子云所谓摭我华而不食我实者也。黄鲁直言数十年来,先生君子,但用文章提奖后生,故华而不实。本朝嘉靖以来,亦有此风,而陆文裕所记刘文靖告吉士之言,空同大以为不平矣。《宋史》言欧阳永叔与学者言,未尝及文章,惟谈吏事,谓文章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文人之多 实按:有用之文以纪政事,以察民隐,则文章亦可以及物)。

    《诗》云:巧言如簧,颜之厚矣。而孔子亦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又曰:巧言乱德。夫巧言不但言语,凡今人所作诗赋碑状,足以悦人之文,皆巧言之类也。不能不足以为通人,夫惟能之而不为,乃天下之大勇也。故夫子以刚毅木讷为近仁,学者所用力之途,在此不在彼矣(巧言)。

    古来以文辞欺人者,莫若谢灵运,次则王维。灵运身为元勋之后,袭封国公,宋氏革命,不能与徐广、陶潜为林泉之侣,既为宋臣,又与庐陵王义真款密,至元嘉之际,累迁侍中,自以名流,应参时政,文帝惟以文义接之,以致觖望,又上书劝伐河北,至屡婴罪劾,兴兵拒捕,乃作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及其临刑,又作诗曰: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若谓欲效忠于晋者,何先后之矛楯乎。史臣书之以逆,不为奇矣。王维为给事中,安禄山陷两都,拘于普施寺,迫以伪署,禄山宴其徒于凝碧池,维作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下狱,或以诗闻于行在,其弟刑部侍郎缙,请削官以赎兄罪,肃宗乃特宥之,授太子中允。襄王僭号,逼李拯为翰林学士,拯既许伪署,心不自安,时朱玫秉政,百揆无叙,拯尝朝退,驻马国门,为诗曰:紫宸朝罢缀鹓鸾,丹凤楼前立马看。惟有终南山色在,晴明依旧满长安。吟已涕下。及王行瑜杀朱玫,襄王出奔,拯为乱兵所杀。二人之诗同也,一死一不死,而文墨交游之士,多护王维,如杜甫谓之高人王右丞。天下有高人而仕贼者乎?今有颠沛之余,投身异姓,至摈斥不容,而后发为忠愤之论,与夫名污伪籍,而自托乃心比于康乐、右丞之辈,吾见其愈下矣。末世人情弥巧,文而不惭,固有朝赋《采薇》之篇,而夕有捧檄之喜者。苟以其言取之,则车载鲁连,斗量王蠋矣。曰:是不然,世有知言者出焉,则其人之真伪,即以其言辨之,而卒莫能逃也。黍离之大夫,始而摇摇,中而如噎,既而如醉,无可奈何而付之苍天者真也;汨罗之宗臣,言之重,辞之复,心烦意乱,而其词不能以次者真也;栗里之征士,淡然若忘于世,而感愤之怀,有时不能自止,而微见其情者真也。其汲汲于自表暴而为言者伪也,《易》曰: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失其守者其辞屈。《诗》曰:盗言孔甘,乱是用锬。夫镜情伪,屏盗言,君子之道,兴王之事,莫先乎此(文辞欺人)。

    典谟爻象,此二帝三王之言也;《论语》、《孝经》,此夫子之言也。文章在是,性与天道亦不外乎是,故曰:有德者必有言。善乎游定夫之言曰:不能文章而欲闻性与天道,譬犹筑数仞之墙,而浮埃聚沫以为基,无是理矣。后之君子,于下学之初,即谈性道,乃以文章为小技,而不必用力。然则夫子不曰其旨远,其辞文乎?不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乎?曾子曰:出辞气,斯远鄙倍矣。尝见今讲学先生,从语录入门者,多不善于修辞。或乃反子贡之言以讥之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可得而闻;夫子之文章,不可得而闻也。杨用修曰:文,道也;诗,言也。语录出而文与道判矣,诗话出而诗与言离矣(修辞)。

    《元史》姚燧以文就正于许衡,衡戒之曰:弓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人。文章固发闻士子之利器,然先有能一世之名,将何以应人之见役者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均罪也,非周身斯世之道也。吾观前代马融,惩于邓氏,不敢复违忤势家,遂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将军西第颂》,以此颇为正直所羞。徐广为祠部郎,时会稽王世子元显录尚书,欲使百僚致敬台内,使广立议,由是内外并执下官礼,广常为愧恨。陆游晚年再生,为韩侂胄《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文公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是皆非其人而与之者也。夫祸患之来,轻于耻辱,必不得已,与其与也宁拒,至乃俭德含章,其用有先乎此者,则又贵知微之君子矣(文非其人)。

    陆机《辨亡论》,其称晋军,上篇谓之王师,下篇谓之强寇。文信国《指南录序》中北字,皆虏字也,后人不知其意,不能改之。谢皋羽《西台恸哭记》,本当云文信公,而谬云颜鲁公,本当云季宋,而云季汉。凡此皆有待于后人之改正者也。胡身之注《通鉴》,至二百八十卷,石敬塘以山后十六州赂契丹之事,而云自是之后,辽灭晋,金破宋,其下阙文一行,谓蒙古灭金取宋,一统天下,而讳之不书,此有待于后人之补完者也。汉人言《春秋》所贬损,大人当世君臣有威权势力者,其事皆见于书,故定、哀之间,多微辞矣,况于易姓改物,制有华夏者乎。孟子曰: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习其读而不知,无为贵君子矣(古文未正之隐)。

    舜曰:诗言志。此诗之本也;《王制》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此诗之用也;《荀子》论《小雅》曰:疾今之政,以思往者,其言有文焉,其声有哀焉。此诗之情也。故诗者王者之迹也。建安以下,洎乎齐梁,所谓辞人之赋丽以淫,而于作诗之旨,失之远矣。晋葛洪《抱朴子》曰:古诗刺过失,故有益而贵;今诗传虚誉,故有损而贱(作诗之旨)。

    文集

    孔子之删述六经,即伊尹太公救民于水火之心,而今之注虫鱼、命草木者,皆不足以语此也。故曰:载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夫《春秋》之作,言焉而已,而谓之行事者,天下后世用以治人之书,将欲谓之空言而不可也。愚不揣有见于此,故凡文之不关于六经之指、当世之务者,一切不为,而既以明道救人,则于当今之所通患而未尝专指其人者,亦遂不敢以辟也(与人书二)。

    《宋史》言刘忠肃每戒子弟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命为文人,无足观矣。仆自一读此言,便绝应酬文字,所以养其气识,而不堕于文人也。悬牌在室,以拒来请,人所共见,足下尚不知耶?抑将谓随俗为之,而无伤于器识耶。中孚为其先妣求传再三,终已辞之。盖止为一人一家之事,而无关于经术政理之大,则不作也。韩文公文起八代之衰,若但作《原道》、《原毁》、《争臣论》、《平淮西碑》、《张中丞传后序》诸篇,而一切铭状,概为谢绝,则诚近代之泰山北斗矣。今犹未敢许也,此非仆之言,当日刘乂已讥之(与人书十八)。

    能文不为文人,能讲不为讲师。吾见近日之为文人、为讲师者,其意皆欲以文名以讲名者也。子不云乎:是闻也,非达也,默而识之。愚虽不敏,请事斯语矣(与人书二十三)。

    四 政治学

    先生之学,以经世为主,通经皆以致用,所谓坐而言即可起而行者也。故其论政,必本原经史,于古今治乱兴废得失之故,皆洞悉胸中,而后规切时弊,笔之于书,以待后王之作。今读其遗书,简其大法,皆可行于天下,百世而无弊者也。或以先生好综核名实,颇杂申韩之学,谓其言幸而不用,使其言用,亦不能无弊。呜呼,其不知先生之所学所处者矣。先生生于明季,当是时朝廷之纪纲已坠地,国家之法令如弁髦,外讧内叛,元气久虚,四方鼎沸,势成鱼烂,故以庄烈之好刚任察,而《明史》称其赏罚太明,而至于不能赏罚,制驭过严,而至于不能制驭者,则其时之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可知矣。先生目击明政宽弛之弊,至于末流,遂以亡国,故思欲矫之以名实之治,而于崇祯晚年之事,则不禁再三太息,引为大鉴,使后之有天下者,毋再蹈其覆辙。先生之心如见矣。夫先生之学,固非一于名法者也。观其于人心风俗之间,立法、用人、吏治财赋,尤三致意。寓封建于郡县,务去专制束湿之治,而一反之于斯民之自为,不欲使其权尽归于人主,可谓有民政之精神矣。

    日知录

    人君之于天下,不能以独治也。独治之而刑繁矣,众治之而刑措矣。古之王者,不忍以刑穷天下之民也。是故一家之中,父兄治之,一族之间,宗子治之,其有不善之萌,莫不自化于闺门之内,而犹有不帅教者,然后归之士师,然则人君之所治者约矣。然后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以权之,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以别之,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以尽之,夫然刑罚焉得而不中乎?是故宗法立而刑清。天下之宗子,各治其族,以辅人君之治,罔攸兼于庶狱,而民自不犯于有司。风俗之醇,科条之简,有自来矣。《诗》曰:君之宗之。吾是以知宗子之次于君道也(爱百姓故刑罚中)。

    民之所以不安,以其有贫有富。贫者至于不能自存,而富者常恐人之有求,而多为吝啬之计,于是乎有争心矣。夫子有言:不患贫而患不均。夫维收族之法行,而岁时有合食之恩,吉凶有通财之义。本俗六安万民,三曰联兄弟,而乡三物之所兴者,六行之条,曰睦曰恤,不待王政之施,而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矣。此所谓均无贫者,而财用有不足乎。至于《葛藟》之刺兴,《角弓》之赋作,九族乃离,一方相怨,而瓶罍交耻,泉池并竭,然后知先王宗法之立,其所以养人之欲,而给人之求,为周且豫矣(庶民安故财用足)。

    为民而立之君,故班爵之意,天子与公、侯、伯、子、男一也,而非绝世之贵;代耕而赋之禄,故班爵之意,君、卿、大夫、士与庶人在官一也,而非无事之食。是故知天子一位之义,则不敢肆于民上以自尊;知禄以代耕之义,则不敢厚取于民以自奉。不明乎此而侮夺人之君,常多于三代之下矣(周室班爵禄)。

    《汉书·百官表》:县令长皆秦官,掌治其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是为长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是为少吏。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县大率方百里,其民稠则减,稀则旷,乡亭亦如之,皆秦制也。《高帝纪》二年二月,令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者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此其制不始于秦汉也,自诸侯兼并之始,而管中敖子产之伦,所以治其国者,莫不皆然。而《周礼·地官》,自州长以下,有党正、族师、闾胥、比长;自县正以下,有鄙师、长、里宰、邻长。则三代明王之治,亦不越乎此也。夫惟于一乡之中,官之备而法之详,然后天下之治,若网之在纲,有条而不紊。至于今日,一切荡然,无有存者。且守令之不足任也,而多设之监司;监司之又不足任也,而重立之牧伯。积尊累重,以居乎其上,而下无与分其职者。虽得公廉勤干之吏,犹不能以为治,而况托之非人者乎?后魏太和中给事中李冲上言:宜准古五家立一乡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长取乡人强谨者,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党长三,所复复征戍,余若民。三载无愆,则陟用,陟之一等。孝文从之,诏曰:邻野乡党之制,所由来久。欲使风教易周,家至日见,以大督小,从近及远,如身之使手,干之总条,然后口算平均,义兴讼息。史言立法之初,多称不便,及事既施行,计省昔十有余倍。于是海内安之。后周苏绰作《六条诏书》曰:非直州郡之官,皆须善人,爰至党族闾里正长之职,皆当审择,各得一乡之选,以相监统。隋文帝师心变古,开皇十五年,始尽罢州郡乡官。而唐柳宗元之言曰: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由此论之,则天下之治,始于里胥,终于天子,其灼然者矣。故自古及今,小官多者其世盛,大官多者其世衰,兴亡之途,罔不由此(乡亭之职)。常熟陈梅曰:《周礼》五家为比,比有长,五比为闾,闾有胥,四闾为族,族有师,五族为党,党有正,五党为州,州有长,五州为乡,乡有大夫。其间大小相维,轻重相制,纲举目张,周详细密,无以加矣。而要之自上而下,所治皆不过五人,盖于详密之中,而得易简之意,此周家一代良法美意也。后世人才远不如古,乃欲以县令一人之身,坐理数万户口赋税,色目繁猥,又倍于昔人,虽欲不丛脞,其可得乎?愚故为之说曰:以县治乡,以乡治保,以保治甲,视所谓不过五人者而加倍焉,亦自详密,亦自易简,此斟酌古今之一端也。又曰:一乡几保不妨多少,何也?因民居也,法用圆;十甲千户不得增损,何也?稽成数也,法用方。(里甲)

    天子之所恃以平治天下者百官也,故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又曰:天工人其代之。今夺百官之权,而一切归之吏胥,是所谓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而已。郭隗之告燕昭王曰:亡国与役处。吁其可惧乎?秦以任刀笔之吏而亡天下,此固已事之明验也(吏胥)。

    法制禁令,王者之所不废,而非所以为治也,其本在正人心、厚风俗而已。故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周公作《立政》之书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又曰: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其丁宁后人之意,可谓至矣。秦始皇之治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于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而秦遂以亡。太史公曰: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然则法禁之多,乃所以为趣亡之具,而愚暗之君,犹以为未至也。杜子美诗曰: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任商鞅,法令如牛毛。又曰:君看灯烛张,转使飞蛾密。其切中近朝之事乎。汉文帝诏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夫三老之卑,而使之得率其意,此文景之治所以至于移风易俗,黎民醇厚,而拟于成康之盛也。前人立法之初,不能究详事势,豫为变通之地,后人承其已弊,拘于旧章,不能更革,而复立一法以救之,于是法愈繁而弊愈多,天下之事日至于丛脞。其究也,眊而不行,上下相蒙,以为无失祖制而已,此莫甚于有明之世。如勾军、行钞二事,立法以救法,而终不善者也(法制)。

    宋叶适言:法令日繁,治具日密,禁防束缚,至不可动,而人之智虑,自不能出于绳约之内,故人材亦以不振。今与人稍谈及度外之事,辄摇手而不敢为。夫以汉之能尽人材,陈汤犹扼腕于文墨吏,而况于今日乎?宜乎豪杰之士,无以自奋,而同归于庸懦也(人材)。

    所谓天子者,执天下之大权者也。其执大权奈何,以天下之权,寄之天下之人,而权乃归之天子。自公卿大夫,至于百里之宰、一命之官,莫不分天子之权,以各治其事,而天子之权乃益尊。后世有不善治者出焉,尽天下一切之权,而收之在上,而万几之广,固非一人之所能操也,而权乃移于法,于是多为之法以禁防之。虽大奸有所不能逾,而贤智之臣,亦无能效尺寸于法之外。相与兢兢奉法,以求无过而已。于是天子之权,不寄之人臣,而寄之吏胥,是故天下之尤急者,守令亲民之官。而今日之尤无权者,莫过于令守。守令无权,而民之疾苦不闻于上,安望其致太平而延国命乎?《书》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盖至于守令日轻,而胥史日重,则天子之权已夺,而国非具国矣,尚何政令之可言耶?削考功之繁科,循久任之成效,必得其人而与之以权,庶乎守令贤而民事理,此今日之急务也(守令)。

    财聚于上,是谓国之不祥。不幸而有此,与其聚于人主,无宁聚于大臣。昔殷之中年,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总于货宝,贪浊之风,亦已甚矣。有一盘庚出焉,遂变而成中兴之治。及纣之身,用乂讐敛,鹿台之钱,钜桥之粟,聚于人主,而前徒倒戈,自燔之祸至矣。故尧之禅舜,犹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而周公之系《易》曰:涣王居无咎。《管子》曰:与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谋之。呜呼,崇祯末年之事可为永鉴也已。后之有天下者,其念之哉。

    五 风俗学

    邓实曰:天下之学术有三焉。一曰君学,一曰国学,一曰群学。为君之学,其功在一人;为国之学,其功在一国;为群之学,其功在天下(群学一曰社会学,即风俗学也)。先生之学,则为群者也。当其往来南北,周历齐、秦、晋、豫、燕、蓟之野,每至一处,则询其故老,考其志乘,披其金石,而证以平日所读之书,务求得民生郡国利病之所在,而知一国之兴亡,罔不由于风俗,而风俗之成,则本于人心一念之微。复太息痛恨于晚季之学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独亡其国,而至于亡天下。夫至天下既亡,则衣冠禽兽,狗彘食人,而人类之一息绝矣。此则先生之所大痛也。

    日知录

    《春秋》终于敬王三十九年,庚申之岁,西狩获麟。又十四平(年),为贞定王元年,癸酉之岁。鲁哀公出奔,二年卒于有山氏,《左传》以是终焉。又六十五年,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之岁,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又一十七年,安王十六年,乙未之岁,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又五十二年,显王三十五年,丁亥之岁,六国以次称王,苏秦为从长。自此之后,乃可得而纪。自《左传》之终,以至此,凡一百三十三年,史文阙轶,考古者为之茫昧。如春秋时犹尊礼重信,而七国则绝不言礼与信矣;春秋时犹宗周王,而七国则绝不言王矣;春秋时犹严祭祀、重聘享,而七国则无其事矣;春秋时犹论宗姓氏族,而七国则无一言及之矣;春秋时犹宴会赋诗,而七国则不闻矣;春秋时犹有赴告策书,而七国则无有矣。邦无定交,士无定主,此皆变于一百三十三年之间,史之阙文,而后人可以意推者也。不待始皇之并天下,而文武之道尽矣。驯至西汉,此风未改,故刘向谓其承千岁之衰周,继暴秦之余弊,贪饕险诐,不闲义理。观夫史之所录,无非功名势利之人,笔札喉舌之辈,而如董生之言正谊明道者,不一二见也。盖自春秋之后至东京,而其风俗稍复于古,吾是以知光武明章,果有变齐至鲁之功,而惜其未纯乎道也。自斯以降,则宋庆历、元之间为优矣。嗟乎,论世而不考其风俗,无以明人主之功。余之所以斥周未(“未”当为“末”之讹)而进东京,亦春秋之意也(周末风俗)。

    汉自孝武表章六经之后,师儒虽盛,而大义未明,故新莽居摄,颂德献符者遍于天下。光武有鉴于此,故尊崇节义,敦厉名实,所举用者,莫非经明行修之人,而风俗为之一变。至其末造,朝政昏浊,国事日非,而党锢之流,独行之辈,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故范晔之论,以为桓、灵之间,君道秕僻,朝纲日陵,国隙屡启,自中智以下,靡不审其崩离,而权强之臣,息其窥盗之谋,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议。所以倾而未颓,决而未溃,皆仁人君子心力之为。可谓知言者矣。使后代之主,循而弗革,即流风至今,亦何不可。而孟德既有冀州,崇奖跅弛之士,观其下令再三,至于求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者。于是权诈迭进,奸逆萌生。故董昭太和之疏,己谓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弟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求利为先。至正始之际,而一二浮诞之徒,骋其智识,蔑周孔之书,习老庄之教,风俗又为之一变。夫以经术之治,节义之防,光武、明、章,数世为之而未足,毁方败常之俗,孟德一人变之而有余。后之人君,将之风声,纳之轨物,以善俗而作人,不可不察乎此矣(两汉风俗)。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魏晋人之清谈,何以亡天下?是孟子所谓杨墨之言,至于使天下无父无君,而入于禽兽者也。昔者嵇绍之父康,被杀于晋文王,至武帝革命之时,而山涛荐之入仕,绍时屏居私门,欲辞不就,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于人乎?一时传诵,以为名言,而不知其败义伤教至于率天下而无父者也。夫绍之于晋,非其君也,忘其父而事其非君,当其未死三十余年之间,为无父之人亦已久矣。而荡阴之死,何足以赎其罪乎?且其入仕之初,岂知必有乘舆败绩之事,而可树其忠名以盖于晚也?自正始以来,而大义之不明,遍于天下。如山涛者,既为邪说之魁,遂使嵇绍之贤,且犯天下之不韪而不顾。夫邪正之说,不容两立,使谓绍为忠,则必谓王裒为不忠而后可也。何怪其相率臣于刘聪、石勒,观其故主青衣行酒而不以动其心者乎。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正始)。

    《宋史》言士大夫忠义之气,至于五季,变化殆尽。宋之初兴,范质、王溥,犹有余憾,艺祖首褒韩通,次表卫融,以示意向;真、仁之世,田锡、王禹、范仲淹、欧阳、唐介诸贤,以直言谠论倡于朝,于是中外荐绅,知以名节为高,廉耻相尚,尽去五季之陋,故靖康之变,志士投袂,起而勤王,临难不屈,所在有之;及宋之亡,忠节相望。呜呼,观哀、平之可以变而为东京,五代之可以变而为宋,则知天下无不可变之风俗也。《剥》上九之言硕果也,阳穷乎上,则复生于下矣(宋世风俗)。

    古之哲王,所以正百辟者,既已制官刑,儆于有位矣。而又为之立闾师,设乡校,存清议于州里,以佐刑罚之穷。移之郊遂,载在礼经,殊厥井疆,称于毕命。两汉以来,犹循此制。乡举里选,必先考其生平,一玷清议,终身不齿。君子有怀刑之惧,小人存耻格之风,教成于下而上不严,论定于乡而己不犯。降及魏晋,而九品中正之设,虽多失实,遗意未亡。凡被纠弹付清议者,即废弃终身,同之禁锢。至宋武帝篡位,乃诏有犯乡论清议赃污淫盗,一皆荡涤洗除,与之更始。自后凡遇非常之恩,赦文并有此语。《小雅》废而中国微,风俗衰而叛乱作矣。然乡论之污,至烦诏书为之洗刷,岂非三代之直道尚在于斯民,而畏人之多言,犹见于变风之日乎?予闻在下有鳏,所以登庸,以比三凶;不才所以投畀,虽二帝之举错,亦未尝不询于刍尧。然则崇月旦以佐秋官,进乡评以扶国是,傥亦四聪之所先,而王治之不可阙也。

    司马迁作《史记·货殖传》,谓自廊庙朝廷岩穴之士,无不归于富厚;等而下之,至于吏士,舞文弄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之诛者,没于赂遗。而仲长敖《核性赋》,谓倮虫三百,人最为劣,爪牙皮毛,不足自卫,唯赖诈伪,迭相嚼啮等;而下之,至于台隶僮竖,唯盗唯窃。乃以今观之,则无官不赂遗,而人人皆吏士之为矣。自其束发读书之时,所以劝之者,不过所谓千钟粟、黄金屋,而一旦服官,即求其所大欲。君臣上下,怀利以相接,遂成风流,不可复制。后之为治者,宜何术之操?曰唯名可以胜之。名之所在,上之所庸,而忠信廉洁者,显荣于世;名之所去,上之所摈,而怙侈贪得者,废锢于家。即不无一二伪矫之徒,犹愈于肆然而为利者。《南史》有云:汉世士务修身,故忠孝成俗,至于乘轩服冕,非此莫由。晋宋以来,风衰义缺,故昔人之言曰名教,曰名节,曰功名,不能使天下之人,以义为利,而犹使之以名为利,虽非纯王之风,亦可以救积洿之俗矣。

    汉人以名为治,故人材盛;今人以法为治,故人材衰(名教)。

    《五代史·冯道传》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言也,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己有耻。《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又曰:耻之于人大矣哉。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吾观三代下,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后凋于岁寒,鸡鸣不已于风雨,彼昏之日,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顷读《颜氏家训》云:齐朝一大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能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吾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于乱世,犹为此言,尚有《小宛》诗人之意,彼阉然媚于世者,能无愧哉(廉耻)。读屈子《离骚》之篇,乃知尧舜所以行出乎人者,以其耿介;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则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是则谓之耿介,反是谓之昌披。夫道若大路然,尧桀之分,必在乎此(耿介)。

    老氏之学,所以异乎孔子者,和其光,同其尘,此所谓似是而非也。《卜居》、《渔父》之篇尽之矣。非不知其言之可从也,而义有所不当为也。子云而知此义也,《反离骚》其可不作矣。寻其大旨,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其所以为莽大夫与。《卜居》、《渔父》,法语之言也;《离骚》、《九歌》,放言也(乡原)。

    今日人情有三反,曰弥谦弥伪,弥亲弥泛,弥奢弥吝(三反)。

    巧召杀,忮召杀,吝召杀(召杀)。

    江南之士,轻薄奢靡,梁陈诸帝之遗风也;河北之人,斗很劫杀,安史诸凶之余化也(南北风化之失)。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今日北方之学者是也;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今日南方之学者是也(南北学者之病)。

    《记》言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不入。《说苑》言楚伐陈,陈西门燔,使其降民修之,孔子过之不轼。《战国策》安陵君言先君手受太府之宪,宪之上篇曰: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下及汉魏,而马日?、于禁之流,至于呕血而终,不敢于人世。时之风尚,从可知矣。后世不知此义,而文章之士,多护李陵智计之家,或称谯叟,此说行,则国无守臣,人无植节,反颜事雠,行若狗彘而不之愧也。何怪乎五代之长乐老,序平生以为荣,灭廉耻而不顾者乎?《春秋》僖十七年,齐人歼于遂。《梁传》曰:无遂则何以言遂,其犹存遂也。故王蠋死而田单复齐,宏演亡而桓公救卫。此足以树人臣之鹄,而降城亡子,不齿人类矣(降臣)。

    文集

    《庄子》有言,子不闻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日,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余尝览于山之东西,河之南北,二十余年,而其人益以不似,及问之大江以南,昔时所称魁梧丈夫者,亦且改形换骨,学为不似之人。而朱君乃为此书,以存人类于天下(广宋遗民录序)。

    予读《唐书》韦云起之疏曰:山东人自作门户,更相谈荐,附下罔上。袁术之答张沛曰:山东人但求禄利,见危授命,则旷代无人。窃怪其当日之风,即已异于汉时。而历数近世人材,如琅邪、北海、东莱,皆汉以来大儒所生之地,且千有余年,而无一学者见称于时,何古今之殊绝也。至其官于此者,则无不变色咋舌,称以为难治之国,谓其齐民之俗有三:一曰逋税,二曰劫杀,三曰讦奏。而余往来山东者十余年,则见夫巨室之日以微,而世族之日以散,货贿之日以乏,科名之日以衰,而人心之日以浇且伪,盗诬其主人,而奴讦其长,日趋于祸败而莫知其所终。余行天下,见好逋者必贫,好讼者必负,少陵长、小加大,则不旋踵而祸随之(莱州任氏族谱序)。

    弹琵琶侑酒,此倡女之所为,其职则然也。苟欲请良家女子出而为之,则艴然而怒矣,何以异于是(与人书十九)。

    呜呼,自治道愈下,而国无强宗。无强宗是以无立国,无立国是以内溃外畔而卒至于亡。然则宗法之存,所以扶人纪而张国势者乎?(中略)近古氏族之盛,莫过于唐,而河中为唐近畿地,其地重而族厚。若解之柳,闻喜之裴,皆历任数百年,冠裳不绝;汾阴之薛,凭河自保,于石虎、苻坚割据之际,而未尝一仕其朝;猗氏之樊王,举义兵以抗高欢之众。此非三代之法犹存,而其人之贤者,又率之以保家亢宗之道,胡以能久而不衰若是?自唐之亡,而谱牒与之俱尽,然而裴枢辈六七人,犹为全忠所忌,必待杀之白马驿而后篡唐。氏族之有关于人国也如此。至于五代之季,天地几如奕碁,而大族高门,降为皂隶;靖康之变,无一家能相统率以自保者。夏县之司马氏,举宗南渡,而反其里者,未百年也。呜呼,此治道之所以日趋于下,而一旦有变,人主无可仗之大臣,国人无可依之巨室,相率奔窜,以求苟免,是非其必至之势也欤。是以唐之天子,贵士族而厚门荫,盖知封建之不可复,而寓其意于士大夫,以自卫于一旦仓皇之际,固非后之人主所能知也。予尝历览山东、河北,自兵兴以来,州县之能不至残破者,多得之豪宗大姓之力,而不尽恃乎其长吏。及至河东,问贼李自成所以长驱而下三晋之故。慨焉伤之(裴村记)。

    是故有人伦然后有风俗,有风俗然后有政事,有政事然后有国家。(中略)自三代以下,人主之于民,赋敛之而已尔,役使之而已尔,凡所以为厚生正德之事,一切置之不理,而听民之所自为,于是乎教化之权常不在上而在下。两汉以来,儒者之效,亦可得而考矣。自二戴之传、二郑之注,专门之学,以礼为宗,历三国、两晋、南北、五季干戈分裂之际,而未尝绝也。至宋程朱诸子,卓然有见于遗经,而金元之代,有志者多求其说于南方,以授学者。及乎有明之初,风俗淳厚,而爱亲敬长之道,达诸天下,其能以宗法训其家人而立庙以祀,或累世同居称之为义门者,亦往往而有,十室之忠信,比肩而接踵。夫其处乎杂乱偏方闰位之日,而守之不变,孰劝帅之而然哉。国乱于上而教明于下,《易》曰:改邑不改井。言经常之道,赖君子而存也。呜呼,至于今日而先王之所以为教,贤者之所以为俗,殆澌灭而无余矣。列在绅,而家无主佑;非寒食野祭,则不复荐其先人;期功之惨,遂不制服;而父母之丧,多留任而不去;同姓通宗而不限于奴仆;女嫁死而无出,则偿其所遣之财;昏媾异类,而胁持其乡里;利之所在,则不爱其亲,而爱他人。于是机诈之变日深,而廉耻道尽,其不至于率兽食人而人相食者几希矣(华阴王氏宗祠记)。

    君谓芳绩曰:士不幸而际此,当长为农夫以没世。一经之外,或习医卜,慎无仕宦。嗟乎,可谓贤矣。余出游四方,尝本其说以告今之人,谓生子不能读书,宁为商贾、百工、技艺食力之流,而不可求仕;犹之生女不得嫁名门旧族,宁为卖菜佣妇,而不可为目挑心招,不择老少之伦,而滔滔者天下皆是。求一人焉如陈君,与之论心述古,而不可得。盖三十年之间,而世道弥衰,人品弥下,使君而及见此,其将噭然而哭,如许伯子之悲世者矣(常熟陈君墓志铭)。

    邓实曰:先生之学,其荦荦大者,五者而已。至其音韵之学,发二千余年古人未发之微;金石之学,扬幽阐微,有旧国故都之想;地理之学,究郡国之利病,对山川而流涕。其学皆卓然特立,独造其微,而具有深意,非下士之所能知矣。惜乎其徒著书而不讲学,故门人寥落,无有一能传其学者。即以其亡友潘力田之弟,如次耕者,于先生有腑肺之爱,屡书规诲,亦颜失节,有负师门。以视黄梨洲之有二万(斯大、斯同)、颜习斋之有李(刚主)、王(昆绳)能光大其学者,盖有间矣。然而遗书犹在,私淑有人,阅百余年,乃以开浙西实事求是之学,而论近三百年学术者,必推先生为一代儒林之首。自江永传其学,而戴震学于江氏,遂翘然为汉学之大师。晚近复有包世臣者,以经济之学见称于时,皆私淑先生之学者也。

    <span style="white-space: normal;">[1] 录自《国粹学报》第二年丙午第三、四、五、十三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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