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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 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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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择卷,尚未敢轻言。汝开老子卷头五尺许,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指例何所明,而便盛于麈尾,自呼谈士,此最险事。设令袁令命汝言易,谢中书挑汝言庄,张吴兴叩汝言老,端可复言未尝看耶!’”案:当时玄宗之学,递相夸尚,景附草靡,即为人之父者,亦以此诫其子,其风可见矣。

    〔一0〕卢文弨曰:“景,于丙切,俗作影;靡,眉彼切;言如景之附形,草之从风也。”案:本书书证篇说景字云:“晋世葛洪字苑,傍始加■。”说苑君道篇:“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

    〔一一〕卢文弨曰:“农、黄、神农、黄帝,言道德者宗之。”

    〔一二〕周、孔,周公、孔子,言儒学者宗之。

    〔一三〕赵曦明曰:“魏志曹真传:‘真子爽,字昭伯,明帝宠待有殊。帝寝疾,引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受遗诏,辅少主。乃进叙南阳何晏等为腹心。弟羲,深以为大忧,或时以谏谕,不纳,涕泣而起。车驾朝高陵,爽兄弟皆从。司马宣王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奏免爽兄弟,以侯就第;收晏等下狱,后皆族诛。’注:‘魏略:“黄初时,晏无所事任。及明帝立,颇为冗官。至正始初,曲合于曹爽,用为散骑侍郎,迁侍中尚书。”’史记贾谊传:‘服鸟赋:夸者死权。’”案:金楼子立言篇:“道家虚无为本,因循为务。中原丧乱,实为此风;何、邓诛于前,裴、王灭于后,盖为此也。”

    〔一四〕罗本“多”作“参”,不可据。赵曦明曰:“何劭为王弼传:‘弼论道,傅会文辞,不如何晏自然,有所拔得多晏也。颇以所长笑人,故时为士君子所疾。’”卢文弨曰:“家语观周篇:‘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

    〔一五〕何焯曰:“山巨源以蓄积取讥,未详所出。”赵曦明曰:“晋书山涛传:‘涛字巨源,河内怀人。’老子德经:‘多藏必厚亡。’”卢文弨曰:“案:涛传称其‘贞慎俭约,虽爵同千乘,而无嫔媵,禄赐俸秩,散之亲故。及薨后,范晷等上言:“涛旧第屋十间,子孙不兼容。”帝为之立室。’安有蓄积取讥事?惟陈郡袁毅尝为鬲令,贪浊,而赂遗公卿,以求虚誉,亦遗涛丝百斤,涛不欲异于时,受而藏于阁上;后毅事露,凡所受赂,皆见推检,涛乃取丝付吏,积年尘埃,印封如初。此一事亦不可以蓄积之名加之,疑此语为误。”刘盼遂曰:“山巨源疑当是王浚冲,此黄门之笔误也。山、王同在竹林名士,故易混淆。考浚冲之俭吝,如责从子之单衣,索息女之贷钱,钻核而卖李,把筹而计资诸事,备载于世说新语俭啬篇中,故王隐晋书记‘天下人谓为膏肓之疾’,阮步兵诋为俗物来败人意(世说新语排调篇),其取讥也钜矣。然则颜氏举王浚冲以为多藏之戒,复何疑焉。”

    〔一六〕赵曦明曰:“魏志夏侯尚传:‘子玄,字太初,少知名。正始初,曹爽辅政,玄,爽之姑子也,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爽诛,征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玄以爽抑黜,内不得意。中书令李丰,虽为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张缉,谋欲以玄辅政。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即杀之,收玄等送廷尉。钟毓奏丰等大逆无道,皆夷三族。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时年四十六。’庄子人间世:‘支离疏者,颐隐于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繲,足以餬口,鼓筴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释文:‘会,古外切。撮,子列切。会撮,髻也,古者,髻在项中,脊曲头低,故髻指天也。繲,佳卖反,司马云:“浣衣也。”崔作●,音线。鼓筴,揲蓍钻龟也。播精,卜卦占兆也,司马云:“簸箕简米也。”’又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拳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庄子曰:“子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不夭斧斤,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案:才望,犹言才气名望。晋书陆机传:“负其才望,志匡世难。”世说新语品藻篇:“会稽虞■,元皇时与桓宣武同侠,其人有才理胜望。王丞相尝谓■曰:‘孔愉有公才而无公望,丁潭有公望而无公才,兼之者其在卿乎!’■未达而丧。”

    〔一七〕赵曦明曰:“奉倩名粲,世说惑溺篇注:‘粲别传曰:“粲常以妇人才智不足论,自宜以色为主。骠骑将军曹洪女有色,粲于是聘焉,专房燕婉。历年后,妇病亡,傅嘏往喭粲,粲不明(案:宋本作“粲虽不哭”。)而神伤,岁余亦亡。亡时年二十九。”’庄子至乐论:‘庄子妻死,惠子吊之,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一八〕赵曦明曰:“晋书王戎传:‘戎从弟衍,字夷甫。丧幼子,山简吊之,衍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衍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列子力命篇:‘魏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曰:“公之爱子,天下无有;今子死而不忧,何也?”东门吴曰:“吾尝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与向无子同,臣奚忧焉?”’”

    〔一九〕赵曦明曰:“晋书嵇康传:‘康字叔夜,谯国铚人。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长好老、庄,常修养性服食之事。山涛将去选官,举康自代,乃与涛书告绝;此书既行,知其不可羁屈也。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圆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锻。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千里命驾,康友而善之。后安为兄所枉诉,以事系狱,词相证引,遂复收康。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钟会往造焉,康不为之礼,会以此憾之。及是,言于文帝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因谮康欲助毋丘俭,宜因衅除之。帝既信会,遂幷害之。’老子道经:‘和其光,同其尘。’”案:老子想尔注:“情性不动,喜怒不发,五藏皆和同相生,与道同光尘也。”

    〔二0〕罗本、颜本、何本、朱本“专”同,程本、胡本、黄本作“权”,戒子通录二亦作“权”。赵曦明曰:“晋书郭象传:‘象字子玄,少有才理,好老、庄,能清言。州郡辟召,不就。常闲居,以文论自娱。东海王越引为太傅主簿,遂任职当权,熏灼内外,由是素论去之。’老子道经:‘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二一〕赵曦明曰:“晋书阮籍传:‘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庄子达生篇:‘夫畏途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案:庄子下文云:“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饭食之间,而不知为戒者,过也。”此当全引。

    〔二二〕赵曦明曰:“晋书谢鲲传:‘鲲字幼舆,陈国阳夏人,好老、易。东海王越辟为掾,坐家僮取官,除名。鲲不徇功名,无砥砺行,居身于可否之间,虽自处若秽,而动不累高。’淮南子齐俗篇:‘惠子从车百乘,以过孟诸,庄子见之,弃其余鱼。’注:‘庄周见惠施之不足,故弃余鱼。’”

    〔二三〕赵曦明曰:“晋书裴秀传:‘时人为之语曰:“后进领袖,有裴秀。”’”器案:世说赏誉篇下:“胡毋彦国吐佳言如屑,后进领袖。”

    〔二四〕卢文弨曰:“郑注周礼大司寇:‘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桎音质。梏,古毒切。”器案:南史刘敬宣传论:“或能振拔尘滓,自致封侯。”尘滓,谓尘俗滓秽。

    〔二五〕卢文弨曰:“小尔雅:‘颠,殒也。’释名:‘仆,踣也。’音赴。”

    〔二六〕宋本原注:“‘清谈雅论’,一本作‘清谈高论’。”案:戒子通录二“雅”作“高”。淮南精神篇注:“直犹但也。”

    〔二七〕宋本“剖玄析微宾主往复”,作“辞锋理窟,剖玄析微,妙得入微,宾主往复”,原注:“一本作‘剖玄析微,宾主往复’。”器案:晋书张凭传:“凭为乡国所称举,刘惔言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为理窟。’”徐陵与杨仆射书:“足下素挺词锋,兼长理窟。”以词锋与理窟对文,当为颜氏所本。又案:晋书乐广传:“广命驾为剖析之。”南史姚察传:“并为剖析,皆有经据。”文选七命注:“剖,析也。”又案:宾主往复,即宾主问答之意。魏、晋、南北朝人称宾主问答为往反。世说新语文学篇:“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又:“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又:“谢万作八贤论,与孙兴公往反,小有利钝。”往反即往复也。又有自为宾主一往一复者,世说新语文学篇:“何晏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复难不?’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

    〔二八〕戒子通录:“娱”作“怡”。

    〔二九〕此句,宋本作“然而济世成俗,终非急务”,原注:“一本作‘非济世成俗之要也’。”郝懿行曰:“汉文用黄、老为治,而休息无为;曹参师盖公移风,而清静宁一;古来济世成俗,何必非薄老、庄,但须用得其人尔。至于魏、晋以清谈误国,非老、庄之罪也。”

    〔三0〕卢文弨曰:“洎,具冀切,及也。”

    〔三一〕卢文弨曰:“阐,昌善切。阐明之,使广大也。”

    〔三二〕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梁书儒林传:‘太史叔明三玄尤精解,当世冠绝。’陈之末季,陆德明撰经典释文,以老、庄继论语之后,居尔雅之前,足以见当时之风尚。”器案:南史张讥传:“笃好玄言,立周易、老、庄而讲授焉。沙门法才、道士姚绥皆传其业。”又金绥传:“通周易、老、庄,时人言玄者咸推之。”南齐书王僧虔传,有书诫子,言及周易、老、庄,而谓:“见诸玄,志为之逸。”

    〔三三〕卢文弨曰:“梁书武帝纪:‘少而笃学,洞达儒玄,造周易讲疏、老子讲疏。’又简文帝纪:‘博综儒书,善言玄理,所着有老子义、庄子义。’”

    〔三四〕器案:大同八年,周弘正启梁主周易疑义,见陈书弘正本传。

    〔三五〕器案:江、荆,谓江陵、荆州。宋书武帝纪:“江、荆雕残,刑政多阙。”

    〔三六〕宋本“召”作“故”。

    〔三七〕史记屈原传:“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倦剧即倦极也。

    〔三八〕卢文弨曰:“梁书元帝纪:‘承圣三年九月辛卯,于龙光殿述老子义,尚书左仆射王褒为执经。乙巳,魏遗其柱国万纽、于谨来寇。冬十月景(丙)寅,魏军至于襄阳,萧率众会之。丁卯,停讲。’”

    〔三九〕傅本、颜本、胡本、程本、黄本“旨”作“指”,古通。世说新语赏誉篇:“东海王敕世子毗云:‘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注引赵吴郡行状:“代太傅越与穆及王承、阮瞻、邓攸书曰:‘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又见晋书王承传、阮瞻传)陶潜与子俨等疏:“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广弘明集十五沈约佛记序:“欲悟道者,必妙识所宗,然后能允得其门,亲承音旨。”水经淮水注:“丘明亲承圣旨,录为实证。”礼记曲礼上正义:“传谓传述为义,或亲承音旨,或师儒相传,故云传。”张怀瓘书断中:“师资大令,时亦众矣,非无云尘之远,若亲承妙旨,入于室者,唯独此公。”汉书楚元王传注:“师古曰:‘承指,谓取霍光之意。’”此亦谓亲自接受梁元之讲说耳。

    〔四0〕朱本“不”误“一”。器案:之推父协,释褐湘东王国常侍,又兼府记室,见梁书协本传。寻梁书元帝纪:“天监十三年封湘东郡王。普通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郢、益、宁、南梁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大同五年,入为安右将军、护军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大同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江州刺史。”协以大同五年卒于江陵,时年四十二。本书序致篇云:“年始九岁,便丁荼蓼。”则之推以中大通三年生于江陵,类聚二六引之推古意诗云:“宝珠出东国,美玉产南荆,隋侯曜我色,卞氏飞吾声。”盖自道也。北齐书之推传云:“世善周官、左氏。之推早传家业,年十二,值绎讲庄、老,便预门徒,虚谈非其所好。”之推年十二时,为大同八年,时绎在江、荆间,北齐书所云,正与家训此文合。顽鲁,谓顽钝愚鲁。晋书阮种传:“臣猥以顽鲁之质,应清明之举。”

    齐孝昭帝〔一〕侍娄太后〔二〕疾,容色憔悴〔三〕,服膳减损。徐之才〔四〕为灸两穴,帝握拳代痛,爪入掌心,血流满手。后既痊愈,帝寻疾崩,遗诏恨不见山陵〔五〕之事。其天性至孝如彼,不识忌讳如此,良由无学所为。若见古人之讥欲母早死而悲哭之〔六〕,则不发此言也。孝为百行之首〔七〕,犹须学以修饰之,况余事乎!

    〔一〕赵曦明曰:“北齐书孝昭纪:‘帝讳演,字延安,神武第六子,文宣母弟。’”卢文弨曰:“孝昭纪:‘性至孝,太后不豫,出居南宫,帝行不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殿去南宫五百余步,鸡鸣而去,辰时方还,来去徒行,不乘舆辇。太后所苦小增,便即寝伏合外,食饮药物,尽皆躬亲。太后常心痛,不自堪忍,帝立侍帏前,以爪掐手心,血流出袖。’”

    〔二〕赵曦明曰:“北齐书神武明皇后传:‘娄氏,讳昭君,司徒内干之女。’”

    〔三〕宋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悴”。

    〔四〕卢文弨曰:“北齐书徐之才传:‘之才,丹阳人,大善医术,兼有机辩。’”

    〔五〕广雅释丘:“秦名天子冢曰山,汉曰陵。”

    〔六〕沈揆曰:“淮南子说山训:‘东家母死,其子哭之不哀。西家子见之,归谓其母曰:“社何爱速死,吾必悲哭社。”(江、淮间谓母为社。)夫欲其母之死者,虽死亦不能悲哭矣。’”

    〔七〕器案:玉海十一引郑玄孝经序:“孝为百行之首。”孟子公孙丑上赵岐章句:“孝,百行之首。”后汉书江革传:“孝,百行之冠。”三国志魏书王昶传:“昶家诫曰:‘夫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而立身之本也。’”

    梁元帝尝为吾说:“昔在会稽〔一〕,年始十二,便已好学。时又患疥〔二〕,手不得拳,膝不得屈。闲斋〔三〕张葛帏避蝇独坐,银瓯贮山阴甜酒〔四〕,时复进之,以自宽痛〔五〕。率意自读史书,一日二十卷,既未师受〔六〕,或不识一字,或不解一语,要自重之,不知厌倦〔七〕。”帝子之尊,童稚之逸,尚能如此,况其庶士,冀以自达者哉?

    〔一〕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会稽属扬州。’”案:南朝会稽治山阴,即今浙江绍兴也。

    〔二〕“时”字抱经堂校定本脱,各本俱有,今据补正。

    〔三〕罗本、颜本、何本、朱本“闲斋”作“闭斋”。

    〔四〕洪亮吉晓读书斋初录上:“今世盛行绍兴酒,或以为不知起于何时。今考梁元帝金楼子云:‘银瓯贮山阴甜酒,时复进之。’则绍兴酒梁时已有名。颜氏家训勉学篇亦引之。”陈汉章曰:“案:此言山阴酒,本金楼子。”

    〔五〕“以自宽痛”,宋本原注:“一本作‘以宽此痛’。”

    〔六〕卢文弨曰:“师受,受于师也。或改‘受’为‘授’。”

    〔七〕卢文弨曰:“金楼子自序:‘吾年十三,诵百家谱,虽略上口,遂感心气疾。’又云:‘吾小时夏夕中,下绛纱蚊幮,中有银瓯一枚,贮山阴甜酒,卧读,有时至晓,率以为常。又经病疮,肘膝尽烂。比来三十余载,泛玩众书。’一本‘甜酒’作‘酒’。”

    古人勤学,有握锥〔一〕投斧〔二〕,照雪〔三〕聚萤〔四〕,锄则带经〔五〕,牧则编简〔六〕,亦为勤笃〔七〕。梁世彭城刘绮〔八〕,交州刺史勃之孙,早孤家贫,灯烛难办〔九〕,常买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读。孝元初出会稽〔一0〕,精选寮寀〔一一〕,绮以才华,为国常侍兼记室〔一二〕,殊蒙礼遇〔一三〕,终于金紫光禄〔一四〕。义阳〔一五〕朱詹,世居江陵,后出扬都〔一六〕,好学,家贫无资,累日不爨,乃时吞纸以实腹〔一七〕。寒无毡被,抱犬而卧。犬亦饥虚〔一八〕,起行盗食,呼之不至,哀声动邻,犹不废业,卒成学士〔一九〕,官至镇南录事参军〔二0〕,为孝元所礼。此乃不可为之事,亦是勤学之一人〔二一〕。东莞〔二二〕臧逢世,年二十余,欲读班固汉书,苦假借不久,乃就姊夫刘缓乞丐客刺〔二三〕书翰纸末〔二四〕,手写一本,军府服其志尚,卒以汉书闻。

    〔一〕赵曦明曰:“战国秦策:‘苏秦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

    〔二〕赵曦明曰:“庐江七贤传:‘文党,字仲翁。未学之时,与人俱入山取木,谓侣人曰:“吾欲远学,先试投我斧高木上,斧当挂。”仰而投之,斧果上挂,因之长安受经。’”案:见北堂书钞九七、御览六一一引。

    〔三〕赵曦明曰:“初学记引宋齐语:‘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清淡,交游不杂。’”案:御览十二亦引宋齐语此文。

    〔四〕赵曦明曰:“晋书车武子传:‘武子,南平人。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

    〔五〕赵曦明曰:“汉书儿宽传:‘带经而锄,休息,辄读诵。’魏志常林传注引魏略:‘常林少单贫,自非手力,不取之于人。性好学,汉末为诸生,带经耕鉏,其妻常自馈饷之,林虽在田野,其相敬如宾。’”

    〔六〕赵曦明曰:“汉书路温舒传:‘温舒,字长君,钜鹿东里人。父为里监门,使温舒牧羊,取泽中蒲,截以为牒,编用书写。’注:‘小简曰牒。编,联次之。’”

    〔七〕“为”宋本作“云”,原注:“一本作‘为’。”案:事文类聚别四作“云”。

    〔八〕器案:何逊增新曲相对联句、照水联句、折花联句、摇扇联句、正钗联句,俱有刘绮,当即此人。

    〔九〕“灯烛难办常买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读”,宋本作“常无灯,折荻尺寸,然明夜读书”,原注:“一本云:‘灯烛难办,常买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读。’”罗本、颜本、胡本、程本、何本、朱本“然”作“燃”,燃,后起字。事文类聚引作“家贫常无灯,折荻尺寸,燃则(当作“明”)读书”,与宋本合。

    〔一0〕赵曦明曰:“梁书元帝纪:‘天监十三年,封湘东王,邑二千户,初为宁远将军、会稽太守。’”

    〔一一〕文选封禅文李善注:“汉书音义曰:‘寀,官也。’”尔雅释诂:“寮,寀,官也。”

    〔一二〕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皇子府置中录事、中记室、中直兵等参军,功曹史、录事、中兵等参军。王国置常侍官。’”北堂书钞六九引干宝司徒仪:“记室主书仪,凡有表章杂记之书,掌创其草。”孔顗辞荆州安西府记室笺:“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宋书孔顗传:“以记室之要,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唐六典二九:“亲王府记室,掌表启书疏。”

    〔一三〕“殊蒙礼遇”,抱经堂本脱此四字,各本俱有,今据补正。

    〔一四〕“终于金紫光禄”,宋本句末有“大夫”二字,原注云:“一本无‘大夫’二字。”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特进、左右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并为散官,以加文武官之德声者。’”

    〔一五〕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荆州有义阳郡义阳县。”

    〔一六〕器案:下文云:“下扬都言去海邦。”扬都俱指建业,即今江苏南京市。庾阐有扬都赋,所铺陈者俱为建业事。隋书地理志下:“丹阳郡,自东晋已后,置郡曰扬州,平陈,诏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城置蒋州。”

    〔一七〕事类赋十五引“实”下有“其”字。

    〔一八〕器案:饥虚,犹言饥饿,谓腹中空虚而饥饿也。饥、饥古混用。三国志魏书邴原传注引原别传:“诚副饥虚之心。”则饥虚为魏、晋、南北朝人习用语。

    〔一九〕“卒成学士”,宋本作“卒成太学”,原注:“一本‘卒成学士’。”案:事文类聚作“卒成大学”,事类赋作“后以学显”。北户录二引云:“朱詹饥即吞纸,寒即抱犬读书。”

    〔二0〕赵曦明曰:“梁书元帝纪:‘大同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江州刺史。’”案:唐六典二九:“亲王府录事参军,掌付勾稽,省署抄目。”

    〔二一〕朱本“人”作“又”,属下句读。

    〔二二〕赵曦明曰:“晋书地理志:‘徐州东莞郡,太康中置,东莞县,故鲁郓邑。’”案:臧逢世又见风操篇。

    〔二三〕宋本“刺”下有“或”字,原注:“一本无‘或’字。”案:爱日斋丛钞二引无“或”字。胡三省通鉴一一四注:“书姓名于奏白曰刺。”

    〔二四〕郝懿行曰:“古之客刺书翰,边幅极长,故有余处,可容书写,非如今时形制杀削之比也。”

    齐有宦者内参田鹏鸾〔一〕,本蛮人也〔二〕。年十四五,初为阍寺,便知好学,怀袖握书,晓夕讽诵。所居卑末,使彼苦辛,时伺闲隙,周章〔三〕询请。每至文林馆〔四〕,气喘汗流,问书之外,不暇他语。及睹古人节义之事,未尝不感激沈吟〔五〕久之。吾甚怜爱,倍加开奖〔六〕。后被赏遇,赐名敬宣,位至侍中开府〔七〕。后主之奔青州〔八〕,遣其西出,参伺

    〔九〕动静,为周军所获。问齐主〔一0〕何在,绐云

    〔一一〕:“已去,计当出境。”疑其不信,欧捶服之

    〔一二〕,每折一支〔一三〕,辞色愈厉,竟断四体而卒。蛮夷童丱,犹能以学成忠〔一四〕,齐之将相,比敬宣之奴不若也〔一五〕。

    〔一〕宋本“有”下有“主”字,原注云:“一本无‘主’字。”何焯曰:“‘有’疑作‘后’,或倒一字。”器案:北齐书及北史傅伏传载此事,“鹏”下都无“鸾”字。

    〔二〕器案:“蛮”为当时居住河南境内之少数民族。水经淮水注:“魏太和中,蛮田益宗效诚,立东豫州,以益宗为刺史。”田鹏鸾,盖益宗之族也。

    〔三〕器案:楚辞九歌云中君:“聊遨游兮周章。”王逸注:“周章,犹周流也。”应劭风俗通义序:“天下孝廉卫卒交会,周章质问。”集韵十一唐:“徟●,行貌。”徟●即周章也。

    〔四〕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后主属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馆;于是更召引文学士,谓之待诏文林馆焉。’”案:北史齐本纪下:“后主武平四年二月景(丙)午,置文林馆。”

    〔五〕胡三省通鉴七五注:“沈吟者,欲决而未决之意,今人犹有此语。”案:此处沈吟有咏叹之意。

    〔六〕孔颖达尚书序:“虽有文笔之善,乃非开奖之路。”开奖,谓开导奖励。

    〔七〕“位至侍中开府”,北齐书、北史俱作“开府中侍中”。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中侍中省,掌出入门合,中侍中二人。’”器案:通鉴一七二胡注:“内参者,诸阉宦也。”

    〔八〕后魏时置青州于乐安,即今山东省广饶县治;后移治东阳,即今山东省益都县治。

    〔九〕乐府诗集四六读曲歌:“欢但且还去,遣信相参伺。”参伺,谓参稽侦伺也。

    〔一0〕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主”作“王”。案:北齐书、北史俱作“主”。

    〔一一〕卢文弨曰:“绐,徒亥切,欺也。”

    〔一二〕朱本“欧”作“欲”。卢文弨曰:“欧与殴通,乌后切,捶击也。捶,之累切。”器案:通鉴卷一七三用颜氏此文。

    〔一三〕支与肢通。

    〔一四〕宋本此句作“犹能以学着忠诚”,原注:“一本作‘以学成忠’。”龚道耕先生曰:“家训忠字皆作诚,避隋讳,序致篇:‘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是其证。此当作‘以学着诚’。”

    〔一五〕卢文弨曰:“将相,谓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封辅相、慕容钟葵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师;穆提婆、侍中斛律孝卿皆降周;高阿那肱召周军,约生致齐主,而屡使人告言,贼军在远,以致停缓被获,颜氏故有此愤恨之言。”器案:北史唐邕传:“文宣或切责侍臣云:‘观卿等不中与唐邕作奴。’”语意与相似。

    邺平之后,见徙入关〔一〕。思鲁尝谓吾曰:“朝无禄位,家无积财,当肆筋力,以申供养。每被课笃

    〔二〕,勤劳经史,未知为子,可得安乎?”吾命之曰:“子当以养为心,父当以学为教〔三〕。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之安得暖?若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藜羹缊褐〔四〕,我自欲之〔五〕。”

    〔一〕赵曦明曰:“北齐后主纪:‘武平七年十月,周师攻晋州。十二月,战于城南,我军大败。帝入晋阳,欲向北朔州,改武平七年为隆化元年,除安德王延宗为相国,委以备御,帝入邺。延宗与周师战于晋阳,为周师所虏。甲子,皇太子从北道至,引文武入朱华门,问以御周之方;群臣各异议,帝莫知所从。于是依天统故事,授位幼主。幼主名恒,时年八岁,改元承光。帝为太上皇帝,后为太上皇后,自邺先趋济州。周师渐逼,幼主又自邺东走。乙丑,周师至紫陌桥,烧城西门。太上皇东走,入济州。其日,幼主禅位于大丞相任城王湝。太上皇幷皇后携幼主走青州,周军奄至青州;太上窘急,将逊于陈,与韩长鸾、淑妃等为周将尉迟纲所获,送邺,周武帝与抗宾主礼,幷太后、幼主俱送长安,封温国公,后皆赐死。’”

    〔二〕器案:笃读为督,左传昭公二十二年司马督,古今人表作司马笃,是二字古通之证。文选潘安仁籍田赋:“靡谁督而常勤兮,莫之课而自厉。”李善注:“字书曰:‘督,察也。’王逸楚辞(天问)注:‘课,试也。’”以课督对文,与此以课笃连用,义同。汉书主父偃传:“上自虞、夏、殷、周,罔不程督。”注:“程,课也。督,责视也。”

    〔三〕此句,宋本作“父当以教为事”,原注:“‘教’一本作‘学’,‘事’一本作‘教’。”

    〔四〕卢文弨曰:“汉书司马迁传:‘墨者,粝粱之食,藜藿之羹。’注:‘藜草似蓬。’礼记玉藻:‘缊为袍。’注:‘谓今纩及旧絮也。’诗豳风七月笺:‘褐,毛布也。’”器案:说苑立节篇:“曾子布衣缊袍未得完,糟糠之食,藜藿之羹未得饱,义不合则辞上卿。不恬贫穷,安能行此。”以缊袍藜羹对言,当为此文所本。

    〔五〕“我自欲之”,各本皆如此作,抱经堂校定本误作“吾自安之”,今据改正。

    书曰:“好问则裕〔一〕。”礼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二〕。”盖须切磋相起〔三〕明也。见有闭门读书,师心自是,〔四〕稠人广坐〔五〕,谬误差失〔六〕者多矣。谷梁传称公子友与莒挐相搏,左右呼曰“孟劳”〔七〕。“孟劳”者,鲁之宝刀名,亦见广雅〔八〕。近在齐时,有姜仲岳谓:“‘孟劳’者〔九〕,公子左右,姓孟名劳,多力之人,为国所宝。”与吾苦诤。时清河郡守邢峙〔一0〕,当世硕儒,助吾证之,赧然而伏。又三辅决录〔一一〕云:“灵帝殿柱题曰:‘堂堂乎张,京兆田郎。’”盖引论语,偶以四言,目京兆人田凤也〔一二〕。有一才士,乃言:“时张京兆及田郎二人皆堂堂耳。”闻吾此说,初大惊骇,其后寻媿悔焉。江南〔一三〕有一权贵,读误本蜀都赋注〔一四〕,解“蹲鸱,芋也”,乃为“羊”字〔一五〕;人馈羊肉〔一六〕,答书云:“损惠〔一七〕蹲鸱。”举朝惊骇,不解事义〔一八〕,久后寻迹〔一九〕,方知如此〔二0〕。元氏〔二一〕之世,在洛京时〔二二〕,有一才学重臣,新得史记音〔二三〕,而颇纰缪〔二四〕,误反“颛顼”字,顼当为许录反〔二五〕,错作许缘反〔二六〕,遂谓朝士言〔二七〕:“从来谬音‘专旭’,当音‘专翾’耳。”此人先有高名,翕然信行;期年之后,更有硕儒,苦相究讨,方知误焉。汉书王莽赞云:“紫色■声〔二八〕,余分闰位〔二九〕。”谓以伪乱真耳。昔吾尝共人谈书,言及王莽形状,有一俊士,自许史学,名价甚高〔三0〕,乃云:“王莽非直鸱目虎吻,亦紫色蛙声〔三一〕。”又礼乐志云:“给太官挏马酒〔三二〕。”李奇注:“以马乳为酒也,揰挏〔三三〕乃成。”二字并从手。揰〔三四〕挏〔三五〕,此谓撞捣〔三六〕挺挏之,今为酪酒亦然〔三七〕。向学士又以为种桐时,太官酿马酒乃熟。其孤陋遂至于此。太山羊肃〔三八〕,亦称学问,读潘岳赋〔三九〕:“周文弱枝之枣〔四0〕”,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四一〕。”以历为碓磨之磨

    〔四二〕。

    〔一〕赵曦明曰:“仲虺之诰文。”

    〔二〕赵曦明曰:“学记文。”

    〔三〕诗卫风淇奥:“如切如磋。”尔雅释训:“如切如磋,道学也。”郭璞注:“骨象须切磋而为器,人须学问以成德。”论语八佾篇:“起予者商也。”集解:“包曰:‘孔子言子夏能发明我意。’”

    〔四〕卢文弨曰:“庄子齐物论:‘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

    〔五〕史记灌夫传:“稠人广众,荐宠下辈,士以此多之。”

    〔六〕宋本“差失”作“羞惭”,原注:“一本有‘差失’字,无‘羞’字。”案:各本俱作“羞惭”。

    〔七〕赵曦明曰:“事在僖元年,传无‘呼’字。”案:释文云:“孟劳,宝刀名。”

    〔八〕赵曦明曰:“孟劳,刀也,见释器。”朱亦栋群书札记十:“案:孟劳二字,反语为刀,此左右之隐语,即当时之切音也。若姜仲岳所云,是以刀字讹作力字,真堪资笑谈之一噱也。”

    〔九〕宋本原注:“一本无‘孟劳者’三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及天中记二九无此三字。

    〔一0〕赵曦明曰:“北齐书儒林传:‘邢峙,字士峻,河间鄚人。通三礼、左氏春秋。皇建初,为清河太守,有惠政。’隋书地理志,冀州有清河郡。”

    〔一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三辅决录七卷,汉太仆赵岐撰,挚虞注。’”

    〔一二〕器案:目谓题目,即品题也。后汉书许劭传:“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李贤注:“命品藻为题目。”胡三省通鉴七一注:“目者,因其人之才品为之品题也。”赵曦明曰:“初学记十一引三辅决录注:‘田凤为尚书郎,容仪端正,入奏事,灵帝目送之,题柱曰:“堂堂乎张,京兆田郎。”’汉书百官公卿表:‘右扶风与左冯翊、京兆尹,是为三辅。’”案:论语子张篇:“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一三〕太平广记二五引“江南”作“梁”。

    〔一四〕赵曦明曰:“李善文选注:‘左思三都赋成,张载为注魏都,刘逵为注吴、蜀。’”

    〔一五〕郝懿行曰:“篆文羊字作●,与芋形尤近,所以易讹,亦如李林甫读‘有杖之杜’矣。”

    〔一六〕广记引此句作“后有人馈羊肉。”

    〔一七〕罗本、程本、胡本、何本“损惠”误作“捐惠”。

    〔一八〕本书文章篇:“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今世相承,趋末弃本,率多浮艳,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器案:据此则之推之所谓事义,犹文心雕龙事类篇之所谓事类,与文选序之所谓“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分事与义为二者,区以别矣。

    〔一九〕广记引“寻迹”作“寻绎”。案:刘子妄瑕章:“今忌(志)人之细短,忘人之所长,以此招贤,是书空而寻迹,披水而觅路,不可得也。”则“寻迹”为南北朝人习用语,广记作“寻绎”,当出臆改。

    〔二0〕朱亦栋群书札记十:“伊世珍琅嬛记:‘张九龄知萧炅不学,相调谑。一日送芋,书称蹲鸱,萧答云:“损芋拜嘉,惟蹲鸱未至耳;然仆家多怪,亦不愿见此恶鸟也。”九龄以书示客,满坐大笑。’案:史记货殖传:‘卓氏曰:“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注:‘徐广曰:“古蹲字作踆。”骃案:汉书音义曰:“水乡多鸱,其山下有沃野灌溉。一曰大芋。”’则蹲鸱原有别解,第二子之不学,则真可哂耳。(李善文选注--器案:当作刘逵注:“蹲鸱,大芋也,其形类蹲鸱。”)”李慈铭曰:“案:金楼子杂记篇述王翼向谢超宗借看凤毛事云:‘翼即是于孝武坐呼羊肉为蹲鸱者,乃其人也。’”孙诒让札迻十、刘盼遂说同。案:太平广记二五九引谭宾录:“唐率府兵曹参军冯光震入集贤院校文选,尝注蹲鸱云:‘蹲鸱者,今之芋子,即是着毛萝卜也。’萧令(案:即萧嵩)闻之,拊掌大笑。”(又见大唐新语九着述。)此又以蹲鸱贻为笑柄者。

    〔二一〕广记“元氏”作“元魏”。

    〔二二〕赵曦明曰:“魏书高祖孝文皇帝纪:‘太和十八年十一月,自代迁都洛阳。二十一年正月,诏改拓拔姓为元氏。’”

    〔二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史记音三卷,梁轻车都尉参军邹诞生撰。’”

    〔二四〕礼记大传注:“纰缪,犹错也。”

    〔二五〕太平广记二五八引“录”作“绿”。

    〔二六〕卢文弨曰:“反与翻同。”

    〔二七〕“遂谓朝士言”,宋本原注:“一本作‘遂一一谓言’。”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同一本。

    〔二八〕广记、类说引“■”作“蛙”,字同。

    〔二九〕续家训七:“紫色,不正之色。■声,不正之声也。闰位者,不正之位也;故嬴秦、后魏、朱梁,皆为闰位。”卢文弨曰:“汉书注:‘■者,乐之淫声。近之学者,便谓蛙鸣,已乖其义,更欲改为蝇声,益穿凿矣。’”器案:卢引汉书注,见叙传“淫■而不可听”下。

    〔三0〕名价,谓名誉声价。南史张敷传:“父邵使与高士南阳宗少文谈系、象……少文叹:‘吾道东矣。’于是名价日重。”

    〔三一〕卢文弨曰:“汉书王莽传:‘莽为人侈口■顄,露眼赤睛,大声而嘶,反膺高视,瞰临左右,待诏曰:莽,所谓鸱目虎吻,豺狼之声者矣。’”

    〔三二〕卢文弨曰:“汉书百官公卿表:‘少府属官有太官。’注:‘太官,主膳食。’”案:王观国学林三:“前汉礼乐志曰:‘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李奇注曰:‘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颜师古注曰:‘挏,音动,马酪味如酒,而饮之亦可醉,故呼为酒也。’又前汉百官公卿表曰:‘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应劭注曰:‘主乳马,取其汁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名官也。’如淳曰:‘主乳马,以韦革为夹兜,受数斗,盛马乳,挏取其上肥,因名曰挏马,今梁州亦名马酪为马酒。’晋灼曰:‘挏音挺挏之挏。’观国案:挏马者,乃官号,非酒名也。前汉百官公卿表曰:‘太仆掌舆马,有家马令,五丞一尉。’颜师古注曰:‘家马者,主供天子私用,非大祀、戎事、军国所须,故谓之家马。’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则改家马之官名为挏马耳。若然,则太仆有挏马令一人,有挏马丞五人,有挏马尉一人,其所治亦主供天子私用之马。则挏马者,乃太仆之属官也。字书曰:‘挏,拥也,引也。’以拥引其马为义,故曰挏马。礼乐志曰:‘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者,乃是以七十二人给事太官,令役以造酒而供挏马官也。以礼乐志上下文考之可以见。志曰:‘河间献王雅乐。至成帝时,谒者常山王禹,世受河间乐,其弟子宋煜等上书言之,下公卿,以为久远难明,议寝。是时,郑声尤甚,哀帝自为定陶王时疾之,及即位,乃下诏罢乐官,在经非郑、卫之乐者条奏。丞相孔光、大司马何武奏其不应经法,或郑、卫之声皆罢,其名号数千,或罢或不罢者也。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其七十人可罢者。’盖师学乃习学之有禄食者也,师学百四十二人者,冗员如此之多也。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者,以此七十二人拨隶太官,使之役之以造酒,而供挏马之所用也。盖挏马令五丞一尉,其官吏必多,当时挏马所用之酒,太官令供之,故给此七十二人使从役于太官,而使之造酒,而其七十人则罢而不用。盖师学百四十二人,以七十二人拨隶他局,而其余七十人又罢而不用,是师学百四十二人皆省而不在乐府矣,此皆不应经法者也。哀帝疾郑声而省乐官,本志首尾甚详,而诸家注释汉书,乃以挏马为酒名,则误矣。志曰:‘郊祭乐人员六十二人,给祠南北郊。’又曰:‘给祠南郊用六十七人。’又曰:‘郑四会员六十二人,一人给事雅乐,六十一人可罢。’凡此皆称给,盖给属别局,与给太官之给同也。如诸家注释汉书者,乃以给为给酒,则愈误矣。颜氏家训牵于汉书注释之说,不能稽考辨明,而卒取撞挏之义,又谓挏为桐,当桐花开时造马酒,其凿愈甚矣。”器案:王说给太官义甚是,而谓“役之以造酒而供挏马之所用”,又云:“挏马所用之酒”则非是,说详下。又汉书地理志上:“太原郡注:‘有家马官。’臣瓒曰:‘汉有家马厩,一厩万匹。时以边表有事,故分来在此。家马后改曰挏马也。’师古曰:‘挏音动。’”此足补王说之不逮。

    〔三三〕类说“揰”作“撞”。

    〔三四〕宋本原注:“揰,都统反。”续家训书证篇同,抱经堂本作“都孔反”。

    〔三五〕宋本原注:“挏,达孔反。”器案:汉书百官公卿表上:“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注:“晋灼曰:‘挏音挺挏之挏。’师古曰:‘晋音是也,挏音徒孔反。’”

    〔三六〕类说“捣”作“捣”。

    〔三七〕赵曦明曰:“汉书百官公卿表:‘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注:‘应劭曰:“主乳马,取其汁挏治之,味酢可饮。”如淳曰:“以韦革为夹兜,受数升,盛马乳,挏取其上肥。今梁州亦名马酪为马酒。”’释名:‘酪,泽也,乳汁所作,使人肥泽也。’”邓廷桢双研斋笔记四:“汉百官公卿表有挏马官,……说文曰:‘挏,●引也。汉有挏马官作马酒。’案:此法至今西北两路蕃俗犹然,其法以革囊盛马乳,一人抱持之,乘马绝驰,令乳在囊中自相撞动,所谓挏也。往复数十次,即可成酒。余在西域时,亲见额鲁特,及移驻之察哈尔,皆沿此俗。”器案:元耶律铸双溪醉隐集六行帐八珍诗,“麆沆:麆沆,马駧也。汉有挏马,注曰:‘以韦革为夹兜,盛马乳,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为官。’又礼乐志大官挏马酒,注曰:‘以马乳为酒。’言挏之味酢则不然,愈挏治则味愈甘,挏逾万杵,香味醇浓甘美,谓麆沆。麆沆,奄蔡语也,国朝因之。”(奄蔡,西汉西域传无音,大宛传宛王昧蔡,师古曰:“蔡,千葛切。”书:“二百里蔡。”毛晃韵:“蔡,柔葛切。”广韵亦然。奄蔡,蔡,千葛切为是,今有其种,率皆从事挏马。)

    〔三八〕赵曦明曰:“羊肃,注见卷二。”

    〔三九〕赵曦明曰:“晋潘岳,字安仁,着闲居赋,今见文选。”

    〔四0〕文选闲居赋李善注:“西京杂记曰:‘上林苑有弱枝枣。’广志曰:‘周文王时有弱枝之枣甚美,禁之不令人取,置树苑中。’”李周翰注:“周文王时有弱枝枣树,味甚美。”

    〔四一〕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世本十五篇。’注:‘古史官记黄帝以来讫春秋时诸侯大夫。’案:今不传,诸书尚有引用者。注云:‘容成,黄帝之臣。’”案:注详书证篇。

    〔四二〕段玉裁曰:“古书字多假借,世本假‘磨’为‘历’,致有此误。古书历磿通用,同郎击切。碓,都内切,舂具。磨,模卧切,说文作,石硙也。”器案:古书磿与历通,为例甚多,如周官遂师注:“磿者,适历。”山海经中山经:“历山之石。”郭注:“或作磿。”史记高祖功臣侯表:“磿简侯程黑”,汉表作“历”,春申君传:“濮磿之北。”新序善谋篇作“历”;乐毅传:“故鼎返乎磿室。”战国策燕策作“历”,俱其证。又案:文选闲居赋李善注:“大山肃(脱“羊”字)亦称学问,读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为碓磨之磨。”即本此文。

    谈说制文,援引古昔〔一〕,必须眼学,勿信耳受〔二〕。江南闾里闲,士大夫或不学问,羞为鄙朴〔三〕,道听涂说〔四〕,强事饰辞〔五〕:呼征质为周、郑〔六〕,谓霍乱为博陆〔七〕,上荆州必称陕西〔八〕,下扬都言去海郡〔九〕,言食则餬口〔一0〕,道钱则孔方〔一一〕,问移则楚丘〔一二〕,论婚则宴尔〔一三〕,及王则无不仲宣〔一四〕,语刘则无不公干〔一五〕。凡有一二百件,传相祖述〔一六〕,寻问莫知原由,施安〔一七〕时复失所。庄生有乘时鹊起之说〔一八〕,故谢朓〔一九〕诗曰:“鹊起登吴台〔二0〕。”吾有一亲表,作七夕诗云:“今夜吴台鹊,亦共往填河〔二一〕。”罗浮山记云〔二二〕:“望平地树如荠。”故戴暠〔二三〕诗云:“长安树如荠〔二四〕。”又邺下有一人咏树诗云:“遥望长安荠。”又尝见谓矜诞为夸毗〔二五〕,呼高年为富有春秋〔二六〕,皆耳学〔二七〕之过也。

    〔一〕“援引古昔”,抱经堂本脱此句,各本俱有,今补。

    〔二〕郝懿行曰:“耳受不如眼学,眼学不如心得,心得则眼与耳皆收实用矣。朱子所谓‘一心两眼,痛下工夫’是也。”

    〔三〕抱经堂本“朴”作“朴”,各本俱作“朴”,少仪外传上同,今据改正。

    〔四〕论语阳货篇:“道听而涂说。”集解引马融曰:“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邢昺疏:“若听之于道路,则于道路传而说之。”汉书艺文志:“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

    〔五〕类说“事”作“辨”。黄叔琳曰:“缪种流传,古今同慨。”黄侃文心雕龙札记曰:“案:晋来用字有三弊,……三曰用典饰滥:呼征质为周、郑,谓霍乱为博陆,言食则糊口,道钱则孔方,称兄则孔怀,论昏则宴尔,求莫而用为求瘼,计偕而以为计阶,转相祖述,安施失所,比喻乖方,斯亦彦和所云‘文浇之致弊’也。”说即本此。

    〔六〕赵曦明曰:“左隐二年传:‘周、郑交质。’”卢文弨曰:“质,音致,说文:‘质以物相赘。’案:赘如赘婿,谓男无娉财,以身自质于妻家也。”

    〔七〕赵曦明曰:“汉书严助传:‘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又霍光传:‘光字子孟,封博陆侯。’”案:本传注:“文颖曰:‘博,大;陆,平;取其嘉名,无此县也。’师古曰:‘亦取乡聚之名以为国号,非必县也,公孙弘平津乡则是矣。’”

    〔八〕“陕”,各本并如此作,抱经堂本作“峡”,云:“荆在巴峡西。”此不知妄作,又从而为之辞者也。钱大昕曰:“南齐书州郡志:‘江左大镇,莫过荆、扬。周世二伯总诸侯,周公主陕东,召公主陕西,故称荆州为陕西也。’俗生耳受,便以陕西代江陵之称,则昧于地理,故颜氏讥之。”龚道耕先生曰:“江左侨置雍州于襄阳,襄阳为荆州郡,故称荆州为陕西耳。”刘盼遂曰:“案:北周书王褒传:‘周弘让复褒书云:“与弟分袂西陕,言返东区。”’此正荆州倾没,与褒分散之事也,此西陕斥荆州明矣。陈书周弘正传:‘弘正与仆射王褒言于元帝,宜舆驾入建业,时荆、陕人士,咸言王、周皆是东人,弘正面折之曰:“若东人劝东,谓为非计;君等西人欲西,岂是良策。”’荆、陕连言,且与东人为对,益明当时通以陕西称荆州矣。”器案:世说新语识鉴篇:“王忱死,西镇未定,……晋孝武欲拔亲近腹心,遂以殷为荆州,事定,诏未出。王珣问殷曰:‘陕西何故未有处分?’”宋书蔡兴宗传:“兴宗出为南郡太守,行荆州事,外甥袁顗曰:‘舅今出居陕西。’”又邓琬传:“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南史侯景传:“童谣曰:‘荆州天子挺应着。’……今庙树重青,必彰陕西之瑞,议者以为湘东军下之征。”又周弘正传:“时朝议迁都,但元帝再临荆陕,前后二十余年,情所安恋,不欲归建业。”陈书何之元传:“之元作梁典序云:‘洎高祖晏驾之年,太宗幽辱之岁,讴歌狱讼,向陕西不向东都,不庭之民,流逸之士,征伐礼乐,归世祖不归太宗。’”所言陕西,俱指荆州。又宋书王弘传、谢晦传皆称荆州刺史为分陕,文选齐竟陵文宣王行状:“初,沈攸之跋扈上流,称乱陕服。”李善注:“臧荣绪晋书曰:‘武陵王令曰:“荆州势据上流,将军休之,委以分陕之重。”’”御览一六七引盛弘之荆州记:“元嘉中,以京师根本之所寄,荆楚为重镇,上流之所总,拟周之分陕,晋、宋以降,此为西陕。”胡三省通鉴一三0注:“萧子显曰:‘江左大镇,莫过荆、扬。’弘农郡陕县,周二伯主诸侯,周公主陕东,召公主陕西,故称荆州为陕西。”盖东晋以后,扬、荆两州刺史,膺分陕之任,故荆州有陕西之称。梁元帝封湘东王,是时正在荆州也。

    〔九〕抱经堂本“郡”作“邦”,各本俱作“郡”,今改。少仪外传上引“言去海郡”作“要言海郡”,戒子通录七引辨志录引、类说引俱作“要云海郡”,“要云”“要言”,都与上“必称”对文,义较今本为胜。

    〔一0〕赵曦明曰:“左氏昭七年传:‘正考父之鼎铭云:“饘于是,鬻于是,以餬余口。”’”器案:左传隐公十一年:“而使餬其口于四方。”说文食部:“餬,寄食也。”

    〔一一〕赵曦明曰:“晋鲁褒钱神论:‘亲爱如兄,字曰孔方。’”

    〔一二〕赵曦明曰:“左氏闵二年传:‘僖之元年,齐桓公迁邢于夷仪,封卫于楚丘。邢迁如归,卫国忘亡。’”

    〔一三〕类说“婚”作“昏”,“宴”作“燕”,少仪外传、戒子通录“宴”作“燕”,古俱通。赵曦明曰:“诗邶谷风:‘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一四〕赵曦明曰:“王粲已见。”

    〔一五〕赵曦明曰:“魏志,东平刘桢字公干,附见王粲传。”

    〔一六〕类说“传”作“转”。器案:陆游老学庵笔记八:“国初尚文选,文人专意此书,故草必称王孙,梅必称驿使,月必称望舒,山水必称清晖。至庆历后,恶其陈腐,诸作始一洗之。方其盛时,士子至为之语曰:‘文选烂,秀才半。’”则齐、梁余风,宋初犹大扇也。

    〔一七〕“施安”,少仪外传作“施行”,戒子通录作“文翰”。

    〔一八〕赵曦明曰:“太平御览九百二十一引庄子云:‘鹊上高城之垝,而巢于高榆之颠,城坏巢折,陵风而起。故君子之居世也,得时则蚁行,失时则鹊起也。’困学纪闻(卷十)载庄子逸篇有之。”器案:类聚八八、九二、文选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诗注又赠冯文熊诗注并引庄子此文。嵇康集一附秀才答诗:“当流则蚁行,时逝则鹊起。”则全用庄子此文。

    〔一九〕赵曦明曰:“南齐书谢朓传:‘朓字玄晖,少好学,有美名。文章清丽,善草隶,长五言诗,沈约常云:二百年来无此诗也。’”

    〔二0〕案:文选载谢玄晖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诗作“鹊起登吴山,凤翔陵楚甸”,李注:“孙氏初基武昌,后都建邺,故云吴山、楚甸也。”孙志祖读书脞录七:“六朝人用鹊起二字为美词,谢灵运述征赋:‘初鹊起于富春,果鲸跃于川湄。’文选谢玄晖和伏武昌诗云云,其意并同。据李善注引庄子云云,然则鹊起非美词矣。”吴骞拜经楼诗话一:“‘吴台’,谢宣城集及文选皆作‘吴山’,黄门所见,盖是朓原本如此。何义门谓吴台即姑苏台。予重刊宣城集,特为更正。”

    〔二一〕“亦共往填河”,抱经堂本作“亦往共填河”,各本都作“亦共往填河”,今改。类说作“亦起往填河”。赵曦明曰:“白帖:‘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尔雅翼:‘相传七夕,牵牛与织女会于汉东,乌鹊为梁以渡,故毛皆脱去。’”卢文弨曰:“岁华纪丽引风俗通云:‘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

    〔二二〕赵曦明曰:“罗浮山记:‘罗浮者,盖总称焉。罗,罗山也,浮,浮山也,二山合体,谓之罗浮。在增城、博罗二县之境。’”器案:赵引罗浮山记,见御览四一引,御览同卷又引裴渊广州记:“罗山隐天,唯石楼一路,时有闲游者少得至。山际大树合抱,极目视之,如荠菜在地。山之阳有一小岭,云蓬莱边山浮来着此,因合号罗浮山。”

    〔二三〕戴暠,梁人。

    〔二四〕卢文弨曰:“此暠度关山诗也,首云:‘昔听陇头吟,平居已流涕;今上关山望,长安树如荠。’”器案:戴诗见乐府诗集二七。苕溪渔隐丛话后九引复斋漫录云:“余因读浩然秋登万山(能改斋漫录作“方山”)诗:‘天边树若荠,江畔洲(能改斋漫录作“舟”是。)如月。’乃知孟真得暠(原误“嵩”)意。”又见能改斋漫录三。杨升庵文集五六:“罗浮山记云:‘望平地树如荠。’自是俊语。梁戴暠诗:‘长安树如荠。’用其语也。后人翻之益工,薛道衡诗:‘遥原树若荠,远水舟如叶。’孟浩然诗:‘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当作“舟”)如月。’”器案:王维送秘书晁监还日本诗序:“扶桑若荠,郁岛如萍。”用法亦同。

    〔二五〕赵曦明曰:“尔雅释训:‘夸毗,体柔也。’案:与矜诞义相反。”

    〔二六〕赵曦明曰:“后汉书乐恢传:‘上疏谏曰:“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注:‘春秋谓年也。言年少,春秋尚多,故称富。’案:与高年义相反。”黄叔琳曰:“自骈丽声韵之文盛,而假借讹谬之语益多矣。”

    〔二七〕南史沈庆之传:“庆之厉声曰:‘众人附见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

    夫文字者,坟籍〔一〕根本。世之学徒,多不晓字:读五经者,是徐邈而非许慎〔二〕;习赋诵者,信褚诠而忽吕忱〔三〕;明史记者,专徐、邹而废篆籀〔四〕;学汉书者,悦应、苏而略苍、雅〔五〕。不知书音是其枝叶,小学乃其宗系〔六〕。至见服虔、张揖音义则贵之,得通俗〔七〕、广雅而不屑。一手之中〔八〕,向背如此,况异代各人乎〔九〕?

    〔一〕坟籍,犹言书籍。文选应休琏与从弟君苗君胄书:“潜精坟籍,立身扬名,斯为可矣。”吕延济注曰:“坟籍为典坟也。”文选序:“概见坟籍,旁出子史。”

    〔二〕赵曦明曰:“晋书儒林传:‘徐邈,东莞姑幕人。永嘉之乱,家于京口。邈姿性端雅,博涉多闻。孝武招延儒学之士,谢安举以应选。年四十四,始补中书舍人,在西省侍帝。虽不口传章句,然开释文义,标明指趣,撰五经音训,学者宗之。’后汉书儒林传:‘许慎字叔重,汝南召陵人。性淳笃,博学经籍,撰五经异义,又作说文解字十四篇,皆传于世。’”

    〔三〕宋本“忽”作“笑”。赵曦明曰:“汉书扬雄传所载诸赋注内时引诸诠之之说,宋祁亦时引之,经典释文闲亦引之。诸、褚字不同,未知孰是。隋书经籍志:‘字林七卷,晋弦令吕忱撰。’”李详曰:“隋书经籍志:‘百赋音十卷,宋御史褚诠之撰。’”刘盼遂曰:“汉书司马相如传上颜注:‘近代之读相如赋者,多皆改易义文,竞为音说,徐广、邹诞生、褚诠之、陈武之属是也。今于彼数家,并无取焉。’今案:颜监之不取褚诠,盖亦绳其祖武则然。”器案:隋书经籍志:“梁又有中书舍人褚诠之集八卷,录一卷,亡。”史记会注本魏公子传正义:“(吕)忱,字伯雍,任城人,吕姓,晋弦令,作字林七卷。”

    〔四〕“徐”原作“皮”,今据少仪外传上引改。案:司马贞史记索隐序:“贞观中,谏议大夫崇贤馆学士刘伯庄,达学宏才,钩深探赜,又作音义二十卷,比于徐、邹,音则具矣。”正以徐、邹并言,以徐、邹注史记,重在字义,故此云“专徐、邹而废篆籀”也。赵曦明曰:“‘皮’未详,疑是‘裴’字之误,裴骃着史记集解八十卷。或云是‘徐’,宋中散大夫徐野民撰史记音义十二卷,见隋书经籍志。”刘盼遂引吴承仕曰:“邹谓邹诞生,‘皮’疑当为‘裴’,或当为‘徐’,谓裴骃、徐广也。使皮音为世所行,不应隋、唐间人都不一引。书证篇曰:‘史记又作悉,误而为述,裴、徐、邹皆以悉音述。’连言裴、徐、邹,足证此文‘皮’字之误。又按:赵注以为‘裴’之讹。”器案:谓“皮”为“徐”之误者是,少仪外传引正作“徐”,今已据以改正矣。赵曦明曰:“许慎叙说文解字略云:‘黄帝之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及宣王大篆五十篇,与古文或异。其后七国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是时务繁,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是绝矣。’”

    〔五〕赵曦明曰:“汉书叙例:‘应劭,字仲瑗,汝南南顿人。后汉萧令、御史、营陵令、(原脱“陵”字,器据意林引风俗通补。)泰山太守。苏林,字孝友,陈留外黄人。魏给事中。黄初中,迁博士,封安成亭侯。’隋书经籍志:‘汉书集解音义二十四卷,应劭撰。三苍三卷,郭璞注。’秦相李斯作苍颉篇,汉扬雄作训纂篇,后汉郎中贾鲂作滂喜篇,故曰三苍。又埤苍三卷、广雅三卷,并魏博士张揖撰。小尔雅一卷,孔鲋撰,李轨略解。”

    〔六〕黄叔琳曰:“韩云:‘士大夫宜略识字。’苏东坡闲时,恒看字书。”

    〔七〕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通俗文一卷,服虔撰。’”

    〔八〕器案:意林引抱朴子:“一手之中,不无利钝;方之他人,若江、汉之与潢污。”

    〔九〕宋本原注:“世人皆以通俗文为服虔造,未知非服虔而轻之,犹谓是服虔而轻之,故此论从俗也。”赵曦明曰:“案:后汉书儒林传:‘服虔,字子慎,初名重,又名只,后改为虔。河南荥阳人。以清苦建志,有雅才,善着文论,作春秋左氏传解,又以左传驳何休之所驳汉事六十余条。拜九江太守。免,遭乱行客,病卒。’”

    夫学者贵能博闻也。郡国山川,官位姓族,衣服饮食,器皿制度,皆欲根寻,得其原本;至于文字,忽不经怀〔一〕,己身姓名,或多乖舛,纵得不误,亦未知所由。近世有人为子制名:兄弟皆山傍立字,而有名峙者〔二〕;兄弟皆手傍〔三〕立字,而有名机者〔四〕;兄弟皆水傍〔五〕立字,而有名凝〔六〕者。名儒硕学,此例甚多。若有知吾钟之不调〔七〕,一何可笑〔八〕。

    〔一〕器案:本书名实篇:“公事经怀。”南史袁粲传:“虽位仕隆重,不以世务经怀。”经怀,犹今言经心也。

    〔二〕宋本“峙”作“歭”。何焯曰:“‘峙’疑‘歭’。”段玉裁曰:“说文有歭无峙,后人凡从止之字,每多从山;至如岐字本从山,又改路岐之岐从止,则又山变为止也。颜意谓从山之峙不典,不可以命名。”郝懿行曰:“峙盖邢峙耶?”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按北齐书:‘邢峙字士峻。’名字相应,亦从山作之。颜氏所讥,此其一例。”龚道耕先生曰:“宋本是也。颜时俗书‘歭’作‘峙’,故以正体书之,以见其字本不从山。”

    〔三〕宋本及类说“手傍”作“手边”,罗本、傅本、何本作“手傍”,余本作“木傍”。

    〔四〕段玉裁曰:“机字本作机,说文有机无机,其几微亦不从木,世俗作机字,亦不典也。”卢文弨曰:“‘兄弟皆手傍(本作“边”)立字,而有名●者’,‘手’误作‘木’,‘●’误作‘机’,今并注一皆改正。”龚道耕先生曰:“宋本作‘手边’是也。颜时俗书‘机’作‘●’,而‘机’字本不从手,与上‘歭’字同。说文木部:‘机,主发谓之机。’‘机,机木也。’唐韵:‘居履切。’与机字音义俱异,段谓‘机字本作机,说文有机无机’,皆不可解。”器案:南史梁安成康王秀传:“子机嗣。机字智通。机弟推,字智进。”之推所讥,此其一例。以子云之姓或从木作杨、或从■作扬例之,则相沿久矣。

    〔五〕类说“水傍”作“水边”。

    〔六〕“凝”,宋本以下诸本俱如此作,獨抱經堂本改作“■”。段玉裁曰:“此亦颜时俗字。凝本从●,俗本从水,故颜谓其不典,今本正文仍作正体,则又失颜意矣。”龚道耕先生曰:“‘■’当依原本作‘凝’,段说误,见上。”严式诲曰:“案:北齐神武诸子澄、洋、演、湛之属,皆水旁立字,而有新平王凝,正颜氏所讥也。”

    〔七〕沈揆曰:“淮南子修务篇:‘昔晋平公令官为钟,钟成而示师旷,师旷曰:“钟音不调。”平公曰:“寡人以示工,工皆以为调;而以为不调,何也?”师旷曰:“使后世无知音则已,若有知音者,必知钟之不调。”’‘吾’字疑当为‘晋’字。一本以‘钟’为‘种’者尤非。”郝懿行曰:“见吕览。”器案:见吕氏春秋长见篇。

    〔八〕器案:战国策燕策上:“齐王按戈而却曰:‘此一何庆吊相随之速也。’”说苑尊贤篇:“应侯曰:‘今日之琴,一何悲也。’”古乐府陌上桑:“使君一何愚。”古诗十九首:“音响一何悲。”丰溪艮思氏辞征曰:“一,语助词。”

    吾尝从齐主〔一〕幸幷州〔二〕,自井陉关入上艾县〔三〕,东数十里,有猎闾村。后百官受马粮在晋阳东百余里亢仇城侧。并不识二所本是何地,博求古今,皆未能晓。及检字林、韵集〔四〕,乃知猎闾是旧躐(足改谷)余聚〔五〕,亢仇旧是亭〔六〕,悉属上艾。时太原王劭〔七〕欲撰乡邑记注,因此二名闻之,大喜〔八〕。

    〔一〕宋本、罗本、鲍本、汗青簃本作“齐主”,余本俱误作“齐王”,永乐大典三五八0亦误作“齐王”。

    〔二〕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太原郡,后齐幷州。’”案:北齐书文宣帝纪:“天保九年六月乙丑,帝自晋阳北巡,己巳,至祁连池,戊寅,还晋阳。”又之推传:“天保末,从至天池。”天池即祁连池,胡人呼天曰“祁连”。家训所言,即此时事。

    〔三〕赵曦明曰:“汉书地理志:‘常山郡石邑,井陉山在西。太原郡有上艾县。’”器案:井陉为太行八陉之一,见元和郡县志引述征记。尔雅释山:“山绝,陉。”郭璞注:“连山中断绝。”

    〔四〕赵曦明曰:“字林见前。隋书经籍志:‘韵集十卷,又六卷,晋安复令吕静撰。’”

    〔五〕宋本原注:“躐(足改谷),音猎也。”赵曦明曰:“案:说文:‘邑落曰聚。’”

    〔六〕宋本原注:“,上音武安反,下音仇。”永乐大典同。刘盼遂曰:“按:‘亢’疑为‘丸’字之形误,亭名丸仇,故易讹为。吴检斋(承仕)先生曰:‘“亢”或是“万”字之误。万、同音,较丸尤近也。’”器案:广韵二十六桓“,,亭名,在上女,毋官切。,音求。”当即本之字林、韵集,“上女”即“上艾”之讹。

    〔七〕隋书王劭传:“王劭,字君懋,太原晋阳人也。父松年,齐通直散骑侍郎。劭少沈嘿,好读书。弱冠,齐尚书仆射魏收辟参开府军事,累迁太子舍人,待诏文林馆。时祖孝征、魏收、阳休之等尝论古事,有所遗忘,讨阅不能得,因呼劭问之;劭具论所出,取书验之,一无舛误。自是,大为时人所许,称其博物。后迁中书舍人。齐灭入周,不得调。高祖受禅,授著作佐郎云云。”

    〔八〕永乐大典“大喜”作“甚善”。

    吾初读庄子“螝二首〔一〕”,韩非子曰:“虫有螝者,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二〕”,茫然不识此字何音,逢人辄问,了无解者。案:尔雅诸书,蚕蛹名螝〔三〕,又非二首两口贪害之物。后见古今字诂〔四〕,此亦古之虺字〔五〕,积年凝滞,豁然雾解。

    〔一〕器案:一切经音义四六引庄子,作“虺二首”,螝、虺古今字。

    〔二〕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韩子五十五篇。名非,韩诸公子,使于秦,李斯害而杀之。’案:此所引见说林下,今本‘螝’即作‘●’,又讹‘蚢’。”郝懿行曰:“见韩子说林下篇,今本‘螝’作‘蚘’,或作‘蚢’,并讹也。”器案:尔雅翼三二引韩非,文与颜氏所引同。

    〔三〕宋本原注:“螝,音溃。”赵曦明曰:“螝蛹,释虫文。”

    〔四〕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古今字诂三卷,张揖撰。’”

    〔五〕李枝青西云札记二:“按:管子水地篇曰:‘涸泽之精者生于螝。螝者,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蛇,其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鳖。’此与韩非所云,当是一物。但此云一头两身,与一身两口为异。马骕绎史引韩非子‘螝’作‘蚘’。”郝懿行曰:“大戴礼记虞戴德篇云:‘昔商老彭及仲傀。’傀即螝字传写之讹也,可证颜氏之说。”陈倬敤经笔记:“案:据此,则虺或作螝,今毛诗巧言篇:‘为鬼为蜮。’鬼即螝之省形存声字,三家诗当作‘为螝为蜮’,文选鲍照芜城赋云:‘坛罗虺蜮。’盖本三家诗也。”器案:楚辞招魂:“雄虺九首。”王逸注:“一身九头。”九头极言其多,非一头之谓而已,则虺一身而多首,先民自有此传说。又案:“螝”作“蚘”之蚘,字当作●,盖俗字也,鬼、九音近古通,如鬼侯一作九侯,即其比也。寻天问:“中央共牧后何怒?”王逸注:“言中央之州,有歧首之蛇,争共食牧草之实,自相啄啮。”王注可与此互参。

    尝游赵州〔一〕,见柏人城北〔二〕有一小水,土人亦不知名。后读城西门〔三〕徐整〔四〕碑云:“(水百)流东指〔五〕。”众皆不识。吾案说文,此字古魄字也,(水百),浅水貌〔六〕。此水汉来本无名矣,直以浅貌目之,或当即以(水百)为名乎?

    〔一〕赵曦明曰:“通典:‘赵州,春秋时晋地,战国属赵,后魏为赵郡,明帝兼置殷州,北齐改为赵州。’”器案:北齐书之推传:“河清末,被举为赵州功曹参军。”游赵州,当在此时。

    〔二〕赵曦明曰:“柏人,赵地。汉高祖将宿,心动,问知其名,曰:‘柏人者,迫于人也。’遂去之。即此。”案:见史、汉高纪。

    〔三〕宋本“西”作“南”,说文系传二一●字下引作“西”。

    〔四〕徐整,字文操,豫章人,仕吴为太常卿。

    〔五〕“●流东指”,说文系传作“●水东会。”

    〔六〕段玉裁曰:“‘(水百),古魄字’,此语不见于说文,今本但云:‘(水百),浅水也。’以颜语订之,说文有脱误,当云:‘泊,浅水貌,从水白声;(水百),古文泊字也,从水百声。’颜书‘魄’字亦误,当作‘泊’。”(案:段说又见说文解字注十一篇●篆下。)郝懿行曰:“今本说文魄下无●字,盖阙脱也,当据补。”

    世中书翰,多称勿勿〔一〕,相承如此,不知所由〔二〕,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缺耳。案: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也,象其柄及三斿之形,所以趣民事

    〔三〕。故■遽者〔四〕称为勿勿〔五〕。”

    〔一〕类说、履斋示儿编二三、群书通要己四“勿勿”俱误作“匆匆”。郝懿行曰:“今俗书勿勿为匆匆,尤为谬妄。”

    〔二〕“不知所由”,东观余论上、稗史汇编一一三作“莫原其由”,史容山谷外集诗注六作“莫知其由”。

    〔三〕说文勿部无“事”字。山谷外集诗注“趣”作“促”,东观余论上作“趋”。

    〔四〕说文无“■”字,宋本“■”作“■”,乃“■”之俗体,吾丘衍闲居录引作“■”,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作“忽”,类说作“急”。

    〔五〕闲居录无“为”字。东观余论上:“王世将……表中有云:‘顿乏勿勿。’案:颜氏家训云:‘世中书翰,多称勿勿,相承如此,莫原其由,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阙耳。说文:“勿者,州里所建之旗,盖以趋民事,故■遽者称勿勿。”’仆谓颜氏以说文证此字为长。而今世流俗,又妄于勿勿中斜益一点,读为■字,弥失真矣。按祭义云:‘勿勿诸,其欲飨之也。’注:‘勿勿,犹勉勉也,(器案: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君子终身守此勿勿。”注:“勿勿犹勉勉。”)悫爱之貌。’杜牧之诗:‘浮生长勿勿。’是知勿勿出于祭义,唐人诗中用之,不特称于书翰也。”楼钥攻媿集七六跋黄长睿东观余论:“颜之推在牧之数十百年之前,似难以此诗为证。”吾丘衍闲居录曰:“颜说大为谬误。说文曰:‘勿,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杂帛幅半异,所以趣民,故遽称勿勿。’又连书●字于下,或从●,音偃,即周礼旗●之●,今周礼作从牛,亦误也。匆字说文作■,解曰:‘多遽■■也,从心从■。’当是此■声字,颜氏之说误。”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九:“■,说文:‘多遽■■也。’晋书王彪之传:‘无事■■,先自猖獗。’是也。勿,说文:‘州里所建旗,象其柄有三游,所以趣民,故冗遽称勿勿。’王大令帖:‘勿勿不具。’是也。今名士简牍,多作勿勿,无所不可。或以■为勿字之误则非也。”

    吾在益州〔一〕,与数人同坐,初晴日晃〔二〕,见地上小光,问左右:“此是何物?”有一蜀竖〔三〕就视,答云:“是豆逼耳。〔四〕”相顾愕然,不知所谓。命取将来〔五〕,乃小豆也。穷访蜀士,呼粒为逼,时莫之解。吾云:“三苍、说文,此字白下为匕,皆训粒,通俗文音方力反〔六〕。”众皆欢悟。

    〔一〕赵曦明曰:“通典:‘益州,理成都、蜀二县。秦置蜀郡。晋武帝改为成都国,寻亦复旧。自魏、晋、宋、齐、梁,皆为益州。’”

    〔二〕“日晃”,宋本如此作,余本皆作“日明”,今从宋本。卢文弨曰:“释名:‘光,晃也,晃晃然也。’”

    〔三〕卢文弨曰:“广韵:‘竖,童仆之未冠者。’”

    〔四〕说文系传十“皂”下引作“蜀竖谓豆粒为豆皂”,盖总下文言之。广韵二十一麦:“●,豆中小硬者。出新字林。博厄切。”音义与此相近,今四川犹有豆●之说。魏浚方言据下:“小豆谓之豆逼。颜氏家训云云,今俗谓之豆婢,遂又谓之豆奴。”

    〔五〕“命取将来”,宋本作“命将取来”。刘淇助字辨略二:“此将字,今方言助句多用之,犹云得也。”

    〔六〕卢文弨曰:“说文:‘皂,谷之馨香也,象嘉谷在裹中之形,匕所以扱之。或说,一粒也,读若香。’徐锴系传:‘扱,载也。白象谷食。鵖亦从此。’朱翱音皮及切。”

    愍楚友婿〔一〕窦如同从河州〔二〕来,得一青鸟,驯养爱翫,举俗〔三〕呼之为鹖。吾曰:“鹖出上党〔四〕,数曾见之〔五〕,色并黄黑,无驳杂也。故陈思王鹖赋云:‘扬玄黄之劲羽〔六〕。’”试检说文:“(介鸟)〔七〕雀似鹖而青,出羌中。”韵集音介〔八〕。此疑顿释。

    〔一〕赵曦明曰:“释名:‘两婿相谓曰亚,又曰友婿,言相亲友也。’”

    〔二〕赵曦明曰:“通典:‘河州,古西羌地,秦、汉、蜀陇西郡,前秦苻坚置河州,后魏亦为河州。’”

    〔三〕“举俗”,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作“举族”。

    〔四〕赵曦明曰:“汉书地理志:‘上党郡,秦置属幷州,有上党关。’”案:北魏时上党治壶关,在今山西省长治县东南。

    〔五〕说文系传七鹖下引“曾”作“尝”。卢文弨曰:“数,音朔。”

    〔六〕卢文弨曰:“魏志陈思王传:‘植,字子建,太和六年,封植为陈王。’此赋在集中。”

    〔七〕“●”,原注云:“音介。”诸本“●”作“鳻”,“介”作“分”,今俱从抱经堂本改正。说文系传七●下引正作“●”,不误。

    〔八〕“音介”,各本皆误作“音分”,今从抱经堂本。段玉裁曰:“汉书黄霸传鹖雀,师古以为●雀,今本汉书注亦误鳻,宋祁据徐锴本曾辨之。”赵曦明曰:“案:段说是也,今从改正。”郝懿行曰:“说文今本作●,从鸟介声,则当音介,而此作鳻音分,盖非颜君之过,板本传刻,以形近而讹耳。汉书黄霸传注,讹与此同。”器案:困学纪闻十二:“黄霸传鹖雀,颜氏注当为鳻,徐楚金考说文当为●。”翁注引王煦曰:“颜氏家训引说文云云,即小颜所本也。玉篇亦作鳻,集韵音分,今徐锴系传作●,徐铉本同。别有鳻字,训为鸟聚,非鸟名也。”

    梁世有蔡朗者讳纯〔一〕,既不涉学,遂呼莼为露葵〔二〕。面墙之徒,递相仿效〔三〕。承圣〔四〕中,遣一士大夫〔五〕聘齐,齐主客郎李恕〔六〕问梁使曰:“江南有露葵否?”答曰:“露葵是莼,水乡所出。卿今食者绿葵菜耳〔七〕。”李亦学问,但不测彼之深浅,乍闻无以核究〔八〕.

    〔一〕“者”字各本俱脱,今据类说、能改斋漫录六、海录碎事七补;抱经堂本臆增作“父”,今不从。

    〔二〕宋本“葵”下有“菜”字,类说、能改斋漫录、海录碎事都无“菜”字。赵曦明曰:“案:露葵乃人家园中所种者,列女传:‘鲁漆室女谓:“昔晋客马逸践吾园葵,使吾终岁不厌葵味。”’古诗:‘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潘岳闲居赋:‘绿葵含露。’唐王维诗:‘松下清斋折露葵。’其非水中之莼明甚。”器案:古文苑载宋玉讽赋:“烹露葵之羹。”即指水产之莼,则蔡朗所呼,不无所本。杜甫夔府书怀四十韵:“倾阳逐露葵。”王洙注引曹子建求通亲亲表“若葵藿之倾太阳”以说之。本草家谓:“古人采葵,必待露解,故名露葵。”李时珍本草纲目菜部:“露葵,今人呼为滑菜。”盖水产之葵,尔雅谓之菟葵,倾阳之葵,尔雅谓之蘬,蘬、葵音近,而俱以露称,故相混耳。

    〔三〕“仿效”,宋本、鲍本、汗青簃本作“仿效”,同。

    〔四〕赵曦明曰:“承圣,元帝年号。”

    〔五〕“士大夫”,能改斋漫录、类说作“士人”。

    〔六〕李慈铭曰:“案:李恕之‘恕’当作‘庶’。李庶为李阶子,北史附李崇传,历位尚书郎,以清辩知名,常摄宾司,接对梁客,梁客徐陵深叹美焉。”案:隋书百官志中,记后齐官制,尚书省下,祠部尚书所统有主客,“掌诸蕃杂客等事”。

    〔七〕类说、能改斋漫录引此句作“今食者绿葵耳”。

    〔八〕“核究”,各本皆作“覆究”,今从宋本。

    思鲁等姨夫彭城刘灵,尝与吾坐,诸子侍焉。吾问儒行、敏行曰:“凡字与谘议〔一〕名同音者,其数多少,能尽识乎?”答曰:“未之究也,请导示之。”吾曰:“凡如此例,不预研检,忽见不识,误以问人,反为无赖〔二〕所欺,不容易也。”因为说之,得五十许字〔三〕。诸刘叹曰:“不意乃尔!”若遂不知,亦为异事。

    〔一〕卢文弨曰:“隋书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谘议参军。’”器案:此盖之推于诸刘前,不便直斥刘灵之名,故举其官号。

    〔二〕卢文弨曰:“史记高祖纪集解:‘江湖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猾者为无赖。’”胡三省通鉴二八七注:“俚俗语谓夺攘苟得无媿耻者为无赖。”

    〔三〕刘盼遂曰:“案:敦煌写本切韵下平十六青韵,灵纽字凡二十八,广韵下平十五青韵,灵纽字凡八十七,集韵下平十五青韵,灵纽字凡一百六十五,黄门预修切韵,而所收之字乃减于黄门所说,异矣。”

    校定书籍,亦何容易,自扬雄、刘向〔一〕,方称此职耳。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二〕。或彼以为非,此以为是;或本同末异;或两文皆欠,不可偏信一隅也〔三〕。

    〔一〕卢文弨曰:“汉书扬雄传:‘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少好学博览,无所不见,校书天禄阁上。’又艺文志:‘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案:刘向字子政,传附见汉书楚元王传。

    〔二〕黄叔琳曰:“为好雌黄者下一针砭,可谓要言不烦。”卢文弨曰:“梦溪笔谈(卷一):‘改字之法,粉涂则字不没,惟雌黄漫则灭,仍久而不脱。’”案:宋景文笔记上:“古人写书,尽用黄纸,故谓之黄卷。颜之推曰:‘读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雌黄与纸色类,故用之以灭误。今人用白纸,而好事者多用雌黄灭误,殊不相类。道、佛二家写书,犹用黄纸。齐民要术有治雌黄法。或曰:‘古人何须用黄纸?’曰:‘糱染之,可用辟蟫。今台家诏敕用黄,故私家避不敢用。’”

    〔三〕器案:本书文章篇:“举此一隅,触途宜慎。”一隅有单辞、孤证及一个例证之意。此文用前义,文章篇则用后义也。荀子尧问篇:“天下其在一隅。”吕氏春秋用众篇:“此其一隅也。”周礼肆师职:“岁时之祭祀亦如之。”注:“月令:‘仲春命民社。’此其一隅。”战国策秦策一注:“此其一隅也。”嵇康声无哀乐论:“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又明胆论:“故略举一隅,想不重疑。”梁书刘歊传:“各得一隅,无伤厥义。”北齐书宋游道传:“举此一隅,余诈可验。”诸“一隅”,都和文章篇用法相同。论语述而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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