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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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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因涉嫌谋杀而被审判,随后,有个双手紧张不安、略显怪异的秃顶小个子男人提供了能证明他清白的供词,整个过程中,我都注视着他,他那努力想让人理解某事的执着让我着迷。

    他一直沉迷于某事,而这件事与他谋杀那女人的指控毫无关系。至于他的谋杀罪名是否成立,以及根据正当的法律程序是否会被绞死,他似乎并不感兴趣。法律是他的身外之物,他拒绝承认与杀人有任何关系,就像拒绝抽烟一样。“谢谢你,我现在不抽烟。我和一个家伙打赌说我可以一个月不抽烟。”

    我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令人费解。说真的,如果他被判有罪,若想保命,他这样做可就没什么好处了。你看,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杀了人,我们都相信这一点,然后,就因为他那副事不关己的高傲派头,每个人都想要救他。当有消息传来,说那个神经质的小个子提供了供词,每个人听后都爆发出了欢呼。

    从那以后,他摆脱了法律的制裁,但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大概总会有那么一个男人或女人能理解他所理解的东西,所以,找到这样的人,并把这件事和盘托出,这是很重要的。在审判期间,以及在审判后,我都在某段时间里看见了他身上的很多东西,我对他有这种敏锐的感觉,就好像他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到掉在地板上的针一样。他就像一个找不到眼镜的老人。他摸遍了所有的口袋,无奈地左顾右盼。

    我脑中也有一个问题,所有人脑中都有————“一个人能否做到在最亲近的人即将去世的时候,既表现得随意、残忍,同时又温柔、敏感呢?”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故事,有时候人们喜欢直截了当地讲故事,而不会插入任何报纸上常见的美女继承人、冷血杀手或诸如此类的谎言。

    当我读到这个故事时,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个人叫威尔逊————埃德加·威尔逊————他从西部的某个地方,也许是从山区,来到了芝加哥。他或许曾经在遥远的西部做过牧羊人,因为他身上有种心不在焉的气质,那是拜长年独居生活所赐。关于他自己和他的过去,他讲过许多互相矛盾的故事,因此,与他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本能地忽略了他的过去。

    “真见鬼————没关系————照那个方向,这个人是不会讲真话的————随便吧。”某人会对自己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从堪萨斯州的一个小镇来到芝加哥的,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从堪萨斯州的小镇私奔了。

    至于她的故事,我知道得很少。我想,她曾是一个相当标致的女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高大、坚强而又正直的女人。但在遇到威尔逊之前,她的生活过得相当混乱。在那些死气沉沉的堪萨斯州的镇子里,人们的生活丑陋且混乱,也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他们如此。个中原因,人们是无法想象的————随便吧。事实就是如此,作家写的有关那块地方的西部故事,人们不能全信。

    更为确切地说一下这个女人吧————她年轻时,父亲摊上了事儿。他原来是个小官员,在一家快递公司干旅行代理人之类的活儿,后因为丢了一笔钱而被捕。随后,他被收押在监,在受审之前,他开枪自杀了。女孩的母亲也去世了。

    一两年后,她嫁给了一个人,那个人相当诚实,但从各方面来看,都非常无趣。他是一个杂货店的店员,日子过得很节俭。没过多久,他又开了一家药店。

    我刚才说过,这个女人本来很健壮,但现在却变得瘦弱且紧张。不过,她风韵犹存,而且身上有种能强烈吸引男人的东西。在那个破旧小镇上,有好几个男人都被她迷住了。他们给她写信,想让她在晚上偷偷溜出去。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信没有署名。“星期五晚上你得去某某地方。如果你愿意和我聊聊的话,手里就拿一本书来。”

    然后那个女人犯了个错误,把收到的其中一封信告诉了她丈夫。他气坏了,晚上端着一把猎枪就去了约会地点。到了那一刻,没有人来,于是他回到家,大呼小叫起来。他说了一些略显刻薄的试探性的话。“当那人在街上从你身边走过时,你肯定————用某种方式————看了他一眼。一个男人是不会如此大胆地看一个已婚女人的,除非你给了他机会。”

    从那以后,男人就一直在唠叨个不停,家里的生活曾经一度充满了欢声笑语。后来她变得沉默了,她一沉默,整座房子也就沉默了。他们没有孩子。

    后来埃德加·威尔逊来了。他那时正在往东走,在镇上停留了两三天。当时他带的钱不多,只能住在火车站附近一个小小的工人公寓里。有一天,他看见那个女人在街上走,就跟着她回了家。邻居们看见他们站在前门聊了一个小时,第二天他又来了。

    那次他们谈了两个小时,然后她走进了屋子,拿了几件行李,和他一起走到了火车站。他们乘火车去了芝加哥,一起住在那里,直到她去世,显然过得非常幸福————至于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我等等再告诉你。他们当然不能结婚,在芝加哥生活的三年里,他没有为他们的生活做过任何贡献。他们来这儿的时候,他带的钱很少,刚刚够他们从堪萨斯城搬到这里来的费用,他们很穷。

    据我所知,他们住在北边,安顿在那些三四层高的老旧砖房住宅区里。这里我们曾称之为“好人之家”,但后来这家人变坏了。这块地方现在获得了重生,不过,在许多年里,它早就有了重生的迹象。这里有一些由老式住宅改建而成的寄宿公寓,窗户上挂着肮脏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花边窗帘,时不时还会看到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老木屋————威尔逊和他的女人就住在其中一幢里。

    这地方真够邋遢的!我想,这幢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个精明的人,知道在芝加哥这样的大城市里,没有一个地段可以弃之不用。这个人一定会对自己说:“好吧,我得离开这个地方。房子所在的地皮有一天会变得很值钱,但是房子却一文不值。我会以低廉的租金把它租出去,一点也不修缮。也许我可以从中得到足够的钱来交税,直到价格上涨。”

    因此,这房子已经多年没有粉刷过了,窗户歪歪斜斜,屋顶上的瓦片几乎都要掉下来。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一个扶手,已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油腻黑色,就像在芝加哥或匹兹堡这样烧烟煤的城市里,木头会变成的那种颜色一样。一碰栏杆,手就会变黑。楼上的房间都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前厅有一个带壁炉的大房间,许多砖头已经从壁炉上掉了下来,壁炉后面是两间小卧室。

    在我将要告诉你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威尔逊和他的女人就住在这里。由于他们是在五月搬进来的,我想他们并不在意所住的那间房子的大前厅里的寒冷和荒芜。房间里有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木床————那个女人从填料盒中取下一些木条来想把它修好————还有一张餐桌,威尔逊也把它用作写字台,此外就还有两三把便宜的厨房椅。

    这个女人在伦道夫街的一家剧院谋得一个服装师的职位,他们靠她的收入过活。据说,她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她与某个与剧院有关系的人,或者某个在那里演出的演员有过一腿,但是人们总能从任何一个在剧院工作的女人身上听到这样的故事————从女清洁工到明星,不一而足。

    不管怎么说,她在那里工作,以安静和勤快在剧院获得了认可。

    至于威尔逊,他写的那种诗我以前从未读过,不过,像大多数记者一样,我现在也开始写诗————押韵的诗和新奇的自由体诗都写。我本人更喜欢古典音乐。

    关于威尔逊的诗————对我来说犹如天书。好吧,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它既是天书,同时也不是。

    当我拿了一整捆书,晚上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读的时候,他写的这种东西让我感到有点头晕目眩。那里面全是有关墙、深井,以及里面挺立着小树的巨大的碗之类的东西————树木试图沿着碗的边缘找到阳光和空气。

    奇怪而疯狂的描述,每一行都是,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很吸引人。某种带着新的价值观进入新的世界,我想这毕竟就是诗歌的意义。世上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我们对此都知道,或自认为知道————一个由多户住宅、带铁丝栅栏的中西部田野、福特森拖拉机,以及高中、广告牌,以及一切组成生活的东西————或者我们认为构成生活的东西————所构成的世界。

    我们就行走在这样的世界里,但还有另一个世界,我认为那就是威尔逊的世界————至少在我看来是一个昏暗的地方————一个极为偏远的地方————一切事物都崭新如初,奇形怪状,人们袒露着内心,目之所及皆为新事物,手指所触都是新奇的东西。

    这是一个到处都是墙的地方。我侥幸获得了威尔逊的全部诗句。我作为报社记者碰巧在那个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天晚上,第一个进入那个地方,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仔细地写在一本像是儿童读物的书上,我身边还站着两三个傻里傻气的警察。我趁他们不注意,把书塞进了我的外套。后来,在威尔逊受审期间,我们在报纸上发表了其中更容易理解的内容。这在报纸上成了极为吸引眼球的题材————诗人杀死了他的情妇,

    “他没有穿紫色上衣,

    因为血和酒都是红色的。”

    就是这样,芝加哥就爱这样。

    让我们暂时回到诗歌本身。我只是想解释,贯穿全书的理念是,人们在自己周围筑起了高墙,而所有人或许注定会永远站在这堵墙后面————他们不断用拳头或任何能找到的工具敲打着墙。他们想要突破,你懂的。人们无法完全分辨那里到底是一堵高墙,还是许多面独立的小墙。威尔逊有时这样说,有时又那样说。人们亲手建造了这些墙,现在站在墙后,他们隐约能感到墙外的世界是温暖的,那里有阳光、空气、美好的事物,事实上还有生命————同时,由于他们内心怀揣着一种疯狂,这些墙就不断地被建造得更高、更坚固了。

    这个想法会让你感到有些惶恐不安,不是吗?不管怎样,我是这么觉得的。

    诗中还提及了深井:各地的人都在井里不停地挖,越挖越深。他们不想这样做,你知道的,没有人想要他们这样做,但事情始终还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井在不断变得越来越深,挖井人的声音在底下越来越模糊————并且,光线、生命的温度越来越稀薄,因为人们都在盲目地拒绝相互理解,我想。

    在我琢磨它的时候————我指的是威尔逊的诗————我觉得非常奇怪。其中有一点:正如你将看到的,它与墙、碗或深井主题没有直接关系,但它是我们在他审判期间从报纸上读到的一个主题,并且许多人相当喜欢————我承认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个主题。也许在这里将它呈现出来,可以通过给故事的主人公制造一点陌生感,从而给我的故事提供一点线索。在这本书里,这个主题仅仅被称为“第97号”,内容如下:

    我的手指紧紧握着薄薄的烟卷,我现在很镇定。有时,情况并非如此。当我不得安宁之际,我很软弱,而当我如现在这般安静时,我很坚强。

    刚才,我沿着我所居住的城市里的一条街道在走,随后穿过一道门来到这里,现在我躺在床上,正从窗口望出去。突然我意识到,我可以像现在握着这支香烟这般轻松自如地抓住高楼的边缘。我可以用手指捏住这座建筑,把它放在我的嘴唇上,然后从嘴里吐出烟来。这样就可以驱散困惑。我可以把一千个人从一栋高楼的屋顶吐入天空,并飘入未知。我可以一栋又一栋地去抽,就像我去抽放在烟盒里的香烟一样。我可以把燃尽的城市越过肩头,丢到窗外去。

    我不太经常有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此安宁且自信。当这种感觉袭来时,我有一种直接和朴素的感觉,这两点让我能够爱自己。在这种时候,我会对自己说一些甜言蜜语。

    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我可以请一个女人来睡在我身边,也可以请一个男人来和我一起就寝。

    我可以把街上的一排房子推倒,把里面的人都赶走,把所有人都压到一个人身上,然后爱上这个人。

    你看到这只手了吗?假如它正握着一把刀,就可以割断你所有的虚伪。设想,这把刀或许可以砍倒许多楼房和屋子的墙壁,而成千上万人正在里面睡觉。

    如果这只手正握着一把刀,能够切开并撕裂包裹着数百万生命的丑陋外壳,这将是值得思考的事情。

    就是这样,你看到了一种想法,这也可以是一种温柔的力量。我再给你引一些他写的东西,内容相对更委婉一些。在这本书里,它被称为“第83号”:

    我是一棵长在墙边的树。我一直在用力往上爬。

    我身上满是伤疤。我的躯体已老,但我还在往上爬,向着墙顶往上爬。

    我愿花朵和果实落满墙头。

    我会温润所有干燥的嘴唇。

    我会把花从墙顶落在孩子的头上。

    我要用落花爱抚墙那头的身体。

    我的枝条正在向上爬升,新的汁液从墙下黑暗的土地进入我的身体。

    我的果实从我的臂弯落下,越过墙头,落到别人的手中,那时它们将不再是我的果实。

    现在说说在旧木屋里住着的那对男女的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对这方面有了相当深的了解。

    在他们搬进这所房子之后————就在去年春天————那个女人受雇的剧院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不景气,他们比往常更缺钱,那个女人想要去赚点外快————我猜是想赚钱来垫付房租————把他们家后面两个房间分租了出去。

    于是,各种各样的人就住进了黑漆漆的斗室,那里没有家具,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那里住的。不过,在芝加哥,还有一些被称为“廉价旅馆”的地方,你只要花五到十美分就可以睡在地板上。光顾那些地方的人数之多,恐怕是体面的人无法想象的。

    我真正发现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女人————她不再年轻,已驼背,身材矮小,很难不把她当成一个女孩来看————她曾经在房间里住了好几个星期。她在附近一家小洗衣店当熨烫工,有人给了她一张便宜的折叠床。她是个非常多愁善感的人,有着畸形人常有的那种受伤的眼神。我猜她对威尔逊怀有一种浪漫的爱慕之情。总之,我从她那里了解到很多。

    威尔逊的女人死了,他则由于舞台工作人员的供述,洗清了谋杀指控,在这两件事过后,我常常去他住过的房子,有时是在傍晚干完活儿之后。我们发行的是下午档的报纸,两点钟以后我们大多数人都有空。

    有一天,我发现那个驼背的女孩站在房子前,于是便和她攀谈起来。她可真是一座金矿。

    我跟你说过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受伤的敏感眼神。我和她攀谈起来,聊起了威尔逊。她一直住在后面一个房间里。她立刻将那件事告诉了我。

    有些日子里,她觉得自己没力气去洗衣店干活了,这时候她就待在房间里,躺在小床上。剧烈的头痛会持续好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她几乎完全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后来她恢复了知觉,但很长一段时间里身子骨都很虚弱。我想她注定不会是一个能活很久的人,而且我猜她对此也不怎么在乎。

    不管怎么说,她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在经历病痛,处在虚弱中时,她对前面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好奇,所以她会时常从折叠床上下来,穿着袜子轻轻走到房间之间的门前,透过锁眼窥视。她这样窥视时,身体就跪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一开始,房间里的生活就使她着迷。有时,那个男人会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坐在餐桌旁写东西,他所写的就是后来我收集起来的那些内容,也就是我所援引内容的那本书,有时那个女人会和他待在一起,有时则是他一个人待在那里,但没有写东西。那时他总会走来走去。

    在那两人都待在房间里,而男人在写东西的时候,那个女人很少走动,只是两手交叉着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会写几行,然后踱来踱去,自言自语或跟她说说话。他说话时,她总会用眼神来回答,那个驼背的姑娘说。坦白讲,我不太清楚有多少内容是从她的话中得到的,又有多少出自我自己的想象。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我得到的信息,还是我试图传递给你的信息,无非都在表明这两人关系中的一种陌生感。总之,这并不只是一个运气欠佳的家庭。他想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猜是写诗————而她正以她自己的方式试图给予他帮助。

    当然,我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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