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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凡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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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平日,而后临战之时,指挥若定,坚持我初衷,勿失其自信。然而自信之过,往往流为刚愎自用,情势既变,故我自封,执一无权,何以应变!此所以发强刚毅之德性,必本之文理密察之智虑,而后自信不为刚愎,主张不同成见。动无失策,事无过举,斯则识力之明效大验矣!

    所谓将材者,其性行大略具此矣。才有偏全,则位殊尊卑。然此可以为将,而未遽以为帅也。夫帅者,政治家而兼军事家者也。将才之外,必擅政事;战略之用,兼权政略焉。

    基博按:克氏之所以衡将才者五事:曰智、曰勇、曰果敢、曰热情、曰识力。而两言括之,曰智曰勇而已。果敢与热情,所以大其勇也;识力,所以充其智也;而要之以智为本,以勇为辅。稽之中国:孔子尝言:“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我战则克。”而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见《论语·述而》)盖子路好勇,夫子深戒之,正与克氏之论相发。

    孙子曰: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见《孙子·计篇》)

    杜牧注:

    先王之道,以仁为首。兵家者流,用智为先。楚申包胥使于越,越王勾践将伐吴,问战焉。曰:“夫战,智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则不能知民之极,无以诠度天下之众寡;不仁,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不勇,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也。”

    何延锡注则谓:

    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众;非仁,不可以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全此五才,将之体也。

    孙子论将有五才,若与克氏五者之数相当。其实克氏所论之五者,孙子“智”、“勇”两义足以尽之,而“信”、“仁”、“严”三义,则足以匡克氏之所未逮。独其称“智”以冠五才之首,亦犹克氏以智为本之旨也。顾孙子所以论将之用“智”者有二:一曰智足以知战;二曰智足以愚士。智足以知战则奈何?曰有三知焉,“知吾卒之可以击”,“知敌之可击”,“知地形之可以战”。三者知而后胜乃可全。

    孙子曰:

    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合于主,国之宝也。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譬如骄子,不可用也。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见《孙子·地形篇》)

    谓智足以知战也。孙子又曰: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昌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迁其途,使人不得虑。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焚舟破釜,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见《孙子·九地篇》)

    夫战者,所以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也,惟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者,斯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惟命是听,无扞格之患矣!此智足以愚士也。孙子又论将有五危,曰:

    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见《孙子·九变篇》)

    夫“必死”,则不智;“必生”,则无勇;“忿速可侮”,则勇而愚;“廉洁可辱”,则信而愚;“爱民可烦”,则仁而愚;而要归于不智。倘持克氏之论以为衡,所谓“知之未明,而为之不疑”,此其为不智之果敢,孙子所谓“必死可杀”者也。若其人“烈于情感,昧于智计”,而触之即忿,激之易动,则所谓“忿速可侮”者也。至于“爱名誉,重气节”,此将士之廉洁也。然而孙子曰:“廉洁可辱。”梅尧臣注以为“徇名不顾”。此亦将之一危,何可不察也!

    吴子曰:

    夫总文武者,军之将也。兼刚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论将,常观其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尔。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将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临敌不怀生。戒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而不烦。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见《吴子·论将》)

    其论将之所慎者五,曰“理”、曰“备”、曰“戒”、曰“约”,皆“智”之事,所谓“文”也、“柔”也,独“果”则奋其“武”、“刚”而属于“勇”。顾吴子以为“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尔。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此则克氏所称不智之果敢,卤莽徒以愤事,盲动而已。孙子曰“必死可杀,忿速可侮”者也。至言“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得无嫌于“必死可杀”乎?而克氏论勇之为验,亦曰“轻生则气锐”,又与吴子之言有合,何也?盖兵,凶器;战,危事也。“必死可杀”,“必生可虏”,皆将之危也,惟兼权于“必死”“必生”,而善有以自处。然则如之何而可?昔夔州唐甄论将有利才一论,其言以为:

    彼义激气愤,解带自决,暴虎冯河而不反,世皆壮之,称为烈士。是愚夫悍妇之行也,君子不为也。君子之当大任,立身于必不死,设心于必死。必不死,以善其用也;必死,以坚其志也。吾闻之:立功者,才也;卒功者,智也;审定者,心也;达险者,志也。天下重器,举之难举也;命数不常,测之难测也。苟以死存心,以死立志,谐妻泣之而不顾,爱女泣之而不顾,昵子随之而不顾,临事之时,处之必静,见之必明,思之必熟,行之必决。虽谋不及太公,亦可以成太公之功;虽才不及管仲,亦可以成管仲之功。今夫矢一也,以弱弓发之,或不能杀人;以强弓发之,则可以贯甲。志坚则才利,亦犹弓之发矢也。昔者蜀大乱而食人肉,冉邻起兵。冉邻者,唐子未娶之女之父也,遣二人者为谍于寇。闻有猎人者于途,二人惧而欲返。其一人曰:“进死于釜,退死于法,等死耳,其行乎!第疾走,慎毋怯而反顾。”比肩而走。一人不反顾,一人数反顾。一反顾,逊不反顾者五步;再反顾,逊不反顾者十步。卒之追者及之,反顾者肉糜于釜;不及顾者,鸟逝隼集而反命,得寇之形以战胜焉。由是观之:以死心处死地者成,以生心处死地者败。成败之间,勇怯之分也。

    斯可以通孙、吴之邮而发其奥矣!唐甄,原名大陶,字铸万;清世祖顺治丁酉举人,官长子县知县,罢官,侨居昆山,著有《唐子潜书》。宁都魏禧见之,称为汉唐以来所未有。宣城梅文鼎则以为周秦而后仅见之作云!然而孙、吴之论将,尚未能通于神明也。方战国之世,临武君与孙卿子议兵于赵孝成王前,请问为将?孙卿子曰:

    知莫大乎弃疑,行莫大乎无过,事莫大乎无悔。事至无悔,至矣,成不可必也。故制号政令,欲严以威。庆赏刑罚,欲必以信。处舍收藏,欲周以固。徙举进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杨倞注:“静则安重而不为轻举,动则疾速而不失机权。”)窥敌观变,欲潜以深,欲伍以参。(杨倞注谓:“使间谍观敌,欲潜隐深入之也。伍参,犹错杂也,使间谍或参之、或伍之于敌之间,而尽知其事。韩子曰:‘省同异之言,以明朋党之分,偶参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又曰:‘参之以比物,伍之以合参也。’”)遇敌决战,必道吾所明,无道吾所疑。夫是之谓六术。无欲将而恶废,无急胜而忘败,无威内而轻外,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凡虑事欲熟,而用财欲泰。夫是之谓五权。所以不受命于主有三:可杀而不可使处不完,可杀而不可使击不胜,可杀而不可使欺百姓。夫是之谓三至。凡受命于主而行三军。三军既定,百官得序,群物皆正,则主不能喜,敌不能怒。夫是之谓至臣。虑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终如始,始终如一。夫是之谓大吉。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败也,必在慢之。故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计胜欲则从,欲胜计则凶。战如守,行如战,有功如幸。敬谋无圹,敬事无圹,敬吏无圹,敬众无圹,敬敌无圹。(杨倞注:“无圹言不敢须臾不敬也。圹与旷同。”)夫是之谓五无圹。慎行此六术、五权、三至,而处之以恭敬无圹,夫是之谓天下之将,则通于神明矣!

    临武君曰:“善!”(见《荀子·议兵篇》)

    此则儒将风规,不竞不,历览史册,前有乐毅,后有诸葛亮,倘庶几焉,非克氏之所及知也。克氏论将以“智”为本,以“勇”为辅,而以“识力”充其智。而孙卿子则以“先事”为虑,以“弃疑”为智,而以“恭敬”要其成。孙卿子之所谓“通于神明”,倘克氏之所谓“识力”乎?然而“识力”不足以尽之矣。苏洵曰:

    为将之道,当先治其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顾,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凡主将之道,知理而后可以举兵,知势而后可以加兵,知节而后可以用兵。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见小利,不动;见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后可以支大利大患!夫惟养技而自爱者无敌于天下,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见《权书·心术》)

    此则克氏之所谓“识力”矣。苏洵之所谓“治心”,克氏谓之“识力之培养”,辞趣不同,其揆一也。论将而至于“治心”,深矣微矣,虽未通于神明,而神明之所由通乎!独我自抗战以来,义问昭宣,大小毕力。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莫不挥泣攘臂以殉国家之急,决命争首,奋不顾身,天下之勇孰尚焉。然而古人有言:“非死之难,所以处其死者实难。”吾今则曰:“非勇之难,所以用其勇者实难。”三国夏侯渊赴急疾,常出敌之不意。虽数战胜,魏武帝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况今强寇压境,乘胜深入。而我自战其地,抚民训士,非一克之为烈,而来日之大难!所望深体苏洵治心之旨,兼权克氏识力之论。知彼知己,沉几观变,勿缮一时之武怒,而养可久之大勇!史称魏武帝与虏对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军无幸胜。而揭暄《兵法百言》有“敛”之一言,以为:“惟敛可以克刚强,惟敛难以刚强克。故将击不扬以养鸷,欲抟弭耳以伸威,小事隐忍以图大。我处其缩,以尽彼盈。既舒吾盈,还乘彼缩。”然非治心之有道,智勇互用,何知制胜之以“敛”,盈缩尽利,而以此制敌,何敌不摧;国家攸赖,胜利可望矣!

    抑地利者,战之先务也。而将士之天赋,尤有要焉,曰地利之直觉本能是也。凡为士者,必有认识道里方向之本能;而为将者,尤必有想象全局形势之本能。览之即知,思之即得,不待穷思力索,而自然会心,此之谓本能。倘必按地图,事测绘,而后有知焉,则仓卒无应变之方,不知所以活用之矣。

    基博按:孙子论地形有通、有挂、有支、有隘、有险、有远,而卒之曰:

    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见《孙子·地形篇》)

    顾以为:

    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向导者,不能得地利。(见《孙子·军争篇》)

    而克氏则论地利之直觉本能,足匡孙子所未逮。特是吾邑顾景范先生序所著《读史方舆纪要》一书,则先克氏而早发其义,以为:

    地利何常之有!金城汤池,不得其人以守之,曾不及培之丘,泛滥之水。得其人,则枯木朽株皆可以为敌难。是故九折之阪,羊肠之径,不在卭崃之道、太行之山、无景之溪、千寻之壑,不在岷江之峡、洞庭之津。及肩之墙,有时百仞之城不能过;渐车之浍,有时天堑之险不能及也。知求地利于崇山深谷、名城大都,而不知地利即在指掌之际,而乌足与言地利哉!然则变化无穷者,地利也!地利之微,图不能载,论不能详,而变化于神明不测之心。所谓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者乎!故曰,方圆奇偶,千秋不易也,伏羲以之画八卦,大禹以之演九畴;伍两卒旅,千秋不易也,武侯以之列八阵,李靖以之变六花;城郭山川,千秋不易也,起于西北者,可以并东南,而起于东南,又未尝不可以并西北。故曰:不变之体,而为至变之用。一定之形,而为无定之准。阴阳无常位,寒暑无常时,险易无常处。知此义者,而后可与论方舆。使铢铢而度之,寸寸而比之,所失必多矣!吾尝考蒙古之用兵,奇变恍惚,所出之道,皆师心独往,所向无前,故其武略比往古为最高。彼岂常求之于山海之图、里道之志哉!且夫一指蔽前,则泰山不见;十步易辙,则日景不分。彼其惘惘焉,陷大泽而不知,前入深谷而不悟,乃欲执迷途之人而求其为乡导。乡导其可恃乎哉!

    则信乎料敌制胜之所以计险扼远近者,果在乎地利之直觉本能;而乡导,则可用而不可恃者也!

    战者,以将为帅,而以兵为用者也。是故临阵合战之急者二:一曰得地利,二曰兵服习。习于艰劳而不苦,习于战阵而不慑,习于情伪而不惑,此之谓兵服习。而习器械,习队伍,又其次也。

    身宜耐劳,不求逸乐,此为训兵之第一义。夫战之为事,至劳剧也。即以行军而论,盛夏行役,而穷冬暴露,其肌肤之所浸渍,手足之所胼胝,轻霜雪而冒风雨,绝山险而狎河津,然后寒暑不能为之毒,关河不能为之阻。而道路有壤,则必除道;桥梁或断,又须架梁;材未素具,工必速集;劳而不怨,安之若素,此之谓习于艰劳矣。特是初战气锐,服劳尚易,而所难者,胜利之后,不为骄惰,旷岁之战,益以勤奋。此以征为将训练之有方矣!

    习于艰劳矣,尤必习于战阵。夫战,危事也,而尤莫甚于近代。方其渐近战线也,炮声隆隆,如轰雷迅霆,耳震目眩,固已不易自持。及其进也,炮弹横飞,每一堕地,则火光迸裂,烟焰弥漫;枪珠杂出,啸亦惨厉;而同伍之折臂断足,血流殷地,偃仰僵仆者,尤令人目不忍睹。使非久经行阵,习惯自然,鲜不心惊胆摇,而仓皇无所措手足矣!

    习于战阵矣,尤必习于情伪。而所谓习于情伪者,谓习于情报之幻变;而判别其情伪也,情报不能不用,然大都不可信。方开战之初,其情伪尚不难辨。迨夫战之既久,以敌之多方误我也;而情报之来,乃予我以迷离惝恍之思,而莫知所从焉。然矛盾之情报,尚可参伍而得其情伪。所患者,尤在情报之源源而来者,前后如出一吻,而信以为实,措之行事,往往如敌人之所愿欲,而以成不可救之败绩,此则不可不慎也。夫情报之矛盾[2]者,利害不一,利我则意得,害我则气沮。顾以师久而老,失其自信,往往见其害而不见[3]其利。风声所播,因以溃不成军者,亦时有之。是以为将者平日训练士兵,不可不使之洞达人情,谙练世故以培养其判断情报之识力。此固不能求之人人。特使一军一队之中,其人愈多,则军心愈固而士气不挠。

    习器械,习队伍,可以操场训练得之;而所谓“习劳苦”、“习战阵”、“习情伪”之三者,则非实事求是不为功。平时之野战演习,不过聊胜操场训练,亦徒具文而已,岂能得实地之经验!所以长治久安之国无胜兵也!然则何道而可?曰道有二:常调我军队以援四邻,使之实地参战,一也。聘调久历战阵之外国军队与我军合编,相观而善以为示范,二也。庶几有勇知方,干城无虞矣。

    基博按:明戚继光以名将平倭镇蓟更历南北,并著声。在南方,战功特甚;北则专注守。撰《纪效新书》十八卷、《练兵实纪》九卷、《杂集》六卷,专论练兵之法,以为:

    操兵之道,不独执旗走阵于场肆而后谓之操,虽闲居、坐睡、嬉戏,亦操也。善操兵者,必使其气性活泼,或逸而冗之,或劳而息之,俱无定格;或相其意态,察其动静,而撙节之。故操手足号令易,而操心性气难;有形之操易,而不操之操难。能操而使其气性活泼,又必须收其心,有所秉畏竞业。又有操之似者,最为操之害。何则?权哗散野,似性气活泼;懈苦不振,似心有竞业;为将者辨此为急。操之于场肆者,不谓之操,所谓筌蹄也。兵虽静处闾阎,然亦谓之操,乃真操也。微乎微乎,妙不可测!神乎神乎,玄之又玄!此圣贤之精微,经典之英华。(见《纪效新书·或问》,亦见《练兵实纪·储练通论》。)

    所著《纪效新书》十八卷,以一卷为一篇:曰束伍、曰操令、曰阵令、曰谕兵、曰法禁、曰比较、曰行营、曰操练、曰出征、曰长兵、曰牌筅、曰短兵、曰射法、曰拳经、曰诸器、曰旌旂、曰守哨、曰水兵,各系以图而为之说,皆阅历有验之言。而《练兵实纪》,则在蓟门练兵之作。一练伍法,二练胆气,三练耳目,四练手足,五练营阵,六练将。以为“教兵之法,美观则不实用,实用则不美观”。曰实纪者,征实用也,而以“练心力”、“练手力”、“练足力”、“练身力”四者为先务之急。其言曰:

    凡人之血气,用则坚,怠则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大人且然,况兵乎!不宜过于太甚;是谓练心之力也。

    凡平时各兵所用器械,轻重分两,当重于交锋时所用之器。盖重者既熟,则临阵用轻者,自然手捷,不为器所欺矣。是谓练手之力也。

    凡平时各兵,须学趋跑,一气跑得十里不气喘才好。如古人足囊以沙,渐渐加之;临阵去沙,自然轻便。是谓练足之力也。

    凡平时习战人必重甲,荷以重物,勉强加之,庶临阵身轻,进退自速。是谓练身之力也。(见《练兵实纪·练手足》)

    然四者练矣,而无胆,犹未足以语于杀敌致果也。继光认为:

    平日在教场操时,打铳则把托稳定,对把从容;舞械则以单对单,前无利害。似谓习之已精已至矣。临敌之时,若使仍是照前从容酬应,如教场内比试一般,不必十分武艺,只学得三分,亦可无敌。奈每见贼时,死生呼吸所系,面黄口干,手忙脚乱,平日所学射法、打法尽者忘了,只有互相乱打,已为好汉,如用得平时一分武艺出,无有不胜;用得二分出,一可敌五;用得五分出,则无敌矣。谚云艺高人胆大,殊为不然!必须原是有胆之人,习得好艺,故胆益大。无胆之人,平日习得武艺十分精熟,临时手软身颤,举艺不起;任是如何教习,亦不得胆之大也。

    克氏曰:“习于战阵而不慑。”此所以练胆也。揭暄《兵法百言》之论“练”,则曰:

    意起而力委谢者,气衰也;力有余而心畏沮者,胆丧也。气衰胆丧,智勇竭而不可用。故贵立势以练气,经胜以练胆,布心以练情,一教以练阵艺。

    此其说亦与克氏所论互有详略。克氏所谓“习于战阵而不慑”,是即“经胜以练胆”也。而“练阵艺”,则克氏之所谓“习器械”、“习队伍”。至于“练气”、“练情”之说,盖克氏之所未言焉!

    注解:

    [1] 赜,原作“颐”,据《国命旬刊》第七期(1938.6.10)第7页改。

    [2] 盾,原误作“遁”,据《国命旬刊》第七期(1938.6.10)第13页改。

    [3] 见,原误作“害”,据《国命旬刊》第七期(1938.6.10)第13页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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