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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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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中变得多愁善感,居然感到快乐。”

    “她快乐!是的,只是在加岱耶负心的时候,她才失去了快乐。”

    “但是,她有这么多稀有的德行,这么深挚的感情,做过各种各样的牺牲,她得到的酬报不可能是负心。”

    “你错了,加岱耶负心。后来,德·拉梭小姐成为孤苦伶仃、失去名誉、没有财产、无依无靠的女人。我会使你肃然起敬,如果我告诉你,我和她的友谊仍旧持续了一段时间。勒·加缪先生则自始至终保持了这种关系。”

    “啊,男人,男人!”

    “你说的是哪些男人?”

    “加岱耶。”

    “你看见了邪恶的人,看不见他旁边也有善良的人。在她痛苦失望的那一天,她跑到我家。是个大清早。她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她是前一天晚上知道她的命运的,她的样子却好像经受了长期的痛苦。她不流泪,但我看出她已经流过很多很多泪。她倒在一张沙发椅上。她不说话,她说不出话来。她把手伸向我,同时放声悲鸣。我问她:‘你怎么啦?是不是他死了?’‘比死更糟:他不再爱我了,他拋弃了我……’”

    “怎么?”

    “‘我也莫名其妙。’我看她,我听她;我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他不再爱你?……’‘是的。’‘他拋弃你!’‘是的,我这样对他,他却抛弃我!……先生,我的脑子很乱;你可怜可怜我,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她一面说,一面拿起我的手,抓得紧紧的,好像旁边有人威胁着她,要把她拉开、把她拖走似的……‘不要怕,小姐。’‘我怕的只是我自己。’‘有什么事要我替你做?’‘首先,救救我,不要让我伤害我自己…他不再爱我了!我讨他嫌!叫他厌倦!使他厌恶!他憎恶我!抛开我!扔掉我!扔掉我!’这些话说完了,就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她在笑,笑得比绝望的呼声和临终时的呻吟更使人毛骨悚然。随后,她大哭大叫,喃喃自语,两眼发直,嘴唇颤抖。她的痛苦像急流那样倾泻,只好让她尽情发泄。我当时就是这样做的。然后,当她显出有点疲乏、麻木时,我开始求助于她的理智。这时候,我对她说:‘他憎恶你,扔掉你!是谁跟你说的?’‘他。’‘噢,小姐,你不要绝望,勇敢一点,他不是没有人性的恶棍……’‘你不了解他,你将来会了解他的。他是世界上少有的恶棍。’‘我不能相信。’‘你会明白的。’‘是不是他爱上了别人?’‘不是。’‘你没有使他怀疑和不满吗?’‘没有,没有。’‘那么,为什么呢?’‘我无用;我没有钱了,对他没有好处了。他有野心;他一向是有野心的。我失去健康和美貌;我受过多少痛苦,多少劳累呀。他厌倦,他嫌恶。’‘你们不再相爱,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呀。’‘他已经把我看成眼中钉。我在场,他就坐立不安。他看见我,便觉得痛苦难当,受到损害。你知道他对我说过什么话!是的先生,他对我说,如果他被迫和我一起过二十四小时,他便跳楼自杀。’‘但他这种嫌恶的心情不应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呀。’‘我怎么知道。他天性傲慢,冷淡无情!我们很难看透这种人的心!而且,我们往往闭眼不看宣布自己死刑的判决书!他对我宣告死刑,而且用多么严厉的口吻!’‘我真想不到。’‘我求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你能答应我吗?’‘一定可以。’‘你听我说。他尊重你,你知道我替他做过多少事。也许他会感到惭愧,不敢当着你的面暴露自己。是的,我想他不敢,也不能。我不过是个女人,你是男人。一个温和、诚实、公正的人会使他害怕的。你会使他害怕的。我求你帮帮我,不要拒绝我,陪我一起到他家去。我要当着你的面和他谈一下。也许我的痛苦、你的在场会对他起一点作用。你肯陪我走一趟吗?’‘可以。’‘我们去吧……’”

    “恐怕她的痛苦、她的在场只能起反作用。嫌恶!对爱情、对女人感到嫌恶,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我叫人去找一顶轿子,因为她走不了路。我们通过圣米歇尔广场,到了加岱耶的家,就是那所在圣依亚香特路右边新盖的房子。轿子停下来,轿门打开。我等候了一会儿,不见她下轿。我走过去,看见她全身哆嗦,像发高烧似的牙关打战,两膝颤抖。‘等一等,先生,原谅我,我没法…我来这儿打算做什么?我白白打扰你,我很抱歉,请你原谅……’这时候,我把手伸给她,她扶住我,想站起来。还是站不了。她对我说:‘再等一等,先生,我给你添麻烦,让你替我难受……’终于,她镇静下来。下轿后,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一定要进去,一定要看他一下。谁知道?也许我会死去……’于是,我们穿过院子,走到加岱耶的门口,走进他的书房。他坐在书桌旁边,穿着睡衣,戴着睡帽。他用手和我打个招呼,继续做他的事。随后,他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先生,你该承认,女人很麻烦。我非常抱歉,这位小姐居然这么放肆。’于是,他转向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半死的可怜虫,说道:‘小姐,你要拿我怎么办?我看,我的意见已经说得一清二楚,我们之间一切都完结了。我对你说过,我不再爱你了。这是我和你两个人面对面说的。现在,你的意图很明白,是要我在这位先生面前再说一遍。好吧,小姐,我不再爱你。我心里不再存在对你的爱;我再加上一句,如果这一句能给你一点安慰的话,对任何别的女人也一样。’‘但是,你说,你为什么不再爱我?’‘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开始爱你的时候有点糊里糊涂,停止爱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这感情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一个人少不更事的狂热,这缺点我完全克服了,我很高兴。’‘我错在哪儿?’‘你没错。’‘你对我有什么反感,藏在心里,没说出来?’‘一点也没有。你是男人所能期望的最忠诚、最老实、最有感情的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我没有做的?’‘没有。’‘难道我没有为你而牺牲了父母?’‘是这样。’‘牺牲了财产?’‘我对不起你。’‘牺牲了健康?’‘可能是这样。’‘牺牲了荣誉、名声和安宁?’‘随你说吧。’‘而我在你心目中成了可憎可恨的女人!’‘这句话说出来是残酷的,听起来也是残酷的。但事实到底是事实,我们只好承认。’‘我在他心目中成了可憎可恨的女人!……我明白了,我不再受人尊重了!……可憎可恨!啊!天啊!……’说完这些话,她的脸白得像个死人,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冒冷汗,汗淌在脸上,和眼泪合在一起,往下流。她的眼睛紧闭,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她咬紧牙关,手脚颤动。跟着就是一阵昏迷,看来她进门时所等待的事情已经发生。昏迷时间很长,我有点害怕。我替她脱下外衣,解开袍子,松松腰带,在她脸上洒点冷水。她的眼睛半开,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她想说‘我在他心目中是可憎可恨的’,她只说出了这句话的后半句。于是,她号叫一声。她的眼皮下垂,她又陷入昏迷状态。加岱耶坐在椅子上,冷冰冰地,手肘放在桌上,手托住头,毫无感情地瞧瞧她,让我一个人忙着照料她,一点也不管。我对他说了好几次:‘先生,她快死了……该找个医生来呀。’他笑笑,耸耸肩,回答道:‘女人有很强的生命力,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死去的。这没什么,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不懂得女人,女人随心所欲地使用她们的身体……’‘她快死了,我跟你说。’果然,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没有生命似的,从椅子上斜着滑下去。如果我不赶忙扶她一把,她可能倒在地上了。这时候,加岱耶忽然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用一种不耐烦、不愉快的口吻说道:‘我很可以避免这一场戏的,我希望这是最后一场。她这个家伙跟什么鬼东西过不去?我爱过她。哪怕我把头撞在墙上,也不能说明多一些或少一些。我不再爱她了。现在,她明白了;如果还不明白,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所有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不,先生,完不了。怎么!你认为一个诚实男子有权掠夺一个女人的一切,到头来再把她一脚踢开。’‘你要我怎么办?我和她一样是穷光蛋。’‘我要你怎么办?要你把你的穷和她的穷合在一起,她是穷在你手上的。’‘你说得倒干脆。她的情况不会因此而得到好转,我的情况却要坏得多。’‘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为你牺牲了一切,你会这样对待他吗?’‘朋友!我对朋友没有很大信心;从这个经验,对爱情也不能有信心。我感到遗憾,没早点懂得这道理。’‘我们很有理由说,这位不幸的女人是你的心地虚伪的牺牲品。’‘有谁对你说过,再过一个月,再过一天,她的心地虚伪不会同样残酷地牺牲我?’‘有谁对我说过?有她为你而做的一切,有你现在亲眼看见的她这个样子。’‘她为我而做的一切!……噢!天呀!这一切我已经用我所损失的时间给以补偿了。’‘啊!加岱耶先生,你的时间怎么比得上你从她那儿掠夺了的那些无价的东西!’‘我到现在还没干出什么名堂,没有名誉地位,我已经三十岁了。现在该是时候,想想我自己的前途,好好估价估价这些无聊的玩意儿……’”

    “这时候,可怜的姑娘稍稍苏醒过来。她听见了他最后几句话,相当激动地说:‘他胡诌什么时间的损失?为了减轻他的工作,我学会了四种文字,读过上千本书,整日整夜写呀,译呀,抄呀。我精力消耗了,眼睛损坏了,血烧尽了。我得了一种恶疾,看来永远治不好的。他嫌弃我的原因,他不敢坦白说出来。我来告诉你吧。’她当场拉下她的围巾,脱下一只袖子,露出她的肩膀,让我看一块丹毒,对我说:‘这是他变心的原因,原因就在这儿。这是我许许多多不眠之夜的结果。他清早拿一卷羊皮纸来,对我说,戴卢维勒先生急于要知道这里面说些什么,明天就要。第二天我就如期完成……’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口。这是一个仆人,说戴卢维勒先生来了。加岱耶脸色发青。我叫德·拉梭小姐把衣服整理整理,请她退出去……她说:‘不,我要待在这儿,我要揭下这个恶棍的假面具。我要等候戴卢维勒先生进来,和他谈。’‘这有什么好处?’‘没有什么好处,你说得对。’‘你这样做,明天就会感到痛苦的。让他自作自受吧;这样报复对你说来是合适的。’‘对他合适吗?难道你看不出这个人不是个……走吧,先生,快走吧,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德·拉梭小姐一转眼把她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好,一个箭步窜出了加岱耶的书房。我跟她出去。房门在我们背后‘砰’一声关上了。后来我听说曾经有人把他的相貌口音告诉过门房。(12)”

    “我陪她回家,勒·加缪大夫等候着我们。他对这个年轻姑娘的感情和她对加岱耶的感情没有多大差别。我对他叙述我们去看加岱耶的经过,从他愠怒、痛苦、愤慨的表情看来……”

    “从他的脸色,不难发现,你们失败他不一定不太喜欢。”

    “这倒是真的。”

    “男人就是这样,他也不见得高明些。”

    “他们破裂后,她大病一场。诚实厚道、体贴多情的大夫为她治疗,看护她比看护法国最显赫的贵妇人还要细心得多。他每天去看她三四次。在危险日子,他留宿她家,睡在一张行军床上。在极其痛苦的时候,生病是一种幸福。”

    “病使我们更想到自己,把对别人的思忆撇在一边。于是,病成为一种托词,可以毫无节制地发泄心中的愁苦。”

    “你这意见是正确的,对德·拉梭小姐却用不上。”

    “她养病的时候,我们替她安排如何使用时间。她聪明、有想象力、趣味高、知识博,很够资格当选为文学艺术学士院的院士。她经常听我们讨论哲学,因此对那些非常抽象的问题也很熟悉。她在文学方面的第一个尝试是翻译休谟的《人类理性研究》。我替她校订,实在没有多少地方可以修改的。译本在荷兰出版,很受读者欢迎。”

    “我所写的《论聋哑人书简》也差不多同时出版(13)。她提出一些很精辟的见解,和我的看法是对立的。我根据她的见解,加写了一段补遗,献给她。这一段补遗在我所写的东西里是比较好的。”

    “德·拉梭小姐渐渐恢复了愉快心情。大夫有时宴请我们;饭吃得不算太忧郁。自从加岱耶不和我们在一起,勒·加缪的感情有了很大进展。有一天,在饭桌上,在吃点心水果的时候,他对她倾诉自己的心情。他像个小孩那样诚实、天真、有感情;他是个聪明人,话说得非常精细。她答复得很坦白;她的坦白我很喜欢,换了别人也许会不高兴。她说:‘大夫,除了尊敬,我对你再也不能增加别的感情。你对我的帮助太多了;如果我不是从心底热烈感谢你的话,我就像住在圣依亚香特路那个恶棍一样黑心。我十分喜欢你处理事情有分寸。你和我谈你的情感,谈得如此美妙优雅,如果今后你绝口不谈,我反而会感到不痛快。一想到失去你的交情,丟掉你的友谊,我就非常痛苦。如果世上还有好人的话,你就是个好人。很少有人像你那样心地善良,性格温柔。我不相信能够遇上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可以把心托付给他。我从早到晚劝导我的心,替你说好话。但是,一个人没有行善的愿望,怎样劝导也是徒然。我无法再前进一步了。你难受,我也痛苦万分。我没见过有什么人比你更配享有你所追求的幸福;我也不知道,为了使你幸福,我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什么事情都能做,没有例外。譬如说,大夫,我可以……是的,我甚至可以陪你睡……连这也可以。你要吗?你只消说一声。这是我可以为你而做的事。但是,你要我爱你,这一点我就无能为力了。’”

    “大夫听着她说,拿起她的手,吻它,直掉眼泪。我呢,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德·拉梭小姐很了解大夫。第二天,我对她说:‘小姐,如果大夫把你的话当真,你怎么办?’她回答说:‘我就遵守我的诺言,但是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的表示不可能为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所接受……’‘为什么不可能?我想,如果我是大夫的话,我会希望爱情随之而来的。’‘是的,但如果你是大夫的话,我德·拉梭小姐就不会提这种建议了。’”

    “翻译休谟的作品并未给她挣来多少钱。荷兰人替你印书,只要不问他们要钱,你要印多少他们就给你印多少。”

    “这对我们倒是好事。因为在我们这儿,思想言论本来就有种种障碍,一旦荷兰人想到付钱给作家的话,他们就会把书店的一切买卖都搅到他们那儿去了。”

    “我们劝她写一本消遣作品,可能不会得名,但能获利。她写了四五个月,写出一本历史小说,书名是《三个女宠臣》。这部小说文体轻松,细致有趣。但是,她这个人没有坏心眼,感觉不出她的作品这儿那儿有着一些讽刺的话,很可以用来影射国王的情妇蓬巴杜尔夫人。我老老实实告诉她,不管她作什么牺牲,把这些段落改得温和些或者把它们删掉,这部作品出版后,不可能不替她惹祸;即令她忍痛糟蹋一些好东西,她也保不了要忍受另一方面的苦恼。”

    “她承认我的看法是正确的,为此而郁郁不乐。好心的大夫事先想到她有什么需要,替她准备得好好的。但她接受他的恩惠时很有保留,她不愿意有一天要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报答他的恩情。而且,那时候,大夫不富有,他不是一个会挣钱的人。她时不时打开她的书包,拿出她的手稿,阴郁地对我说:‘唉!我无法处理它,只好让它待在这里。’我对她提出一个很奇怪的建议,这就是:保留原来的样子,不去改得温和些,不改动一个字,把它寄给蓬巴杜尔夫人,同时给她写一封信,把寄稿这事通知她。她觉得这意见很不错。她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从各方面看来都是很可爱的,特别是从它的口气看来,谁也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是实实在在的。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什么消息也没有。正在她以为这尝试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时候,一个胸前挂着圣路易十字勋章的人来到她家,带来侯爵夫人的复信。她恰如其分地赞赏这部作品,对作者的牺牲表示感谢。她同意有些地方可以用来影射她这种说法,但她并不因此而生气。她请作者去凡尔赛宫,说要向她当面表示感谢,答应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为她效劳。来人离开德·拉梭小姐家时,很巧妙地在壁炉架上放下五十个金路易。”

    “大夫和我劝她利用蓬巴杜尔夫人的好意。但是,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个优点很多而又谦虚胆小的女人。她提出,怎么能够穿一身破衣服去凡尔赛宫?大夫立刻替她解决这个难题。衣服的问题解决了,她又有第二个借口,随后又有别的借口。她把到凡尔赛宫去的事情一天一天推下去;这样日子一久,要去也不合适了。有好一段时间,我们也不和她谈这件事;忽然,原来的使者又来了,送来第二封信,信里用亲切的口吻责备她。使者和第一次一样,含蓄地又留下五十金路易的赏赐。蓬巴杜尔夫人这个宽大仁慈的行为并未为人所知。我和高兰先生谈过这事,他是她的亲信,是替她分送秘密赏钱的人。他对这事也一无所知,我相信这不是和她一起长埋地下的惟一事情。”

    “就是这样,德·拉梭小姐两次错过机会,没有把自己从穷困中解脱出来。”

    “这以后,她搬到巴黎郊区去,我就没见过她了。关于她最后几年的生活,据我所知,她经受了一系列的愁苦、疾病和贫穷。她的父母一直顽固,不许她回去。她恳求过那些非常热心于迫害她的宗教圣人,请他们替她向父母求情,但毫无结果。”

    “这是常规。”

    “大夫并未放弃她。她潦倒不堪,死在一间顶楼里。至于圣依亚香特路的狠毒东西,她惟一爱过的人,在蒙彼利埃或图卢兹行医,生活富裕。他有点名气了,这是一个善于应付环境的人应得的名气;他享有诚实君子的称号,这是他盗窃得来的称号。”

    “但是,这也差不多是常规。有一个善良诚实的达尼埃,上帝就给他送来一个像雷梅那样的女人;有一个善良诚实的德·拉梭小姐,她就被分配到一个像加岱耶那样的男人,其目的是为了使一切都安排得十全十美。”

    但是,也许有人会对我说:只根据一个行为便对一个人的性格作出评定,未免太快了些;用这样严格的标准来衡量人,世界上好人就没有多少,一定比基督教福音书认为可以上天堂去的选民还要少得多;一个人在爱情上不忠诚,以不尊重女性作为骄傲,不一定就是个不道德、不正直的人;我们不能控制自己,无法熄灭燃烧起来的爱火或使爱情死灰复燃;家庭里和街道上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人名副其实地称得上恶棍,用不着无中生有、凭空虚构一些罪恶,无穷尽地增加罪恶的数目。有人会问我,曾否毫无道理地玩弄过、欺骗过、抛弃过一个女人?如果我回答这些问题,我的答复不会不遭到反驳的,这样就要产生一场直到世界末日也结束不了的争论。但是,为骗子和负心汉辩护的先生们,请你们先扪心自问一下,然后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把图卢兹的大夫当朋友?……你们迟疑不答?这就一切都明白了。说到这里,我向上帝祷告,祈求它以它的圣灵保佑那些将要偶然为你们看中、受你们殷勤对待的女人们。

    * * *

    (1)Santo Domingo,多米尼加共和国首都。

    (2)Cap-Haïtien,旧称法兰西角,是海地北部港口城市。

    (3)指莫尔帕伯爵(Comte de Maurepas,1701——1781),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六的大臣。

    (4)Antoine Ricouart d'Hérouville(1713——1782),法国陆军中将,著有《军团概论》一书。

    (5)Jean-Étienne Montucla(1725——1799),法国数学家,达朗贝尔的朋友,著有《数学史》《圆面积研究的历史》等。

    (6)Jean-Baptiste Gardeil(1725——1808),法国医生,曾在蒙彼利埃行医,翻译过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的作品。

    (7)狄德罗在一七四七年迁居爱斯特拉巴德路。

    (8)确有其人,于一七五五年去世,曾将休谟的《政治讲话》译成法语,并于一七五二年至一七五三年出版。她和孔狄亚克及达朗贝尔有交情,狄德罗很可能认识她。

    (9)Xenophon(约前440——前355),古希腊历史学家,著有《长征记》《希腊史》等。

    (10)Thucydides(约前460——前400),古希腊历史学家,著有《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11)勒·加缪大夫(Antoine Le Camus,1722——1772)发表过几部医学著作,也写过一部文学作品。

    (12)意谓他受警察局的暗中监视。

    (13)狄德罗的《论聋哑人书简》出版于一七五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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