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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令簋”考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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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令彝”同出之“令簋”,近蒙容君希白以拓墨见示,与“令彝”确系一人之器,并饶有相互发明之处。今将其全文拓印如图,并附以考释(见次页)。

    隹王于伐楚伯,在炎。隹九

    月既死霸丁丑,作册 令

    尊宜于王姜。姜商(赏)令贝十朋,

    臣十家,鬲百人,公尹白丁

    父兄于戍,戍冀嗣(司)乞。令

    敢扬皇王宫(庥)丁公文报,用

    后人 ,隹丁公报。令用

    于皇王。令敢 皇王

    宫,用作丁公宝簋,用尊史(使)于

    皇宗,用卿(飨)王逆造,用

    廏寮人。妇子后人永宝。

    (鸟形)册

    此器多奇字,且多奇句,颇费解。然其主要一语为:“隹王于伐楚伯,在炎。……作册 令尊宜于王姜,姜赏令贝十朋,臣十家,鬲百人,公尹白丁父兄丁戍,戍冀嗣乞。”

    “伐”上一字以其残痕及文义推之,当系“于”字。

    “尊宜”连文彝铭中屡见。尊者,登也,进也。宜当如《国风》“与子宜之”之宜,肴也。故“尊宜”当是晋食之意。

    “王姜”自系人名,惟不知系公名(如王姬、齐姜、宋子之类),抑系专名(如太妊、太姒之类)。《袁卤》亦有王姜,彼铭云:“隹十又九年王在 。王姜令作册袁安夷伯。夷伯宾袁贝布。扬王姜休,用作文考癸宝尊器。”(《周金文存》五,八九)作册令父名丁,作册袁父名癸,均沿用殷习以日为名,可知二器必同系周初之器。

    “鬲百人”之“鬲”字即《盂鼎》之“人鬲”,亦即《大诰》之“民献”。“献”字汉人多作“仪”,如《大诰》“民献有十夫”,《尚书大传》作“民仪有十夫”。《泰山都尉孔宙碑》“黎仪以康”,《斥彰长田君碑》“安惠黎仪”《堂邑令费凤碑》“黎仪瘁伤”,所谓“黎仪”亦即《皋陶谟》“万邦黎献”之“黎献”。前人以为殆《今文尚书》作“仪”,《古文尚书》作“献”。余案,仪、献古音本歌元对转,今文出于口授,故写音为“仪”;古文根据漆书,故传写为“献”。理或有之。然金文有人鬲无民献字,“鬲”字自古读历,音在支部。许书重文作 云:“汉令鬲从瓦历声。”《诗·陈风·防有鹊巢》二章从鬲声之“ ”字正与甓惕为韵。“仪”字古音虽在歌部,然歌部字在周末即多转入支,余意今文家盖以支部“仪”字写“鬲字”之音。古文字则误读“鬲”之象形文为“献”。鬲、献本同类之器,仅鬲低而献高,其象形文实不易辨也。

    铭意至此甚明,即某王于伐楚之役作册令献肴馔于王姜,王姜以贝朋臣民赏赐之。臣与鬲有别,与《盂鼎》同。《盂鼎》“人鬲”中包含“自驭至于庶人”,则此之“鬲百人”中所包含者亦必如是。唯自“鬲百人”以下“公尹白丁父兄于戍戍冀祠乞”十二字甚费解。揆其文气“公尹白丁父兄”似即包含于“鬲百人”之中,与《盂鼎》之“自驭至于庶人”同例,公尹高于白丁,白丁当即《管子·乘马篇》“一乘四马……白徒三十人奉车”之白徒。又《荀子·王制篇》“司马知师旅甲兵乘白之数”,杨 注云:“白谓甸徒,犹今之白丁也。”然有此器出,则白丁之名盖自殷、周以来所旧有。“父兄”当即公尹白丁之父兄。“戍”可解作戍地,又可解作地名。《博古图》卷八第十七页有《周己酉方彝》,余意亦此作册令所作之器。其铭云:

    “己酉戍命尊宜于召束 ,舞九律舞,商贝十朋, 用宫丁宗彝。在九月,隹王十祀, 日,五隹 。”(两舞字原刻误,摹但亦略存其形似。)

    此“戍命”当即作册令。古文“命”、“令”字通,其证一。作册令之父为丁,此亦称“丁宗彝”(丁字宋人误释为围),其证二。“尊宜”字与“宫”字他器罕见,而二器共通,其证三。是则由戍命之戍可以证此器之戍字为地名。其“赏贝十朋”下二字,原刻作 ,上字释方,下字未释(薛书释为“方夜”)。以彝铭文例按之当即作器者之名,余谓当即 命二字之残余而摹录者有未审也。

    “戍冀嗣乞”,嗣同司,古亦作事。冀当读为辅翼之翼。与上“贝十朋,臣十家,鬲百人”为对句。

    别有《禽彝》(《周金文存》三,一〇八),其铭云:

    “王伐 (楚)侯。周公某(诲)禽祝,禽又(有) (臧)祝。王锡金百寽。禽用作宝彝。”

    “ ”字从林去声,与“楚”之从林匹声同,乃“楚”字之别构。前人有释为无,读为“许”者,非是。

    “某”乃“谋”省。谋、诲古字通,此读为“诲”。

    “ ”当即臧否之“臧”,古文“臧”或从戈作,周金有《伯 父鼎》(《周金文存》二,六二)。从戈与从攴之意甚近,古文旁从戈攴每互易(王国维说,见《观堂别集·梁伯戈跋》),可为此字之旁证。

    此器以周公与禽并举,则周公为周公旦,禽为伯禽,毫无可疑。伯禽当时又曾为大祝之官,别有《大祝禽鼎》可互证。此言“王伐楚侯”,《令簋》言“王伐楚伯”,当系一时之器。

    准上所述,可知“令簋”、“袁卤”、“己酉方彝”、“禽彝”、“大祝禽鼎”诸器,均为周初之器。其中如“令簋”、“ 彝”之制作时代且必在成王之世。《史记·周本纪》云:

    成王既迁殷遗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无佚》;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案《尚书大传》作“践奄”)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

    视此则周初周公及伯禽等征伐淮夷、徐戎时,成王亦曾亲自出马,淮夷即楚人,即蛮荆,徐戎即舒人,即 方。淮、徐、荆、舒每连言,必系同族,且为殷之同盟,《禽彝》言“王伐楚侯”,《令簋》言“王伐楚伯在炎”当即成王“东伐淮夷残奄”之事,“炎”当即是奄,炎音在谈部(am),奄音在侵部(im),侵谈二部古音极近,且同属收唇之音。《诗·陈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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